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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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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書完】



  編注:

  ☆關於立志學盡天下廚藝的印心與邊疆大將軍東方狩天之間的愛情故事,敬請鎖定【皇上是配角】系列之二——橘子說近期《將軍本無敵》。

  ☆關於立志吃遍天下美食的印喜與當朝宰相上官傾雲之間的愛情故事,敬請鎖定【皇上是配角】系列之三——橘子說近期《宰相假正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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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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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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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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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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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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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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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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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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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京城裏,若說哪間客棧最頂級,那非富貴樓莫屬。富麗堂皇的門面、不同凡響的餐食、訓練有素的店小二,短短不到一年,便讓富貴樓成為京城首屈一指的大客棧,京城人士、南北商旅,無一不嚮往能到富貴樓吃喝一趟。

  可富貴、富貴,顧名思義,富貴樓的消費自然也就不俗,若非富商巨賈、達官顯要,一般人恐怕連富貴樓的門檻都不敢跨過。

  然而這天,一對身穿布衣、打扮比普通人家還要寒酸的爺孫倆,竟就這麼大刺刺地跨過了那三寸高的門檻。

  若是平常,兩人早該被店小二給阻擋在門外了,即使厚著臉皮進了門,恐怕也免不了被那些自視甚高的王公貴族奚落一番,可直到爺孫倆踏上了木梯,來到了二樓雅座,富貴樓裏竟是一片靜悄悄。

  原來爺孫倆打扮雖然普通,不過其中,那跟在七旬老公公身後的孫女兒,卻是一點也不普通!如弦月優美的柳眉不畫而黛,似菱角精巧的小嘴不點而朱,一雙翦 翦水眸如寒星、如秋水,燦爛而瀲灩,秀挺小鼻雖似瓊玉,卻遠比瓊玉來得精緻,搭襯著那身賽若霜雪的白皙肌膚,若拿國色天香來形容,也絲毫不為過。

  不過少女的眼神眉宇間,透著一股凜然英氣,舉手投足之間,更是隱隱散發著一股說不出的淡漠,被迷得神魂顛倒的男子們,雖是心馳神往,卻也只敢遠觀,而不敢褻玩。

  此刻,少女——印歡,隨老翁來到了欄杆邊的雅座。

  一道涼風正巧從窗外拂來,將她的黑髮、衣袂吹撩得搖曳飄擺,讓她更添嫵媚風情,眾人不禁發出聲聲驚歎,她卻不當一回事,一入座,便開始勸說。「師父,藥草都賣完了,咱們應該儘早回穀才是。」原來少女並不是老翁的孫女,而是他的徒弟。

  「不急。」印峰氣定神閑的擺了擺手。「你瞧這京城多熱鬧,一大清早的,街上就擠滿了人,聽說今晚還有個廟會呢,咱們難得來趟京城,自然不能錯過這等好事。」

  他這個人啊,什麼都不愛,就愛熱鬧,如今年節將近,金鉉王朝一片歡樂,又是敲鑼又是打鼓的,無處不熱鬧,才玩兩天,怎麼能讓他過得了癮?今晚逛完那廟會,改明個兒,他還想跑跑那東西市呢。

  「可心兒和喜兒還在谷裏。」師徒相伴十年,她豈會不瞭解他老人家人來瘋的個性?若順著他老人家這樣子胡來,恐怕這年都過完了,他們還踏不出京城的門,因此這下事情才辦妥,她就找藉口催人了。

  「那又如何?」印峰才不以為意。

  「她們不懂武。」她說出重點。

  「那兩個小丫頭是不懂武,不過一個力大無窮,只消一個拳頭就能打死一頭熊,另一個又懂卜卦,擅長趨吉避凶,哪里需要人擔心了?」印峰還是無動於衷。撫著長須,他一會兒望著街上小肆叫賣,一會兒又轉頭尋找店小二的身影,忙得不亦樂乎,擺明不想聽勸。

  眼看師父似乎鐵了心要在京城逗留,印歡不禁暗歎了口氣。

  迥異于師父的個性,她打小就不愛熱鬧,往年採辦年貨,都是由印心和印喜陪著他老人家出谷,可今年,師父卻硬要她作陪。

  有道是師命難違,她雖不願意,卻也無法拒絕,只不過這熱鬧京城實在不符合她的性子,趁著這頓飯,她得好好從長計議,想個辦法將師父勸回笑笑穀才行。長睫微斂,就在印歡思考起計畫的同時,店小二也紅著臉來點菜了。

  在富貴樓跑堂五年,什麼樣的美人他都見過,不過像眼前這樣靜若幽蘭、凜如霜雪的美人兒,他還真是頭一遭遇到。身為男子,如此美人就近在咫尺,他實在很難無動於衷啊,更甭說這美人兒身上還有一股冷馥暗香。

  店小二一邊倒著水,一邊陶醉的聞著香味,結果一個岔神,手中的鐵壺竟失了準頭,眼看熱騰騰的茶水就要灑上雪白小手,說時遲那時快,小手竟無預警的移了位,並往筷筒裏抽出一根竹筷。

  咻!伴著一道幾不可察的破鳴聲,富貴樓下方的街道上,一名男子瞬間搗著手哀叫了聲,握在手中的錢袋,哐啷一聲墜到了石板地上,不少路人紛紛回頭。其中,一名做商人打扮的男子,認出那躺在石板地上的錢袋屬於自己,頓時臉色一沉,連忙拽住地上男子的衣領質問。

  大街上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插曲,更添喧囂,不少路人對兩人指指點點、議論紛紛,卻沒人注意到,躺在石板地上的一根竹筷子。

  「對不住!對不住!姑娘你沒事吧?「富貴樓上頭,店小二可被自己的失誤給嚇壞了,拎著鐵壺在原地急跳腳。

  「我沒事。」印歡淡漠地瞥了店小二一眼,清豔臉蛋上不見痛色,一雙雪白小手完好如初的擱在桌上,既沒紅也沒腫,看得店小二又驚又疑。

  「真、真的沒事?可我剛剛——」

  「就差那麼一點、就差那麼一點!」印峰笑嘻嘻的插話。「我說小二啊,老頭子我肚子餓,你趕緊上好菜吧,老頭子我不忌口,儘管把你們這裏好吃好暍的,全端上來!」哐啷一聲,幾錠銀子被丟到了桌上。

  看著那白花花的銀子,店小二先是一愣,接著便立刻眉開眼笑了起來。

  看不出這對爺孫兒這身打扮,竟是如此大方,他可得好生招呼才行。

  「行!馬上來!爺兒您請稍等哪!」收起銀子,店小二也不管适才究竟是怎麼回事,連忙下樓布菜去了。

  想到好吃的飯菜馬上就要上桌,印峰更樂了。頭一轉,望著窗外遠處一問華麗的府邸,閑來沒事,竟忽然問:「我說歡兒啊,你可知那座府邸是誰的?」印歡眼力極好,順著食指的方向睞了一眼,便已了然。

  「睿王爺府。」她淡道。

  這兩天,她隨著師父在京城裏東奔西跑,對這邊的地理位置,大概瞭解一些,雖還不到钜細靡遺的程度,但經過的地方,她是不會忘的。

  「不錯,正是睿王爺府。」印峰不禁贊許的點了個頭。「說到那睿王爺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誰都曉得他是當今皇上的麼皇叔,叔侄倆感情好得不得了。」「是嗎?」收回目光,她對這話題毫無興趣。比起這些,她還寧願將心思花在該如何說服師父回谷。

  在她眼中,這繁華京城遠遠不及笑笑穀的清幽,與其讓她待在這兒陪著師父到處瘋,她還情願早點回穀練功。

  「不過雖然名為叔侄,可事實上,兩人年紀相近,自小一塊學習成長,情同手足,只可惜皇上都娶幾十個老婆了,為人叔的睿王爺卻遲遲無意成家,因此市井間,開始有人傳言說睿王爺可能有斷袖之癖呢!」印峰猶在滔滔不絕的敍說著,顯然對那傳說中的睿王爺相當感興趣。

  「流言蜚語,不足采信。」

  「我也不信,所以前些日子幫他蔔了卦,結果你猜怎麼著?」

  雖然不感興趣,但印歡還是本著徒兒本分,順著話題發問:「怎麼著?」

  「那素來清心寡欲、光風霽月的睿王爺,今年竟然有個死劫!而且,還是個桃花劫哩!」印峰又開始亂笑了,白蒼蒼的山羊胡在笑聲的震動下,像極了顫顫亂跳的白色雞毛撣子。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印歡毫無感觸,只能這麼道。「不過既然人都要死了,您也就別笑得這麼樂了。」

  「呸呸呸!誰說我笑,是因為高興了?」印峰立刻翻了個白眼。「我之所以會笑,是因為那睿王爺有福了,有我印老頭在,他必能逢凶化吉!」

  晶瑩水眸瞬間劃過一抹訝然,但隨即歸於平靜。

  打小,她印象中的師父,就是這樣瘋瘋癲癲的,行事從來就沒個准,總是隨心所欲、為所欲為。他不想做的事,就算牽出八匹馬,也拉不動他,相對的,他想做的事,也從來沒人可以阻止得了。

  被師父收養十年,他老人家來自何處、師承何派、年歲經歷,她全然不知,只曉得他老人家不僅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就連十八般武藝,也樣樣精通。由於三姊妹中,她的骨骼最佳,因此打小跟著師父習武,至於印心和印喜,則是順著天賦,分別學習廚藝和玄黃之術。

  表面上,師父總是一副瘋瘋癲癲的模樣,但事實上,卻是個深藏不露之人,看來今年師父之所以會遠道來京城賣草藥,果然是有目的的。

  「您的意思是,要助睿王爺一臂之力?」

  「沒錯,不過這京城,好玩的東西實在太多了,為師恐怕抽不出時間哪。」垮著臉,印峰露出好煩惱的表情,可眼神卻偏偏不是那麼一回事。

  兩道白眉之下,一雙晶燦的眼珠子,直直地盯著印歡瞧,似乎意有所指。「……」

  「所以為師就想,三個徒兒之中,歡兒你的武功最好呢!」說著說著,印峰又笑了起來。

  雖說他這輩子沒娶過妻生過子,不過憑著無師自通、學什麼精什麼的過人天賦,他自認在教養徒兒這事上,可不會有人比他做得更好了。

  尋常人拿琴棋書畫教養女兒,他標新立異,改拿刀槍劍戟來替代,瞧!十年精心教養,不就讓他教出了個武奇葩!放眼金鉉王朝,他有自信,絕對沒有哪家的女兒能比歡兒更為出色。

  這一次,印歡仍舊沈默,表面上雖是波瀾未興,心裏卻不免惱了起來。

  她就納悶著,為何今年師父會纏著她出谷,原來竟是有目的的。

  「是師父教得好。」她斂下眼睫,藏住眼裏的惱怒,淡淡回應。

  「那當然是我教得好,不過正義感可是天生的,教不來的。」适才街上所發生的事,就足以證明他這個徒兒有副好心腸。「你也不希望睿王爺英年早逝吧?」 「關於睿王爺,徒兒並無瞭解。」也就是說,睿王爺是死是活,幹她何事?她和那睿王爺,根本是八竿子打不著,她甚至連他姓啥名誰都不曉得,就算她見不得別人 使壞,但也沒古道熱腸到雞婆的地步。

  「無妨,進了王爺府後,多的是機會可以瞭解睿王爺。」印峰涼涼說道,臉上的笑容,忽然變得好賊。

  眼皮一跳,印歡忽然有股不好的預感。「您的意思是……」

  「就是昨日的這個時候吧?」撫著髯髯白胡,印峰笑得更賊了。「為師的用了點關係,總算讓王爺府的總管答應讓你進府工作,這會兒用完飯,你就得到睿王府報到上工了呢!」

  印歡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自家師父會來個先斬後奏,淡靜的水眸裏,瞬間染上一抹慍色。冰晶雅致的臉蛋,因為怒氣而抹上淡淡的酡紅,看起來更醉人了。「師父,你——」

  「是是是,我英明神武、神出鬼沒,昨日你跟著我,竟然完全沒察覺到我做了這點小動作,你敬佩我,為師的都曉得。」印峰擺擺手,故意斷話。

  印歡冷下臉。

  「徒兒看起來,像是敬佩您的模樣嗎?」睜眼說瞎話,她明明是在生氣!「當然,瞧你敬佩到臉都紅了,如此仰慕,為師的可是會害羞的。」捧著臉,印峰裝模作樣地眨了幾下眼睛。

  眼看自家師父裝瘋賣傻,屢屢岔開話題,印歡更惱了,卻聰明的不再浪費唇舌。

  斂眉凝望杯中那晃蕩水紋,她捺下怒氣,試圖讓自己靜下心來。

  師父行事縱然我行我素,但多少有他的理由。

  「為什麼?」深吸一口氣,她試著瞭解原因。

  「命中註定。」說到正題上,印峰總算恢復正常了。「這輩子,你註定和睿王爺有這段緣分。」啜了口熱茶,他笑嘻嘻道。

  緣分?印歡微蹙眉頭,不禁轉首眺望遠方那壯麗的府邸。

  八歲那年,她被生母遺棄在破廟裏,雖然幸運的被路過的師父收養為徒,但十年歲月,她幾乎都在笑笑谷練武生活著,幾次出穀,也不過是到山腳的小村莊採買 東西,何時待過這繁華京城了?如今,她卻得踏進那王爺府,保護睿王爺的性命,多麼詭異的命運!不過話說回來,光是印心、印喜這兩個丫頭談起天來,就足以讓 整座笑笑穀變成市集,堂堂王爺府,光是下人,恐怕就有上百,這些人的聲音成天在耳畔繞——天,光是用想的,她就開始頭痛了。

  「不能改變命運嗎?」撫著眉心,她不禁氣弱地問,衷心期盼師父能想個辦法。

  「命運天註定,為師實在無計可施,不過若是你肯兩肋插刀、行俠仗義,為師倒是可以將『疾光殘影』贈與給你,當作是事成的獎賞。」撫著髯髯白胡,印峰笑呵呵的丟下一記誘餌。

  「您是說真的?」冷凝水眸瞬間一閃,清豔小臉果然亮了起來。

  打小她就愛習武,師父自創武術,她幾乎學盡,可唯獨「疾光殘影」,無論她如何央求,師父就是不肯傳授,而如今,只消她點個頭,劍譜就能手到擒來——「君子一諾千金,為師可曾騙過你?」

  是沒有,不過愛陰人倒是真的。

  雖然蠢蠢欲動,但印歡還是謹慎再謹慎,決定將事情問清楚,再下決定。「真的只要能保護睿王爺度過劫難,徒兒就能習得『疾光殘影』?」

  「君子一諾千金。」

  「那睿王爺何時會遭劫難?徒兒和睿王爺,又是什麼樣的緣分?」

  「天機不可洩漏,這你可問倒為師了。」印峰咭咭笑,不給答案,但眼神深處,卻閃過一抹神秘的光芒。

  咬著紅唇,印歡沒察覺那抹詭光,只是一心一意的盤算著。

  依她的身手,保護一個人根本是易如反掌,雖然時限不定,可了不起也就是一年的時間,比起她花了五年的時間,卻還求不到劍譜,這短短一年,絕對值得花。 雅眉一展,紅菱小嘴竟忽然綻出一朵淡淡笑花。清豔的臉蛋,因為這抹笑,更添嬌豔,當下迷得滿室的男子一個個口水直流,眼露色欲。

  可印歡卻不在意,只是淡淡的做出決定——「成交!」

京城之南,落霞湖畔,嫣紅粉豔的桃花正盛開著。

  一陣春風吹拂,湖光瀲灩,落英繽紛,美不勝收,不過比起這湖光春色,沿著湖岸,一排綿延不絕的白色磚牆,更是引人注目。

  湖岸有多長,那白磚牆就有多長,堅固高聳的磚牆,圈著數不盡的亭臺樓閣、峻宇雕牆,即便站在對岸,也能感受到那屋宇的雄偉壯麗。

  那正是睿王爺府。

  為了習得疾光殘影,印歡已入府三日,因為資歷最淺,所以被派到了柴房做些劈柴挑水的雜事。

  別的丫環當那是粗活,怕被她求著幫忙,幾乎沒人敢接近她,此舉正中她的下懷。

  沒人糾纏,她樂得清閒,平常只要完成工作,便會到柴房邊的大樹下乘涼、修行,可幾名丫環似乎看上柴房的清幽,閑來沒事就往這兒跑。

  一群人圍聚在池塘邊,嘰嘰喳喳的談天說笑,總吵得她無法靜心。

  「欵!欵!你聽說了嗎?」

  「聽說了!皇上今晚要留下來用膳呢!」

  「是啊,不曉得雷大娘會派誰上菜,要是能選到我就好了。」

  「怎麼?想皇上了?」

  「才、才不是呢!」

  「還說不是,臉都紅了。」

  「討厭!就會說我,你和菊兒就沒其他心思嗎?這次皇上駕到,王爺肯定會在掬月軒擺宴賞月,難道你和菊兒不想乘機見到王爺?」

  「當然想啊,可雷大娘從來不讓人說情的,咱們能怎麼辦?」

  說到雷大娘,一群丫環不由得紛紛歎了口氣。

  雷大娘是灶房的廚娘,入府三十八年,資歷與總管齊深,做事厲害,手藝更是沒話說,可為人卻相當嚴肅,對灶房裏的丫環管教更是極為嚴格,平常若是沒有她 的帶領,她們可是不能在府裏亂走動的。王府裏講究尊卑,就連奴僕也有等級之分,通常被指派到前苑送菜的,全是資歷較深的灶婢,偶爾府裏有客上門、忙不過來 的時候,才輪得到她們,因此就算她們心有傾慕,也只能在後苑作作白日夢。正當一群人愁眉歎氣,樹底下的印歡,卻因為突如其來的腳步聲而睜開水眸。東方洞門 後頭,有三個人正迅速靠近,而西方六丈開外的桃花樹叢後,也來了一個人,而且聽腳步聲,是個男子。

  今日倒是個好日子,這偏僻的柴房,竟接二連三來了一堆人。

  「你們幾個!竟然躲在這裏偷懶!灶房裏的活都不用做了嗎?」

  才說曹操,曹操就到,丫環們口中的雷大娘,競從東方的洞門竄了出來。她的身形福泰,可動作卻相當俐落,不一會兒,便來到池塘前的石板路上,見一群人全圍在池塘邊閒聊,臉色頓轉深沉。

  「大、大娘!」幾個丫鬟沒料到會被抓到偷懶,一個個全嚇得臉色發白,像寒蟬般瑟縮在一起。

  「我就猜灶房怎會來了耗子,原來是你們為了說閒話,沒將廚房裏清潔乾淨,就全躲到這裏偷懶!」挺著胸膛,雷大娘厲聲大罵。

  一群丫環見苗頭不對,立刻咚咚咚地跑到她面前,乖乖自動排好。

  「不、不是的,我們沒偷懶,早些時候,分內的事就做完了。」儘管害怕,但幾名丫環反應卻相當快,一個眨眼就能編出謊話。

  「還敢撒謊!」雷大娘精明過人,銳利的目光直瞪著一夥人。「要是你們有將灶房收拾乾淨,那灶房怎麼會有耗子出沒?」

  王爺是何等尊貴,甭說灶房裏有耗子出沒了,光是那煮菜的水裏頭有一絲絲的不乾淨,那可都是大罪的,更遑論是跑來了耗子。

  此事若不嚴懲,這些丫環永遠不懂得警惕!「是真的,我們真的有仔細將那些碗盤清洗乾淨!」其中一名丫環呐呐辯解。「就連碗櫥、桌椅,也都用濕布蘸了清醋,裏裏外外擦拭過一遍,絕對沒有半點疏忽。」另一名丫鬟也道。

  「是啊,我們也不懂為何有耗子……啊!該不是那對新來的姊妹偷懶,沒將大娘吩咐的工作確實做好,所以才會引來耗子吧?」丫鬟中,為首的菊兒是最聰明的了,心思一轉,立刻將所有的責任推到他人身上。

  眼看一群丫鬟,你一言我一語的推託,雷大娘也不強扣罪名,只是揮了下手。「團團、圓圓,出來!」

  「是……」

  隨著兩道柔細怯懦的應和聲,一雙圓潤的身影,緩緩的從洞門的後頭現了身。那是一對孿生姊妹,姊妹倆身材圓潤、相貌討喜,搭上一身軟嫩香白的肌膚,看起來就像是兩顆一模一樣、可口美味的小籠包,可惜兩姊妹此刻卻哭喪著臉,一雙圓滾滾的大眼睛也哭得紅通通的。

  姊妹倆怯生生的來到雷大娘身後,圓滾滾的大眼睛看東看西,就是不敢看向菊兒一夥人,一雙小手絞來絞去,幾乎都要打結了。

  「菊兒說你們偷懶,可有此事?」凜著臉,雷大娘硬聲質問,決定趁著所有人都在,把事情問清楚。

  「沒有沒有,大娘,我們不敢偷懶的。」團團嚇得猛搖頭,一雙圓眸隱約又泛淚光。

  「您交代的工作,我們確實都有做好。」圓圓也跟著哽咽。

  「既然沒有偷懶,那你們說,灶房怎會來了耗子?」

  「那是因為——」兩姊妹默契極好,同時開口,也同時閉口,同樣都沒膽將實話托出。

  「灶房不乾淨才會有耗子,你們倒是說說,菊兒她們可有將分內工作做好?」「這……」兩姊妹囁嚅著,完全不曉得該不該說實話。

  如果說了實話,往後她們兩個肯定會被某些人整得死去活來,可不說實話,就換她們被大娘懲罰,她們到底該怎麼辦,嗚嗚嗚……

  兩雙圓眸好不猶豫地在雷大娘和菊兒之間徘徊,眼看最後就要落到菊兒那方,聰明的菊兒卻先發制人的大嚷了起來。

  「團團、圓圓,你們可別陷害咱們哪!一人做事一人擔,昨日明明是你們輪值,灶房怎麼會有耗子,你們應該最清楚!」

  「啊?」

  「是啊,平日你們總在背後抱怨雷大娘分派太多工作,故意不把事做好,怎麼這會兒一有事發生,就兜到我們身上了?」

  「不、不是的,我們從來沒抱怨——」

  「你可別因為咱們不幫忙,就反過來誣害咱們哪!」

  「我、我們才沒——」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沒料到一件事,竟能牽扯出如此多的內幕,雷大娘不禁也大發雷霆了。從沒見過雷大娘如此大怒,姊妹倆著實嚇壞了,一顆顆眼淚就像 斷線的珍珠,汩汩的直往眼眶外滾,哪還記得要解釋?一旁,菊兒一夥人見自己占上風,下禁得意竊笑,可就在此時,印歡卻忽然自大樹後方現身。兩姊妹一見到 她,立刻忘了哭,一雙紅通通的眼兒,就像是看見救星般的發出亮光。

  「大娘。」

  看著一臉怒容的雷大娘,她微斂柳眉,輕輕欠身,一股隱匿在淡漠中的威儀,讓她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卑微的丫鬂,反倒像是個教養有方的大小姐。

  沒想到底下的人,將近一半全在柴房到齊了,雷大娘臉色更難看了。

  「怎麼連你都偷懶?柴劈完了嗎?」她咄咄逼人地問,不禁也懷疑印歡賦閑在大樹下的原因。

  「都備齊了,整整三天分的量。」印歡淡淡回道,眼神波瀾不興。

  「三天分?」雷大娘訝異的瞪大了眼,卻也很快的板起臉。「別撒謊!」

  「您可以檢查。」

  見印歡如此氣定神閑,雷大娘這才緩了臉色。

  這個丫鬟是總管忽然收進來的,一收入府後便丟給她訓練,雖然看起來是個聽話的乖丫頭,可問題就出在她那張臉。

  美眸皓齒、杏臉桃腮,不笑則已,一笑傾城哪!連身為女人的她,都能在初見面時看傻了眼,更何況這府邸裏的上百個家丁、護衛?為了不惹出風波,她只好將 人指派到最隱蔽的柴房,一來不用抛頭露面;二來也是希望藉由粗重的工作,將她訓練得粗壯些,可誰料到,卻偏偏事與願違。這丫頭看似弱不禁風,可事實上,卻 能幹得不得了。

  她就親眼瞧過,她劈柴的速度有多快,沉重的斧頭握在她手中,就像一把輕巧的菜刀,輕輕一下,那硬柴瞬間就成了兩半,除此之外,她還能臉不紅氣不喘地提著兩桶水,來回奔走在灶房和柴房之間。

  這會兒她能保證,她又豈會懷疑?「大娘來柴房,是來找我的?」印歡故作無知,伸手安慰著兩姊妹,一雙眼卻意味深長地凝望著菊兒一行人。

  後者,一接觸到她的眼神,一個個臉色皆蒼白了起來,一行人你看我、我看你,驚慌失措的用眼神傳遞訊息。

  「不,我是來找菊兒她們的。」雷大娘精明,哪里會漏掉這明顯的小動作,瞬間茅塞頓開。「印歡,這三天,菊兒她們可常往這兒跑?」

  「這……」她低頭思忖,卻是搖頭。「工作累,做完後我便到樹下休息,偶爾有人經過,我也沒特別注意,所以並不曉得。」

  「是嗎?」雷大娘皺眉,哪里相信她的話。

  這丫頭乖巧,除了提水到灶房,平常就在這兒劈柴、掃地,這附近要有什麼動靜,她最清楚不過,這會兒有所遲疑,恐怕也是和團圓姊妹一樣,有口難言吧?該 死,菊兒這群人平常到底都做了些什麼,惹得這些新進的丫頭們,一個個都怕她?看來往後她得盯緊些,免得她們鬧出大事來!「大娘,聽說皇上今晚要留下來用 膳,灶房必定會很忙,不如讓我也過去幫忙吧?」印歡忽然改變話題。

  「啊!」

  此話就像一道驚雷,瞬間劈得雷大娘當下臉色大變,這才想起此事。

  事有輕重緩急,這兒的是是非非,哪里比得上皇上重要?臉色一整,雷大娘連忙發號施令,領著所有人沖向灶房。

  就在這一陣兵荒馬亂中,跟在人群後頭的印歡,卻特意放緩了腳步。

  行進間,她狀似無意地回頭瞥了桃花樹叢一眼,接著才若有所思的加快腳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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