第一章
這是勞什子鬼天氣?
華啟斐以袖口搧風,仍趕不走滿身暑氣,就算身旁小廝替他撐傘,他仍是覺得日頭直直照射在身上,熱得讓他想打人。
「到了沒?」他不耐煩的問。
「少爺,剛路人說只要過了這個胡同,再拐兩個彎,就可以看到那位邱姑娘目前的住處了。」今年十五,名為小七的小廝忙道。
他看得出來少爺已經熱得壞脾氣快湧上了。少爺啥不怕就怕熱,只要讓他的忍受值破錶將隨時處於火山爆發狀態,到時誰惹到他誰倒楣。
「那咱們走快點,趕快找到人,趕快起程回家。」華啟斐揮手催促,加快腳步,一旁撐傘的小七連忙跟上。
過了胡同,拐兩個彎,眼前所見盡是破落民居,一棟比一棟還似難經強風豪雨,誰也無法打包票,會不會過些時日,就瞧不見這些屋子了。
華啟斐微蹙了兩道劍形濃眉,「是這?」
「是這啊……」小七回得有些不確定,「剛路人是這樣講的。」
「這是乞丐住的屋子吧?」不是屋頂破洞就是牆壁破洞,這種房子能住人?華家的下人房都還要堅固勝百倍。
「但路人真的是這麼說的呀。」小七著急得眼淚快滾出來了。
萬一路人真的報錯路,第一個被火山熔岩吞沒的可是他呀!
「小七。」
「是,少爺。」小七連忙挺直背脊。
「你說,一個舉人之後會住在乞丐屋?」
「也許她親戚很窮。」小七小聲道。
就算那位小姐是舉人之後,也不代表領養她的親戚有錢有權有勢啊。
「她外公好歹是開私塾的。」
「也許是親戚嫁的人很窮。」
「文人之後會把女兒嫁給乞丐?」
「說不定是家道中落。」慣於見招拆招的小七應答如流。若應得不順,熱昏頭的大少爺發起火來,第一個被燒成骨灰的可是他呀。
「嗯……」華啟斐沉吟。
小七忐忑不安望著低頭思忖的華啟斐。
「去問問吧。」華啟斐跨步向前,「是哪戶人家?」
小七看著門牌,「應該是……那間!」他遙指左手邊第五間屋子。
小小的屋子頂著破破的屋瓦,後方高聳的煙囪飄出灰色的濃煙,可見裡頭正有人在煮食。
還好。小七鬆了一口氣。
萬一跑了大老遠結果沒人在,少爺的臭臉一定會擺出來讓他「聞香」一整天的!
「敲門。」
華啟斐命令剛落,小七已經抬手用力敲了幾下。
「你敲那麼大力,萬一門板垮了呢?」也不看看這屋子弱不禁風的,門板垮了還是小事,萬一垮了整棟屋子,是要教人家住哪?
「呃……」小七的拳頭僵直,「那奴才小力一點。」
小七舉手,準備「溫柔」的再敲下時,門板忽然開啟,他差點就一拳打上對方的額頭。
開門的姑娘被突如其來的拳頭嚇了一跳,迅速退後了一步,水眸餘悸猶存。
「問話。」這大門上方竟無遮蔽,是要熱死人嗎?華啟斐閃到陰涼處,讓小廝獨自陪伴熱昏人的日頭。
「小姑娘。」小七見來者個頭小小,身材纖瘦不見任何起伏,彷彿懸崖峭壁,推估此人大約僅有十二歲,跟他妹妹差不多年紀,故喚她小姑娘。「請問這戶人家是否姓邱?」
小姑娘搖頭,「姓陳。」
「什麼?」小七大吃一驚,幾乎可以感覺到他的左手邊熱度正以可怕的速度急速增加。
他驚恐的抹額上的冷汗,果然已涔涔。
「不過我姓邱。」小姑娘忽然又道。
「妳姓邱。」小七鬆了口氣,「小姑娘,妳也不說快點……等等!妳姓邱?」這個小姑娘會是他們要找的人?
「是啊!」邱任萱點頭。
聽到對方姓邱,躲在陰涼處的華啟斐走過來,一瞧見對方如孩童般的身材與身高,濃眉快速蹙了起來。
「妳該不會……閨名任萱?」華啟斐遲疑的問。
「你認識我?」邱任萱詫異。「找我有什麼事?」
這貌不驚人、身材瘦小似孩童的醜丫頭怎可能是老三的未婚妻!
「我們走。」華啟斐轉身。
「等等,少爺……」小七不知所措的看了眼邱任萱,轉頭急忙跟上,「少爺,不是找著人了?怎麼要走?」
「那姑娘一看便知未滿十八,不需多費唇舌。」
「我十八了。」邱任萱聽到他的論斷,立刻追上後道,「找我有何事?」她好奇的問。
打她被小姑姑收養後,這八年來一直無人聞問,她的雙親已過世,又無其他兄弟姊妹,實在想不透這兩名陌生人為何會來找她。
「妳十八了?」華啟斐驚愕轉頭,「怎可能?」
「我是長得嬌小了些,很多人以為我十五而已。」邱任萱搔搔頭,有些難為情的笑。
十五?說的人可真是客氣了,她看起來明明就是尚未發育的十二歲!
華啟斐回身正色問,「妳叫邱任萱,今年十八?」
「對。」邱任萱忙點頭。
「妳有個指腹為婚的未婚夫?」
「未婚夫?」邱任萱愣了愣。
「有沒有?」華啟斐十分不耐煩的再問一次。
這太陽真是毒辣得要命,他快中暑了。
夏季他通常不出遠門的,要不是為了幫三弟尋找未婚妻,他才不會千里迢迢的走這一趟。
話說回來,他為的不也是自己?
華啟斐尚有兩名弟弟,他們三兄弟分別由不同母親所生。
他們天資聰穎,相貌出眾,才華過人,亦風流過人。
身為大哥的華啟斐今年已二十五歲,但一點都不煩惱自己的終身大事,相貌堂堂、風流倜儻、文采出眾的他,總有女人拜伏在他的衣角,二十二歲的老二華正燿與二十一歲的老三華卓軒亦是有樣學樣,故鎮民替他們三人封了「風流三少」之雅名。
早過弱冠,卻遲未娶親,家中長輩自然著急,可或許是小時太過寵愛,故兒子均十分有主見,聲明待他們有婚娶的心思便會找個喜歡的女人成親,叫華老爺無需因此煩惱,還說父親是富貴長壽之相,必會見到孫子之面。
華老爺怎可能不煩惱!
但不管他軟硬兼施,或是裝體弱多病,一天到晚咳咳咳,就是咳不出兒子的「良心」。
數日前,華老爺將華啟斐叫進房裡。
一見到兒子的面,華老爺便語重心長道,「兒子,我曉得你目前無心娶妻,不過爹最近身體不好,這條老命也不知還能活多久,真想早日見到你娶妻生子啊。」這個唉聲嘆氣總要來一下的。
「爹,你別胡思亂想,你只是最近太疲累了,多休息身體就會康復。」對於父親三天一小唉,五天一大嘆,華啟斐雖已習慣,但還是有些不耐的偷翻了個白眼。
爹親不是真生病,大夥心知肚明,但誰也不想因為父親刻意裝病,就當真去找個人成親來順其意。
這是愚孝,他不為。
「大夫說,我這是心鬱,不把積鬱的事化解開,只會越來越差。」說罷,華老爺裝模作樣又咳了兩聲。
華啟斐聞言仍是面色不改,硬是拗成其他意思,「家裡的事業有孩兒與弟弟們幫忙,爹實在不用過分擔心。」
孽孽孽孽孽孽孽孽……孽子呀!
順下他的意思不行嗎?
懂不懂父親抱孫心切啊!
華老爺悲憤的想在祖宗牌位前一頭撞死,就不信兒子仍是不買帳。
「相公。」坐在他身邊的大夫人吳氏以眼色示意,要他別太激動,勿忘說好的辦法。
早晨起床時,華老爺幾乎是一張眼就想到抱孫之日仍遙遙無期,免不了又是一陣長吁短嘆。
深知丈夫心事的吳氏見狀也跟著愁眉不展,低眉沉思了會,忽然福至心靈,想出一計。
「為妻有一計,老爺聽否?」
「說來聽聽吧。」
吳氏低聲附耳,華老爺微蹙雙眉,雖不認為此計百分百可行,但總是個辦法,試試也不會多掉根髮,於是在一個月後將長子華啟斐叫進房,開始實行密謀多日的計畫。
「爹不是在跟你說家業的事!」華老爺還是忍不住狠白了孽子一眼。
「那麼,爹不如跟娘還有姨娘出門去散散心吧,看看外頭好風景,吃點好吃的,放鬆下身心,心鬱自然會解開。」
華啟斐每日晨起均會跟著師父練上一個時辰的太極拳,這練來強筋健骨的拳法,他「舉一反三」的使在口才上,未練過太極拳的華老爺「技不如人」,決定還是藏拙,不再跟大兒子以暗示的手法迂迴相談,要不他恐怕會先吐血身亡。
「爹就開門見山了。」
「若是成親的事,孩兒已在物色媳婦人選,只是婚姻大事不能等閒視之,務必慎重,還請再給孩兒一些時間。」不等華老爺當真將「門」打開,華啟斐就先堵了父親的嘴。
敷衍!
都是敷衍!
華老爺氣炸了。
自打五年前,他的大兒子就在「物色」媳婦人選,兩年後還在物色,再任他玩下去,恐怕十年後仍然物色不到半個喜愛的。
「老爺。」一旁的吳氏連忙再使眼色。她的眼睛眨得都快抽筋了。
華老爺裝模作樣輕咳了下,平撫想翻桌的情緒。
「無妨,爹知道你眼光高,你就慢慢物色吧。」華老爺頓了頓後方道,「爹只想問你,你可介意由你弟弟先婚娶?」
「這孩兒當然不介意。」他怎可能介意!若弟弟先婚娶自是最好,省得他被逼得悶。
這說也奇怪,東芹鎮未出嫁的閨女不少,環肥燕瘦,各有各的美與好,偏沒一個入他眼,他也不知是哪個地方不對勁,就沒個上心的。
他理想中的媳婦人選不是賢淑溫柔便可,亦不是容貌秀麗就可讓他一見傾心。
華啟斐擅樂音,各式各樣樂器皆上手,詩詞歌賦無一不通,他想要的就是與他同樣具備才華的女性,能與他琴瑟和鳴,而不是只會在一旁奉茶,拍手笑讚。
這樣的觀眾隨手捻來,不會是他的媳婦人選。
「其實,你三弟有個指腹為婚的對象。」華老爺進入正題。
「當真?」這三弟的未婚妻未免出現得有些唐突。
過往二十多年來,皆未聽聞三弟有名未婚妻,怎會憑空生出?
其中必定有詐。
「只是那個對象目前不知流落何方。」華老爺輕嘆了口氣。
「那是哪戶人家的女兒?」華啟斐順著華老爺的意思問了下去。
「那是為娘一位朋友的女兒,你小時候都喚她芳姨的呀,記得不?」一旁的吳氏微笑問兒子。
華啟斐凝神想了會,搖頭。
「唉。」吳氏輕嘆口氣,「也不怪你忘了,畢竟你那時太小。芳姨的女兒出生時,就與卓軒做了指腹為婚的約定。後來芳姨的丈夫過世,她帶著女兒投奔親戚,漸漸的音訊全無。娘最近忽而想起這件事,故派人打聽她們的行蹤,聽說我那個朋友數年前過世了……」說到此,吳氏感傷的揩了揩淚。「我四方打聽,終於找到老三指腹為婚的未婚妻,今年都十八了,實在不該再拖延人家的終身大事,所以希望你去把人帶過來。」
吳氏說的故事半真半假,她的確有個青梅竹馬,亦生名女兒,丈夫過世、投奔親戚皆是事實,不一樣的是這名女兒並未與三兒子指腹為婚,她只是恰好想到這名孤女,不曉得如今過得好不好,於是派人去做了調查,了解她目前的情況後,決定讓她跟兒子成親,既可了為人父母的心頭願,還可照顧故人之女,可謂一舉兩得。
這位青梅竹馬,華老爺亦有印象。
她的姿容端麗、文靜嫻淑,因父親開設私塾,打小耳濡目染,文采出眾。
夫家亦是書香世家,丈夫是名秀才,沒想到命不好,高中舉人沒多久就染病過世,才不得不投奔夫家親戚。
華老爺思慮過後,認為其女必承襲父母的文華與秀麗外貌,即使目前過得不算好,但畢竟是舉人之後,光這點,商賈華家就是高攀了。不過真把故人女兒跟兒子配對,以婚約逼迫,兒子可不見得會屈服──若有這麼好處理,他們哪需煩惱?
吳氏自然明白這點,刻意使了點小計,讓華啟斐猜不透兩老的本意。
他們的目的有二,一個是旅途中朝夕相處,說不定就會生了感情,順理成章與大兒子結成連理;另一個則是若朝夕相處未生感情,等把人帶回來了,那被亂點鴛鴦譜的老三總不好當著人家姑娘的面不肯成就婚事吧。
萬一,兒子的心當真如此絕,不顧姑娘家的面子,那麼他們也會給一大筆錢,為她在他處購屋買僕,另覓良緣。
華老爺本著死馬當活馬醫,成了是好事,不成也是幫了人家女兒,算是美事一樁。
同一個籌碼壓在兩個人身上,勝算將會大上許多,這就是他們打的主意,若是此法奏效,還可如法炮製在另外兩個兒子身上,也就是說,華啟斐是被兩老率先拿來當實驗品。
誰教他年紀最大呢,今年都二十五了,看看其他同年紀的男子哪個不是身後跟著孩童數名,童稚的嬌嫩嗓音喚著「爹爹」,就只有他,連能喚他「相公」的入門妻都沒著落。
兩老,急啊!
「為何是我去帶,而不是叫老三去?」華啟斐質疑,深覺內情不單純。
誰的未婚妻當然由誰來負責,外頭天氣這麼熱要他出門去帶個女人回來,沒門!
「唉!」華老少爺嘆了口氣,「你三弟跟你一個樣,我看是有樣學樣,對婚娶興致缺缺,還說長幼有序,你未娶妻之前,他不敢先兄長而娶,這說來,豈非你的責任?」華老少爺瞪向大兒子。
這也不過是弟弟們的藉口啊。
華啟斐假裝無奈的笑了笑,擺出人不是他殺的無辜樣,聳了聳肩。
「若是叫他去把人找回來,我看他可能拖延到人家都嫁了,他才出發吧。」吳氏搖了搖頭。
「這倒是沒錯。」父母的憂慮合情合理,華啟斐不由點頭。
「所以娘想了想,還是先讓你去把人帶回來,人都來了,你三弟也不好當面拒絕給人難堪,這樣你也可以慢慢的物色你的理想對象。」
華啟斐低頭沉吟。
「如果你不去,那我只好不顧你的意思,找了個姑娘下聘,幫你把人娶回來當媳婦!」華老爺一臉嚴肅道。
婚姻大事本就是奉父母之命,這代娶又不是新聞,前已有古人後當然亦有來者,要不是他們夠尊重兒子之意──其實是怕兒子翻臉不認爹娘──早就把三人的婚事辦一辦了。
「好吧。」華啟斐望了望外頭日光燦爛,灑了一地金黃,頓時覺得頭有點昏。
「既然你明白了,就去把人帶來吧。」吳氏自袖內抽出了張紙放到華啟斐手中,「她目前住在臨淘縣,住址就在這上頭了。記著,這事別跟你三弟說起,老二也別提,免得他去跟你三弟通風報信,壞了計畫。」
臨淘縣?華啟斐算了下路程,初估搭乘馬車也要三天才到得了。
他幾乎要跟父親一樣唉聲嘆氣了。
不過為了幫弟弟完成終身大事(好讓他逃過逼婚),這不去也不行呀……
「我去準備,明日動身。」
「交給你了。」吳氏溫柔拍拍兒子的手背,轉頭對華老爺投以別有深意的微笑。
就這樣,華啟斐來到了老三「未婚妻」所居住的臨淘縣,循著住址找到了這戶人家,哪知其女與想像中天差地別,就算帶了回去,老三一定寧死也不肯成親的,那麼到時,婚娶的壓力又會重新落到他頭上,他豈非白走一遭?
他最恨做白工了!
華啟斐的逼問讓邱任萱有些瑟縮,「沒……沒有……」
這兩個人是想幹啥?為何要逼問她有沒有未婚夫?
個子高大,身穿華服的男人咄咄逼人、氣勢強硬,讓她感到恐懼。
這該不會是來者不善吧?
會不會是有人在外頭結了怨或欠了錢,故意說他是她的未婚夫要她來還債?這下可好,她身無半兩銀,家裡還負債累累,該怎麼辦才好呀?
邱任萱慌亂得不知所措。
她沒有未婚夫?
華啟斐的眉鎖得更緊。
住址對、名字對、年齡也對,卻不是他要找的人?
華啟斐一方面鬆了口氣,至少這個又乾又瘦又扁的醜丫頭不是三弟的未婚妻,不會慘遭「退貨」的命運;一方面又覺得煩躁,這表示他可能得重新找人,且是在這樣的酷暑之下,毫無頭緒的大海撈針。
他轉頭望向小七,小七因他別有深意的眼神而膽寒。
完了。跟在華啟斐身邊多年的小七一下子就解讀出主子的意思。
如果這個邱任萱不是他們要找的人,主子一定會差遣他出門去尋,自己一個人找地方涼快去。
雖說沒有主子在身邊會愜意些,但主子這人啊個性急躁,沒啥耐性,他若拖個一天兩天沒將人找出來,可就要大禍臨頭了。
若是主子一起找,那麼他就不會被要求時限,心頭壓力自然也少些。
「姑、姑娘!」小七緊張得都結巴了,「妳再想想,是否真的沒有未婚夫?」最好這人就是三少爺的未婚妻,這樣就可以馬上回府交差了呀。
邱任萱用力搖頭,「我真的沒有,如果有人在外頭說我是他的未婚妻,那都是騙人的,你們不要信他!」
什麼騙人?這小姑娘該不會常被騙吧?小七瞠目。
「令尊是不是叫邱海閱?」華啟斐抽出袖中母親交予他的紙條,唸出與邱任萱有關的資料。「母親為劉氏,閨名如芳?」
「是……」邱任萱傻眼了。
那個「未婚夫」竟然連她的身家資料都有,這下可好,她連自清都無機會了。
這個醜丫頭還真的是老三的未婚妻?!
華啟斐低眉望著邱任萱,將她更為仔細的打量。
她有張小巧的瓜子臉,模樣十分瘦削,蒼白無肉,臉頰微凹,氣色差勁,橫看豎看就是個苦命相。
可能因為過瘦的關係,她的眼睛大得嚇人,眸中盛滿著恐懼,像是堆疊已久,根深蒂固了,眼下還有濃重的陰影,好似這輩子未睡飽過似的。
唯一不受過瘦影響的就是那管鼻了,她的鼻倒是生得好,勻稱小巧,鼻樑挺直,鼻頭有肉,將來應是個有財之相。
若是真嫁給三弟,自然不會貧苦。
不過要讓三弟接納她,得先費一番……不,是很大一番功夫呀。
「唉!」思及此,華啟斐不由得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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