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第一章

    二○一三夏

    沈睿言手握水管,仔細的為頂樓花園中一株一株生長茂密的茉莉花叢澆溉,給予了充足水分。他熟練地拿起花剪修剪枯黃枝葉,驚喜的發現今年結的花苞特別多,雖然茉莉花個頭不大,卻完全不減迷人豐采。

    眼底映著嬌小的雪白花苞,讓他想起韓時雨那教人難以忘懷的甜美笑靨,不由得跟著揚起嘴角,拉開一抹夾帶悔恨的酸楚淺笑。

    「睿言,又在想時雨了?」穿著輕便的李淑雲悄悄來到兒子身後拍拍他的肩,一語道中心事。

    這遼闊天地間,能讓兒子陷入思念浪潮的,也就只有她那個無緣的可憐媳婦──韓時雨了。

    兩年多前,時雨為救兒子傷重不治,離開人世之際,也一並帶走了他的心,令他徹底成了一部工作的機器,一具沒有靈魂的空殼。

    「媽。」沒料到母親會突然來訪,沈睿言來不及收起眼底的悲傷,只能默默地垂下視線,闔上手中鋒利花剪。

    看著寶貝兒子為情所困,李淑雲忍不住嘆了一口氣,低語道︰「睿言,當初你決定娶時雨的時候,完全沒有想到自己會這麼愛她,對不對?」

    听母親這麼問,沈睿言落寞臉龐上顯露一抹詫異色彩,半晌,懊悔地點點頭。

    沒錯!當初他會答應與韓時雨結婚,有賭氣,有不甘心,有種種理由,唯獨缺了愛……

    盡管情況早在他尚未洞察之際便悄悄的改變了,但是,卻再也沒有人願意相信他誠摯剖白的真心。

    韓時雨過世並不影響沈韓兩家的情誼,唯獨將沈睿言列為拒絕往來戶,非但沒給過他好臉色,而且封鎖一切訊息,不論沈睿言怎麼查就是查不出她葬在哪里。

    兩年過去了,他就連一次也沒祭拜過她,只能將對韓時雨的深深思念寄予這一大片她最愛的茉莉花園中。

    「睿言,我們都是平凡人,無法阻止遺憾發生。雖然當你終于發現對她的愛時已經太晚了,心中難免滿是悔恨,但你想想看,時雨那麼愛你,若是在天上看到你就這麼消沉過一輩子,她會開心嗎?一定不會,對不對?媽媽沒有要你忘記時雨,只是希望你完成和時雨的約定,從希臘回來後,可以重新面對人生,振作起來。」李淑雲眼眶含淚地緊握住兒子的手,希望唯一的兒子能回到她身邊。

    「媽,對不起,我不會再讓您操心了。我出國這段期間,這片茉莉花園就麻煩您幫忙照顧。」這里是時雨最喜休憩的一隅,他希望能盡可能保持原貌,就像時雨悉心照料時一樣,欣欣向榮。

    瞥見兒子晦暗無神的眼瞳中終于展露一抹許久未見的耀眼光彩,李淑雲知道她的兒子回來了,不禁欣慰地紅了眼眶,緊緊握住他的手不斷微微顫抖。

    「你盡管放心交給我。我幫你煮了粥,趕快進來吃,等會兒還要去趕飛機呢。」

    「好,我收妥東西就進去。」

    听兒子這麼說,李淑雲點點頭,轉身下樓之際,一滴來不及拭去的淚水跌落眼眶,渲染揚起的溫柔嘴角。

    沈睿言彎腰收拾園藝用品,毫無預警地,一道茉莉花的沁人芳香隨著微風混入鼻息。

    已經有花開了?

    沈睿言在園中繞了繞,不放過一枝一葉的撥開花叢搜尋,好不容易發現羞澀隱于遮蔽枝葉後,今年拔得頭籌盛開的第一朵花。

    他忍不住低頭擷取嬌俏花兒散發而出的甜美香氛,這教人懷念的氣味,讓他想起三年前初次與她相遇的那一刻,那一個午後……

    二○一○夏

    沈睿言跟著父親一踏進韓家佔地近千坪的私人招待所中,陣陣甜膩誘人的茉莉濃香便毫不客氣地侵襲鼻腔,盡管芳香宜人,卻抵擋不了父親恍若連珠炮似的,他足足听了十五年以上,听到都會背的「韓神論」不斷襲來。

    「想當年所有人都看衰我們公司,不肯伸出援手,如果不是政宏兄願意獨排眾議,資助我們那麼一大筆錢,讓公司度過難關,別說栽培你出國讀書了,恐怕連飯都沒得吃,而且還會負債累累,顛沛流離。睿言,你知不知道,像你這樣一個初出茅廬的新律師所成立的事務所,便立刻被宏大金融集團這種大企業欽點加入法律顧問團是多大的殊榮?簡直是替你拍胸脯、掛保證,所以你等一下一定要跟政宏兄好好道謝才行,懂不懂?」

    隨著腳步不斷向前,沈哲修不禁想起十五年前,那時沒人看好他一手創立的欣欣電子公司所研發的3C產業,就在他求助無門、公司面臨倒閉之際,幸虧韓政宏拉了他一把,讓公司可以繼續經營下去,否則他們沈家的事業版圖也不會如現在蓬勃發展,進而成為國內3C產業龍頭。知恩惜福的他,不但時時銘記韓政宏施與的恩惠,更無時無刻不想著要回報。

    「是是是,遵命。」見父親把發言權丟給他,沈睿言連忙作揖答話。雖然明白父親所言不假,但同樣的話听了十五年,他不免有些厭煩。

    「哲修兄、睿言,歡迎歡迎!」正在宴客廳內接待友人的韓政宏一見好友來到,立馬開心的快步出來迎接。

    「政宏兄,近來可好?距離上次聚會,一眨眼也過了兩個月了。」沈哲修緊緊握住韓政宏朝自己伸來的手,對這次久違的聚首,發自內心感到歡喜。

    「托您的福,一切都很好。」

    兩人松開了手,韓政宏轉而拍拍沈睿言的寬肩,看他越發出類拔萃,下意識露出欣慰笑容。

    「睿言,你也有空來,真是太好了。自從你去了美國讀書,考上律師,接著進入紐約勝訴率第一的麥肯律師事務所實習,我們也有將近十年沒有好好聚聚了。」盡管兩人見面的機會不多,但沈睿言在韓政宏印象中是個難得的好青年,懂事又自律,身富才能,卻又謙虛非常,他由衷喜歡這個孩子。

    「是啊,韓伯伯,時間真的過得很快呢。」沈睿言點點頭,對韓政宏這名宛若隔壁老鄰居般親切慈祥的長者露出尊敬笑容,但他對他的敬意並非因為他是拯救沈家的貴人,或對他個人的提拔,而是源自韓政宏一手創立的宏大金融集團雖然早已是個足以撼動金融界,連政治勢力都想拉攏的大財團,但他從不以權勢壓人,凡事行之以理,令人打從心底敬佩。

    「韓伯伯,謝謝您提名我加入宏大的法律顧問團。」說著,沈睿言深深一鞠躬。

    「別這麼說,也要你夠好,才能順利通過股東會那一關。好了,我們快往餐廳移動吧,這次我可是特地找來了國宴主廚,就是為了端出最道地的台菜好好慰勞你。在美國住這麼久,應該很懷念台式料理吧?」

    想到各式各樣噴香的著名台菜,沈睿言老實地點點頭。

    「走吧走吧!我們邊吃邊聊,順便把你介紹給其他業界的大老。」

    三人並肩步入室內,同時也悄悄推動從不由人的命運巨輪……

    自到場以來就一直跟著韓政宏見見這位、認識那位,說著應酬話的沈睿言趁著空檔,悄悄遠離賓客人群,本想找個地方抽根煙放松一下,卻不由得被濃郁花香吸引,依循香氛信步來到宅邸後方花園,踩著悠閑步伐,恣意欣賞爭相怒放,如耀眼繁星般點綴花叢的小巧白花。

    沈睿言伸出手輕輕觸摸叢間盛開茉莉的堅挺花瓣,傾身湊近鼻下一嗅,這花雖然小小的,並不起眼,但散發而出的香甜氣息卻是迷人而濃郁,沁入心扉,教人為之著迷。

    才直起腰,圍牆邊一道宛若茉莉精靈般,身著白色禮服的嬌小身影頓時吸引他的注意,只見她雙手奮力搬著木椅沿著圍牆前進,那偷偷摸摸的有趣身影,讓他不禁與她保持著不被發現的有效距離,好奇地默默尾隨。

    她身著一襲珍珠白的公主袖連身洋裝,下擺是別出心裁的仿花苞剪裁,以挺立布料仿制花瓣裙擺,片片交疊的設計恰如含苞茉莉,典雅又不失可愛。

    雖然剛剛在會場中並沒有瞧見她,但看她的打扮應該也是餐會邀請的賓客之一,為什麼會獨自搬著椅子出現在杳無人跡的後花園?她到底想做什麼?

    韓時雨選定了一個有大樹遮蔽的隱密角落,緊挨著圍牆放下椅子,左顧右盼了下,確定自己沒被發現後,迅速踩上椅子,卯足全力往牆頭奮力一跳,沒想到不但沒成功構到牆頭,反而還重心不穩差點跌到地上,幸虧她反應不差,立馬平舉雙手發揮還算不錯的平衡感穩住身子,不至于直接吻上覆蓋著青翠草皮的土壤,但此驚險畫面倒也教一旁偷偷觀察的沈睿言倒抽口氣,幾乎要沖出去施以救援。

    接著她重重地吁了一口氣,一副有驚無險的模樣自顧自地拍了拍胸口,沈睿言本以為她會知難而退,沒想到眼前這小小的無畏身影竟再接再厲,再來一次!

    雖然這回總算如願攀上圍牆,但不論她再怎麼用力撐起手臂,就是挺不起上身爬上牆頭,一下子便氣喘吁吁。

    韓時雨心里不禁納悶︰奇怪,昨天看電影時,那個小不點女主角明明翻牆翻得輕而易舉,為什麼她就是爬不上去?即便雙腳再怎麼努力踩踏圍牆,卻還是一點效果也沒有。

    如果不能順利偷跑出去,那她昨晚軟硬兼施、好說歹說也要拜托爸爸帶她來的努力不就全白費了?可惡!她不甘心就這麼錯失大好良機。

    就在韓時雨極度懊惱,上也不是,下也不能,只能不上不下地掛著,不知如何是好的當口,一只炙熱大掌穩穩抓住她縴細的腳踝,夾帶戲謔的低沉嗓音同時觸動鼓膜。

    「雖然這個餐會對你來說可能挺無趣的,但也不至于讓一位淑女冒著春光外泄的風險爬牆逃走吧!」

    听他這麼一說,雙手仍攀著牆頭的韓時雨可緊張了,以為自己當真被看光,俏臉一紅,像是由後頸被直接拎起的狡兔,不斷踢蹬著修長白皙的小腿賣力掙扎,企圖掙脫魔掌。

    「閉上眼楮!不準偷看!快放開我!」

    韓時雨頻頻轉動脖子,試圖看清究竟是誰那麼大膽敢抓住她的腳不放,偏偏因為角度問題,就是看不到站在她正後方的沈睿言。

    「你下了那麼多指令,是要我先做哪一個?與其說這麼多,還不如你趕快從牆上下來,太危險了!」

    看在他眼里,她就像是一只偷油吃而下不來的小老鼠一樣逗。

    就在沈睿言打算站上她大費周章搬來的木椅抱她下來的當口,韓時雨縴縴小手再也撐不住了。

    「啊──」伴隨著尖叫,韓時雨顫抖指尖一滑,整個人順勢往後飛跌,落入一個彌漫著柏木混搭針葉木與清新檸檬香氛的溫暖懷抱。

    「小心!」沈睿言急忙向前跨步,長臂一伸,總算接住宛若墜入凡間精靈般的嬌小身軀。

    「就算是我幫你脫困,也犯不著急著對我投懷送抱吧!」

    一想到剛剛的突發狀況,沈睿言不禁暗自松了一口氣。幸虧他多年來空手道沒白練,扎實下盤足夠及時穩住兩人,否則他極有可能成為她的墊背不說,她還可能因此而受傷。

    「什麼幫我脫困?如果不是你一直拉著我的腳,我早就爬上去了,根本不會掉下來。」聞言,韓時雨忿忿不平的仰起嬌俏小臉反駁他。

    這一抬眸,她旋即被兩池如黑潭般,深不可測的墨黑眼瞳震懾住。

    盡管那雙窅冥眸子隱于斯文優雅的細黑框眼鏡後方,卻完全無法掩飾閃爍其中的企圖心與侵略性。

    厚薄適中的唇瓣微微勾起三十度角,看來有點壞,那似笑非笑的俊美臉容透出一絲慵懶,恰似魔鬼的蠱惑,悄悄在少女芳心深處那不易察覺的角落,埋下一顆情愫種子……

    收下她毫不客氣的打量,沈睿言亦不避諱的將視線往她身上繞。

    她有一頭亮澤柔美的墨黑長發,搭配上齊眉的順直瀏海,猛一看,像極了櫥窗中的日本陶瓷娃娃。

    瓖嵌在圓圓小臉上的是一雙黑白分明的瑩潤大眼,黑瞳水靈靈的,絲毫不輸給于夜空熠熠生輝的閃亮星子;挺秀俏鼻與唇形完美的灩紅豐唇相得益彰,稚氣未脫的精致五官搭配上嬌小身型讓人聯想起小巧茉莉,然而嗆辣個性卻如其香氣般濃烈,教人不容忽視。

    被他瞧得有點不好意思,一抹紅暈緩緩爬上韓時雨嫩頰,她火速斂下眼神,急忙推開這雙仍保護意味濃厚、圈住她的結實大手,沒好氣地道︰「你到底是誰?偷溜到這里有什麼企圖?」

    賓客不都安排在宴客廳嗎?偏偏這個程咬金偷偷摸摸出現在這里,破壞她的逃脫計劃。

    一想到這個她就有氣!

    「那你又是誰?為什麼在別人家的花園亂搬椅子準備翻牆逃走?」沈睿言收回雙手,索性將其交叉胸前,憑著身高優勢,由上而下俯視向她,開口質問。

    看她對這花園地形似乎十分熟悉,況且,離譜行徑遭人發現,展露的情緒沒有一絲恐懼,反而是滿腔的懊惱憤怒……難道她就是那個身體不好、倍受保護的韓家二小姐──韓時雨?

    「什麼別人家的花園?這個招待所是我們韓家的!我是韓時雨,韓政宏是我父親。」韓時雨說得不慌不忙,彷佛打算從自家建築物翻牆逃走就不是什麼罪大惡極的蠢事。

    丙然。

    猜測得到證實,沈睿言唇角揚起一道未顯意外的上揚弧度,那輕淺笑容明明迷人得要命,但看在韓時雨眼中,不論怎麼瞧都富含嘲諷意味,讓她氣憤的雙手叉腰,杏眼一瞪,硬起聲警告︰「笑什麼?你最好快點回答我,你是誰?到花園來做什麼?不然我就要叫警衛了。」

    听她如此惡狠狠的警告,沈睿言依舊但笑不語。

    不愧是金融界鉅子韓政宏最疼愛的小女兒,年紀小小,脾氣可不小。

    見他嘴角依舊噙著淡淡笑意,絲毫沒把她的威脅警告放在眼里,韓時雨雖氣結,卻也拿他沒轍。

    與其跟他在這里大眼瞪小眼,還不如趕緊繼續進行逃脫計劃比較實際。

    「算了,我不跟你說了。」一個轉身,她又朝圍牆邊木椅擺放處踱去。

    見她搬起椅子,沈睿言不禁在心里打趣道︰她想做什麼?該不會是「守規矩」的大小姐要親自把搬來的椅子放回原位吧?

    誰知她左看右看,居然將木椅往前搬約數十步,放在一個稍微隆起的小土丘上,腳一提,再度往椅子上踩。

    就在她蹬腳跳起,眼看著小手就要成功攀上圍牆頂時,突地,一雙大手自身後扶住她左右腰側,卻不是助她一臂之力,反而是不費吹灰之力,穩穩地將她抱回地面。

    一腳踏實地,韓時雨滿腔怒火也在瞬間高漲爆發,她一轉身劈頭就爆出質問,小嘴噘得半天高。「你做什麼?」

    她就像顆點燃引信的小炸彈,沈睿言卻完全不為所動,反而更加深眉宇間的嚴肅線條。

    「這麼做太危險了!你是剛剛沒摔到不知道痛,還想再摔一次嗎?」

    被他這麼一反問,韓時雨攏起秀眉,咬著下唇,雖然心里明白他說得都對,但仍管不住小嘴脫口而出的強詞奪理。

    「要你多管閑事!這里是我……」

    誰知韓時雨話還沒說完,就被沈睿言截了去,堵得她說不出一句話。

    「我知道這里是你家的,也知道你是韓家的掌上明珠,但那又如何?並不等于你可以不顧自身安全,恣意亂來。」那擺在土丘上的椅子根本不穩,更別提她一站上去的那陣晃動,她最好是神經真有那麼大條,沒察覺到身陷險境。

    一听,韓時雨愣住了。

    有生以來,從沒有人敢用這種口氣跟她說話,誰不是對她好聲好氣、又哄又騙的?就算她犯了錯,也沒人舍得凶她一句。

    耙這樣指責她的,只有眼前這個明明知道她是誰,卻毫無忌憚的陌生人,而她甚至還不知道他的名字。

    「小姐!」

    伴隨著呼喚,一名年約四十的女性由宅邸那頭跑了過來。雖然在她冒出汗珠的臉上泛染紅暈,不難看出已找人找了一段時間,但她展露出的沉穩干練,卻更讓人留下深刻印象。

    「慘了!夠發現了!」驚見向來威嚴滿滿的管家王姊出現眼前,韓時雨稚氣地吐了吐粉紅小舌,張揚氣焰登時少了一半,但仍不忘給一旁涼涼的沈睿言奉送一個完全嚇不了人的「可怕」鬼臉,將逃脫行動失敗的肇因全數怪到他身上。「都是你啦!」

    「小姐,我不是早就告訴過你別再四處亂跑了嗎?為什麼你就是不听話?」王姊頂著一號表情的撲克臉,罵起人來還挺嚇人的。

    「王姊,對不起!」

    見王姊胸口上下起伏,微喘著氣,明白她一定是為了找她而馬不停蹄,韓時雨為自己的故意失蹤老實道歉。

    但是,長久以來,她就像是只瀕臨絕種的保育動物,受到過分保護,就算是多一咪咪的自由也好,她真的很想到街上逛逛、散散心。

    「看看你,衣服都弄髒了!」無奈嘆了口氣,王姊謹慎地動手拍去附著在韓時雨禮服上的灰塵,同一時間,眼尖的她發現在韓時雨身後,極為突兀的孤單木椅,臉色一沉,道出心中的懷疑,「難道……你又想逃跑了嗎?」

    「沒有,我沒有要逃跑!」心思被說中,韓時雨頭搖得像波浪鼓。她絕不能承認,否則下次就更難成功了。

    「又」想逃跑?原來這小妮子不是第一次上演逃脫戲碼。

    默默听著兩人的對話,一道輕蔑線條忍不住在沈睿言的唇角緩緩泛開。

    大小姐就是大小姐,身在福中不知福。

    這時,王姊總算注意到一直被晾在一旁的沈睿言,維持著一貫的淡定,朝他欠身致意。

    「先生,您好,請問您剛剛跟時雨小姐在說什麼呢?從遠處看來似乎有點小爭執,因為怕時雨小姐不懂事冒犯了您,所以才冒昧請教。」

    「這個嘛……」沈睿言的促狹視線越過王姊,瞅著在她身後拚命比手畫腳,示意他不能說的韓時雨,一時之間竟興起惡作劇念頭,露出一道無害的陽光笑容,故意與其背道而馳,以低沉的悅耳磁嗓不疾不徐的給足王姊自由發揮的想像空間,「不,韓小姐並沒有冒犯我,反而是因為我的緣故,破壞了韓小姐的精心計畫,我正準備向她致歉。」

    下一秒,沈睿言準確接下來自韓時雨那瞪得像銅鈴似的圓眸所投射而出的殺人目光,卻掩不住優雅唇際不斷擴大的得逞笑痕。

    「小姐,你又在計畫什麼了?」

    王姊一轉過身,韓時雨立刻安分下來,連忙瞠著無辜的水靈大眼搖頭否認。

    「沒有啦!沒什麼計畫。王姊,我肚子餓了,我們進屋去啦!走啦走啦!」韓時雨不由分說,立刻拉起王姊的手就往宅邸方向拖,火速離開沈睿言這個嘴碎的告密者,深怕他再多言,戳破她不甚高明的謊話。

    沈睿言正想回到宴客廳「自投羅網」,這時,另一名同為宏大金融法律顧問團的高律師已夾帶宏亮話聲出現在他面前。

    「睿言,原來你在這里,想說怎麼才一下子就不見人影。」

    「不好意思,我本來想出來抽根煙的……」結果因為遇上一只翻牆失敗的小老鼠,連煙也沒抽成。

    「別抽什麼煙了,快跟我回去會場,韓總裁在找你呢。」說著,兩人並肩穿越廣闊花園,邁向豪華宴客廳。

    「對了,剛剛那個女孩子是韓小姐吧?」高律師走進花園時有注意到正好離開的王姊和韓時雨,看見兩人消失在回廊轉角。

    「是的,我遇見她的時候,她正企圖翻牆逃跑,但是卻失敗了,而且似乎不是第一次。」雖然沈睿言語氣平淡,卻明顯透露出對其行徑的不以為然。

    「唉!你剛回國,所以不知道。韓小姐的任性驕縱早就不是新聞了,因為她自幼體弱,母親又死得早,所以韓總裁特別寵愛她,也是因為她生病的關系才跨足醫界,成立仁宏綜合醫院,甚至連長子──韓時煒都選擇當醫生,並非以繼承宏大金融集團為畢生志業。韓總裁已將宏大金融的股權一分為二,分別留給韓時煒以及韓時雨兩兄妹,可想而知,將來誰有幸娶到她,跟著入袋的財產有多可觀?豈止少奮斗三十年,不用奮斗就可以錦衣玉食一輩子。」

    雖然听得出高律師語氣中的高度羨慕,但沈睿言認為,如果真要選老婆,第一人選當然是現任女友──溫柔又善解人意的方若婕。要他在自己身邊擺一個只懂得撒潑、難伺候,凡事還得看她娘家臉色的大小姐當老婆,他可是敬謝不敏。

    沈睿言驅使雙腳迅速跟上走在前頭的高律師,心中不禁浮現如是想法。

    殊不知,人算不如天算……

TOP


  楔子

    急凍惡寒的隆冬時節,突來一陣滂沱雨勢瞬間令極低氣溫硬是再下修了幾度,幾乎凍結整個世界。

    毫無節制的狂猛大雨狠狠打在仁宏綜合醫院,五樓手術室旁整面強化玻璃帷幕上,恣意發出教人不安的啪啪巨響,但坐在手術室外成排塑膠椅上,一身白襯衫沾滿猩紅血漬的狼狽男子卻置若罔聞,只是睜著空洞無神的眼眸直視前方,恍似一個被掏空靈魂的軀殼,對一切都沒了知覺。

    被刻意淨空的安靜長廊上一個人也沒有,只余令人窒息的詭異氣氛包裹著他,無情擠壓已然支離破碎的心。

    他在等,等待今生摯愛再給他一個甜笑。

    不知過了多久,顯示手術中的刺眼紅燈總算熄滅,手術室感應門唰地一聲往左右兩側滑開,一名身型挺拔的年輕醫生身著手術服走了出來,他一扯掉口罩,赫然發現佔據在他剛毅面容上的蒼白,除了無奈沉痛更隱含著滿滿的憤怒烈焰。

    「時雨呢?時雨怎麼樣了?」

    沈睿言一見醫生出現,總算恢復知覺,立刻像是觸了電般彈跳起來,沖過去攫住他的臂膀,滿心牽掛著那個他一直不願承認,卻早已深刻心底的女人,他的妻子韓時雨。

    「她死了。」

    韓時煒薄唇緊抿,吐出的無情話語冰冷至極,對眼前這個從不將唯一妹妹當一回事的可惡男人,絲毫不給予半分憐憫。

    沈睿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髒在瞬間彷佛被一雙無形的手狠狠掐住,痛到他不能呼吸。往後連退數步,他像一個頓失支撐的吊線娃娃,潰倒跌坐在驚險撐住他的塑膠椅上。

    「你為什麼要露出一副大受打擊的模樣?對你來說,只是結束一段荒謬的婚姻關系,你自由了,這不是你要的嗎?」韓時煒面露鄙夷,語氣嘲諷,一點也不為他的心碎而施舍同情。

    「她怎麼可能會死?我不信,我要進去看她,讓我去看她!時雨──」

    沈睿言撲到擋住他去路的韓時煒身上,瘋狂地想推開他,進入手術室再見妻子一面。

    倏地,一記力道強勁的右勾拳毫無預警擊向沈睿言已冒出青色胡碴的下巴,將他打倒在地。

    出拳的韓時煒面無表情,冷眼睨著沈睿言于破裂嘴角默默淌下的血痕。

    「你鬧夠了沒有?她活著的時候不珍惜她,現在她死了,再來假惺惺,哭天搶地的,你到底想怎麼樣?如果你是擔心我父親會收回當初的承諾做為報復,那你大可放心,我們韓家答應過的事情不會有所改變。現在你可以立刻停止演戲,滾出我的視線。」

    「我才不管什麼交換條件,如果失去時雨,我還有什麼好在乎的?我愛她呀!」痛苦的淚水緩緩由沈睿言布滿紅色血絲的眼中流淌而出,沿著憔悴面容滴下。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但他發自真心的熱淚卻絲毫感動不了早已鐵了心的韓時煒。

    這時,守在同一樓層的四名警衛听見爭吵趕了過來,韓時煒立刻厲聲要求︰「把這個人趕出醫院,永遠不準他再踏進來一步,否則你們就等著回家吃自己吧!」

    警衛一听,立刻動作了起來,畢竟誰也不敢得罪韓時煒這位醫院少東,只好將不受歡迎的姑爺大人「請」出醫院大門。

    「不要踫我!沒見到時雨,我不會走的!」一名足足高過他一個頭的警衛才搭上沈睿言的肩,立刻被他甩掉,並贈以警告意味濃重的狠瞪。

    「沈先生,請不要為難我們。抱歉了!」

    斑大警衛嗓音十分渾厚,以眼神示意同伴後,眾人隨即一擁而上。

    兩相周旋之間,雖然也有警衛受了沈睿言幾拳,但卻沒有做出還擊,默默的承受了下來。雖然沈睿言足足有一百八十公分高,體格也屬精壯,但同時面對四名高頭大馬的壯碩警衛,仍是寡不敵眾,不一會兒便遭狼狽的往電梯拖行,只余心碎吶喊不停回蕩。

    「時雨,不要離開我!時雨──」

    然而,再多的懊悔也喚不回已然逝去的遠揚靈魂……

TOP

JinTech Semiconductor Co., Ltd JinTech Semiconductor Co., Ltd - About Us JinTech Semiconductor Co., Ltd - Our Service JinTech Semiconductor Co., Ltd - Expected Quality System Certification JinTech Semiconductor Co., Ltd - Contact Us Our Partners – Sai Fung Electronics Lt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