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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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hide]「哇唾!贊贊贊、水水水!」孫小薔看著從未盛裝打扮的黎丹從二樓換了小禮服出現,驚艷得雙眼發直,迭聲稱讚。

  「不會太露嗎?覺得涼颼颼的!」黎丹站在落地鏡前檢視,擔心這性感的禮服會有曝光的危險。

  「不會,露得剛剛好,這禮服超美的,你那位帥哥前夫眼光超好,不但尺寸拿捏精準,也完全知道你適合什麼樣的款式和顏色。」小薔自從見過馮品寬之後,就老是發揮想像力,認為他是為了復合而來的,只不過黎丹硬是否認,更警告她不能在馮品寬面前口無遮攔,害她忍耐得很痛苦。

  黎丹欣賞著鏡子裡,馮品寬為了今日的頒獎典禮特地送來給她的禮服,的確不得不贊同小薔的說法。這是一件簡裁大方又不失女性嬌媚的小禮服,平肩、高腰、A 字版型,長度剛好在膝上,珠光藍的色澤相當映襯白誓膚色,胸部的範圍以雪紡材質製作成花,低調浪漫又不失高雅的設計是她喜歡的款式。

  她化了淡雅的妝,把長髮鬆散的綰起,幾繒微鬆髮絲垂落香肩,足下蹬的是銀灰色的高跟鞋,然後她選了自己創作的銀製珍珠飾品戴上……

  好久沒有這麼費功夫的正式妝扮了,感覺有點不太自在,可是馮品寬說今天會有媒體到現場攝影採訪,而且出席者全都是各項目中專業且具有聲望的賓客,不能太過馬虎。

  「記得,只要有機會,就要提咱們店名打打廣告哦!」小薔像老母雞似的提醒黎丹,比她還像老闆娘。

  「知道了。」黎丹莞爾的笑娣她。

  「去吧去吧,玩得開心點哦!」小薔把圍巾和迷你的手拿包塞進她手裡,把她送出店門。

  半個小時之後,黎丹已抵達舉辦頒獎典禮的飯店宴會廳,入口處有服務人員過濾賓客,需有邀請函才能進入,會場中一邊展示了所有得獎的作品,一邊則設置了長方形餐檯,有自助式的輕食餐飲供賓客取用,舞台前方則是一排排座位,走的是精緻路線,不若一般頒獎典禮那樣嚴肅僵硬。

  氣質出眾的黎丹,一出現就吸引了不少目光,有人猜測起她的身份,不知她是得獎者、觀禮者或是風尚集團內部人員。

  「請問你是黎丹嗎?」

  一道有著濃濃日本腔調的國語突然傳來,正在拿雞尾酒的黎丹反射轉身,沒想到竟看見了熟人。

  「佐籐老師!」她訝異得瞠圓美眸,驚喜揚聲。

  「你今天好漂亮,我差點都認不出來了!」佐籐健一忍不住讚美,眼裡滿是對她的欣賞。

  「哪裡。」黎丹靦眺的笑了笑。

  「你怎麼會來?」

  「第四名那位是我工作室的學生,邀請我來觀禮,我看到第一名是你,心想也該來跟老朋友道道賀啊!」佐籐健一有些吃力的以國語解釋著。

  「我也是你的學生啊,所以最厲害的其實是你。」黎丹也替他拿了杯雞尾酒,跟他輕輕碰杯。

  「如果這麼說,那你就是我最得意的徒弟了。」

  佐籐健一相當認同她在這一方面的天分,老實說,黎丹只跟他學了短短兩個月,而且她來日本時已具備基本的技巧,他教也教不了多少,反倒是她變化運用素材的能力值得讚許。

  「你這一次要停留幾天呢?」黎丹問道。

  「四天三夜,我會找時間去你店裡瞧瞧。」佐籐健一早就把她安排在既定的行程裡,就算追不到她,她也是他相當欣賞的一名女性。

  「這是一定要的,我拿了獎金請你吃飯。」黎丹俏皮的眨眨眼,大方請客。

  「一言為定哦!」佐籐健一漾開斯文淺笑,問起黎丹的可愛員工。「小薔最近好嗎?」

  「她呀……」黎丹言笑晏晏的和他閒話家常,獨自來到陌生地方的志下心緊張因為遇上佐籐健一而減少許多,卻沒有留意到會場中有一道熱烈的眼神始終追隨著她。

  「……空調好像太冷了。」倒是佐籐健一覺得背脊涼颼颼,不禁撫撫雙臂,感覺異樣的查看四周。

  「不會啊!」黎丹納悶,她圍巾還掛在手上沒用哩!

  相較於她的露肩禮服,佐籐老師還穿著西裝呢,這樣身體好像有點虛哦!

  就在此時,另一道低醇嗓音介入了他們的談話!

  「不好意思,方便借一步說話嗎?」

  馮品寬單手插著西裝褲口袋,踩著穩健步伐而至,俊毅臉龐上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渾身散發著不怒而威的冷冽寒意,明顯就是低溫來源。

  佐籐健一先是看了看黎丹,隨即有風度的向馮品寬頷首。

  「那我先失陪了,再電話聯絡。」臨走還低聲向黎丹說道。

  「OK。」黎丹微笑示意,隨即把目光調向馮品寬,看到他活像被人倒會似的臭臭表情,不禁感到奇怪。

  可她還沒開口問他,他卻劈頭就問:「那傢伙是誰?」

  那傢伙?黎丹對這稱呼蹙起秀眉。

  「你是說佐籐老師嗎?我曾經到日本向他學習過銀飾製作,今天的第四名得獎者也是他的學生。」她還是坦直的向他介紹。

  馮品寬把不善的目光化為利箭,射向佐籐健一的背影,怨念之深,讓正在行走中的佐籐健一不自覺的摸摸後腦勺,還回頭查看。

  「我看他對你的態度並不像老師。」那是一個男人看著心儀女子的眼神,他分辨得出來。

  「是不像啊,我們後來比較像是朋友。」黎丹微笑,覺得他的觀察力還真的挺好的。

  「朋友!」馮品寬忍不住咬牙,臉色陰鬱。

  重逢後,她說兩人是朋友,現在也說那日本男人是朋友……成為和一般男人相同的身份,讓他很不是滋味!

  她橫娣向他。「怎麼了?你陰陽怪氣的。」今天是特別的日子,他還心情不佳嗎?

  馮品寬深呼吸,壓下心中的不平衡,睨看著今日格外嬌艷欲滴的她,忽然又懊惱起來,覺得這件禮服送得不正確。

  「飯店空調很冷,你還是披上圍巾才不會著涼了。」這禮服暴露的面積太多了,他不願別人也瞧見她的美麗。

  「我覺得還好啊,你們怎麼都覺得冷呢?」這些男人都怎麼搞的?身體比她這個女人還弱?

  「好什麼,明明就很冷。」他很堅持,不容拒絕的拿起她手中圍巾,體貼的替她攤開。

  「我自己來就好。」眾目睽睽的,黎丹趕緊接回手披上,就算做好心理準備,她也不想引人側目,還是能避則避比較好。

  見她披上了,馮品寬這才滿意的緩和臉色。

  「對了,謝謝你送來的衣服。」黎丹撫著身上的高級衣料微笑道。

  「你跟我之間還需要為這種小事客氣嗎?」俊眉皺了下,他不喜歡和她變成這種客套疏遠的關係。

  以前是不需要,但現在需要了。黎丹澀然地想。

  「當然啊,雖然是朋友,還是不能太佔你便宜。」她刻意這麼說。

  聞言,馮品寬不禁又感到氣結。

  朋友朋友朋友,非得這麼強調嗎?

  好吧!就算他跟那個日本鬼子都是朋友之流,那也有分等級吧?

  他應該是男性朋友中的第一名才對!所以他要保住冠軍寶座,不能讓其它人篡位。

  「可以準備入座了,前五排位置有經過安排……你可別跑去跟莫名其妙的人一起坐。」馮品寬不響應朋友話題,但原本是好意提醒,說到後來,又不由自主的介意起佐籐健一。

  「莫名其妙?」她吶吶重複。她覺得他比較莫名其妙吧?

  沒等她反應過來,馮品寬已抬手招來一名工作人員,嚴肅交代:「這位是飾品類第一名的黎丹小姐,你負責帶她入座。」今天出席的知名人物很多,身為主辦單位,應酬招呼的工作不能免,所以不能全程陪在黎丹身邊,只好把她交代給自家工作人員,至少,可以稍微避免一些蜜蜂蝴蝶。

  不過,黎丹身邊究竟有多少這種覬覦她的傢伙?

  這不是有沒有肚量的問題,而是在愛情的世界裡容不下一粒沙,之前沒聯絡,沒看見也就算了,現在他回來了,無法視而不見。

  他的心情太矛盾,一方面希望她過得幸福,一方面卻又不願看見她跟別人好,光是想像她可能被別人擁有,他就覺得難以忍受!

  這樣,還說什麼要在她身後守護、可以當好朋友的話?根本是違心之論,連他自己都不相信。

  反而是經過四年再重逢,這份非她莫屬的心意更顯得篤定堅定。

  他還是想擁有她,自始至終都是!

  頒獎結束後,會場就變成小型派對,多數人都不急著離開,有的享用點心,有的乘機做公關,也有順道談公事的……

  黎丹停留了會兒,不少人被那第一名的頭銜吸引過來,向她道賀、遞給她名片,不知不覺,喝了不少雞尾酒,自知酒量不佳,她趕緊覦空離開。

  照理說,領了獎座和獎金支票,接受眾人的恭維賀喜,心情應該很愉快,但事實上,她心裡不太舒坦,而這都是因為馮品寬!

  不,應該說,是她自己不知哪條筋不對勁,進行頒獎時,她坐在第三排座位,看著坐在第一排的馮品寬和他斜後方的一名時髦女子,不時交頭接耳、有說有笑,就連頒獎結束,他們也幾乎形影不離,看起來好像是他的女伴。這讓她心裡彷彿打翻了調味瓶,五味雜陳,嗆得她心情愈來愈糟。

  或許,怕喝醉不是她離開的原因,而是看到他和那名女子互動的模樣,讓她覺得刺眼。

  站在電梯前等候的黎丹,心情不太好,連眉心都不自覺的蹙緊。她不喜歡這樣的感覺,明顯意識到自己口是心非。當初離開他,就知道有一天會有另一個女人取代她的位置,而這四年以來,她也想過他身邊一定已經有了伴侶,可是今天親眼看見他和別的女人互動得那麼融洽,才知道自己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豁達坦然。

  本來離了婚就有權利各自追尋幸福,可是,也用不著在她面前表現吧?

  他非得再次出現,撩撥她心弦,提醒她記憶,然後再讓她知道,他已經另有喜歡的對象嗎?

  她就說斷絕聯絡才是正確的,因為她清楚自己做不到無動於衷。這陣子的互動令她的心又混亂了起來,平靜慣了,很難適應這樣的浮躁。

  可惡可惡!電梯秀逗了嗎?為什麼這麼慢?她急著離開這令人窒息煩躁的地方。

  黎丹伸手向前,沒有耐心的朝電梯按鍵戳了好幾下。

  「怎麼走得這麼急?」

  忽然一記熟悉嗓音從身後傳來,黎丹反射的回頭,意外瞧見竟是從頭到尾都很忙的馮品寬。

  「我不習慣這種場合。」她斂眸,刻意冷淡疏離,看到他就莫名不悅。嫁給他那一年多的時間裡,她曾經學著如何當個進退得宜的馮太太,但離婚之後她只想做自己,不再勉強去做不喜歡的事。

  「我送你回去。」他微攬她的腰。

  雖然只是輕輕的碰觸,卻宛如炙熱的烙鐵般,熨上她腰際,黎丹一怔,抗拒的往前挪步,拉開安全距離。

  「不用,我搭出租車就行了,你去忙你的事吧。」她婉拒,不看他。

  「該打的招呼都打過了,這裡公司部屬會張羅,所以我現在沒事。」事實上,察覺她離開,他就趕緊拋開雜人雜事追出來了。

  「那你的女伴怎麼辦?」她冷冷瞥向他,脫口問道,沒察覺這話問的酸味有多濃。

  「女伴?誰?」馮品寬一頭霧水,他何時有女伴了?

  「坐在你後面,一直跟你講話那位。」黎丹的咬字不自覺的加重。

  馮品寬怔仲,回想了下,才意會到她指的是誰。「哦。。我知道你說的是哪位了!個子高高,發長只到耳朵對吧?」他噙著笑容比畫了下,耐心解釋:「她叫葉意萌,是我們集團剛投資的服飾品牌設計師,所以互動上比較多一點,並不是我的女伴。」風尚集團上周正式入股葉意萌的服飾公司,捐注資金成為股東。

  黎丹悶悶的抿起紅唇。

  是她誤會嗎?不,女人的第六感向來很準的,她嗅到了不一樣的氛圍。

  嘖,她這是在幹麼?她憑什麼吃醋?有什麼立場計較?

  「你不用跟我說得那麼清楚。」一股窘赧的熱氣衝上腦門,她已經意識到自己竟表現出在意。

  「我不想你誤會。」他可不想讓無謂的麻煩影響他們的復合。

  黎丹看向他,正想開口說什麼,不期然又瞥見他口中的那位葉意萌。

  「我想,應該不是誤會。」她的目光越過他,勾起的嘴角看似微笑,卻有著更多難以言喻的意味。馮品寬循著她的視線,回頭一看,沒想到當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

  「馮總裁,你要離開了?」葉意萌臉上是陽光般的笑容,嗓音輕快。

  「欽。」馮品寬揚唇回應。

  「那太好了,請問我有榮幸搭你的便車嗎?我要到SOGO 的櫃上去瞧瞧。」葉意萌率直的提出要求,反而讓人不好意思拒絕。

  「可是……」馮品寬猶豫的看向黎丹,斟酌著要如何推辭半路殺出的程咬金而不失禮。

  葉意萌也注意到黎丹,揚聲招呼。「咦?這不是黎小姐嗎?你也這麼早就要走呀?」

  「是。」黎丹擠出笑容。

  「不如一起搭我的車好了。」想不出借口推辭,又不想因為葉意萌而錯失送黎丹的機會,所以馮品寬如此提議。

  沒聽見馮品寬對葉意萌的拒絕,黎丹心裡莫名湧上一把火,更不高興了。

  如果是誤會,那他大可清楚的跟葉意萌說不方便,幹麼同意?

  「這樣好,黎小姐一起吧!」葉意萌立刻熱絡靠近黎丹,幽默遊說。「可不是天天有機會讓風尚集團的總裁充當司機唷!」「不用了,我不想打擾你們。」心情悶到最高點,黎丹牽動唇瓣,話裡故意把他們倆湊成一對。

  往下的電梯在這時抵達,裡頭已站了許多人,看起來十分擁擠。

  「啊,客滿了!」葉意萌低呼。

  「不好意思,那我先走一步了,再見。」黎丹卻毫不猶豫的跨進電梯裡。

  見狀,馮品寬企圖跟進,沒想到超載警示聲陡然大響。

  哇咧……他額頭冒出三條黑線,心中低咒。這電梯超不配合的,也不給他一點面子!

  氣氛有一瞬間是僵凝尷尬的,電梯內的人鴉雀無聲,等某人有自知之明,自動退出。

  黎丹毫不同情的瞥看他一眼,一點也沒有改變主意陪他一起退出的跡象。

  「這部電梯已經載不下人,您還是和葉小姐一起等下一部吧。」她平和冷靜地說,話中別富深意。就如同她現在的處境!在愛情裡,她已選擇離去,現在,也不該再留下來湊熱鬧礙事!

  馮品寬不情不願的退了出來,只好眼睜睜看著電梯門闔起,帶走黎丹的身影。

  她到底在不高興什麼?是他惹她生氣了嗎?等等,靈光一閃,他驀地想起關鍵點。

  剛才她提到了葉意萌……所以她是在介意他們互動太多嗎?如果是,那無疑是證明了她對他還是很在乎的!

  就好比他因為還愛著她,所以無法容忍看到她和其它男人熟稔的互動,不喜歡她對其他男人綻開笑顏!

  意識到這一點,原本郁卒懊惱的馮品寬,心情開朗了起來。

  只要彼此的愛情都沒有熄滅,哪怕只是小小火光,他們就能重寫結局,重拾往日的幸福甜蜜。[/h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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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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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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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深秋時分,低氣壓籠罩,整周陰雨連綿,氣溫不斷下探。

  黎丹看著窗外紛飛的雨絲,不禁後悔太早起床,這種天氣,不適合出門,懶洋洋的什麼都不想做,應該再回房去睡回籠覺才對。

  驀地,對講機哀鳴起來,劃破這寂靜的氛圍。

  奇怪,早上十點多,會有什麼事?她瞧瞧牆上的鐘,納悶的走去接聽。

  「黎小姐早啊,有宅配送東西來哦!」大樓警衛精神抖擻的揚聲。

  「早安,麻煩你讓他送上來,謝謝。」掛上話筒,她更納悶了,她最近沒有上網購物,怎麼會有宅配送東西來呢?

  不一會兒,送貨人員按了門鈴,黎丹簽收後,抱著扁長形的盒子回到客廳,想先從貨單查看寄件人是誰,署名卻是精品店名,拆掉高雅的包裝紙,再打開精美的紙盒,裡頭躺了一條灰色的喀什米爾羊毛披巾。

  她伸手摸上披巾,在感受那輕柔軟綿觸感的同時,她彷彿看見自己那顆武裝堅強的心,也赤裸裸的袒露出脆弱。

  是誰送來的?

  會是他嗎?

  想到這個可能性,心跳的頻率產生了變化,她悸顫的攤開披巾,試圖尋找卡片紙條之類的訊息。

  會這麼懷疑,不是沒有原因。半年前離婚時,她什麼都不要,但馮品寬有條件,一是要等她打點好分手後的住所才能搬離馮家,另一件則是要她收下兩千萬的贍養費,才願意簽署離婚協議書。

  她明白他是為了她往後的生活著想,不論是知道她住處,或是給她贍養費,用意都是希望能以另一種方式照顧她。

  不過,從她離開馮家那一天起,他們就沒再聯絡,時間過得很快,算算已經將近半年了。

  困惑之際,手機鈴聲陡地作響,黎丹趕緊傾身拿起,下意識查看來電顯示,卻瞧見一組鏤刻在心版又許久不見的號碼,心跳頓時漏了一拍,也詫異得險些將手機摔落。

  她的猜測果然沒錯!

  冷靜,要冷靜!走到這一步,是她主導的,事隔半年,她不能再表現慌亂、顯露脆弱,她要鎮定冷靜,從容面對。

  做了一個深呼吸,她握緊手機,按下接聽--

  「喂……」

  「黎丹,祝你生日快樂。」宛如大提琴般低沉迷人的嗓音從彼端傳來,撼動她心房。

  「沒想到你記得。」離了婚的前夫很有心的牢記她的生日,值得欣慰,她卻覺得悲傷,臉上浮現淒楚的笑。

  「我答應過,會陪你度過每一個生日,即使不在一起,我也會把祝福的心意傳送給你。」平靜口吻裡,蘊藏的是濃厚壓抑的情感,馮品寬面對仳離的前妻,始終無法忘懷。

  聽他主動提起當年求婚時他所許下的承諾,黎丹心酸得想落淚,連忙摀住嘴,逼退差點逸出唇瓣的哽咽。

  當初,他們都以為牽手就是一輩子了,可遺憾的是,這段婚姻只維持了一年半的時間……她深吸一口氣,提醒自己不要繼續沉溺在過往中。

  「禮物是你送的吧?」

  「嗯,我想,你怕冷又懶得帶外套,那披巾輕薄保暖,方便你隨身攜帶,以免著涼。」馮品寬低低說著,話裡是濃濃的掛念。

  秋天了,天氣愈來愈冷,她的體質虛寒,天生怕冷,但是他不能再把自己的外套脫給她穿,不能再將她摟在臂彎中,以體溫暖和她……

  「謝謝,我很喜歡。」他的嗓音透過話筒,化為體貼的心意,敲進她胸臆,很溫柔,卻痛著她的心。

  「那就好。」他在彼端淺淺一笑。「這陣子,你過得好嗎?」

  他們把婚姻想得太容易,認為只要相愛就沒有任何問題,可事實證明,還有其他因素會成為婚姻路上的石子,走不下去的話,只能半途退出。

  是他愧對她,讓她背負來自於他家人的壓力,使得原本開朗的她漸漸憂鬱沉默,笑容也愈來愈少。

  放開她,是迫於無奈,他對她的愛,從沒有一刻減少過,反而是因為愛她,才不捨得見她那麼不快樂。

  在離婚的這半年間,他不是沒有想過復合,可理智最後還是制止了他的衝動。

  他知道,既然無法繼續在一起,再藕斷絲連對彼此都不好,不過,就因為他們不是反目成仇的決裂,所以在他即將遠行之際,還是忍不住來向她辭別。

  「……還好。」她抑制住下意識想說出近況的衝動,平淡地說。

  「那就好,以後你要保重,好好照顧自己。」明知她向來獨立自主,他還是放心不下她。

  黎丹顰起秀眉,心裡打了個突。

  「你……」她遲疑著,不知道該不該多問,畢竟他們已經分手,徹底了斷比較好。

  洞悉她的疑問,他兀自說道:「風尚集團要把本土設計師品牌推展到歐洲市場去,同時也要爭取幾個歐美品牌的代理,我的工作重心會移過去,這個月底就出發,短期內不會回來。」

  聽見他要離開台灣,她驀地一窒,胸口迅速蔓開一股刺疼,讓她不由得紅了眼眶。

  「那很好啊,你要加油,也要保重哦!」她聽見自己言不由衷的聲音。

  「我會的。這支手機,我會繼續使用,你如果有什麼事,可以打給我。」即使沒有緣分做夫妻,她依然是他最愛的女人。

  一抹苦澀笑容躍上黎丹嘴角,直言指出現實。「我們的關係已經不適合再密切連繫了。」

  即使有什麼事,沒有立場的她,也不會再打擾他了。

  「我們曾是最親密的人,就算分手了,也還是能做朋友,不是嗎?」馮品寬不認同她的說法,他雖然答應離婚,但那並不代表就是一刀兩斷。「難道,你要把我當仇人?」

  黎丹無法辯駁,他說的都沒有錯,可是倘若斷得不夠乾淨,那只會延長彼此的痛苦啊!

  「你就全心全意的去打拚吧!其他的,就別想那麼多了。」她勸慰,要他別費心掛念。

  兩人小談了一會兒,在互道珍重後結束了通話,可黎丹卻停止不了失落的傷感,內心五味雜陳。

  當初要求分手、執意離婚的是她,如今,又憑什麼失落?憑什麼不捨?現在,又怎麼能期待他繼續對她念念不忘、專情守候呢?

  不能愛,卻留情,太殘忍!

  她感謝他願意好聚好散的放她自由,也感謝他對她的種種呵護與溫柔,但就是因為如此,她更加不能自私的綁著他,所以只好以平靜冷淡的態度做回應,不羈絆他。

  從今以後,他們不只是離婚分手,而是要生活在不同的土地上了。

  「唉……」惆悵的歎息不由自主的逸出唇瓣。

  把披巾披上肩膀,黎丹起身走向陽台,推開窗戶,讓窒悶低迷的氣氛重新流動,霎時一陣冷風迎面吹來,她反射的攏緊披巾,可那柔軟的質感,令她不由得貼上臉龐摩挲。

  彷彿他溫柔的觸碰、溫暖的擁抱……彷彿她依舊在他的愛裡,不曾遠離。

  不能否認,能和他相戀是幸福的。

  然而,往事如昨,不勝唏噓。

  就算鎮日萎靡悲傷,哭腫眼睛又如何呢?事實還是無法改變啊!

  親情、愛情,孰重孰輕?

  這艱深的問題,她不願他為難!

  破雲綻露的秋陽灑落璀璨日光,雨停了、天晴了,但她臉頰卻蜿蜒著酸澀的淚痕,心裡卻淒楚得下起雨來。

  不能藕斷絲連,否則他們永遠只會重複著心痛悲傷啊!

  應該牢牢鎖上這份愛了,他們不該再留戀彼此,回不到過去,只能繼續往前走……

  她要徹底了斷,重新出發,而要轉移心思,創業會是個不錯的方法,將自己的興趣與專長好好利用發展,相信一定能再找回屬於她的自信與快樂。

  立定了志向,黎丹花了半年時間籌備,在努力學習創作飾品功夫的同時,挑選店面、安排裝潢、購置開店所需的所有用品……一手創立了「獨家飾界手創館」。

  顧名思義,黎丹做的是手工飾品的生意,實體店面與網路銷售同步進行,獨特的商品、多變的風格與豐富的素材,讓她穩穩的走過了三年,不但擁有不少忠實客戶,口碑愈來愈好,還吸引了許多聞名而來的新客人。

  但是,這間佔地僅有十幾坪的不起眼小店,生意能夠在一片不景氣中穩定成長,主要是因為黎丹的創意與巧手,以及全心投入創作世界的熱情,即使功夫已媲美授課老師,仍不斷研習進修。

  當然,手工創作製造由老闆娘一肩擔下,做生意她可就不在行了,所以銷售雜務的部分則另請店員負責。

  「黎丹姊、黎丹姊……」孫小薔急驚風似的嚷嚷聲從一樓店面一路飆向位於挑高空間的二樓工作室。

  正全神貫注以瑪瑙刀修磨銀製作品的黎丹置若罔聞,不動如山,早已習慣這樣的大驚小怪。

  「呼呼……那個、那個……」一路嚷的後果是抵達後上氣不接下氣,孫小薔倚在樓梯欄杆邊喘氣,努力調整呼吸。

  黎丹涼涼的調侃,專注在銀製品上的目光漾滿燦亮光采。「欠缺運動哦!年紀輕輕跑兩步就喘。」

  「嘿嘿……有運動啦!只不過吃下去的永遠比代謝掉的還多。」小薔拍撫胸口順氣,自嘲的接話道。

  「說吧,又發生什麼大事了?」伸手取來拋光劑和拭銀布,黎丹趁空笑瞥她一眼。

  「我剛在網路上查到一個大~~消息。」小薔瞠大那雙瞇瞇眼,一副分享天大秘密的表情。

  「嗯哼。」黎丹漫應,用沾了拋光劑的拭銀布擦拭剛做好的銀墜,完全沉浸在創作的世界裡。

  「亞洲地區有一個時尚界的大型設計比賽,有男女裝、飾品、皮件的分類,主辦單位和贊助廠商都是知名的品牌耶!」小薔講得口沫橫飛。

  「然後呢?」黎丹笑睇看她。「又要我去湊熱鬧啊?你是嫌我日子過得太平淡是不是?」

  小薔是開店元老,從大二來應徵後就一直待到現在,畢業後也沒另找工作,一直和她配合得很好,是她的得力助手。

  再加上她開朗活潑、熱心負責的個性很得她的喜愛,所以沒有兄弟姊妹的她幾乎把小薔當自己妹妹看待。

  「反正你每天都在做,挑選一個出來去參加就好了嘛!」小薔遊說著。「真搞不懂你,每次參加都可以抱獎回來,為什麼不要?」

  「因為參加比賽的感覺,跟自由創作的感覺不一樣啊!而且抱那些獎要做什麼?還不是掛在牆壁上破壞我的裝潢!」黎丹嫌棄獎狀獎座跟店內裝潢不搭,不過,嘴上嫌歸嫌,她不得不認同小薔行銷和公關能力,也因此她才可以無後顧之憂。

  「就是要掛起來才能讓人看見啊!這樣顧客才知道自己買的飾品的製作者很優秀,連帶的提高飾品的價值。」小薔不厭其煩的解說用意,賴到她身邊遊說。「好嘛,這次也參加嘛!功夫好還怕人知道嗎?」

  「好啦好啦,參加就參加,反正我只負責創作,其他的讓你去忙就對了。」見她又要鼓起如簧之舌,為免不得安寧,黎丹很快舉旗投降,答應她的提議。

  「耶!我等下就去下載報名表,動作得快點,好像快截止了。」小薔得逞的咧開笑容,好奇的湊過頭來看新成品。

  「你看,這是男生版。」黎丹把另一個墜子拿出來,成對擺在一起打量,自己也覺得滿意。

  「哇~~情人對煉耶,男女款都很好看,這情人節一定會賣得很好。」小薔欣賞的讚美,說風是雨的馬上行動。「要拍照PO上網了嗎?我來準備……」

  「別急啦,我還要再整理一下。」她失笑制止她,一邊再把剛剛的作品做最後的修整。「對了,今年的情人節,你就休假一天吧。」

  「那店面怎麼辦?特殊節日不做生意,損失很大耶!」因為黎丹是個大方老闆,除了提供不錯的基本薪水還有業績獎金,所以小薔一心為她打算。

  黎丹牽唇一笑。「誰說不做生意?有我啊,我會待在店裡。」她的好友兼房東章勝歡最近已經有穩定的交往對象,艾岑瑄也有同居的親密愛人,所以今年她落了單,索性不出門,乖乖看店比較實在。

  「那、那我陪你好了。」小薔也認識黎丹的好朋友,所以大概知道目前的狀況。

  「不用啦,有什麼好陪的!你跟那個學長不是開始交往了嗎?第一個情人節怎麼能錯過?我可不想被你那個學長偷罵。」她的體貼令黎丹十分窩心,果然沒有白疼這個小妹妹。

  小薔羞赧的笑,卻還是耍狠地說:「哼,他敢偷罵你,我就跟他切八段。」

  「是喔!我還怕過不久,你就會跟人家走,我得再找店員了呢!」黎丹斜睨著她調侃。

  「才不會咧!現在景氣那麼差,上哪兒找像黎丹姊這麼好的老闆!」小薔挨近她撒嬌。「再說,我要在這兒偷學你的功夫。」

  「你哦!」黎丹抿嘴笑著。其實在她眼中,小薔也是難得的好員工,她不只做好分內的事,還另外幫了她很多忙。

  小薔感受到她姊姊般的疼愛,打心底喜歡黎丹,覺得她應該也有人疼愛,不該一直落單。「黎丹姊,你為什麼都不再交男朋友啊?」

  「沒中意的啊!」黎丹聳了聳肩。

  「拜託,日本的佐籐老師,賣裸鑽、珍珠的楊老闆、做室內設計的賈先生,各方面條件都很好,你還不中意?」小薔數出的這幾位都是黎丹追求者中,不論年齡、外貌、經濟條件、才華能力平均都很不錯的對象。

  搖搖頭,再次表示相同答案,黎丹做了個無奈的表情。

  「相愛容易相處難,其實一個人自由自在的也很好。」看似豁達的言語中透露了無限的感慨。

  「嘖,你才二十八、九歲就一副看破紅塵要出家當尼姑的模樣!」小薔不認同的橫睞著她。「難道……你還忘不了你的前夫?!」

  突然冒出的名詞,令黎丹毫無防備的心頭一窒,表情僵了僵。

  四年前結束的那段婚姻一直是她的遺憾,盡可能不提,是不想翻出記憶,原以為差不多該忘了,現在小薔一提,她不禁懷疑自己無法再動心的原因,是因為對前夫還留戀。

  這可不是好現象!

  「又不是失憶,怎麼可能忘得了?」她故意開玩笑地說,可微笑的嘴角有點牽強。

  「哎唷,我問的意思是你還愛他嗎?」小薔忙解釋。她問的是感情,不是指記憶。

  黎丹又被她問得一怔。

  當初,之所以全心投入飾品創作的世界,就是因為工作能阻斷她的悲傷,讓她把熱情轉移到創作上。

  可那份感情深藏了、封鎖了,就代表已經不愛了嗎?

  發現自己內心並沒有一個篤定的答案,她茫然的看向小薔,瞧見那期待答案的表情,不禁立刻斂回心神。

  「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風雨……」黎丹搭住她肩膀,幽默的唱了句林憶蓮的歌來充當回應。

  「厚,逃避回答!」小薔不滿意的蹙眉噘嘴。

  「小妹妹,你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耶!」黎丹也撇嘴橫睇著她。「我啊,現在最愛的是我自己,這樣行了嗎?」

  小薔眉頭還是沒有鬆開,黎丹姊故意不正面回答嘛!不過仔細想想,這句話其實很有道理呢!

  「說得也是,不管有沒有愛情,女人都要先愛自己。」點點頭,小薔認同了她的話。

  「沒錯,算你有慧根。」黎丹讚賞的拍拍她肩膀,此時店門的鈴鐺作響。「生意上門嘍!」

  小薔立刻跳起來,飛奔下樓,一邊元氣十足的大聲嚷。「歡迎光臨!」

  瞧她充滿活力,黎丹也受感染的揚起了唇瓣。

  其實這幾年,小薔的開朗影響了她不少,畢竟身旁有個朝氣蓬勃、活潑熱情的人,憂鬱悲觀的情緒就比較不那麼容易持續。

  現在的她,過得很滿足,也如當初所期許的,找回了自信與快樂。

  至於遺失的愛情……

  就讓它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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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你愛我嗎?」微仰螓首,翦水秋瞳含情脈脈的凝睇,呢喃般輕問。

  「傻瓜,你是我老婆,我怎麼可能不愛你?」馮品寬疼寵的將妻子擁進臂彎中,吻上她光潔的額頭,身下的凌亂大床也是他們方才相愛的證明。

  「真的愛我?」感受他炙熱體溫,黎丹心裡卻沒有暖意,繼續幽幽問道。

  「當然是真的愛你。」他失笑的再次表明,只當她是撒嬌,將她摟得更緊些,並替她拉高棉被。

  「如果你是真的愛我,就放我自由吧。」她貼靠在他胸膛,嗓音悶悶的傳了出來。

  「什麼?」他一怔,不確定自己聽到了什麼。

  黎丹退出他懷抱,躺回自己的枕上,盈著水霧的雙眸與他平視,神情哀傷而堅決。

  「我想離婚。」她重申,清楚明瞭。

  俊眉陡然蹙起,馮品寬被針扎到似的彈坐起身。

  「我不是說過別再說出這種話了嗎?」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提離婚了,上一次他安撫過她,事隔一個多月,他以為她內心的不滿已然平息,沒想到她現在又再度重提。

  黎丹也慢條斯理的坐起,與他面對面,相較於他激烈的反應,她的神態顯得異常冷靜。

  「我不是任性耍脾氣,會再提起,是因為我已經想得很清楚了。」她刻意壓抑波動的心情,力持平靜的與他溝通。

  「我不夠愛你?對你不夠好嗎?為什麼你不願意待在我身邊?」他恐慌且忿然的握住她臂膀。

  「品寬,我知道你愛我,對我很好,我又何嘗不愛你呢?」她斂眸掩飾湧上眼眶的淚意。「可是,婚姻不是只有我們兩個人相愛就足夠的……」

  馮品寬知道她指的是家里長輩給她的壓力,緩下口吻繼續說服安撫。「長輩們的觀念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改變,我們做晚輩的就稍微忍耐些,不要這樣就放棄了好嗎?」

  黎丹卻搖著頭,淚水不由得飛墜而落。

  如果事情只是稍微忍耐就可以得過且過的話,她就不會第二次開口要求離婚了!

  一開始,他母親就不滿意平凡的她,嫌棄她學歷不夠高,家世不夠好,父母又都已經不在,是後來拗不過品寬的堅持,才勉強同意娶她進門。婚後,她被要求辭去工作,品寬卻因為接手家族事業而開始忙得不可開交,她和他相處的時間變少了,反倒是和他家人朝夕相對。

  那些不滿延伸到婚後生活,即使她努力學習如何當馮家媳婦,還是無法討婆婆的歡心,那從未停止的刁難、不善的目光和冷嘲熱諷,讓她連呼吸都覺得不自由。

  更無奈的是,從結婚第三個月開始,她的孕事就備受關注,不只婆婆,連爺爺奶奶也插上一腳,原就不得喜愛的她,也因為遲遲沒有懷孕而經常受到奚落。

  繁瑣的點點滴滴,她一言難盡,要怎麼一一都告訴他?

  所以他只知道表面,無法體會,完全不瞭解那種時時刻刻如履薄冰般的緊繃生活有多痛苦。

  日積月累的壓力已經扼殺她原本的個性,她變得憂鬱怯懦,做什麼都不對,不做也不對,她已經撐得很疲憊了……

  「對不起,我沒辦法再忍耐,他們不喜歡我,不論我怎麼表現、討好,還是不喜歡我,我不想再過時時刻刻看人臉色的日子了。」黎丹疲乏的說著。

  馮品寬微怔,那晶瑩淚水宛如岩漿般灼痛他的心。

  他心疼的替她拭淚。「讓我再去跟媽溝通……」身為獨子,他有無法擺脫的責任,不能恣意妄為,只能理性面對。

  「不!沒有用的!」黎丹的螓首搖得更猛了。

  溝通的結果只是變本加厲,於事無補。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告訴我,要怎麼做才好?」他也煩躁憂慮了起來。

  「離婚,放我自由。」熱淚盈眶,她壓抑著哽咽的語調,表現堅決的態度。

  「不要,我愛你,我不能讓你離開我!」他心慌意亂,伸手攫住她雙臂,卻被她猛地揮開。

  「既然你愛我,為什麼願意看我痛苦?我很不快樂你知道嗎?」說服不了他,她不知怎麼辦才好,不禁失控的哭出聲來,發洩鬱積在心底的情緒。「我找不到自我,我覺得自己很卑微,我現在得每天吃抗憂鬱藥才能抑制負面的情緒……我想離開,我已經沒有力氣再面對這一切,再繼續待在這個家裡,我會窒息,會崩潰,會忘記自己曾經很愛你,到最後只剩埋怨和恨意。」

  馮品寬如遭雷殛,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她有憂鬱症?!他們結婚還不到一年半,她就有了憂鬱症?

  方纔那段話,她竟然用了「窒息」、「崩潰」……這些極端的字眼,可見她求去的意願多強烈!

  此時此刻,他赫然發現,已經留不住她了……

  正如她所說的,既然愛她,他又怎麼願意看到她不快樂,甚至是痛若呢?

  看著掩面哭泣的心愛人兒,馮品寬心疼得像有好幾根針在扎,愧疚得無以復加,眼眶不禁也微微泛紅。

  「別哭了……」他伸手將不停啜泣的她擁進懷裡,感覺那潰堤的淚水足以將他溺斃。

  割捨愛情,她也同樣心痛,緊緊回擁,感受這最後的溫存。

  「對不起……我們好聚好散吧……」她泣不成聲,懇切要求。

  馮品寬咬牙沉默,閉目平息翻騰的心情,彷彿過了一世紀那麼久,他才終於忍痛開口--

  「如果這是你要的,我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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