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小璃,起床了,小璃,不要再賴床了!」

    這里真是陰曹地府?不,是天堂吧!

    她躺著的地方軟軟的、香香的,有著她熟悉的玫瑰精油香氣,舒適涼爽的氣候像是夏天開了空調般舒暢,而且……還听見過世的父親寵溺無奈喊她的聲音。

    柴秋璃忍不住落下淚來。爸爸……

    踫踫踫!連三聲敲門聲,讓她瞬間驚醒。

    她嚇到彈坐起身,發現自己身處在一個陽光會照射進來的房間,四周牆面貼了小碎花壁紙,床頭櫃上放著她睡前會拿下來的手表,以及她小時候母親還在世時,一家三口的合照,這里……似乎是她的臥房

    柴秋璃納悶地再低頭看向自己—維多利亞的秘密藍底白色小碎花純棉睡衣,這是她生前……不,婚前,最喜歡的睡覺穿著。

    「我在作夢?還是……這里就是我的地獄?」她百思不得其解,她不是死了嗎?還被牛頭馬面拘走,可怎麼會是在自己家里醒來?

    如果這里真是地獄,閻羅王對她也太好了!

    「小璃,別再賴床了。」門外傳來父親無奈的呼喊,同時邊拍打著門板。

    柴秋璃不敢回應,怕一切只是幻覺,怕……出現讓她恐懼的畫面。

    不要去看,柴秋璃,不要下床。

    但無限擴張的好奇心,終究讓她掀被下了床,赤著雙腳,踩在冰涼的木質地板上。

    「小璃,你真的該起床了,早餐要涼了!」

    站在房門前,柴秋璃感覺到自己心跳加快,她吞咽口水,伸出顫抖的手,扭開門把。

    「哎喲。」柴元升沒听見女兒耍賴要再多睡一下的撒嬌,擔心她是不是生病了,正想著要不要撞門,女兒卻猛然打開房門,害他嚇了一跳。「起床了也不說一聲,爸爸以為你生病了。」

    「爸爸……」柴秋璃原本非常害怕打開門看見的會是父親瘦弱憔悴、痛苦的模樣,幸好父親臉色紅潤、身強體健……她最愛的爸爸好好的!「爸爸……」

    一時內心激動,開心得想哭,她控制不住地撲進父親懷里,緊緊的抱住他。

    柴元升被女兒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但下一秒便開心地拍著她的背。「干麼突然撒嬌?」

    在父親懷里的柴秋璃,震驚的發現一件事—父親是有體溫的,甚至可以听見他沉重有力的心跳。

    這不是夢境、不是地獄,爸爸是活著的。

    那她……也是活著的

    「我作了一個惡夢。」她很快的想出讓父親信服的借口。「我夢見你不在了,我很傷心,非常非常的傷心。」她仍像個小女孩似的緊抱著父親,不願離開。

    「不過是個夢而已,想那麼多做什麼?」柴元升聞言,忍不住失笑,摸摸女兒柔順的頭發,輕哄道︰「爸爸不是好好的在這里?快去準備準備,吃早餐了,爸爸去醫院前送你去音樂教室。」

    柴秋璃這才願意放開雙手,又確定似的瞧了父親幾眼後,她才轉身回房,坐在梳妝鏡前,看著放在桌上的手機,日期是四年前的四月二十號,不禁呆了一下。

    她怔怔地進入浴室梳洗,換上淺藍色洋裝,回到梳妝台前擦保養品、化妝,熟練的做著平時會做的事情,但腦中不停的轉動念頭—

    「是夢?還是考驗?」

    她曾听說過人死後到了陰曹地府,要不斷為自己生前所犯的罪孽贖罪,可現在的情況……像是煉獄嗎?

    她的皮膚光滑有彈性,一點毛細孔都沒有,相較于嫁給柯政皓後,三年婚姻帶給她的疲勞和摧殘……

    「現在應該是天堂吧?」

    柴秋璃不禁想,當時是什麼原因,讓自己失去打扮的心情?隨即勾起一抹苦笑,嫁給柯政皓,真讓她這麼絕望嗎?

    「我這麼愛保養的人,怎麼嫁人之後……」想到嫁給柯政皓之後的生活,她打了個寒顫,她不想回到那樣的過去。「嫁給一個我不愛的男人,我怎麼會快樂?無論是地獄還是夢境,或者是老天爺听見我的請求懊悔,不管怎樣,我都不要再回去了!」

    看著鏡中的自己,柴秋璃雙眼露出下定決心的光芒。

    「既然重生了,我就不能讓悲劇重演。」

    她雖然還是不能理解怎麼會死而復生,還回到仍是單身的過去,但人可以有多少次重來的機會?她會好好把握的。

    柴秋璃離開房間走下樓梯時,看到父親坐在餐桌前的身影。

    案親穿著他最愛的白色條紋襯衫,身上的吊帶讓他看起來有型又帥氣,而且這件衣服是她買的,她忍不住微笑,但旋即想到,父親只有在重要的日子才會穿她買的衣服……

    今天是什麼重要的日子嗎?

    「爸爸,你今天好帥!」她加快腳步,從父親身後摟住他,在他臉頰上印下一記響吻,然後在他發難之前,立刻逃開。

    「又調皮!」柴元升笑著放下看了一半的報紙,笑看女兒,叮嚀她吃早餐。「我今天當然要帥一點,因為要去看你的演奏會嘛,我女兒要登上國家音樂廳表演了!」

    柴秋璃聞言一愣,對,她竟然忘了四年前的今天,她與大學時期的恩師一同辦了一場很成功的音樂會。

    也就是在那場音樂會上,她認識了柯政皓……想到這,她的眉頭不禁皺了起來。

    「爸爸今天會帶一個晚輩一起去看你的演奏會。」

    丙然,父親提起了,過去的記憶瞬間涌入她的腦海—

    那一天,她的演奏會博得滿堂彩,奠定了她在音樂界的地位,她教琴、演奏的工作更順利,連帶的追求者眾多。

    柯政皓是其中一個。

    「嗯,我晚上一定會好好表現。」柴秋璃表面上微笑回應,心里想的卻是如果沒有今天的相遇,她是不是就不會嫁給柯政皓?

    可是她該用什麼方式,才能不搞砸今天的演奏會,同時避開跟柯政皓的會面?

    有了!

    奧地利名琴「貝森朵夫」,要價不菲,是父親特地為她訂制、空運來台的。深邃、內斂的音色是其特色。

    歐洲鋼琴的傳統,彈奏者需要長時間彈奏,所以不只是技巧,就連耐力都在訓練的必要項目中。

    柴秋璃的十指在琴鍵上靈活躍動,彈奏出令聞者鼻酸的曲子—貝多芬的《悲愴奏鳴曲》。

    短短不到三分鐘的曲子,她投注了全部心力,在只有一名觀眾的國家音樂廳里,彈奏著不是今晚表演的曲目。

    當她敲下最後一個音符,心情仍未平靜,因為她想到了父親的死亡……

    「秋璃,你的琴音變得更豐富了。」過了很久,大學恩師才回神贊嘆道,「昨天我要你改善的部分,今天……你突然詮釋得很完美。」

    排演下來,每一首曲子的演繹,都蘊含著超出她年齡的滄桑歷練。

    「你的進步非常神速,你要不要考慮到奧地利繼續拿學位?我認識一位鋼琴名師,可以為你寫推薦信。」老師熱血地推薦。

    在音樂的世界里,天才太多了,柴秋璃雖不是其中之一,但絕對是個有天分的學生,唯一可惜的是,她生活中沒有什麼煩惱,也沒有經歷過太多足以撼動心緒的事,縱使琴音柔美,但總讓人覺得少了點什麼。

    可今天听她彈了幾首不是表演的曲目,竟是音色豐富、感情豐沛,甚至……有股她以前完全沒有的氣勢。

    對了,就是氣勢!

    柴秋璃聞言微微一笑。如果是以前的她,听見老師這麼說,她一定會相當開心。

    為什麼沒有繼續進修呢?因為她認為自己的音樂之路大概就到這里了。

    可誰知道那段過去,會令她的琴音添了新的音色?

    「我現在,有更想去維護的東西。」柴秋璃婉轉的拒絕了恩師的邀請。

    案親的健康,是她現在最迫切維護的重要事物。

    老師驚訝她的拒絕,露出了恨鐵不成鋼的神情。「你就是因為生活太平順,才這麼沒有競爭心。」

    「呵。」這一點,她完全不否認。

    正是因為人生太過順遂、理所當然,以至于她沒有什麼防人之心,才會落得連自己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的下場。

    就在師徒之間的氣氛陷入僵凝之際,一道呼喊打破了沉默—

    「秋璃!」

    接著一個人從後台走上舞台來。

    「我剛剛听見你彈的《悲愴》,你彈得也太好了吧!」

    「巧萍,你來了,最近過得好嗎?」

    「很好,老師,你好嗎?」

    柴秋璃看向來人,白巧萍皮膚白皙、五官美艷,兩人從國中時期一直到高中都是好朋友,還拜同一個鋼琴老師啟蒙、念同一班音樂班。

    但因為家道中落,供不起音樂大學龐大的開銷,白巧萍原本已經被法國的音樂大學錄取了,可她卻沒有去念,改念了護校,現在是在柴氏綜合醫院里當護理師。

    「很好,很想你……你還有練琴嗎?」

    「沒什麼時間,班排得很滿。」

    柴秋璃看著恩師和好友的互動,不禁露出玩味的神情。

    白巧萍沒有進音樂大學,最失望的人應該是老師吧?

    白巧萍從小就好勝,練琴比她勤,又有天分,本來立志成為舉世聞名的鋼琴家,可這樣的美夢,卻被落破的家境拖累,無法圓滿。

    想想,她大概是因為這樣的原因才會恨她吧?而自己對音樂的愛沒有強過她,卻能過著好生活,以音樂為工作,還嫁給了一個身家條件不差的男人。

    「你進步太多了,真讓我嫉妒,今天你的表演一定很精彩。」白巧萍雖然不甘心,但也真心贊美多年老友。「你的禮服在哪?快帶我去看!」說罷,便拉著好友的手離開,逼自己留戀的眼神不去看那架美麗的貝森朵夫。

    「你走慢一點啦,我會跌倒!」柴秋璃被拉著走的同時,暗嘆自己的粗心。

    一樣的場景—白巧萍在演奏會開始前來看她彩排,可為什麼之前她沒有發現到她對鋼琴的熱情?

    「禮服!這是你的禮服」白巧萍拿下掛在牆上的禮服,拉開防塵拉鏈,忍不住尖叫。「是GiorgioArmani的設計師款?」

    「嗯。」柴秋璃點點頭。

    大品牌的設計師款,不走商業化路線,這類服裝往往數量不多,尺寸固定,不是一般身材的女性可以穿的,當然,價格也貴死人。

    為了這次的演奏會,父親為她投資了很多,無論是鋼琴、還是表演的服裝,全部都是父親為她挑選的,她本身還沒有這麼看重。

    而柴秋璃看見了白巧萍對她這件禮服流露出的嫉妒,她雖然滿臉笑容,但眼神是騙不了人的。

    唉……柴秋璃長長的在心底嘆了一口氣。

    說真的,雖然經歷過白巧萍的背叛,但此刻,她無法生她的氣,因為她發現是自己太粗心了……

    這樣的場景發生過,白巧萍問禮服,而她開心地回答,在好友面前滿心歡喜地換上禮服,她無心的舉動,在好友眼中看來,也許是在炫耀。

    尤其當她的演奏結束、成功光榮的那一刻,也等于重重踐踏了白巧萍的自尊心。

    「你爸爸對你真好。」白巧萍笑笑,用手肘撞了一下好姊妹。「我在醫院里听說了,今天柯醫師受院長邀請來听你的演奏會,你一定不知道,柯醫師現在是很多護理師眼中的目標。」

    柴秋璃被好友這麼一撞,愣了一下。記憶中,這樣的對話也發生過,在她演奏會之前,在她開心的換上演奏會要穿的禮服後,她自己主動提起父親說將帶一名晚輩來看她的演奏會,白巧萍才會語帶酸意地說她父親約了柯政皓來……

    柴秋璃感覺到思緒有些混亂,她就是因為不想與柯政皓扯上關系,所以完全不開口提起他,但白巧萍還是提到了,難道無論她怎麼閃躲,她今天還是會認識他嗎?

    她才不要跟那個家伙有交集!

    「我對什麼柯醫師一點興趣都沒有。」柴秋璃皺眉回答,最好一輩子都不要看見他!

    「少來了,沒興趣……你那麼听你爸爸的話。」白巧萍哼了聲。

    「我是孝順!」柴秋璃更正她的批評。

    「好了,別鬧了。」來到後台看看情況的老師見兩人氣氛似乎怪怪的,連忙出聲打圓場,並叮嚀柴秋璃快去休息冥想。

    也好,她想靜一靜。

    走進個人休息室里,柴秋璃的表情轉為嚴肅,坐到沙發上開始冥想。

    在正式演奏之前,她都會獨自一人冥想一小時以上,這是自小到大養成的習慣。

    可此時此刻她思緒紛亂,怎麼樣都靜不下心來,沒多久她放棄掙扎,心想著反正她今天也不打算出席這場演奏會。

    隨著時間流逝,在剩下十五分鐘就要開演的時候,柴秋璃拿出手機,傳了一封簡訊,讓白巧萍來到她的休息室。

    「秋璃,你找我……天哪,還剩下十五分鐘就要開演了,你怎麼還沒化妝?禮服也沒換?」一踏進休息室,白巧萍看見還呆坐在沙發上的柴秋璃一臉素顏,忍不住驚呼。

    柴秋璃只是回以淡淡的微笑。

    這樣的笑容讓白巧萍感到陌生,那不是柴秋璃會有的笑容,那種深意萬千、下定了決心的神情,太不像她了。

    「我今天表演的曲目,你都耳熟能詳了吧?以我對你的了解,你已經在腦中背下所有的音符,等待上場的那一刻好好演出。」

    「秋璃……你說這些要做什麼?」白巧萍一頭霧水。

    「我看得出來你很喜歡那件GiorgioArmani的禮服……送給你吧,但是貝森朵夫不能送給你,那是我爸爸送給我的。」柴秋璃無視白巧萍的不解,逕自說道。

    「秋璃,你……」

    「今天的演奏會,你就代我上場干,我不上台了。」柴秋璃微笑道出她想到的辦法。

    今天的演奏會,她不出面,讓白巧萍代她上場,那麼她就不會有結識柯政皓的機會,正好,白巧萍喜歡柯政皓,也給他們一個光明正大交往的契機。

    「你在說什麼傻話!今天是老師為你辦的演奏會,而且還是在國家音樂廳耶!你要我代你上台……你知道我有多久沒有像你一樣,一天練十幾個小時的琴嗎?」白巧萍覺得她在痴人說夢。

    「喔,那表示一天也有小練個數小時嘛。」柴秋璃巧笑,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

    她就知道,白巧萍不會那麼輕易放棄她的音樂之夢。

    「機會不等人,巧萍,你覺得你什麼時候有機會可以在國家音樂廳表演?今天來了不少名師,說不定,你有機會拜他們其中一人為師……」柴秋璃繼續誘惑游說。

    「可是……你、你要怎麼對外說明你突然不演出了?」

    柴秋璃聞言一笑,事情比她想像中還要簡單。

    當她訂下這個計劃時,就選好了代替她的人選,那個人就是白巧萍,而她也真的動搖了。

    「很簡單,你就跟老師說我吃壞了東西,狂拉肚子,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已經去醫院掛急診了,我交代你代替我上場,接下來的事情,老師會處理,你也知道,老師為了今天的演奏會付出了很多心血,無論如何都不會開天窗,所以啦,交給你了,我爸那里你也這樣告訴他吧!」笑咪咪的說完,拎起包包,柴秋璃翩然轉身離開。「我走了。」

    「可是……秋璃!」白巧萍被這突然從天上砸下來的大餅砸得暈頭轉向,內心惶然。

    「噓。」柴秋璃回頭,食指抵在唇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你不說、我不說,誰也不會知道,Bye!」

    趁著後台兵荒馬亂之際,柴秋璃閃閃躲躲,在沒有被發現的情況下離開了。

    在她即將踏出國家音樂廳大門時,听見了身後的音樂廳里傳來了熱烈的掌聲……

    她微笑,抬頭看著天空,今天的月色很美。

    錯過了讓自己享譽盛名的演奏會,但不用跟柯政皓照面交集,這樣的犧牲,值得。

    在月色籠罩下,她嘴里哼著德布西的《月光》,走進人群里。

    她打算去吃一頓好料的慶祝慶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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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柴秋璃討厭香水百合。

    但她的靈堂前,就擺著她最討厭的香水百合。

    站在靈堂前,皺著秀氣的眉頭,盯著那些她不喜歡的花,皺了下鼻子,彷佛能聞到討人厭的氣息。

    幸好她沒真的聞到,因為她已經死了。

    「這……真是奇怪的感覺。」

    柴秋璃站在棺木旁,看著自己的尸體,安安靜靜的像睡著了一樣,但再仔細一點看,精致的妝,仍掩不了僵硬的死氣。

    緊閉雙眼的自己,仍流露出傷心的神情。

    「我很傷心,到死了,還是很傷心。」柴秋璃記得自己為什麼傷心,因為她最親愛的父親,癌癥病逝。

    她承受不了失去摰愛的痛苦傷心,日日以淚洗面。

    柴秋璃不願相信,像爸爸那樣注重養生又健朗的人,會突然之間重病不起,撒手人寰。

    「爸爸的葬禮結束沒多久,我也走了……怎麼會?」柴秋璃看著自己的遺體,百思不得其解,她究竟是怎麼死的?

    抬眼,看著自己的告別式,冷冷清清,來拈香吊唁的人,寥寥無幾。

    她的丈夫呢?怎麼不在靈前為她守靈?

    才想著,她的丈夫—爸爸一手提拔的外科主任柯政皓,穿著一身黑色西裝,一手插在褲袋里,一手拿著手機說話,踩著如模特兒般好看的步伐走向她的靈前。

    「告別式就要開始,我走不開。」柯政皓站在靈前,用一手點燃香,沒有躬身而拜,只是隨意將點燃的香插進小香爐里。

    看著丈夫如此不尊重的對待,柴秋璃眉頭一挑。「柯政皓,你哪根筋不對了?」

    她雙手環胸,站在他面前,一副要跟他吵架的模樣,內心忍不住谷較起來—

    爸爸的葬禮上,她哀痛逾恆,根本沒有辦法一一回應感謝來參與的親友,是柯政皓強忍哀傷,代她一一回禮,甚至恭敬地代她行子女大禮,送父親最後一程。

    可她的葬禮上,他的尊重上哪去了?!

    「處理完柴秋璃的葬禮,柴氏的一切,就盡歸我手中。」柯政皓神情沒有半點哀傷,表情竟流露愉悅。

    柴秋璃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的丈夫。

    她是不是信錯了人?相信口口聲聲說愛她疼她、屬于她的男人,其實心里根本就沒有她?

    「為了得到這一切,累死我了。」柯政皓對電話那頭的人,長長嘆了口氣。

    柴秋璃依稀听見,電話那一頭傳來女人的嬌笑聲,她眉頭皺得更緊,小臉更是緊繃。

    「……當然,你有大功勞,如果不是你,柴秋璃怎麼會相信我?乖,別鬧,等我處理完柴秋璃的後事立刻去看你,你現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好好休息,時間還早,再去睡一下,不要累到我兒子……巧萍,乖,听話。」

    听見這些話,柴秋璃瞪大眼楮。

    「天哪,我是白痴!」

    一開始她是震驚于丈夫的不忠,接著听見丈夫用哄人的語氣喊著一個女人的名字,她則是完全傻眼。

    白巧萍,她最要好的朋友,無話不談的姊妹淘,竟然是她丈夫的情婦,還懷了她丈夫的小孩?!

    柴秋璃不禁懊惱,結婚這三年來她到底在搞什麼,竟然完全沒有發現丈夫的不忠!

    「我很快就回去,你乖,我要忙了。」

    柯政皓收了線,一回頭,就看到一張嚴肅、充滿厲色的臉龐,他愣了一下,但隨即變化表情,流露出強忍著哀傷的微笑。

    「副院長,你這麼早就來了。」

    醫術高明但脾氣暴躁的副院長江閎是柴父的大學同學,同時也是從念書時期就開始競爭的死對頭,柴父和江閎在院務方面常有爭執,兩人各率領派系,相互競爭。

    如果之前問柴秋璃,父親過世最開心的人是誰,她一定會毫不考慮的回答江閎。

    可現在,她不確定了,因為……

    「收起你偽善的嘴臉,我不相信你。」江閎粗暴地揪起柯政皓的衣領,語氣咄咄逼人。「老柴每年的健檢都是你在做的,好好一個人,怎麼會突然得肝癌?發現了還是末期,走得那麼痛苦……你身為你岳父的主治醫師,怎麼會沒有發現他身體異常?」

    「這件事的確是我的疏忽,如果我每個月都幫院長檢查,也許可以早一點發現癌細胞病逛,不至于惡化得太快……」

    「你狗屎!」江閎勒緊了柯政皓的脖子,激動的大罵,噴了柯政皓一臉唾沫。

    柯政皓撇過臉,笑笑地道︰「副院長別激動,你年紀大了,心髒不好,有話好好說。」

    「老柴走沒多久,他唯一的女兒也走了,秋璃雖然很難過,但她也很堅強,不太可能因為傷心過度而死,你是不是給她吃了什麼或喝了什麼?睡夢中心髒衰竭死亡,會不會太巧合了一點?」

    在一旁听著兩人爭執,柴秋璃露出了深思的表情。

    「是啊,我怎會這樣就死了?」她是柴秋璃,柴氏綜合醫院院長千金,縱使從小在父親的保護下成長,但不代表她會這樣就被打倒。

    案親走了,她很傷心,每天都哭得不得安眠,柯政皓因職業之便,為她拿了藥,讓她在睡前服用好入眠,想不到吃了那藥,她能睡了,但漸漸的食不下咽,身體也一日比一日虛弱,最終在睡夢中離世……

    想到那藥,柴秋璃露出了不敢相信的表情,盯著柯政皓。「我是被害死的?!」自己從來沒有問過柯政皓給她吃的是什麼藥,想來那藥,被動了手腳吧?

    「老柴把一切都留給秋璃,秋璃死了,你們沒有小孩,自然全部由你繼承,這就是你打的如意算盤?害死他們父女好接收一切!」

    「副院長,無憑無據,別胡亂猜測,今天是秋璃出遠門的日子,這些事就別提了。」柯政皓微笑的模樣令人生厭,一副江閎拿他沒轍的態度。

    「你……」江閎被他氣到了,手上力道加重。「你害死了他們父女,是你害死他們的!你這個人,不配當醫生!」

    柴秋璃看著父親生前工作上的死對頭,內心復雜。

    江伯伯臉上的哀傷,不像是作假,他是真的為自己和父親的逝去感到傷心和悲憤。

    「想不到……爸爸在的時候,江伯伯跟爸爸水火不容,但爸爸走了,他是最難過的人……」真是誤會大了,以為應該防備的對象,其實,是為他們好的。

    反觀柯政皓,她苦澀一笑。

    「我應該謝謝你嗎,讓我走得不算太痛苦。」不像父親,在走之前,歷經苦痛折磨。

    她冷清的靈堂,三三兩兩陸續來了吊祭的人,對于江閎和柯政皓的爭執冷眼旁觀。

    她的朋友呢?怎麼都沒來送她最後一程?

    啊,想起來了,是了……因為她結婚了,為了維持她的婚姻,她漸漸失去了自己的社交圈,唯一的好朋友,卻背著她跟她的丈夫在一起。

    難道父親一生的心血,就要這樣拱手送給柯政皓她不甘心!柯政皓這個男人,令她惡心!

    柴秋璃不想再看見他,撇過頭去,卻見一個熟悉的背影,走向她的棺木。

    「不會吧?不可能……」她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走向那人,看見那人雙肩微抖,隱忍著巨大的傷痛。

    她繞到棺木對面,這才確定她看見一張她以為這輩子再也不會見到的臉龐。

    「士伊……」她喊出那人的名字,可對方已經听不見她的聲音了。

    「你怎麼會這樣就走了呢?我以為你會好好的……以為你選了他,會一直好好的啊……」歐士伊看著躺在棺木中的柴秋璃,控制不住的淚流而下。「當初無論如何我都應該強行帶你走的……小璃,你知道嗎,三年來,我每一天都在後悔,如果可以回到過去……我一定不會錯過你。你這個家伙……你走了,要我怎麼想像你不在這世上的日子……」

    親眼看見她躺在棺木里的情景,歐士伊做了多時的心理建設,完全無用,他壓根無法接受心愛的女人不在世上的事實。

    掏出放在胸前口袋、早在三年前就為她準備好的戒指,他趁著無人注意之際,放進棺木里。

    而柴秋璃,早已淚流滿面。「士伊……」

    曾經,她也有選擇的機會,在她跟柯政皓的婚禮上,歐士伊帶著戒指出現了,要她跟他走,可是她沒有,因為她看見父親老邁的臉龐,她知道父親想要她幸福,而父親認為她的幸福就是柯政皓。

    所以她推開了歐士伊的手,拒絕了她最愛的男人……

    在死後,她看見了真實,感到萬分後悔。

    如果可以回到過去,再讓她選擇一次,她不會嫁給柯政皓,這一個讓她家破人亡的男人。

    如果可以回到過去,她會做一個最好的安排,她不要……不要看見歐士伊為她的死傷心欲絕。

    她的父親……不應該受到那種痛苦的病痛折磨。

    「亡魂柴秋璃。」牛頭馬面出現在她面前,為勾她魂魄而來。「上路了。」

    柴秋璃被拘走了,索魂的牛頭馬面帶她走向遠方憑空而出的一片光源,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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