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漫天雨絲將天地混為一體,難分彼此,只聞不絕於耳的雷聲在頭頂炸響。
雨滴借助風勢砸在人身上生疼而又冰涼,草木在狂風肆虐中嗚咽,凌亂地隨風而舞。
這樣惡劣的天氣沒有人會外出走動,在外走動的人也會找處最近的地方躲避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雨,此刻卻有一道身影在雨幕中疾奔若飛,傾盆大雨卻澆不熄他身上從內而發的那股燥熱。
胸口那股翻騰的燥熱讓唐樂天咬緊了牙關,他沒有想到自己一時大意就落到這步田地,若非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雨,要甩開身後的追兵就不會這麽容易。
舉目望去,蒼茫天地間水氣瀰漫,看不到前路,望不到歸途。
一路運功疾奔讓他體內的藥力加速發作,他的忍耐已經快要到達極限。
狠狠一拳砸到身邊的大樹上,兩人合抱的樹幹哢嚓一聲斷裂,砰的一聲上半截落到地上,濺起一片水漬。
唐樂天用手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繼續朝前奔跑,他現在只有一個念頭—找一個可以避開所有人的地方熬過身上的藥性。
暴雨中奔逃辨不得方向,好不容易看到山腰間有一處洞xue,唐樂天再也顧不得其他,一個飛身縱跳掠了上去,一頭鑽進洞中。
只是,一進洞xue,他就後悔了。
這處洞xue不太淺,也不太深,洞底有一堆篝火,還有一個正在翻動架上濕衣的少女。
唐樂天手抓在山壁之上,目中赤色已經越來越重,他知道自己的理智正在一點一點消失,而火堆後的那位少女只是抬眸掃了他一眼便又繼續做自己的事情,似乎不管進來的是誰都不關她的事。
少女只著單薄的中衣,隱約可見其貼身的嫩綠抹胸,一頭烏黑的長髮帶著濕氣披散在身後,眉目清麗,帶著點兒冷淡疏離的氣質,絕對是一個冷美人。
唐樂天殘存的最後一絲理智命令自己立即轉身重新奔入雨中,可是,他的腳卻在地上生了根,目光直直地落在那專注烘烤濕衣的少女身上。
「在下唐樂天。」他聽到自己這樣說。
少女置若罔聞。
「在下受人暗算,藥性即將發作。」
林飛玉終於再次抬眸看向他,第一眼只覺此人甚是狼狽,仔細一看,竟然是位容貌出奇俊美的男子,只是他雙目中的異樣紅色越來越濃……
唐樂天抬腳邁步,朝她走去,「姑娘可曾婚配?」
林飛玉眉頭微蹙,不明白他為何會有如此突兀的一問。
唐樂天的手探向她的肩膀,雙目中已是一片赤紅。
林飛玉抬臂格擋,卻不料那男人順著她的動作立時又變了招式。她待要變招,已是不及,竟被他佔了先機。
不妙!
林飛玉心頭一跳,她終於知道他雙目赤紅的原因了—合歡散,或許不是合歡散,但一定是春藥,看他的狀態已忍耐到了極限。
兩人以快打快,十幾招眨眼之間便拆了過去。
越打林飛玉越是心驚,這男子的一身功夫怕是在她之上,而眼前的情形對她真是太糟糕了。
她一個分心,招式用老,便被男子點了xue道,就此再無反抗能力。
洞外仍是狂風暴雨,聽來有種恐怖的感覺。
身旁火中柴禾發出燃燒的嗶剝聲,身子被人壓倒在堅硬而帶著涼意的地上,身上的男人體溫滾燙得驚人,而他的手已經狂亂地撕裂了她的貼身衣物。
心中殺機已起,可林飛玉既無法出聲,又動彈不得,只能任他為所欲為。
當他如野獸一般進入她身體的時候,林飛玉闔上了眼,火光映射出她眼角瞬間滑落的兩行清淚。
火堆旁兩具年輕的胴體激烈地糾纏在一起,洞外的暴雨不知何時已收勢,被層層烏雲遮擋住的烈陽再次普照大地。
草木上的水珠在陽光的照耀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經過大雨洗禮的山林顯得格外清新。
唐樂天眼中的紅色漸漸褪去,他清楚地感受到身下柔軟的身軀帶給他的那種蝕骨銷魂的歡愉。
垂眸看去,少女眼眸閉闔,竟是昏厥了過去,眼角尚有殘留的淚痕。
他伸手輕撫過少女的面頰,卻沒有停止在她體內抽送。事已至此,他總是不會負她的。
林飛玉幽幽醒轉的時候,只覺渾身酸疼,恍若被人從萬丈懸崖摔落,筋骨折斷一般的感覺。
雙眼睜開的那一瞬間,她聽到有人在自己耳邊說:「你醒了。」
這一句話彷彿是一把打開記憶閘門的鑰匙,昏迷之前所有的記憶紛至沓來,怒火與殺意在胸中匯聚。
她扭頭一看,這才發現她整個人被他擁在懷中,身上已換了她隨身包裹內乾爽的衣物,不用說也知道是誰幫她換上的。
唐樂天擁緊了懷中的嬌軀,語含歉意地道:「我會娶你。」
「我要殺了你。」林飛玉咬牙切齒。
「若殺了我能讓一切回到最初,我絕不還手。但事已至此,不是意氣用事就能解決問題的。」他頓了頓,「你我已有夫妻之實,不如就此成親的好。」
林飛玉冷哼一聲。
唐樂天想,幸好沒有先行解開她的xue道,這姑娘真不是個柔順的。
「解開我的xue道。」
唐樂天伸指在她身上點了幾下,解開了她 的xue道。
林飛玉的右手才抬起來便被他按了下去,他在她耳邊輕笑道:「姑娘家這麽兇,不討人喜歡的。」
啪的一聲,林飛玉的左手抽在了他的臉上,賞了他五百兩。
唐樂天伸手摸摸被打得生疼的右臉頰,搖頭,嘆氣,「真固執,打了我,你手就不痛嗎?」他一邊說一邊抓住她的左手攤平,果然白皙滑膩的掌心泛著紅。
林飛玉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唐樂天也不強求。
她欲從他懷中離開,他遲疑了下,終是放開了她 。
林飛玉忍著渾身的酸疼挪到了篝火的另一邊,雙腿間那股無法言表的疼讓她胸中殺意翻騰—她一定要殺了這個毀她清白的男人!
看她動作艱困吃力,唐樂天大概也能猜出原因,微微別開臉,到底是有些羞愧臉紅。他與她怎麽都沒料到會是在那種情形下經歷男歡女愛,被他那樣毫不憐惜地佔有,她心中惱恨也是正常的。
「你已知我名姓,我卻尚不知如何稱呼你?」
林飛玉冷冷看他一眼,眼中的殺氣毫不掩飾。
唐樂天卻不為所動,笑道:「你不想告知也無妨,我便直接叫你娘子便是。」
她死盯著他,他卻不怕死似地微微揚眉,往她身邊湊了湊, 「為夫向來是說到做到的,要試一試嗎?」
林飛玉的目光落到一旁地上被撕裂的衣裳,手慢慢攥緊。
唐樂天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看到那件殘破的中衣,微有尷尬,掩耳盜鈴般撿了那破衣扔進火中,「事情也不是我想發生的,只是……如今已經都這樣了,你不如就將就一下嫁給我算了。」
林飛玉垂下眼眸,看著衣裳在火中化為灰燼,沉默不語。
唐樂天繼續往她身邊蹭,看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便再次將她攬入懷中。
林飛玉身子僵了一下,卻沒有再掙開,但也沒有出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林飛玉開口道:「是誰對你下藥的?」罪魁禍首她絕對不會放過。
唐樂天連猶豫一下都沒有,便報出了那人的名字,「飛燕門少門主江玲瓏。」她有權利知道這個人名。
林飛玉蹙眉,飛燕門也算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名門正派了,竟然使出這樣的手段。哼,這跟被他們鄙薄的邪魔歪道又有什麽不一樣?
「娘子放心,為夫一定不會饒了她的。」軟玉溫香在懷,他開始有點心猿意馬了。
林飛玉沒察覺他的情緒變化,迳自道:「我不需要你負責,我同樣也不會放過你。」
唐樂天唇線微勾,沒把她的話放在心上,「娘子這話說得太無情了。」
「林飛玉,我叫林飛玉。」
唐樂天聽出了她語氣中的警告。好吧,順著她點,男子漢大丈夫有錯在先,退一步也是應當的。
「飛玉……」話一出口,立時收到兩道冷光,唐樂天輕咳一 聲,識時務者為俊傑,「林姑娘,飛燕門畢竟是一個門派,你一個人怕是人單勢孤了些,不如我們做伴啊。」
「不必。」林飛玉拍開他的手,冷然拒絕。
唐樂天又賴上去,頭擱在她的肩窩處,「雖說正值盛夏,雨後的夜裡涼氣也重,這樣暖和些。」
林飛玉沒有再推開他,只是無言地盯著篝火。
佳人在懷,身上那股馨香似有若無地往他的鼻孔裡鑽,他腦中情不自禁地浮現兩人貼身糾纏的畫面。
情慾之事,若沒經歷過尚好,一旦開了葷,人又在自己懷裡,再想清心寡慾便有些強人所難。
唐樂天箍在她腰上的手慢慢收緊,呼吸有些加重,唇半貼在她耳後,道:「藥性似乎還沒褪乾淨,飛玉……」他一個用力扭身,便將人重新壓到了身下。
林飛玉只是冷冷地看著他,一言不發。
唐樂天有點心虛,但卻沒顯露,垂眸避開她的目光,俯身低頭含住她的唇瓣,手順著她的腰線滑入裙底。
林飛玉沒有配合,也沒有反抗。
唐樂天輕車熟路再次進入了她的身體,爾後便急切地律動起來。
在他漸漸沉入歡愉中時,林飛玉放在身側的右手慢慢抬起,一枚銀針在指間閃爍出冷意。
唐樂天一個深挺引起她的一聲呻吟,原本箍在她腰上的左手狀似無意地按壓下她的右手,喉間逸出一聲輕笑,半含住她的耳垂,道:「娘子,謀殺親夫可不好。」她果然是不柔順,知道明著不是他的對手,便虛與委蛇伺機而動。
嗯,這性子他喜歡。
林飛玉心中恨極,這人竟然在這種時候都不失警惕。
唐樂天壓制住她的雙手,再無顧忌地投入歡愛之中。
夜半三更時,篝火早已燃盡,洞外隱隱有野獸的叫聲傳來。
唐樂天睜眼無意識地朝洞外看了看,將懷中人護好再次睡去。
雨後的空氣雖然清新,但是山路卻顯得泥濘。
林飛玉一身杏色衣裙站在洞xue口眺望,有些不太想在這個時候趕路。
「沒事,我背你下山。」
林飛玉眉頭皺緊。她不想這個時候趕路的另一個原因就是這個男人,他 似乎跟她耗上了,一副打算做護花使者到底的架式。
唐樂天雙手抱胸倚在洞xue壁上,臉上掛著漫不經心的笑看著她,不知道是不是有了肌膚之親的關係,他現在越看她越覺得滿意,就算她對他一直沒個好臉色,昨晚甚至還想趁歡好時要他的命,他都一點兒也不生氣。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今時今日他是理解了此話真意。
林飛玉不得不轉身看他,唐樂天笑著與她對看。
「我不想跟你一道走,現在我雖然殺不了你,不表示以後我也殺不了你。」
唐樂天點頭表示明白,「可是,你若不跟著我,以後又去哪裡殺我?」
「那是我要擔心的事。」
「話是這樣說,」唐樂天有些不太自在地咳了兩聲,「我看你雙腿有些發虛,不管怎樣都是我的錯,背你下山也是應該的。」
林飛玉又羞又惱,她初經人事,便被這人不知憐惜的一再索歡,全身上下無一處不在叫囂著難受,她現在能站在洞口,本就是硬撐。可是被他當面說破,叫她如何不惱?
唐樂天低頭摸摸鼻子,走向前幾步,往下一蹲,道:「上來吧,我背你下山。」
她咬了咬牙,最後還是爬到了他的背上。
唐樂天伸手托住她的俏臀,臉上的笑加深,施展輕功從山腰洞xue一躍而下,如輕煙一般掠過山林,直往山外而去。
許是昨天被折騰得太厲害,林飛玉最後竟在唐樂天的背上睡著了。
唐樂天對此不但沒有什麽意見,反倒樂得很。
而林飛玉這一覺睡得很沉,她最後其實是被餓醒的,飢腸轆轆的感覺太過清晰而痛苦。
她已經記不清上一次如此飢餓是在什麽時候了。
環顧所在的地方一圈,應該是家客棧,而唐樂天不在—林飛玉的手慢慢攥緊,這樣的奇恥大辱她會讓對方付出血的代價,更不會放過始作俑者。
沒有人可以在這樣得罪她之後全身而退!
絕對不會有這樣的人!
就在林飛玉心緒起伏之際,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了,隨後唐樂天端著盛著食物的托盤走了進來。
「餓了吧?」唐樂天將托盤上的食物一一擺放到桌上,轉身道:「我想你也快要醒了,叫廚房幫你做了份飯菜,正好趁熱吃。」
林飛玉冷冷睇了他一眼,趿鞋下地,走到桌前坐下,一言不發的吃起來。
她跟這個男人沒有什麽好說的,只有不共戴天之仇!
要殺人,首先要有足夠的力氣。不能力敵,也要智取,總歸是不會讓敵人佔盡上風。
唐樂天見狀並沒有任何不悅之情,她此時的心境他能理解,且因自己理虧在前,即使她對他擺臉色,他也沒什麽立場好不高興。
甚至,未來一段時間內,兵刃相向可能會是他們不可避免的相處模式。
不過,他有足夠的耐心等她平復心情,等她接受這段因果倒置的情緣。
林飛玉吃完了飯,平復了叫囂抗議的五臟廟,便扔開筷子,到一邊去淨手淨面,打理自己的儀容。
不能因為別人對不起自己就對自己不好,只有自己活得更好才能讓敵人無法稱心如意。
唐樂天倚在牆邊看她拎起自己的包袱,道:「此時天色已晚,你莫非是要趕夜路?」
「什麽時候了?」她似乎問得沒頭沒腦,唐樂天卻明白她在問什麽。
唐樂天回道:「已經是第二天晚上了,你睡得太沉,我沒叫醒你,想著你睡飽了,肚子餓了自然就會醒。」
竟然已經是第二天晚上了嗎?
林飛玉暗暗詫異,她這一覺果然睡得太沉了些。
可想而知,她的身體必定遭受到了超出負荷的摧殘,心頭不禁又有殺意泛起。
這個男人—必須死!
唐樂天自然也注意到了她眼中的殺機,心中只能長嘆一聲。
他們相遇的時機簡直是糟到不能再糟,有這樣的開端也就注定了他們之後的路不會走得多麽順遂,但他——已有心理準備。
「既然已經很晚了,就請你離開吧。」
唐樂天遲疑了一下才點點頭,「好吧,你早點休息。」
林飛玉卻沒有再理他。
他將碗盤收起,隨即離開了房間。
林飛玉側耳傾聽,知道他確實已經離開。
雖是沒多少睡意,但她還是躺回了床上去閉目養神。她要快一點養好身體,養足精神,快一點兒離開這個男人。
林飛玉從來不知道要甩掉一個人是如此麻煩的一件事!
三天,整整三天!
她用盡了各種辦法想甩開唐樂天這個男人,可是都失敗了!
這個男人簡直如影隨形,神出鬼沒到了讓人驚恐的地步。
這樣的一個男人在江湖上不應該默默無聞,林飛玉在第四天的時候忍不住問他,「你究竟是什麽人?」
「唐樂天啊。」
「你在江湖上有什麽名號?」林飛玉換了個問法。
唐樂天微微一笑,「那些不過虛名。」
明白他不願跟自己明說,她轉而問:「你為什麽要一直跟著我?」
「我擔心你啊。」
她斷然道:「不需要。」
「何必這麽絕情?」
「你我之間免不了一場生死之戰。」林飛玉明確表明自己的立場和決心。
「那是以後的事。」
「我不希望你再繼續跟著我。」
「這可真是有些麻煩了呢。」唐樂天靠在一株大樹上,表情略顯苦惱,「我真的很擔心娘子你呢。」
「唐樂天!」
「如何?」
「我如今縱然不是你的對手,也不表示你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如此羞辱我。」
唐樂天一點一點抿緊了唇,她對他的恨讓他尷尬,亦讓他有些微的痛。
這樣一個清白美好的姑娘在那樣的情形之下失身於自己,他真是有些怕她會因此變得憤世嫉俗,再不肯相信這世上之人。
「你很恨我?」
「我為什麽不恨?」林飛玉的聲音冰冷,眼角眉梢俱流露冷意。
唐樂天定定地看著她,緩慢地道:「我本可以讓你殺了我以洩心中恨意,可是,我死並不能挽回你失去的一切,這樣沒有意義。」
「有沒有意義不應該由你來判定,那是我的事。」
「如你所說,你有你的堅持,我有我的原則。所以,我們兩個在這一點兒上是無法達成共識的。」
「你就算一直跟在我身邊,也改變不了我要殺你的決定。」
唐樂天微微沉默了片刻,道:「我知道,你要去尋飛燕門的晦氣。」
「又如何?」林飛玉對此並不否認,也無需否認。
唐樂天繼續說:「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枉造殺孽。」
她冷笑,「你的意思是讓我只誅首惡?」
唐樂天點頭,「是。」
她面色愈發冷凝,話語更加的冷,「唐樂天,你這話真好笑。既然如此,你又為何不肯引頸就戮,難道你就不該死?」
「你答應只誅首惡,我便離開。」正好他也要去查一下她的身分來歷。
林飛玉揚眉,唐樂天等她的答案。
半晌之後,她道:「好,我答應你只殺江玲瓏一人,你可以走了。」
唐樂天深深看她一眼,道:「我相信你會守信。」
她的回答是一聲冷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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