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芝加哥,清晨五點鍾。
落地窗上的窗簾嘀的一聲緩緩拉開,房間裏開始自動播放起柔和的輕音樂,臥室裏的床擺放得很講究,正好可以被拉開窗簾後的第一縷陽光照到,而陽光的角度又不偏不倚地投射在床上的人的眼睛上。
在輕音樂鬧鍾的喚醒下,俞允慢悠悠地醒了過來,他舒舒服服地伸了個懶腰然後翻身坐起來,伸手拿起放在床頭櫃上溫水器中溫好的水,不疾不徐地喝了整整一杯,緊接著他站起身,隨意地裹上睡袍,大步走進浴室。
洗漱過後他離開臥室,隨手拿起遙控器,看也不看就輕輕一按。
房間裏的輕音樂變成了鄉村風格的輕搖滾,他跟著輕哼了幾句,脫了睡袍,只穿著一條四角褲在跑步機上跑步,沒有了布料的阻隔,汗水肆意地流淌在他肌肉糾結的身軀上,蒸發、沁出、再蒸發,一個小時後他從跑步機上下來,去浴室衝了一個澡,接著換了條幹淨的四角內褲,又這樣大剌剌、赤裸裸地走了出來。
新的一天就這樣健康地開始了。
俞允按下電話答錄機的播放鍵,然後走到雙拉門的冰箱前,拿出貼有星期三標簽的營養早餐。
前幾條留言都無關緊要,聽到第四條的時候俞允的動作停了下來,他轉過身來面色凝重地盯著答錄機。
「嘿,阿允,最近怎麽樣?好吧,你知道我只是客氣一下,你這麽愛惜自己,不好才有鬼勒,言歸正傳,哥兒們我終于把那間房子搞定了,最慢下星期你就可以搬進來了,雖然這件事拖了很久,但好歹我還是替你辦成了,所以那款絕版的珍藏表……」
留言播放完畢,答錄機又安靜了下來。
俞允呆呆地盯著搭配完美的營養早餐沒有任何動作。
五分鍾後他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後又睜開。
俞允從餐桌前站起身,走回臥室拉開了衣櫃的門,然後反覆打量著穿衣鏡中的男人。
大小適中的肌肉在他一百八十五公分高的身體上分布得十分勻稱,深邃立體的五官在他的臉上也契合完美,俞允滿意地看著鏡中這個寬肩窄腰、緊臀長腿的男人,知道自己這些年的努力沒有白費,當年那個高瘦單薄的男孩終于脫胎換骨了。
現在的俞允絕對是個性感惹眼的男人,是無數女人夢寐以求的黃金單身漢,除了……他目光一閃,厭惡又恐懼地將衣櫃裏某件衣服上面的紅色線頭摘下來,扔進馬桶裏衝掉。
俞允搖了搖頭,決定容忍自己這個小毛病,他走回臥室,穿上衣服後坐到電腦前,將電子信箱裏那份保存已久的辭呈發送出去,接著他又上網預訂了下星期飛往台灣的機票,最後他打了一通電話給位于台北的安和醫院,表示他同意到安和醫院就職。
他還有一個星期的時間,所有事情了結過後他會立刻飛回台灣,開始他蓄謀已久的追妻計畫。
彩虹社區迎來了一位新住戶。
年年被評爲優秀社區的彩虹社區只有一百多家住戶、三棟大樓,但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彩虹社區雖然人口少,設備卻很齊全,社區醫院、社區超市甚至是社區幼稚園都一應俱全,幾乎足不出社區就能解決一切生活需求。
彩虹社區是「井色」集團精心打造的最美社區,設施齊全、服務到位、地段也極佳,最重要的是價格並不貴,只是對住戶的要求很高,這或許是全國唯一一個買房子還要經過審核的社區了,盡管是這樣,還是有不少人擠破頭想住進來。
方雅歌就是其中一員,她過五關斬六將,托關系、找門路,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在彩虹社區買到一間公寓。
住進來之後,方雅歌才知道自己之前的努力一點也沒有白費,這個傳說中的社區真是棒透了!先不說這裏的裝潢和房屋設計有多麽精致特別,也不說這裏的設施有多麽齊全完善,光是這裏的住戶就讓方雅歌很滿意,這真的不是有錢就能住進來的社區,她很好奇建商到底是以什麽標准來選擇住戶的,怎麽能選出這麽多善良、聰明又熱情的人呢?
正因如此方雅歌才會對自己對面這個新搬來的鄰居充滿了好奇,不過她的弟弟們可就不這麽想了,尤其是在看到老姊爲了一個見都沒見過的鄰居大費周章地准備飲料和小點心之後。
方雅歌在家排行老大,下面有三個弟弟,最大的現在在讀大四,最小的還在念國中,方家二老這幾年迷上了旅遊,最近又跑到新加坡來了個十日遊,方家三兄弟沒地方去,沒事就來大姊家裏混吃混喝混住,動不動還要對她指手畫腳一下。
對于有新鄰居這件事,大弟方夷則不怎麽關心,兀自躺在沙發上抿著嘴發簡訊。
二弟方應鍾則有些不理解,「如果新鄰居人不怎麽樣的話,你就白准備了。」
方雅歌敷衍道:「不好就不給他吃啊,給你們幾個吃不就好了?」
方應鍾搖頭,「但這還是很浪費啊,是非常不可取、非常不明智的。」
小弟方銳賓倒是很興奮,「新鄰居耶,有多新?」他對一切新的事物都超級有興趣。
方應鍾還在繼續說:「新事物終究會變成舊事物,新鄰居會變成舊鄰居,舊鄰居搬走了又會有新鄰居,每搬來一家老姊你就這麽准備一次,是要浪費多少資源?」
方銳賓聽得眼睛發亮,「還會有新鄰居?」
方應鍾搖頭,「沒有新鄰居,已經搬來一天了,是舊鄰居了。」
方銳賓的眼睛繼續發亮,「那起碼在第一天他還是新的欸.」
方應鍾推了推黑框眼鏡,「本質上來講,從他踏進公寓的那一刻起……」
方雅歌聽得頭大,將剛烤好的餅幹裝在盤子裏之後,她脫下圍裙走出廚房,打斷二弟與小弟關于新與不新的辯證討論,「好了、好了,阿鍾你論文寫完了沒?阿賓你是不是還沒關電腦?自己的事情還沒做完,居然還有空在這邊討論什麽新不新、舊不舊的。」
她把圍裙扔在桌子上,朝著兩個大男孩伸手一指,「你去把論文寫完,列印出來交給我看;你要嘛回房間繼續玩你的遊戲,要嘛就把電腦關了來給我幫忙,不要浪費電。」
吩咐完畢,方雅歌目光一轉看向方夷則,「你。」
方夷則的目光從手機上挪開,看了她一眼,「怎樣?」
方雅歌想了想,甩一甩手,「手機該充電了。」說完拍了拍桌子,「Go!」
大姊一發話,三個弟弟便各幹各的去了。
方雅歌呼出了一口氣,順手用圍裙抹了抹桌子,然後走到門口朝外探了探頭,對面好像還是沒有什麽動靜,明明聽說新鄰居今天會搬來的啊……她癟了癟嘴又關上了門,反正她已經准備好熱情地迎接新鄰居了,接下來就是等待了。
方雅歌回到自己的房間,坐在書桌前繼續看已經看了一半的書。
看了大約有十幾頁之後,小弟方銳賓蹦跳著跑到她的臥室前敲了敲門,「姊,來了欸!」
方雅歌自然知道方銳賓說的是新鄰居來了,說起自家的小弟還真是可憐,雖然是家裏的老麽卻遠不如大弟方夷則受人寵愛,因爲父母一直想要一個兒子,生了長女之後生子的欲望更加強烈,方夷則就在這個時候應運而生,得到了父母加倍的疼愛。
過分溺愛的後果就是方夷則被寵得無法無天,成績差得一塌糊塗,小學三年級的時候就被父母認定不是學習的料,而這個時候二弟方應鍾出生了,于是父母又將所有光宗耀祖的期望寄托在二弟身上,所以方應鍾成爲了見到什麽都得辯證一下的書呆子。
智商不高的大少爺有了,成績優秀的書呆子也有了,麽弟方銳賓的出生就顯得有些意外。
在那個年代,生四個孩子讓方家在經濟上倍感壓力,這使得方銳賓的童年有點悲慘,爸媽從沒有替他買過新衣服,向來都是撿哥哥們的舊衣服穿,雖然也是整潔體面,但方銳賓從此留下了一個後遺症,他鄙視所有的舊東西,對一切新的事物都充滿了熱情,于是方銳賓是方家兄弟裏唯一一個對新鄰居充滿好感的人。
方雅歌和小弟走到樓梯間悄悄地觀望著,對面的公寓房門大敞,搬家公司的搬家工人正在往公寓裏搬運家俱,但等了好一會都只看見穿著藍色工作服的搬家工人,始終沒看到新鄰居本尊。
方銳賓忍不住湊上去,擺出一臉可愛的表情詢問道:「叔叔,這家的主人呢?」
那位被詢問的工人看起來大約五十歲,見到拼命賣萌的方銳賓後立刻露出一個很和藹的笑來,「小弟弟你認識這家主人?聽說他人還在國外,只讓我們先把家俱搬進來。」
他似乎還想和方銳賓說些什麽,但是身後兩個搬著沙發的工人催促了一聲,他便對方銳賓笑了笑,搬著手中的裝飾品先進去了。
他走後方銳賓立刻沈下臉來,這叔叔好舊的一張老臉。
方銳賓無精打采地走回來,突然說出一句:「不知道新鄰居年紀是不是很大?」
方雅歌拍拍他的肩走回公寓,看來今天應該不會遇到新鄰居了。
她把小弟轟回書房,自己又晃到廚房拿了塊剛烤好的小餅幹來吃,接著就回房間繼續看書了。
新鄰居雖然很值得期待,但該做的事還是得做,她看了好一會的書,再看手表的時候已經到了上班時間,她匆忙地換了件衣服,拿起包包趕著往學校去了。
從星期五到星期日,新鄰居都沒出現,方雅歌幾乎都要忘了有這個新鄰居,到了星期一,她呵欠連連地跑去上班。
二弟和小弟都去上學了,只有已經上了大四的方夷則閑得沒事幹就賴在方雅歌家裏不走,不過他也不會搗亂,只是倒在她家沙發上,手指不停地發簡訊、看手機,一整天動都不動一下,餓到不行了就用手機叫外送,真是宅到不能再宅。
如果有可能的話,他真想生老病死都在這張舒服到不行的沙發上,可惜他這安度晚年的念頭還是被突如其來的意外給破壞了,外面有人在敲門,而且一敲起來就沒完沒了,好像不開門就會一直這樣敲下去。
方夷則懶得跟他耗只好起身去應門,他一面發簡訊一面往門口走,然後騰出一只手來開門,眼睛卻還黏在手機螢幕上。
方夷則眼都不擡,「找誰?」
對方的聲音低沈好聽,「方雅歌在嗎?」
方夷則搖頭而且還是沒有擡頭,「上班去了。」說完就要轉身關門。
對方伸出一只手抵在門上,「你是……阿則?」
方夷則擰了擰眉,有些不耐煩地擡起頭來,趕人的話剛溜到嘴邊就被硬生生地吞了下去,他看到對方的臉後明顯一愣,思忖了片刻後露出一個驚愕的表情來,「小允哥?」
俞允露齒一笑,「好久不見了。」
課上到一半,方雅歌的手機響了起來。
她瞄了手機一眼,是方夷則的名字,按了挂斷鍵之後繼續給講台下三年級的小學生上課。
下課之後她本想回撥給方夷則,沒想到手機只顯示著電量不足就自動關機了,她連按了幾下都沒反應便收了手機,想著用辦公室的電話打給大弟問問是不是有什麽事。
只是她還沒走到教師辦公室就被一個急忙追上來的老師攔了下來,「方老師、方老師,你班上有個學生忽然肚子痛得很厲害,情況好像很不好!」
方雅歌一愣,立刻就忘記了要打電話給大弟這件事。
那個學生似乎是吃壞了肚子,痛得臉色發白,剛剛追上她的音樂老師已經叫了救護車,而方雅歌身爲班導師自然得跟著救護車到醫院,在路上她又聯絡了學生家長。
趕到醫院後方雅歌又腳步不停地一路跟到急診室外,被攔下來時已經滿身大汗,她看著孩子被送了進去,氣喘籲籲地在走廊的長椅上坐了下來。
很快地學生家長就趕到了,一上來就開始罵人,學生的母親二話不說就先撲上來扯住方雅歌的頭發,「還我兒子,你還我兒子!」
方雅歌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傻了,回過神來那婦人已經被她的丈夫拉了過去,遲來的疼痛感席卷而來,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然後伸手一看,指頭上有血迹,她的心一抖,雙腿發軟地坐回長椅上。
還沒來得及開口說些什麽,那女人就又開始大罵:「不負責任的垃圾學校,你們到底給我兒子吃了什麽毒藥害他進了急診室,如果他有什麽事我要了你的命!」
「老婆、老婆,你冷靜一點,待會聽聽醫生怎麽說。」
「你別拉著我,讓我去跟這個女的討回公道!」
方雅歌聽得心驚膽顫,雙腿更是一點力氣也沒有,就連站起來逃跑都做不到,淚水莫名地在眼眶裏凝聚,她看著自己被扯皺的衣服更是覺得委屈。
走廊上聚集了不少看熱鬧的人,那家長還在無理取鬧地大聲責罵著,圍觀的人對著他們指指點點,似乎在說這是個正宮抓到小三的場景。
那家長罵得累了就癱在地上哭,哭沒人性的學校、哭不負責任的班導師、哭自己苦命的兒子,好像此刻他們不是在急診室門口,而是在太平間,不過罵歸罵,她終究沒有再衝上來做出什麽過分的舉動。
方雅歌坐在長椅上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因爲痛也因爲羞憤。
時間變得漫長而難捱,不知過了多久醫生才走出來,告訴他們孩子並沒有危險,只是單純的食物中毒,但實際上是什麽導致的還要等化驗結果出來。
孩子的母親聽說是食物中毒後又開始喋喋不休,最後竟然還報了警,把學校的主任都找來了,負責人來了之後,方雅歌身上的重擔總算是輕了些,但她的災難並沒有就此結束……醫院的化驗儀器居然出了問題!
其實經過及時的洗胃與治療,學生已經沒什麽大礙了,化驗這個流程並不是必要的,只是孩子的家長將這件事報了警,一旦要求學校負責就必須有化驗結果,才能知道學生是吃了什麽東西才引發食物中毒的。
于是方雅歌和學校主任都被迫留在醫院裏,無奈地等待著維修工人檢修化驗儀器,而方雅歌也完全忘了獨自留在家裏的方夷則。
方雅歌怎麽也沒想到這個儀器居然修了一夜都沒有修好,她又累又困,身上被學生家長抓出來的傷痕還在隱隱作痛。
昏昏欲睡之間她聽到旁邊值班的護士們在聊天,「聽說沒?小兒科新來了一個帥哥。」
旁邊的護士乙輕笑,「小兒科的帥哥,幾歲啊?是幼兒還是小學生?」
護士甲笑了一聲,「什麽呀,是帥哥醫生,聽說是從芝加哥留學回來的呢,還是單身。」
護士乙提起了興趣,「第幾手的消息?真的單身?不會是同志吧?」
護士甲哼了一聲:「我的消息管道還有不可靠的時候?絕對單身,也絕對不是同性戀。」
方雅歌歪著頭打盹,模糊之間聽見她們提起了一個名字,而後她眉心一蹙,接著就緩緩地睜開了眼。
「俞允?這名字好奇怪……等等,該不會是那個醫學界的黃金單身漢、小兒科的寵兒,連續幾期都是「好醫生」雜志封面人物的俞允吧?天啊,真的會是他嗎?」
聽到俞允的名字時方雅歌徹底清醒了過來,不過在聽到護士們對這個「俞允」作細節描述時又松了一口氣。
黃金單身漢、寵兒、封面人物,這些和她記憶中的俞允根本就沾不上邊,方雅歌搖了搖頭,嘲笑自己怎麽聽見和他同樣的名字還會這麽緊張,他們兩人已經七年沒有聯系了,那夜之後她再也沒有出現在他面前,直接跑到其他縣市去上大學,而俞允似乎也沒有找過她,直到大二的時候她才知道俞允出國了,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裏,也沒人知道他出國是爲了什麽。
十幾年青梅竹馬的情分就這樣毀在一夜情上。
方雅歌不怪俞允,那晚會發生一夜情主要是因爲自己,她不該慫恿俞允帶自己回寢室,也不該買啤酒,出了事之後她也沒有找俞允,她知道她必須爲自己所做的事負責,雖然俞允也有責任,但在方雅歌的記憶中,俞允是沒辦法承擔這種事的,他自己就是一個需要保護的孩子,又怎麽能夠對一個更幼小的生命負責呢?
回憶了一下當年的事,方雅歌徹底沒了睡意。
走廊對面的長椅上坐著一個叫塗銘的警官,據說他本來是刑警,後來因爲犯了錯被調職了,他也因爲這個事件被迫守在醫院裏,現在正在打電話,似乎正在和另一邊的人抱怨今晚這荒謬的案件。
方雅歌看了眼時間,已經是淩晨四點鍾了……淩晨四點!她突然想起還在家裏等自己回家的方夷則,她一夜未歸肯定要讓弟弟們擔心了。
方雅歌趕緊坐起來,看了旁邊睡得很死的主任一眼,最後硬著頭皮叫了叫對面的警官,「塗警官。」
塗銘剛挂電話,朝她看過來,「怎麽了?」
方雅歌笑了笑,「可不可以跟你借一下手機?我的手機沒電了,想和家人報一下平安。」
塗銘很大方地把手機遞給她,方雅歌趕緊撥通了方夷則的電話。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手機傳來小弟高八度的聲音,「姊,你去哪了?再不聯絡我們,大哥就要報警了。」
接著是方應鍾搶過了電話,「姊,你知道今天晚上我們找了你多久嗎?打了很多電話問了很多人……」
最後是大弟方夷則的聲音,似乎離手機有點遠,「大姊沒事?那快還我手機,還有一則簡訊沒發出去。」
方雅歌把來龍去脈說了一下,然後要小弟給自己送點吃的來。
挂斷電話後她將手機還給塗銘,然後無精打采地倚在長椅上。
方銳賓還沒來,化驗結果已經出爐了,苦等了一夜果然沒有讓方雅歌失望,原來是這學生偷偷買了校門口小吃攤的米粉來吃才導致食物中毒,這下學生家長也沒話說了,案子草草了結,和警方處理一些善後事項時方銳賓趕來了,他買了一份生煎包,遞給方雅歌時還是熱的。
方雅歌接過來摸了摸,「怎麽這麽快就到了?」
從公寓到醫院還是有段距離,更何況這個時間很難叫到計程車。
方銳賓笑了笑,張大嘴巴剛要說話,一只手臂就從他身側鑽了出來,提著一杯豆漿直接伸到方雅歌的眼前,「喏,加糖的花生豆漿。」這是方雅歌最愛的口味。
她愣愣地接了過來,視線越過方銳賓看了過去,接著看見一個人從方銳賓身後走出來,輪廓變得越發清晰。
這是個很高挑的男人,穿著淺駝色的毛衣,襯衫的領子從領口翻出,緊貼著他凸起的喉結,他穿了條水洗牛仔褲,腳下一雙淺色休閑鞋,打扮得十分居家,男人的頭發又軟又黑,更襯得他膚色偏白,略長的發梢延伸進規整的領口裏。
這是她熟悉的膚色,是她熟悉的黑發,但那高挑精壯的身軀和神采奕奕的表情對方雅歌而言卻是陌生的,她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似乎根本沒有想到他會以這種姿態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她抓著豆漿一動也不動,只是定定地看著俞允反應不過來。
俞允靠近了幾步,卻在瞄到她的臉後臉色一僵,他攥了攥拳頭竭力克制,「方……」
方雅歌的眼珠動了動,仍舊沒有說話。
俞允的目光不自覺地落到她脖頸上那帶有血迹的抓痕上,然後呼吸變得急促起來,足足過了一分鍾,他兩眼一閉昏了過去。
這就是七年之後他們的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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