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第四章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第三章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第二章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第一章

  女人將車開上了山路。

  山下已經開始熱了起來,但上山之後,到了一定的高度,氣溫便緩緩下降。

  山腳下的城市,仿佛已經在過夏天,但山腰上卻不是那回事,山路上時不時有山岚白霧迎面而來,帶來陣陣冰冷的寒氣。

  她關掉了車裏的冷氣,打開窗,讓冷涼的空氣透了進來。

  白霧稀薄,並不濃密,但她仍打亮了車燈。

  山路蜿蜒,不濃的霧仍遮擋了些許視線,她差點錯過了那個路口,但她手機裏內建的導航系統,適時的發出輕響,溫柔的提醒了她。

  她將車開進不顯眼的岔路,繼續往路底開去。

  這條岔路有點小,但仔細看能發現那是因爲落葉造成的錯覺,這路少有人走,她能從後照鏡中看見車行過處,枯黃的落葉被卷起紛飛。

  爲了避免打滑,她車速不快,彎了幾處的彎,又開上了幾公裏,她才從緩緩散開的白霧中,看見那位在路底的建築。

  最先從霧裏出現的,是那高聳的塔樓,然後才是黑瓦灰牆的主屋。

  朦胧的白霧在她快到老屋前時,緩緩散了開來,但車外,幾乎在同時飄起了霏霏細雨。

  煙雨蒙蒙中,老屋看來更顯陰沈幽暗。

  女人將車緩緩停在大門前,拿起雨傘,開門下車,撐起了傘,走到門邊。

  她撐著傘,花了好一點時間才找到門柱上幾乎被藤蔓完全遮掩住的電鈴,伸手按了下去。

  她不知道這電鈴還有沒有作用,老屋離鍛鐵大門這兒還有一小段距離,她聽不見電鈴是否在屋裏響起。

  那古老的屋宇,沈默著,無聲無息。

  這兒的氣溫和山下差了至少十度,寒氣透過單薄的衣,包圍著她,讓她幾乎想轉身去拿留在車上的薄外套。

  剛下飛機不久,她的身體還無法適應這裏濕冷的天氣,她不是那麽怕冷,但加上濕氣,那冷就有些透骨了。

  她站在原地,又按了一次電鈴,這次時間長了一點。

  老屋還是一片沈寂。

  她遙望那寂靜的屋宇,又等了三分鍾,電鈴上的對講機還是沒有任何聲音,鐵門也沒有打開的迹象,她轉身回到車上,抓了薄外套穿上,關上車門,落了鎖,然後回到大門邊,從口袋裏掏出萬能鑰匙,花了幾秒把它打開。

  如同她被告知的那般,大門的鎖不如外表所見那樣老舊,它被人上了油,開起來很滑順,開了鎖之後,她推開大門,撐著黑傘往前走。

  門內是一段拱形花廊,花廊上垂挂著串串綠意盎然的葉,道路兩旁是還沒開花的繡球花叢,花叢後是雜草叢生的草地,但她仍能隱約看出之前這庭院曾受過良好的照顧,再過去一點的樹叢又高又大,但她認出那是玫瑰的葉子。

  她來到老屋前,走上了長滿綠苔的石階,老屋是用巴洛克式風格建造的,卻有著日式風格的斜頂黑瓦,還有極爲高大的門面,階上門廊兩旁,立著兩根多立克式的石柱,深黑色的高大門扉如常緊閉著,她低頭看著那鎖孔,挑起了眉。

  她相當確定這鎖是一種高級四段鎖,她雖然能夠打得開,卻需要耗費一些時間。所以她往後退開,查看大門周遭,她很快找到隱藏式攝影機的鏡頭,它被裝在門上那只銜住門環的惡龍眼裏,她盯著它看了幾秒,懷疑對方是否正在看她。

  如果他在看,她希望他知道她沒有惡意,她掏出一張名片,遞到鏡頭前。

  「博士,我是紅眼老板韓武麒介紹來的,我相信你正在等我。」

  緊閉的門沒有任何反應,天色變得越加陰沈。

  她收回名片,走下台階,撐著傘走入霏霏細雨中,若不是很確定現在才剛剛過午時,這陰沈的天色會讓她誤以爲已經快要天黑。

  老屋占地廣大,她緩緩從逆時針方向繞著屋子查看,屋子的這一頭,三點鍾方向有個水池,上面有幾片翠綠的荷葉正盛接著雨水,但沒有一朵嬌豔的花,因爲季節還沒到吧。

  明明還是春天,這院子裏也種了不少開花植物,卻仿佛是被陰影所籠罩,這地方的植物一朵花也沒開,就連在角落裏的杜鵑也沒有長出一朵花苞。

  她繼續往前走,看見屋側的窗也緊閉著,每一扇窗都暗無人影,她猜是因爲裏面裝了厚重的窗簾,她在屋側的屋檐下,也發現了幾個隱藏式的攝影鏡頭。

  不知道爲什麽,她很確定,屋裏那人一定在看著她,正看著她。

  她有一種被注視的感覺。

  那家夥在觀察她,八成是在看她對被拒于門外,會有什麽反應。

  她已經表明了身分,她不認爲他沒看見或聽見,但顯然這男人有信任問題。

  她並不意外。

  根據武哥給她的資料,這家夥是個自閉、有錢,個性詭異的怪咖。

  她在雨中緩步繞了屋子一圈,一點鍾方向那兒有個已經荒廢的老舊溫室花房,裏面堆滿了雜物,門上還讓蜘蛛結了網。

  老屋在後方有根煙囪,看起來沒在使用,她走過幾株老松樹下,又走過幾棵楓樹,然後發現有不少梅樹與櫻樹在院子裏的一角,這時節,花早謝了,但她看見樹上結了累累的綠色果實。

  十點鍾方向意外的有一座玻璃建造的晨光餐室,但裏頭也讓厚重的布簾給遮擋了,她從其中一處沒完全拉上的窗簾縫中往裏看,瞧見裏面地上也布滿了灰塵。

  九點鍾方向那裏,有一處木造平台往外延伸,那兒沒有遮擋視線的樹叢,她走過去,看見平台外是懸崖,前方能看見山腳下的高樓大廈,這兒高度很高,山腳的城市屋宇都像玩具屋一般,但她猜這邊晚上夜景會很漂亮。

  平台前有低矮的鐵制護欄,一樣爬滿了藤蔓,但這平台上很乾淨,沒有落葉,木頭地板十分光滑,像是被人摸過了千萬遍。

  她蹲下來,發現這地方是個視野的死角,只要坐在這邊,就能看見別人,而不被人看見。

  她站起來,轉身再朝老屋前方走去,一邊打量著。

  這屋子的外觀看起來很不好,但她知道這種老屋的結構十分紮實,雖然屋頂有幾處屋瓦脫落,還有個地方被人拿三合板釘了起來,可這老屋依然給人一種穩重踏實,仿佛能再聳立個上百年的感覺。

  整棟屋子,出入口其實不少,光是門窗就有幾十處,更別提那玻璃餐室,還有那煙囪,與破損的屋頂。

  她回到屋子的正前方,但沒試圖走上台階,也沒再試圖和鏡頭說話,只是又看了大屋一眼,然後轉身往外走去,出門後,還不忘用萬能鑰匙把大門給重新鎖上,這才撐著傘上了車,發動車子,開車離開。

  老屋緩緩消失在後照鏡中,沒多久,便被林葉淹沒,消失無蹤。

  

  他看著那個穿著長版粉色薄外套的女人進門,在屋子周遭繞了一圈,四處打量,還走上了平台,他原以爲她會隨便找個門窗闖進來,但除了撬開了外面的大門之外,她不曾試圖打開這屋子的任何一扇門窗。

  雖然拿著紅眼的名片,但她是個看起來很普通的女人,沒有絕色的美貌,也沒有魔鬼的身材,除了嘴角那顆痣,她樸素得就像路人甲。

  對于這棟老屋,她甚至連嘗試都沒嘗試就離開了,八成以爲這裏沒人。

  他原以爲紅眼會派個更高明的家夥過來。

  但說真的,對于那女人的離去,他確實偷偷的松了口氣。

  他並非真的需要紅眼的服務,他一個人過得很好,但韓武麒那錢鬼顯然不這麽認爲。

  可事實證明,這是個很好的隱居處,過去這些年,這裏越來越像個鬼屋,沒有太多人會來打擾他。

  男人切換身前的螢幕,轉身繼續進行眼前因那女人闖入而中斷的工作。

  可不知爲何,她直視著鏡頭的那雙眼,卻不時浮現心頭。

  她有一雙黑得發亮的眼,清澈、明亮,像是能透過攝影機,直接看見他的人。

  那女人當然看不見他,但那畫面,仍教他忍不住停下了手邊動作。

  這季節,櫻花都謝了,紫藤與繡球花還沒來得及開,那女人穿著粉色的外套,漫步在被綠意占據的庭園裏,看起來特別顯眼,幾乎顯得有些突兀。

  可是,那畫面很好看。

  尤其是她撐著黑傘,站在屋後仰望那根老煙囪時。

  她腳邊有些水仙,水仙們沒有開花,就像雜草一樣,但她沒有踩到它們。

  差不多在這時,他才記起來,她穿了登山鞋。

  一雙卡其色的登山鞋。

  不是高跟鞋,不是高跟皮靴,不是涼鞋或皮鞋,是一雙很耐走耐磨的登山鞋。

  或許,那女人畢竟沒有那麽蠢。

  他轉過身,重新叫出門口的畫面。

  她開來的車已經不見。

  他陸續叫出路上的畫面,然後看見她的車正往山下開去。

  話說回來,一雙鞋不代表什麽,她沒有留下來嘗試已經說明了一切。

  他面無表情的切掉螢幕,把那個離開的女人抛到腦後,繼續回頭工作。

  天,漸漸黑了,他沒有多加注意。

  在那之後,警報器沒再響過,他工作到深夜,才拖著疲倦又沈重的身體,上了樓,倒在床上沈沈睡去。

  

  他是被食物的香味喚醒的。

  加熱過的奶油,烤好的吐司面包,水煮蛋,番茄莴苣做的生菜溫沙拉,還有一壺上好的伯爵紅茶,他放在廚房櫃子裏的伯爵紅茶。

  而且他的房間裏有光,日光。

  雖然還沒睜眼,但他能感覺得到那徐緩的晨光映上了臉。

  有人拉開了厚重的窗簾,讓晨光灑落進來,那人甚至開了窗,讓冷涼的風吹拂而來。

  一股莫名的恐懼攫抓住了他,但他沒有動,甚至維持原本呼吸的頻率。

  食物的香氣隨風而來,伯爵茶的香氣就在鼻尖,他沒有聽到任何別的聲音。

  緩緩的,他把眼睜開一條細縫,前方靠窗那裏,有個女人,手持上好的骨瓷杯,姿態優雅的坐在那裏。

  她面對著餐桌,因爲背光,他看不清她的臉,只看得見她側邊的身影,但他認得她腳上那雙登山靴。

  她已經脫掉了那件淺粉紅色的外套,黑發仍如昨日那般盤起,輕松用一個木制的夾子夾著,身上穿著簡單的白T恤和黑色牛仔褲。

  高窗暢開著,讓晨光迤逦而進,金黃的晨光讓窗外的綠意更顯青翠,微風徐徐,偶爾會揚起白色的窗紗,吹散她杯上的袅袅白煙。

  那女人就那樣萬般自在的坐在他的窗前,喝著茶,像一幅畫。

  他不自覺從床上爬站起來,走到她面前。

  小桌上擺了兩副純銀餐具,從茶杯、糖罐、牛奶壺一應俱全,她甚至翻出了兩只純銀的高腳小杯來放水煮蛋。

  對于他的清醒和到來,她一點也不驚訝,只瞧著他,放下茶杯,朝對面的位子伸手示意。

  「坐,別客氣。」

  女人面對他的態度輕松自然,仿佛並沒有私闖民宅,沒有趁夜跑進他的屋子裏,在他廚房裏翻箱倒櫃,然後坐在陌生男人的房間裏吃一頓不屬于她的早餐。

  他坐了下來,沒有和她客氣。

  見狀,她宛如主人一般,替他倒了杯熱茶,萬般自在的淡淡招呼道:「你想要牛奶?還是糖?或者都要?」

  他伸手蓋住自己的熱茶,不讓她動手。

  「我不要。」

  她沒勉強他,只挑了下眉,收回手,拿起她盤裏的吐司,抹了厚厚一層奶油,然後張嘴咬了一口,慢慢咀嚼著。

  他盯著她看,那女人卻只是挑眉,又咬了一口塗滿奶油的面包,一點也沒有不好意思的模樣。

  她唇邊的那顆痣好礙眼,讓人忍不住盯著她的嘴看。

  他拿起熱茶,喝了一口。

  熱燙的茶仍在冒煙,柑橘的香味散發在空氣中。

  「你怎麽進來的?」

  「溫室。」她吞下嘴裏的食物,拿下巴朝屋後的方向點了一下,回道:「門上的蜘蛛網太假了,而且門外的石板上,沒有青苔。」

  「我裝了保全系統。」他盯著她說。

  她眼也沒擡,只是拿起熱茶喝了一口,才道:「保全系統只要將電源切掉它就沒搞頭了。」

  「保全系統的電源和家用電源不是同一路的。」況且,它設在地下室,從溫室到地下室至少還有好幾道安全措施。「你如何通過保全到電源處?」

  她聞言,只扯了下嘴角,擡眼直視著他,道:「那是商業機密。」

  他眼角微抽,然後道。

  「告訴我,你就可以留下。」

  她挑眉,然後當著他的面,從眼中取下了一片隱形眼鏡。

  「你的保全用的是生物辨識系統,紅眼有你的瞳孔虹膜資料。」她將那片隱形眼鏡遞給他,「生物資料其實沒有人們想的那麽難以取得。指紋、虹膜,DNA,只要有心,可以拿得不知不覺。」

  有那麽一瞬間,她以爲他會生氣,但他只是伸出手,取回她手指上的隱形眼鏡,然後看著她命令。

  「另一片。」

  她取下另一片隱形眼鏡給他。

  他面無表情的捏著那兩片模擬他虹膜的隱形眼鏡走到浴室裏,將它丟到馬桶裏衝掉,再走回來。

  「你可以走了。」

  聞言,她不驚訝,也不生氣,只提醒他。

  「你才說過我可以留下。」

  「我是說過,但我沒說你能留多久。」他說著,擡起手,看著腕上的手表,冷冷的道:「你從剛剛到現在,已經滯留了至少十分鍾。我猜,我的耐性也就這十分鍾,現在,麻煩把你的屁股從我的椅子上移開,我就不和你計較擅闖民宅這件事,相信你知道門在哪裏。」

  她沒有挪動她的屁股,只拿起那顆煮好放涼的水煮蛋,輕輕敲碎了蛋殼,道:「你應該知道,我證明了這屋子並非堅不可摧。」

  他微微一僵,緩聲道:「我沒說它堅不可摧。」

  她一片一片的剝著蛋殼,再提醒:「那你應該也同意,如果我能進來,代表別人也能進得來。這房子確實是你的,但地下室的研究可不是你一個人的成果,如果紅眼的人想確保自己的研究與投資順利得到回報,也不爲過,不是嗎?或者,你想把整個研究室搬到紅眼去?若是如此,我打一通電話就能搞定,我相信屠震和夏雨或其他相關人員都不會介意,對他們來說,那樣方便多了。」

  男人眼角微抽,薄唇緊抿。

  但她沒有因此退縮,只把手上那顆剝得乾乾淨淨,光滑潔白的水煮蛋,用三根手指遞到他眼前。

  「怎麽樣?你想把研究交出去,或是和我一起繼續留在這裏?」

  「你留下來並不能保證什麽。」他瞪著她,啞聲說。

  「保全是我的專長,我可以更新你的系統,讓你繼續專心做你的研究。」她直視著他的眼,告訴他:「我甚至可以幫你收包裹,應付那些煩人的小偷,處理你根本不想處理的雜事,我還可以打掃房子、料理三餐,想想看你能省下多少時間來進行你的研究。」

  她是對的,那確實很誘人,但他仍冷聲開口。

  「我不需要同伴。」

  「我不是你的同伴,我是紅眼研究資産的保镖。」她仍用三根手指撐著那顆蛋,微歪了下腦袋,道:「我相信韓武麒早在我來之前,就已經和你說得很清楚了,如果我能進來,你只有兩個選擇,和我一起留在這裏,或者搬到紅眼去。」

  確實,那家夥說過,他們最近遇到了一些問題,需要全面性的警戒,但他以爲他的研究並不包括在其中。

  顯然並非如此,那家夥是認真的,眼前這女人也是認真的。

  「我要忍耐你多久?」他眼角抽搐的問。

  「到韓武麒搞定他的問題,或者你完成你的研究爲止。」她看著他道。

  他瞪著她,半晌,終于開了口。

  「如果你要住在這裏,我希望你盡量保持安靜,還有我不需要你料理三餐,你管好自己就好。」

  「隨你。」她聳了下肩,道:「這是個很大的屋子,我相信我們能找到各自所需的空間,我是個很安靜的人,如果你對工作的專注力有屠震說得那麽好,你甚至不會注意到我的存在。」

  他沒有拿她手中的蛋,只轉身再次朝浴室走去,頭也不回的下令。

  「帶著你的早餐,滾出我的房間。」

  

  三天前──

  美國,華盛頓。

  穿著高級黑西裝的男人,走進一座高級健身房,來到擁有二十五公尺標准水道的泳池間。

  遊泳池裏,除了一個穿著連身泳裝的女人,沒有別人,他進門時,她剛好到尾,在水底轉身,如魚一般在水中向前潛行。

  他跟著那水中的女人,漫步從最尾端,走向最前方。

  女人前進的速度不快不慢,經過了一公尺、兩公尺、三公尺,她一直沒有起來換氣,直到將近一半的水道,才浮起來換了一口氣,慢慢以自由式前進。

  他知道她看見他了,八成從他一進門就看見,但她沒有加快速度,只是保持原來的速度,又來回遊了兩趟。

  他站在她水道前的跳水台等著,看她像條美人魚一般,在藍色的水裏來回。

  然後,終于,美人魚在他面前停了下來,浮出水面,用那雙黑亮的眼,看著他。

  「嗨,好久不見。」他低頭瞧著那輕松在水裏保持平衡的女人,微笑。

  她挑了下仍在滴水的右眉,才道:「你西裝哪來的?」

  「借的,這裏規定要穿正式服裝才能進來。」他朝她眨了下眼,露出白牙,道:「所以我就和人借了一套。」

  她想也是,這是個笨問題,這家夥是個小氣鬼,而且向來偏好旁門左道。

  「我有一個工作。」他說。

  「我有工作了。」她提醒他。

  「看得出來。」他說著,環視了一下除了他與她,再沒別人的泳池:「環境不錯。」

  「待遇很好。」她說。

  「當巴特夫人的保镖很無聊。」他指出來:「她的作息一成不變。」

  「我喜歡一成不變。」她勾起嘴角,但收縮的眼瞳背叛了她。

  他露出潔白的牙,「很久以前,我老婆也常說類似的話。」

  她眼角微抽,但沒有任何被激怒的迹象。

  「岚姐和我不一樣。」她淡淡說。

  「確實不一樣,所以我才來找你。」他再笑,順便送上一句奉承:「這工作非你不可,除了你,我想不出任何人可以勝任。」

  這話,讓她幾乎要笑了出來。

  「我不是剛出社會的小女生,你省省那些甜言蜜語吧。」說著,她轉身遊向泳池的樓梯口,抓著梯子,從水裏爬了出來。

  他站在原地,沒有跟過去,只稍微拉高了音調。

  「這工作和阿光有關。」

  那從水裏爬出來的美人魚一僵。

  「我記得,你欠了他一次,對吧?」

  她不敢相信這男人竟然把那件事拿來說嘴,女人回過身來,冷瞪著他,有些火大的道:「阿光死了,如果你以爲可以拿他來威脅我──」

  「他沒死,我們找到線索了。」男人打斷她,道:「他還活著,至少那個台風夜之後,他還活著,活在一座島上,我們有證據,一段他還活著的影片,現在我們只需要找出來,那座島在哪裏。」

  她臉色蒼白的瞪著他,無言以對。

  他沒有繼續,只等著她回應。

  半晌,那女人終于緩緩開了口:「我要看那段影片。」

  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個拇指大的隨身碟,抛給她。

  她手一伸,俐落的接住。

  「別在能上網的電腦裏看。」他扯著嘴角,警告她。

  她沒問爲什麽,只掉頭走了出去。

  他站在原地,等著。

  二十分鍾後,女人從原來那扇門走了回來,比他預估的要慢了一點,但她吹乾了頭發,穿上了黑色的皮大衣,手上多了一袋運動包。

  她來到他面前,把隨身碟扔回給他,只問了一句話。

  「什麽工作?」

  「其實和你現在做的沒什麽不同。」他將隨身碟塞回口袋裏,笑著轉身,帶頭朝外走去。

  她舉步跟上,冷淡的道:「我以爲你剛剛才暗示你提供的工作比較沒那麽無聊。」

  他揚起嘴角,再笑:「當然,我的比較有趣一點,不過基本上差不多,差不了太多,只除了雇主要年輕一些,環境也比這兒清幽,你不需要滿世界到處飛,也不太需要擔心陪雇主參加宴會時,會有不識相的政商老色狼偷襲你的小屁股。」

  「那從來不是我會擔心的事。」她冷冷的說。

  「我知道,但你不能否認,那真的很煩。」

  確實如此,不過她也不打算和他承認。

  「這家夥爲什麽需要保镖?」她再問。

  「他是個老客戶,多年前曾雇用過紅眼。」他替她開門,領著她走出建築物。

  「他和阿光是什麽關系?」她語音平淡的問。

  他沒有立刻回答她,只對著她笑了笑。

  那笑,意味深長,她從他沒有半點笑意的眼中,看出了些什麽,她沒再繼續追問,只走出了門,跟著他來到停車場,坐上了車。

  他把車駛出停車場,離開了那棟建築,來到了大馬路上,然後才道。

  「你看的影片,是阿震截取下來的一小段,那是一場真人實境的狩獵遊戲,玩家以殺人犯當獵人,其他人則是獵物。玩家可操縱獵人追殺獵物,並在獵人與獵物身上下注。」

  她沈默的聽著,素淨的臉上沒有丁點情緒。

  「你看過影片了,應該知道,阿光是其中一名獵物。」

  她冷冷再問:「所以呢?這家夥到底和阿光有什麽關系?」

  「他是紅眼的科學顧問。」

  這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她擰眉瞪著他,但那男人只是把手機給了她。

  她看見他手機螢幕上秀著一張男人的照片,下面還有密密麻麻的資料。

  那男人十分高瘦,蒼白的臉上戴著一副黑框眼鏡。

  「過去幾年,他和阿震、肯恩、Rain他們幾個,共同研發了一些技術,申請了專利,替我們賺了不少錢。」

  聞言,她挑眉,忍不住問:「這家夥成年了嗎?」

  照片裏的男人雖然臉上有胡碴,但看起來還是有些嫩,一副還沒脫離慘綠少年的模樣。

  「成年了。」他笑著說:「他拍這張照片是十二年前的事。」

  她看見了,上面資料寫著他今年三十二歲。她把資料往上拉,快速的浏覽這人的豐功偉業,但資料裏沒有其他照片。

  「你沒有更近期的照片嗎?」

  「他很害羞,不愛拍照,我手邊就這張了。」韓武麒笑了笑。

  她繼續重點浏覽那男人的資料,道:「你還沒有告訴我,他爲什麽需要保镖?」

  「每個獵人的眼都有一只是假的,那個狩獵遊戲裏的玩家,利用炸藥與藥物控制獵人,就裝在那只義眼上。過去幾個月,我們在世界各地的停屍間,發現了不少獵人的屍體,他們很少有完整的,那些獵人的身上都裝了炸藥,幾乎個個都支離破碎,被炸得面目全非。」

  她一心二用的邊看資料,邊問:「都面目全非了,你怎能確定那些屍體就是那遊戲中的獵人?」

  「紅紅利用電腦比對那些屍體皮膚上的刺青、曾經斷掉的骨頭、牙齒,而且我們有屠勤。」

  後面這一句,教她心頭一抽,停下了浏覽的動作,擡眼看他。

  屠勤有特異功能,可以經由接觸物體,看到曾經發生過的事,感知人們留下的意念。她知道屠勤必定是跑遍了各地的停屍間,把所有可疑的屍體都摸上了一遍。

  她看過被炸藥炸死的人,那通常都不好看,更別提要去觸摸,並觀看經曆那些死亡的過程。

  「他還好嗎?」她忍不住問。

  「小花陪著他。」他扯著嘴角說。

  那是記苦笑,她知道他也不願意這樣利用那個男人,但阿光是他們所有人心頭上的痛,對屠勤來說,阿光就像他的弟弟,如果能夠找回阿光,就算要他去感應成千上萬具屍體,他也願意。

  韓武麒深吸了口氣,看著前方的道路,繼續道:「總之,屠勤在各地的現場,想辦法找到收集了一部分義眼的機器碎片,阿震和肯恩試了一陣子,但我們拿到的碎片太少,而這個部分是高毅的專長。」

  她看著手中的資料,這男人主要研究的項目確實有其相關。

  「你們把碎片給了他?」

  「對。」他告訴她:「高毅答應會優先處理,阿震也說只有他有可能利用那麽少的碎片資訊,重建模擬那東西,所以我才來找你。去年我們逮到其中一個玩家,將他關進牢裏,結果他被滅口了。那遊戲的幕後黑手勢力龐大,但高毅是個標准的宅男,不喜歡離開他的窩,他堅持要留在他的地方,我只能要他同意讓我派個保镖過去。」

  「這家夥覺得他可以在這些殺人不眨眼的獵人手下保護自己?」

  「我沒告訴他遊戲的事。」他眼也不眨的說:「博士只知道這是一件連續殺人案的證據,需要他協助幫忙,才能盡快找到凶手。你會過去,是爲了保證紅眼的投資安全。」

  她一愣,「爲什麽?」

  「我不想讓他太緊張。」他說。

  她瞪著他:「你知道這理由爛到了某種極限吧?」

  他笑了出來,然後瞥了她一眼,才道:「抱歉,我得確定你要接這案子,我才能告訴你原因。」

  女人眼微眯:「你這是在威脅我?」

  「我這是在拜托你。」他再次露出苦笑,說:「在這個時候,我沒有多出來的人手可以看著他,如果不是不得已,我不會來麻煩你。他的資料你也看了,除了有點宅之外,他是個好人,我希望盡力保全他的隱私,所以除非你答應接手,我不能告訴你爲什麽我不想讓他知道遊戲的事。」

  她秀眉微擰,垂眼瞧著手機裏,那一臉陰郁、蒼白消瘦的家夥。

  這男人做的研究能夠幫助許多人,而且雖然身旁這家夥沒再提,但她確實欠了阿光。

  這麽多年來,她一直以爲他死了。

  想起方才看到的畫面,她心頭莫名緊縮著。

  于是,沒有再想,她拿起手機,當著旁邊這家夥的面,正式將巴特夫人保镖的工作給辭退。

  那女人雖然吃驚,但沒有爲難她。

  身旁那家夥,露出了笑容。

  她按掉通話鍵,看著他道:「現在,你可以說了嗎?」

  韓武麒瞧著眼前筆直的道路,張嘴開口。

  「我說過他是個老客戶。」

  「嗯。」

  「高毅的父親是德國的科學家,智商很高,發明不少東西,擁有許多專利,很有錢。他二十歲的時候,因此被綁架過……」

  接下來,韓武麒花了幾分鍾,簡單告訴她,她應該知道的事情。

  她聽完後,死白著臉,沈默了好一陣子,半晌,才開口確認。

  「所以,我需要取得他的信任,保護他的安全,確保他的研究,但爲了他好,我不能告訴他所有關于遊戲的事,以免刺激他?」

  「對。」

  「若事情真如你所說,我不認爲他會信任我。」

  「他的安全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在其次。」韓武麒將車開下交流道,駛入機場,噙著笑說:「你照顧過科學家,他也是個科學家,你也知道聰明的宅男,性情都有些古怪,但不會太難搞的。」

  

  不會太難搞?

  浴室門被關了起來,遮掩住了那赤裸蒼白卻萬分強壯的身體。

  該死,幾個小時之前,她一直以爲這家夥就只是個瘦弱蒼白又神經質的怪胎,她看過他的照片,照片裏的男人雖然高卻很瘦,是個文質彬彬,戴著眼鏡的家夥,和在浴室裏那位無敵浩克根本是兩個人。

  當她走進這個房間,在Kingsize的床上發現這個像是天天把小矮人當飯吃的怪物時,還以爲自己找錯了人,但他擁有照片中那個男人的臉,同一張臉,只是變得更加嚴酷。

  若不是她對辨識人臉很有天分,她壓根無法想像這是同一個人,這男人光是手臂就比她的大腿粗,厚實的背肌強壯得可以輕易夾死一排蚊子,而且她敢發誓他有一個她看過最挺翹結實的臀部,像小山一樣,而且是岩山,不是饅頭山。

  這男人把自己練得超級強壯,難怪之前紅眼的人,會放心讓他一個人住山上。她懷疑韓武麒是故意不告訴她這家夥外觀的改變,雖然他確實說過照片是十二年前拍的。

  他很害羞,不愛拍照,我手邊就這張了。

  韓武麒可惡的笑臉浮現眼前,讓她考慮下次見到他時,要把那張故意誤導她的照片塞進他嘴裏。

  他是個科學家,你也知道聰明的宅男,性情都有些古怪,但不會太難搞的。

  不難搞才怪!

  她確信剛剛她被迫威脅他得搬到紅眼去時,有那麽一個小小的片刻,那男人很想伸出那雙蒲扇般的大手,掐住她的脖子,一口咬掉她的腦袋,再把她的身體從窗戶扔出去。

  那死賊頭爲達目的,真是什麽胡說八道他都說得出來。

  坐在原位,她繼續把水煮蛋吃完,然後才站起身,帶著那銀色餐盤,還有她精心料理的食物和熱茶,走出無敵浩克的房。

  

TOP


  狩獵遊戲規則

  玩家可自行挑選遊戲中之狩獵者與獵物任意下注。

  獵物無等級差別,每注價碼均相同。

  狩獵者有等級之分,等級越高,一注價碼越高。

  狩獵者與獵物均有詳細背景資料以供查詢。

  獵物若死亡,下注金額將自動轉移至狩獵者所屬玩家。

  狩獵者若死亡,其身上之下注金額亦比照辦理。

  玩家下注金額不可取消,但能任意對尚在遊戲中的狩獵者及獵物加碼。

  玩家可參加競標購買狩獵者,對其進行專業技能訓練,並獲得狩獵者參加遊戲贏取之賭注。

  遊戲一旦開始,除非獵物全數死亡,遊戲不會結束。

  老屋

  那是一個讓看見它的人,都會忍不住想朝裏面偷看一眼的房子。

  房子座落在城市邊緣的半山腰,一條蜿蜒道路的盡頭。它並非時下流行的鋼筋水泥,而是老舊的灰磚黑瓦,從它外貌長滿青苔、爬滿植被的模樣,可看得出來年代久遠。

  用岩石疊加建造的粗糙外牆很高,院子裏栽種高大楓樹更是阻擋著人們窺視的眼,但偶爾不小心走錯路,來到這長路盡頭的人,還是能從生鏽的鍛鐵大門的門縫中,看見那神秘院子裏的一隅。

  黃金葛爬滿老舊的石牆,一株至少百年的櫻花老樹就杵立在鍛鐵大門旁,入門後綠色藤蔓搭成了遮陽的隧道,每到五月就會開出成串紫色的花,石板鋪成的走道往前蜿蜒,然後轉了一個彎,消失在滿園的綠意之中。

  無論是誰來看,都能看出這有著一座塔樓,與尖尖的屋頂,帶著歐風的老屋,曾經非常的美麗,即便曆經歲月風霜的洗禮,它仍有些許風華余韻。

  可惜的是,住在這裏的屋主,卻懶于打掃,花落葉落都無人理,常常就這樣任花葉隨風亂吹,在地上乾枯腐敗再化爲泥上的窗框因多年未曾打開,還有蜘蛛結網其上捕捉昆蟲,甚至有幾處窗台因長年風沙堆積窗角未清,還在其上長出了草。

  當然,結實的屋檐下偶爾還有鳥來做巢。

  黑色的屋瓦,在年年月月風吹雨打中,掉落不少,但屋主根本不多加理會,人們只在一次台風過後,不知何時發現有人將三合板釘在上頭,還釘成了一個大大的×。

  附近的老人,都記得以前這老屋曾有多麽漂亮,也記得老屋的上一代主人有多麽令人欽羨與敬畏,但那都是以前的事了。

  上一代屋主曾有一個女兒,但三十年前就嫁出去了,這老屋在屋主過世後,就這樣漸漸頹圮,一二十年前,偶爾人們還會看見有個園丁前來打理屋子,但這十年,已經沒人再看見過那老園丁。

  有人謠傳屋主的女兒早在許多年前也過世了,有人說這老屋的産權早就換了好幾手,但沒有人能確定這屋子最後落到了誰手裏。

  一年又一年,綠色藤蔓攀爬著牆面,慢慢的將老屋遮掩。

  偌大的老屋靜靜的在山腰聳立著,任四季流轉。

  這一日,夕陽西下,一對男女在黃昏時分,開著小貨卡而來。兩人將車停好,下了車,女人拉拉男人的衣袖。

  「餵,你確定,這地方真的沒人嗎?」

  「當然,我事先繞過來踩點踩了好幾次,這屋子整個星期都沒亮燈,就算真的有人住,八成也出國去了。阿發查過了,說這間屋太老,根本也沒和保全公司簽約,連屋主是誰都不知道。」男人從後車廂裏拿出作案工具背到背上,踩上車頂,就翻爬上了牆,還不忘回身催促女人,「快點,別拖拖拉拉的。」

  手臂上紋著刺青,耳骨上戴著三四只耳環,年方十七八歲的少女,緊張的吞了下口水,但在那人的催促下,還是跟著爬上了牆,再跳到堆滿落葉、雜草叢生的院子裏。

  男人一路往前走,她連忙緊張跟上。

  夕陽在城市的另一頭落下,但仍有余晖在天上,將一切染成吊詭的橘紅,卻讓這老屋看來更加陰森恐怖。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明明還是盛夏,雖然日落了,平常這時候都還很悶熱,可一翻過牆後,她只覺得一陣寒氣襲來,讓手腳莫名發冷。可眼前那家夥像是一點也沒感覺到,只是大步往前走。

  她快步跟在他身後,見他在大門前停下,從袋子裏掏出撬棒和工具,蹲在門邊弄門鎖,不禁環抱著雙臂打量四周。

  一群黑色的不明物體在這時啪啪啪的從右邊衝了出來,嚇得她抓著那男人,驚叫出聲。

  「啊──」

  「要死了,你叫魂啊!」男人嚇了一跳,咒罵連連,道:「只是蝙蝠啦!」

  她聞言,定睛一看才發現那些不明飛行物體真的是一群蝙蝠,她稍稍松了口氣,那男人甩開她的手,繼續試圖開鎖。

  她還是緊張,站在他身後東張西望,這時才發現這屋子外觀實在不怎麽樣,那些窗台上的草,蜘蛛結的網,還有前面那生鏽的鍛鐵大門,腳下台階上沒人清掃堆積的厚重落葉,在在都顯示這裏久沒人住了。

  「餵,這裏看起來很像廢墟啊,你確定裏面真的有什麽值錢的東西嗎?」

  「你沒聽過破船也有三斤釘嗎?這種豪宅,門和窗框,都是上好的木頭,不是桧木就是肖楠,我就算拆了它的窗框或門,出去隨便賣也有好幾萬,裏面要是有張紫檀做的椅子或桌子,老子他媽的就發了──媽的,這鎖還真難開!」

  因爲打不開鎖,他火大的站了起來,踹了那厚實的老門一腳。

  誰知道,那門被他這麽一踹,竟然就這樣被他踹開了。

  鐵門厚重,雖然被踹了開,卻只開了那麽十幾公分。

  幾乎在同時,一股寒氣,從那敞開的門縫中,透了出來,包圍了兩人。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她心頭一驚,連男人心上都悚了一下,頸上寒毛直豎,忍不住退了一步。

  「這門……剛剛這門,是不是自己開了?」少女緊張的扯著前方男人的手,結巴的勸道:「阿、阿東,這地方好像怪怪的,我們還是算了,好不好?」

  「老子都到這裏來了,你要我算了?這根本沒什麽,這門鎖剛剛就被我打開了,只是太老舊才卡住,被我一踹就踹開了,你他媽的真是少見多怪!」雖然心生不安,男人爲了面子,還是啐了一口口水,哼了一聲,鼓起惡膽,伸手就用力推開了那半掩的大門。

  厚重的門,被他這樣用力一推,整個完全敞開來,屋外的余晖只有殘光,但仍比漆黑的屋裏亮,兩人能清楚看見這屋裏的玄關地板鋪著成片的大理石,雖然久沒人住,卻乾淨光滑得一塵不染,連一絲灰塵也不見。而門內的景物,卻因爲光線太暗,仍黑到看不清,那巨大的厚門,就像張大嘴,黑暗如深海裏的洞,洞裏幽幽又襲來冷氣,讓兩人同時輕顫。

  「阿東……算了啦……」少女語帶哭音。

  「媽的!羅唆死了!」男人吞咽了下口水,仍是咒罵:「你可不可以別一直唱衰啊?我去看一下就出來,你要是怕就在這邊等啦!」

  說完,他深吸口氣,趁著還有膽,甩掉少女的抓握,掏出手電筒打開,大踏步就往那黑暗的屋子裏走去。

  少女不敢一個人待在外頭,連忙小跑步跟上,可走在老屋的大理石地板上,每一個腳步聲聽來都清晰異常,散發出空洞的回音。

  黑暗中,像有無數雙眼睛盯著人看,教人心底發毛。

  阿東緊張的舔了舔乾澀的唇,拿手電筒掃視屋裏,只見眼前偌大的玄關,除了一個玄關桌之外,空無一物,但前方大廳裏,卻有東西反射著難得透進的光線,他把手電筒高舉,只見那大廳上方竟懸挂著一只華麗的水晶吊燈。

  他手電筒一照上去,水晶吊燈立時反射出炫目的光線,他再掃視一旁,發現大廳裏的家俱都被蓋上了白布,他抽開白布──

  「啊──」

  幾乎在同時,身後的少女又傳來一聲尖叫,他火大的轉身不耐煩的道。

  「媽的,你有完沒──哇啊──」

  他咒罵聲未完,就因爲看見她看見的東西,跟著驚叫,只因有個男人,面無表情的站在黑暗中,就在他身旁不到一公尺處,可怕的是,他根本沒聽見那男人接近的聲音。

  被這麽一嚇,他叫了出來,手一軟掉了手電筒。

  手電筒射出的光束頓失憑依,朝旁邊滾了出去,但他仍驚恐的盯著那不知從哪跑出來的男人,發現一件更教他驚駭的事。

  眼前的男人,瞳孔竟然會反光。

  「請問,有什麽事嗎?」

  男人面無表情的看著他,低啞的聲音淡淡響起,冷冷的回蕩在空氣中,還伴隨著一陣陰慘慘的風。

  阿東看著眼前沒有表情、宛如惡夜修羅的男人,驚得渾身直打顫,抖得連牙都敲出了聲響。

  這家夥何時冒出來的?而且什麽人的眼睛會在黑暗中發亮?難不成、難不成是──

  「鬼啊!」

  少女驚聲尖叫,轉身就跑。

  得出相同結論的男人,被嚇得三魂掉了七魄,也不敢撿手電筒了,連滾帶爬的跟著衝了出去。

  厚重的大門在他倆踏出去的同時,砰的關了起來,這一關,讓兩人又發出一聲驚叫,這下子跑得更快了,一男一女手腳並用,三兩下就飛奔出院子,翻爬過了牆,跳上車,揚長而去。

  風吹拂而來,卷起被曬乾的落葉,蕭蕭而過。

  老屋,依舊靜靜矗立,在黑夜中,沈默的座落在暗沈沈的山腰上。

  如果仔細看,或許還能看見某扇窗內,曾經有一張蒼白的臉孔在其中,但也就那幾秒而已。

  沒有表情的臉,轉瞬即逝,留下暗淡無光的黑窗,像老屋漆黑的眼。

  月,慢慢爬上枝頭,風吹得攀爬牆上的綠葉輕晃,蝙蝠在老屋邊盤旋來回。

  然後,一切又恢複原狀,只有白霧緩緩而來,漫過了樹,漫過了屋瓦,將其包圍。

TOP

JinTech Semiconductor Co., Ltd JinTech Semiconductor Co., Ltd - About Us JinTech Semiconductor Co., Ltd - Our Service JinTech Semiconductor Co., Ltd - Expected Quality System Certification JinTech Semiconductor Co., Ltd - Contact Us Our Partners – Sai Fung Electronics Lt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