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鏘!」
「陣頭」熱鬧激昂的鼓聲劃過寧靜的早晨。
咚個三輪後,宋貞曦白皙的手臂總算心不甘情不願地鑽出被窩,拿起床頭櫃上的手機,用力按掉,再丟回櫃子上,接著迅速縮回被里,肩膀還禁不住地抖了抖。
進入盛夏,處在水泥叢林里,像蒸籠般悶熱的台北盆地入夜後氣溫仍近三十度,不開冷氣根本無法安穩入睡。
這時如果夫妻的耐熱程度差異很大的話,就很容易看到反差現象——家里的冷氣設定到極低溫,有人暢快地一覺到天明,有人卻必須抱著厚棉被。
「陣頭」的咚咚聲能吵醒宋貞曦,更不用提她淺眠的床伴了。
「我知道你起床了。」她閉著眼,半張臉悶在枕頭里沙啞地說。
她一向睡得很沈,連他何時回家的都不知道。
這星期韓岳騰到上海出差,他沒說出發日,當然也沒提過歸期,這是他的家,他的確有來去自如的權利,以上的語氣有怨懟嗎?不不不,她是有度量的女人,怨懟不符合她的性格。
「你應該說︰‘我知道你被吵醒了。’」
男人諷刺著,他有起床氣,火氣還不小,這時候最好任由他發脾氣,別回應、別說話,怒氣自然會平息。
她是這麼想的,只願躲在香香暖暖的被窩里直到天荒地老。
韓岳騰慵懶地側著身、支著頭,看著妻子像縮在龜殼里的小烏龜動也不肯動,感到莞爾。他是行動派,起床就是起床,賴床毫無意義。「你的鬧鐘變成‘陣頭’的鼓聲?」
這倒讓宋貞曦驚奇了,她睜開眼,偷偷看人。「唷,你知道這是‘陣頭’的配樂哦?」
「你拉我看過電影。」
婚後半年,生命中只有工作的無趣男已由不識「玫瑰瞳鈴眼」,進化到偶爾陪她看看電影台,著實進步許多。
人生咩,如果永遠只有工作,那和機器人有啥兩樣?
宋貞曦很有成就感,悶在枕頭里的嘴角微微勾起。「哦。」
「不過之前的比較好。」韓岳騰批評道,之前至少是悅耳的熱門音樂,這鼓聲像激烈的戰鼓,讓人想上戰場。
「可是〈大藝術家〉叫不醒我。」她說得無辜極了。
男人抬起另一手揉揉太陽穴,進而牽動完美的二頭肌,別說二頭肌了,他全身的肌肉都完美極了,瞧他結實寬厚的胸肌,是女人都會流口水。
他赤luo著身,不習慣穿衣睡覺,剛勁的肌肉線條像雕像般蓄滿純男性的力量,搭上一頭亂發,微眯著惺忪睡眼,性感指數破表!
「這很吵。」
韓岳騰一臉嫌棄,他昨天剛由上海出差回國,凌晨才進家門,原本計劃午後再進公司,偏偏「陣頭」的鼓聲卻激得他精神十足。
他鄙視賴床,也沒妻子這等可以睡回籠覺的好能耐,這突然騰出的時間該怎麼安排?
宋貞曦眨眨眼,好吧,拿鼓聲當鬧鐘的確太刺激了點,她原本想說等他回家再換鬧鈴也不遲,只是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誰知道他會突然回家?吵醒了他,她也很不好意思啊,算了,還是起床吧!
「那你再睡一會兒好了,我先起床。」
她像毛毛蟲一樣扭動著身體下了床,唉,真舍不得離開溫暖的棉被,如果沒吵醒他,她至少可以再賴床十到十五分鐘。
韓岳騰眯著眼打量妻子幼稚的爬行動作,她穿著寬大的連身衫,不小心微露出香肩,就能激發他的渴望——如果半年前有人說他會對小學生身材的女人產生「性趣」,他肯定嗤之以鼻。
他盯著她,像獵豹看上小缸兔,深邃的黑眸閃爍著危險的光亮。
「去哪兒?」
他是遵守約定的人,一星期不見,夫妻間的「某些」協議就算過了時效,他還是會履行完成的。
「上班嘍,我會把早餐準備好,你再補個眠吧。」
宋貞曦腦子里已經在盤算要準備什麼早餐了,沒想到老公會回家,昨晚並沒有特別準備食材……她想著,卻怎麼也沒想到,她連腳丫子都還沒踫到地板,便有一股力量襲來,下一秒來個大旋轉,她已被丈夫一手勾回床上,還順勢被他壓在結實的身軀下。
動作干淨俐落,小缸兔手到擒來,他對她勾著笑。
「啊!」她睜大眼,一口氣差點沒喘過來,看著老公火辣辣的黑眸。
「我中午後才上班。」
男人狂妄地宣告後,精壯的手臂撐在大床上,不浪費時間,低頭開始啃咬妻子白皙柔美的頸子。
「可是……」
宋貞曦繃著呼吸,微張的小口熱熱地喘著氣,不是吧?這男人從不曾在白天失控的……
「可是什麼?」男人的大毛手罩上她小巧挺立的ru/房,粗礪的手指隔著衣衫搓逗著ru/蕊。
她禁不住嬌吟出聲,雙手不自覺地圈住老公的頸子,熟悉的欲火迅速在體內燃燒竄升,她仰著下頷,蜷曲著腳趾,閉上雙眼,長長的睫毛禁不住地抖動著。
這半年來兩人都不是吃素的,他們是有實有名的夫妻,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他們都很清楚。
「可是我沒請假……今天有特展……」
她梗著氣,連說個話都七零八落。
大毛手進一步爬進她的連身衫里,扒掉小褲褲,她沒有穿胸罩睡覺的習慣,倒給了男人方便,只要把睡衣往上推,就能品嘗甜美紅嫩的果實。
「老公……」
她弓起背脆弱地嚶吟著,這半年的接觸,令韓岳騰早就摸清她所有的敏感帶。
「昨天是**的日子。」
是的,因為沒有感情基礎,所以這對夫妻連**的時間都有協議——撇除她月經來潮不算,逢三的倍數就開工,並且沒有遺漏地執行。
嚴格來說,韓岳騰忙于加班,加上這又是沒有愛情成分的床事,這樣的體力和「性趣」令她刮目相看,只能說男人果真是以下半身思考的生物,啊——
男人!男人!
宋貞曦氣紅了臉,若是有骨氣的女人,就該立馬將這個嘴壞的男人踹到床底下,踫也不讓他踫!但但但……火都起了,放著不理,男人不好受,女人也不會好受,她是熟女,不會回避自己的生理渴望。
「追溯既往真的很沒道理,過去都過去了,怎麼補得回來?你不是習慣照表操課嗎?」
她不甘心地耍嘴皮,雖說如此,抬杠歸抬杠,被撩起的欲火根本不容忽視,她弓起身,急切地迎向她的男人。
韓岳騰滿意地勾起笑,她是個愛懶床且喜好恐怖鬧鈴的小烏龜,但在歡愛方面卻一點也不烏龜。
「這听起來像是妻子獨守空閨的心酸?」
「心酸?!」宋貞曦瞪大眼。「怎可能?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殊不知老公不在家的日子,她不用去想準備早餐和晚餐的問題,可以和同學、同事吃大餐,不知有多舒服快活!
「夫人既然開口了,那……今天全補回給你。」
韓岳騰熱情地封吻住妻子,他伸手摸向床頭櫃的木盒,拿出保險套,俐落地拆開套上。
補回、補回、補回~~
宋貞曦腦袋里回蕩著這兩個字,好羞好羞,這是多麼讓人期待又害怕的字眼。
老實說,她並不討厭,甚至享受和他的肌膚之親,雖然沒有愛情,但不可諱言,他的確是霸道又溫柔的好床伴。沒有愛情都這樣了,如果加上愛情,又會產生什麼火花呢?
韓岳騰盯著她迷蒙的雙眼,性感地勾起唇角。「想什麼?」
宋貞曦臉一紅,趕緊搖頭。「沒事沒事……」
她腦里的小劇場見不得光,羞死人了。
「那就專心**。」
韓岳騰張口攫住妻子紅嫩的唇,灼熱的舌卷勾著她的滋味,他低吼,狂妄地肆虐,不讓妻子再有分神的機會——
這麼說來,有良好的性事,夫妻間想必和諧又熱鬧嘍?
其實不然,他們的關系和半年前一樣,客套、陌生且疏遠。
他們就像室友,會道早安,會說晚安,也會因為生活而溝通,例如早餐吃什麼、晚餐回不回來用餐等等。
他們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她知道他鼠蹊部有顆痣,知道他襯衫尺寸、鞋子大小,卻不知道他每天在做什麼,有哪些合得來的朋友。
這沒啥好訝異的,對他們而言,食色性也,女人如果撇開無謂的矜持,也會有生理上的需求。因為他們很清楚彼此的關系,也順從歡愛的渴望,所以全然享受**、分享高潮,至于其他感情嘛……
這麼說好了,雖然他們有很美好的性事,但就只是「Schedule」,走出臥房,兩人各有各的生活方式,互動等于零。
他的事業愈來愈有成,外界仍以為他是黃金單身漢,這才導致前陣子水果周刊拍到他們逛百貨公司超市的相片——韓岳騰陪伴女友購物,親密似同居?!
嚇死人了,「親密」絕對是個誤會,離開臥房他們就形同陌生人好嗎?
那一次會去超市,是因為兩家父母突擊來訪,挾著他們吃飯兼逛街,剛好逛到超市,她順道采買明後天要用的食材,這些菜他也有吃,所以由他推車買單有啥好稀奇的?
不過韓岳騰並不是偶像明星,不用交代緋聞,況且他養了一票專業律師團,隨便嚇唬幾下,就讓水果周刊破例登出大版面的道歉廣告。
能讓「亂寫無罪八卦有理」的雜志屈服成這樣,也算韓岳騰讓人望塵莫及的實力了!
不過這件事倒在兩家長輩間造成不小的混亂,他不對外公開婚姻的態度這下長輩們全知道了——
「婚姻是我的、生活是我的,我不需要向任何人發表我的人生動態。」
韓岳騰這句話說得任性又叛逆,他對私領域有嚴重的偏執,厭惡別人的窺視,哪怕只是好奇,都會遭到他的反擊。
寵孩子寵上天的公公婆婆當然沒能耐他何,她娘家的父母也沒什麼話可說,更不知該替女兒爭取什麼。
唉,反正婚都結了,已經是別人家的人了,娘家安靜一些,反彈干涉少一點,對女兒反倒有益。
長輩在焦急之下,山不轉路轉,焦點很自然就放在她的肚皮上,他們認為只要生個孩子,韓岳騰就算再怎麼重視隱私,這段關系也得公開于世!
只是她有必要因為他的任性,就得生孩子來證明自己的正宮身分嗎?
這太好笑了,根本不需要,況且他有銅牆鐵壁般的避孕措施,不管是不是安全期,都會全程戴上保險套,絕不讓「漏網之精」在她的子宮里著床。
這就是目前的情況。
她依然在美術館工作,內勤文書、導覽解說都有,晚上在社區大學兼課,空閑時在捐血車旁吶喊「捐血一袋、救人一命」,她的生活和過去一樣規律充實,細看也只是多了一個室友罷了。
兩個小時後,男人一身西裝,清爽帥氣地出現在明淨的廚房里。
他們住在韓岳騰位于內湖的大廈,也可稱作豪宅,這里前年才完工,采飯店式管理,依山傍水,吸引許多政商名流入住。
韓家長輩也住內湖,但距離十幾分鐘車程,可以照顧到長輩,又不會打擾到他最在乎的隱私。
韓岳騰婚前就住這里,清一色的簡單風格,每一處都像樣品屋一樣工整精致,廚房不沾染半點油煙,當然也就沒什麼人氣,大聲說話還會有回音。
直到女主人入住後,這間樣品屋才漸漸有了人味,多了女性化的布置,主臥室飄散著女性香水和保養品的淡淡香氣,廚房天天傳來菜香。
韓岳騰沒察覺到這些不同,單純只覺得身旁多了個女人,他是成功的商人,忙碌是基本配備,每一天的行程、要見面的人、要開的會議都早已計劃好,按表操課,鮮少出狀況,早上和妻子消磨的兩個小時已是最大極限。
他瞄了眼邊忙碌準備餐點還邊打電話調動工作的宋貞曦。
賴床的小烏龜變成忙碌團團轉的小蜜蜂。
韓岳騰只瞄了眼,隨即挪開視線入座,他攤開英文日報,享用香濃的咖啡。
宋貞曦哇哇叫︰「薇薇,我要半小時後才能到,保證保證,真的啦!我正要出門,那兩點半的財經團我來帶,加上明天的高中團我來帶都沒問題,早上這團小學生你幫我搞定嘛,拜托拜托~~請你喝咖啡~~」
美術館導覽最怕不好搞定的小朋友,要使出十八般武藝才能令他們安靜听介紹,否則吵到其他民眾,館方也難辭其咎。
她脖子夾著無線電話,總匯三明治在她手中像變魔術般迅速完成。
她一頭長發整齊地盤成發髻,臉上有著淡雅的妝,穿著美術館的制服——黑色的長褲、潔白合身的襯衫,款式簡單,卻顯得精神奕奕。
「我看中午也別休息了,月初的報表要先趕出來,我在弄三明治,要不要幫你帶一個過去?討好?我當然要討好你嘍,你是我專用的救火姊妹耶~~」
听著妻子清朗的笑聲,韓岳騰的視線又回到宋貞曦身上,她小巧圓翹的臀隨著動作性感地擺動著,她身高只有一六五,卻有一雙修長的美腿,他想起前不久激情歡愛時,她一雙長腿勾環著他的腰,香汗淋灕地回應他每一個激情的索求——
韓岳騰黑色的眸心閃過熱燙燙的火焰,他挪開視線,端起馬克杯,啜了口香濃的黑咖啡。
薇薇雖同意代班,但對小朋友實在沒法子,她還是得快點趕到美術館才行。宋貞曦結束電話,急忙忙將盤子放在老公面前。
「早餐。」又把一個紙袋放在他面前。「今天三明治有多準備,這也可以當下午茶。」
她拿起便當袋,把自己和同事的三明治一同放進去。
她瞄瞄腕表。「來不及、來不及了。」
她趕著出門,走出臥室就很少對談的「室友」卻發言了——
韓岳騰冷冷的說︰「如果你的工作需要苦苦哀求討好別人,你辭職回家,我不會不養你。」
這和心疼老婆沒半點關系,韓岳騰只是不愛看到他的「所有物」向別人低頭求情,這同樣是領域性的偏執。
啊,什麼?
宋貞曦停下腳步,瞪大雙眼,嚇得不輕,一直以來,他們沒干涉過對方的生活,哪怕她隨手收了件要送洗的襯衫,發現上頭亮著口紅印,她也沒想過要興師問罪,那天的對話是這樣的——
「洗衣店的老板娘說,你衣服上的口紅印很難洗喔。」
「然後呢?」
「老板娘叫我要小心一點,只是我沒印象我哪時把口紅印在你的襯衫上頭。」
「我也沒印象。」韓老大說沒印象就真的沒印象,這點不用懷疑。
「所以現在該怎麼辦?」
「那就換家會洗口紅印的洗衣店。」
對話結束,對一個凡事都理所當然的男人很難興師問罪,後來當然沒有換洗衣店,只是她听婆婆說,韓岳騰把新進公司的女秘書炒魷魚了。
婆婆說︰「那個女人妄想飛上枝頭當鳳凰,故意找機會在岳騰身上留下口紅印,連假裝跌倒都做得出來,當場讓岳騰捉到,立刻要保全將她轟出公司大門。」
所以口紅印事件之後不曾再發生,想想也挺烏龍的……
回到剛剛的話題,韓岳騰要她辭職回家給他養——
「那只是和同事的互動,不算討好。」
「這種調動工作的方式,代表你們沒有一套標準的職代流程。」
宋貞曦眯起眼,她熱愛她的工作,不願它受到評論。「我們有一套請假職代的規定,是你讓我沒有時間提前啟動這個機制!」
她氣惱不已,做賊的喊捉賊……但一想到前不久的恩愛纏綿,小臉立即脹紅,氣勢當場弱一半!
什麼嘛……一早就把人家拉上床纏綿了兩個小時,有給她時間請假安排職代嗎?薇薇打了不下十通的電話給她,還以為她在上班的路上發生什麼事了,這個始作俑者居然敢說出這種沒有良心的話?!
韓岳騰不是沒察覺她臉頰上的曖昧紅暈,但得意歸得意,公私須分明,職場上的規則還是要闡述清楚。「這是SOP,不需要特別啟動,美術館也不是小單位,我很難想像人事管理居然如此粗糙。」
這男人簡直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宋貞曦氣到吹胡子瞪眼,算了,隨便他怎麼說,她只是普通的小老百姓,和他這種大老板思維方式不相同!
「隨便你啦!我晚上有課,今天晚上沒有開伙,你自己看著辦。」
她氣嘟嘟離開廚房,包包背著,便當袋提著,走到玄關拿起安全帽和機車鑰匙,一肚子火氣上班去——當然是機車,婚前她騎機車上班,婚後仍騎機車上班,這叫有始有終,老公的名車系列和她一點關系也沒有!
韓岳騰目送她怒氣沖沖地離開,嘴角勾起笑,宋貞曦很神奇,喜怒哀樂完全放在臉上,不會擺心里,這點讓他很佩服,冷漠專注是他唯一的表情,他沒辦法喜怒形于色,工作上不允許,私人領域同樣不允許。
他拿起手機,速撥陳特助,下達指令。「半小時後主管會議。」
他結束通話,一句招呼和再見都不用,陳特助長年跟在他身旁,熟悉他每個習慣。
曾經這樣的溝通方式被一旁用餐的貞曦听到,她好奇地問——
「收訊不良嗎?」
「收訊很好。」
「那怎麼你話沒說完就結束通話了?」
「我說完了。」
「你沒和陳特助說再見啊?」
「我為何要和陳特助說再見?」
「這是禮貌耶!」
「禮貌?然後呢?」
然後貞曦就氣嘟嘟地收拾碗筷洗碗去了。
他們有許多不同的觀念和生活習慣,往往成了他們抬杠的話題,雖然最後他都是一臉雲淡風輕,她則火冒三丈地說︰「話不投機半句多,哼!」
他一點也不覺得和她話不投機,甚至喜歡這種溝通模式,誰說溝通一定要和顏悅色、一定要有主題?他喜歡觀賞妻子大動肝火的說話方式,很精彩、很有趣。
這時放在餐桌上的無線電話響起,韓岳騰順手接起,話筒上殘留著淡淡的花香,這是宋貞曦慣用的香水味。
他看過她使用香水的方式,她會沾在頸子和手腕上,再對著空氣噴灑,接著跳進去轉上一圈,把噴香水弄成像跳舞一樣,他沒見過其他女人使用香水的樣子,只認為她的方式很符合充分平均的原則,很有頭腦。
「早,媽。」
「唉唷,你回來了?兒子啊,媳婦呢?怎麼我爬完山來美術館找貞曦,同事卻說她請假呢?」韓母在電話那頭哇哇叫,說有多著急就有多著急。
宋貞曦身上有著莫名的魔力,很得韓家長輩的喜愛,韓家雙親寧願看媳婦的笑容,也不想關心兒子的撲克臉,打來家里的電話永遠都是找她,連他周末帶妻子回家享受天倫之樂,餐桌上的佳肴美食也是媳婦愛吃的,話題更是永遠都在贊美媳婦有多懂事、有多開朗,仿佛兒子能結成這樁親事,是韓家修了八輩子得來的福氣。
「她剛去上班,有事打她手機。」
「都快十點半了,怎麼會這麼晚?說!你又怎麼欺負我家貞曦了!」
這就是不公平的地方,愛任性發脾氣的是她,到頭來,長輩卻會爭相指責他欺負了他們的寶貝媳婦。
「我沒有欺負她,她早上還很‘快樂’。」
「什麼快樂?!她每天準備早餐伺候你,你也不會開車送她上班,出差沒說一聲,去一趟就是一個禮拜,你說你說,你老婆還能快樂什麼?!」
韓母真搞不懂,有這麼貼心的老婆,兒子還挑剔什麼?!
不對外公開婚事,可能有年輕人的顧慮,可是在日常生活上,也不見兒子有多殷勤對待人家啊!
唉唉,想想寶貝貞曦多體貼啊,每晚打電話回來噓寒問暖不說,還是個風趣的小姑娘呢!周末回家隨便說個生活或工作上的趣事,總逗得他們笑到肚子痛,除了幽默之外,言行談吐又那麼知性。
這樣的對象可是韓家眾長輩一起選出來的,總比那些黏在兒子身旁,光有身材卻沒腦袋的草包好。
韓岳騰可跩了。「房間里頭的事,長輩不要知道太多比較好,我確定她是快樂滿足的就好。」
韓母聞言大喜,兒子說得再清楚不過了。「真的嗎?!這麼恩愛啊,果真小桂勝新婚呢,兒子啊,生個孩子吧,這樣生活才有重心。」
「我沒想過要生孩子。」韓岳騰直接回絕。
韓母的歡樂瞬間跌到最低點,兒子的態度一向都很清楚明白,他可以應長輩的要求結婚,但除此以外,不再妥協任何事。
「都結婚半年了,你的想法還是沒改變嗎?」韓母問。
韓岳騰沒有回答。
韓母勸著︰「貞曦真的是很好的女孩子,岳騰,你自己也不可能找到這麼出色的對象,我知道是我們逼你結婚的,只不過——」
韓母收口,知道說再多也只是唱獨角戲,也怕惹兒子反感。「岳騰,你真的得好好想想。」
韓岳騰只是說︰「我上班了,星期天回家再說,就這樣。」
和母親道別後,他結束通話。
母親的話言猶在耳,不過這種事早能預料,先逼結婚,再逼生子,生一個不夠,最好能湊一對,父母對子女總有期待和要求,他相信這個話題會一直持續下去,沒有終止的一天,那麼以不變應萬變,就是最好的應對方法。
他從沒想過生孩子,結婚只是完成長輩的期待,不代表必須傳宗接代,他和宋貞曦的協議里沒有生孩子這條,而且重點來了——
他從沒想過這段婚姻會長長久久,沒錯,他是娶了她,但誰能保證這段關系能維持一輩子?
愛得要死的情侶都不能把握不分手了,他們這段沒有感情基礎的婚姻,又怎能妄言能夠直到永久?
有了小孩,只是增加離婚的難度。
同理可證,如果公開婚姻關系,等結束時,難道再被拿來炒作一次?他沒必要無聊惹事。
韓岳騰起身,環視周遭,這是個多了女主人味道的家。
宋貞曦聰明、不吵人更不黏人,她沒願望也沒要求,他相當滿意現在的狀況,他對失去理智愛得死去活來這檔事相當鄙視,更不會期待愛情。
他沒被傷害過,只是認為與其浪費時間談戀愛,不如談筆對公司有益的好生意。工作可以帶給他滿足感,愛情能做到這點嗎?他不信。
所以不管是誰,兩家的長輩,或是宋貞曦本人,如果想破壞現有的和諧,那他們將發現,當失去眼下的平靜,就什麼都不能再擁有。
就算沒有宋貞曦,就算這個家失去女主人的味道,那又如何?他根本無所謂,對他而言只是回歸原本的生活罷了。
沒錯,只是回歸原本的生活。
韓岳騰拿起公事包,開門,上工,賺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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