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子月,天禧草原西北角金沙國邊防要塞,漫天大雪。
雪片紛飛之中,一群黑衣軍團排著齊整的方陣,無顧身上堆積的厚重雪片與刺骨的凜凜寒風,一語不發卻殺氣騰騰地齊步向金沙國邊塞邁進。
他們久經沙場的黝黑臉龐上,無一絲畏懼,握著兵器的手,是那樣堅定。
反觀那因產出砂金致富,而屢遭他國覬覦的小國金沙國,邊塞前的小兵們不僅一個個臉色發白,拿著兵器的手更沒有一個不抖顫。
看似是一場完全一面倒的戰役,但怪的是,那群來勢洶洶的黑衣軍團,卻在金沙國邊塞升起一面小旗之時,徹底止步。
「怎麼了?為什麼不繼續向前走?」眼見勝利唾手可得,玖天國皇子急匆匆縱馬至領軍者身旁怒聲問道。
「遇上老鄉啦!」就見那臉上有道刀疤的統領聲若洪鐘地吼了一聲,然後回頭對身後的黑衣戰士們用力一擺手,「好了,大夥兒就地休息。」
「老鄉?」感覺著雙耳的嗡嗡作響,望著那群重金禮聘來的海老國傭兵真的開始就地生火取暖兼閒聊,玖天國皇子的臉頰微微抽搐了,「你的意思是,金沙國也請傭兵了?」
「明擺著的啊!」刀疤統領邊指著對面邊塞升起的那面小旗,邊跳下馬,大大方方坐上手下人送上來的椅子,涼涼蹺起二郎腿,「俺們海老國不就靠這吃飯的嗎?」
「可你們收了我們的錢啊!怎麼能拿錢不辦事?」聽及此,玖天國皇子的臉幾乎綠了,「還不快去把金沙國給我拿下!」
是,玖天國皇子知道海老國由於土地貧瘠,物產缺乏,所有物資更幾乎全仰賴進口,因此男子自出生後,便開始努力鍛煉,練就一身武藝,以便成長後出外當傭兵,養家餬口,光耀門楣。
但既然是著名的「傭兵產出國」,在調度上總要有所取捨,怎麼可以明知他玖天國早早便請他們來打金沙國,可為了賺錢,卻又無顧商場道義與先來後到,派出另一支傭兵隊伍到金沙國來?
更何況,當傭兵就要有當傭兵的自覺啊!怎麼能在戰場上遇到自己人後就立即停火,將雇主當成冤大頭?
「著什麼急啊!」望也沒望玖天國皇子一眼,刀疤統領自顧自的烤火取暖,「我們海老國鄉親經年出門在外的,混口飯吃容易嗎?要是每回遇上自己人都硬打,多對不起在家等我們吃飯的老母、娘子、孩子啊!」
「你……」
「放心,我們海老國做生意向來童叟無欺,所以還是能分出勝負的。」這回,刀疤統領更是大刺刺地開始吃花生了。
「你、你告訴我這勝負怎、怎麼分啊!」指著身後那群已經開始卸甲的海老國傭兵,玖天國皇子氣得都結巴了。
「單挑啊!五戰三勝制。」刀疤統領一副不理解玖天國皇子因何如此大驚小怪的揚聲說道:「這樣一來,勝負立現,有什麼不好?更何況若大家亂打一通,弄得無故損兵折將,再接不了下一單生意不說,家裡那等我們回家的孤兒寡母們怎活啊?」
「你、你們簡直——」聽到這裡,玖天國皇子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別吵,對方第一員戰將排出來了,讓那個我瞧瞧是誰……喔!是戰力榜上排名第十的中山縣老張,這也太客氣了吧?」遠望著金沙國邊塞升起一面「中山張」的旗,刀疤統領一把打斷玖天國皇子的話,在看仔細後哈哈一笑,轉頭對身旁人說道:「二瘋子,讓排名第九的通明縣小李上好了,省得人家說我們欺負老鄉。」
「行。」二瘋子應了一聲後,回身叫道:「通明小李,你今天當先鋒。」
「知道了,就來。」遠遠地,一名壯碩男子眉開眼笑地高聲應答著,接著開始整裝披甲。
當「通明李」的旗幟升起後,刀疤統領繼續涼涼喝著酒、吃著花生,但在對方第二面旗幟徐徐升起時,他卻微微愣了愣,再轉頭望向身旁的二瘋子。
「二瘋子,家裡搞什麼啊?怎麼又讓荊大少出來籌錢了?」
「還不就上個月那場大水給鬧的,宮裡拿不出錢來修堤了唄!」眺望著遠方那面繡著「荊」字的三角紫旌旗,二瘋子懶洋洋說道:「更何況聽說三皇子馬上要成婚了,可到現在還湊不齊人家要的聘禮哪!」
「發生什麼事了?」在身後海老國傭兵瘋狂的叫好與口哨聲中,感覺情況有些不對勁的玖天國皇子急忙問著,「你怎麼不再排將了?這回要排第幾名的?還有,他們怎麼也不排將了?」
「他們不會再排了。」刀疤統領緩緩站起身,大嗓門地回頭叫道:「來,來兩個想跟荊大少會會的,名次不限,地區不限,機會難得,要上就快啊!」
「為什麼只需要兩個?」在海老國傭兵們搶成一團想上戰場之時,玖天國皇子努力扳著手指數著,「這樣加上你,我們也只有四個人啊!」
「再多也是白上。」
「他們認輸了?」聽及此言,玖天國皇子眼眸一亮。
「認輸個屁!」刀疤統領轉頭瞪向一臉喜色的玖天國皇子,「要不是給俺們留點面子,人家連第一個都不用排!」
「你不是海老國傭兵排行榜上的第一名嗎?」聽到這個與自己心底盤算完全相反的回答,玖天國皇子徹底楞住了。
「老子排第一有個鳥用?」刀疤統領呸了一聲後低聲罵了一句粗話,但臉上卻有股掩飾不住的濃濃自豪,「俺們荊大將軍王可是俺們海老國隱藏版戰力榜上的頂級天王戰將啊!」
隱藏版戰力榜?他當初怎麼沒瞧見?
莫不會是這群臭傭兵光想賺錢,不想打仗的藉口吧?
「我就不信了,你們一定在使詐!」一想及此,玖天國皇子忍不住怒目吼道。
「使個屁詐!」刀疤統領也同樣一吼,「真要不信,你們上一個自己人試試不就知道了?」
「上就上!」玖天國皇子忍無可忍地轉頭一喚,「平風,你上。」
「沒問題。」
回應玖天國皇子的,是本就對自己國家竟聘雇外來傭兵而不滿許久的玖天國第一猛將,如今有這機會,他自然毫不考慮地應了下來,只為給海老國這群鄉巴佬們見識見識,何謂真正的「猛將」!
終於,在刀疤統領這邊將四面旗全升上後,第一場單挑在眾人的起哄聲中展開了,但由於雙方戰力不分軒輊,因此此役打得是精彩絕倫,日月無光,一直到半個時辰後,玖天國傭兵才順利挑掉金沙國傭兵臂膀山的紅絲帶,在歡呼聲中勝利而歸。
眼見已勝了第一場,玖天國皇子立即打鐵趁熱地讓自己的大將上場,而玖天國第一猛將平風自然自信滿滿、威風凜凜地縱馬向前,然後邊走還邊不屑地對一旁的海老國傭兵冷笑。
大雪,依然在下,天候,更酷寒了,但海老國的傭兵們卻無人發一語,而是在一股異樣的期待氛圍中,望著一匹緩緩由金沙國邊塞大寨走出的黑色戰馬。
這匹戰馬其實很平常,毛色因常年征戰而顯得有些暗淡,馬身上的戰甲也有些老舊,但再老舊,也老舊不過騎在它身上那名男子身上那東少一片、西掉一塊的黑色鎧甲。
男子身著紫衣,身材頎長,臉上罩著一張古怪的人皮面具,讓人怎麼也看不清他的本來面目;他的身後,插著兩支造型奇特的短戟,而騎馬的姿態,不僅怎麼看怎麼沒氣勢,並且邊走,還便慵懶地打著呵欠。
「哎呀呀!那不是老崔嗎?好久不見啦!今兒個天真冷哪!最近怎麼樣啊?」
男子嗓音不大,但穿透力十足,出口的話,連玖天國最靠後的戰士都得以字字聽聞。
「還不老樣子,倒是大少您最近辛苦啦……喔!對了,我家小崔最近進大少您營裡了,您有空就幫著教訓教訓,省得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的。」
一當望見那紫色身影,刀疤統領不僅立即笑逐顏開地回應著,更興奮地大力揮著手,完全不理會一旁見他們竟在戰場上話家常而氣得臉紅脖子粗的玖天國皇子。
「行啊!」荊琥岑繼續打著呵欠,然後在望見那個因徹底被無視而再也忍不住向前急衝的平風時納悶了一下,「咦?老崔,來的這個不是家裡人啊!」
雪花紛飛中,一匹馬,急速向荊琥岑衝刺而去,馬上的平風,更是殺氣十足地握著紅纓長矛,毫不猶豫地往前刺去。
「是啊!聽說是什麼玖天國第一猛將,所以大少您愛怎麼砍就怎麼砍,出什麼事兒都跟咱無關!」
「那爺我就不客……」
荊琥岑口中最後一個「氣」字都還沒說完,一陣若有似無的銀光忽地在他身前一閃爍,原本衝向他的平風就那樣由馬上整個飛起,直飛至兩丈開外後,才重重摔落在地。
「哎呀!老崔,真是抱歉啊!爺心裡頭光惦記著下一單,一下失神,手快了,忘了給你雇主留點面子。」
「沒的事,老崔全明白,大少您甭在意啊!」
「這……」明明眼眨都沒眨,卻根本沒望清荊琥岑究竟何時,又是如何出手的玖天國皇子,看著連爬都爬不起來的平風,整個人都傻眼了,「為什麼我們請不到他?」
「你以為俺們家荊大少說請就請得著的啊!」刀疤統領得意洋洋地瞟了呆若木雞的玖天國皇子一眼後冷哼一聲。
「那他們……為什麼請得著?」舉起顫抖的手,玖天國皇子指向金沙國邊塞。
「誰讓你們要人時不僅挑三揀四,東嫌西嫌,給個錢還不乾不脆,七折八折扣,更非得等打完仗才願結清餘款,要知道人家金沙國不等我們開口,就直接奉上十倍價,人選還全任我們決定,最重要的是……」這回,回答的人是掌管財務的二瘋子,「人家一次付清呢!」
※ ※ ※
大雪依舊飄飛,五匹快馬在一片蒼茫大地上瘋狂疾奔了一個日夜後,終於緩緩放慢馬速,隨意挑了個平坦處便就地紮營。
「在三皇子大婚前,還有幾單啊?」坐在火堆旁,解決完金沙國危難的荊琥岑便大口喝酒,便慵懶問著身旁管行程的小杜。
「四單,一單單挑,三單帶兵。」
「只有一單單挑?」聽到小杜的回答後,荊琥岑有些不滿意地罵了句粗話,「都快年終了,這讓大夥兒怎麼過年啊?」
也難怪荊琥岑不滿意了,因為若是單挑,自然兩組人馬都是海老國傭兵,大夥兒不用太辛苦就掙得著錢;可若是帶兵,那就表示只有他自己這方是自己人,必須真槍實彈上陣不說,其餘那些暫時沒工作,但家裡還等著吃飯的傭兵兄弟們可就苦了。
「沒的事,要不是虧得大少您,家裡今年連年都過不去!」
「年是一定要好好過的啊!不過這幫人是怎回事兒?要打當然是選在這種時節打才過癮!」放眼望著那一片迷人的漫天大雪,荊琥岑忍不住地嘆了口氣,「天候一好,爺怎麼打怎麼提不起勁哪……」
就那樣與手下東拉西扯地閒聊著,待到月上東山之時,突然,遠處傳來的一陣雜沓馬蹄聲與殺伐聲,令原本有些百無聊賴的荊琥岑眼眸忽地一亮。
「喲!那邊開打了,感覺打得還挺起勁的。走,看看熱鬧去,順帶瞧瞧有沒有生意可做。」
二話不說翻身上馬,荊琥岑一馬當先地敢至事發處,然後在望清眼前戰況時,輕輕吹了聲口哨,「乖乖,那幾個娘們兒夠悍的啊!」
無怪荊琥岑會這樣說了,因為此刻在雪地上打成一片的,是一群流竄在天禧草原上的流匪,以及幾名緊緊護衛著一輛華貴馬車的女子。
女子們個個身手不凡,僅管流匪人數遠遠多過她們,但她們不僅面無懼色,神情堅毅,而且那股打死不退的執著更讓人激賞。
這其中,最吸引荊琥岑目光的,是一名年約十八歲,身形高挑、纖細的翠衫女子。
明明圍攻她的流匪最多,她的神情卻那樣的冷傲、淡定,揮劍禦敵之際,右手長劍猶如靈蛇般在夜空中來回舞動,與此同時,她卻仍有餘力用左手指揮其餘女子前後補位,將那輛馬車保衛得滴水不露。
那種舉重若輕、沉穩應敵的神態,讓她渾身上下散發出一種從容不迫的美……
「大少,那馬車上印的,好像是女兒國穆爾特皇族七公主的家徽耶!」正當荊琥岑的目光不斷隨翠衫女子而動時,隨後敢至的手下先是饒有興味地觀望著,然後在看清被流匪圍攻的那輛馬車時,興奮地囔道。
「哦?看樣子會是筆好生意哪!」
聞言,荊琥岑若有所思地一笑,可眼眸依然流連在翠衫女子身上,而在聽及遠方傳來,那顯而易見是來支援的流匪馬蹄聲後,他的嘴角突然揚起一個詭異的弧度。
「不過女兒國的七公主不是聽說是個體弱多病,風一吹就倒的主兒嗎?沒事在這凍原上亂跑做啥?」
「云萳穆爾特跟咱三皇子的未婚妻是交情極好的手帕交,所以她們車後那一大箱賀禮,很有可能是要上咱們家,去給她姐妹大婚時慶賀用的賀禮呢!」
「哎呀呀!這麼說來,咱可不能見死不救啊!」聽及此,荊琥岑眼中的笑意愈發濃重了,「這麼貴重的賀禮要是給人搶了去,爺都替三皇子心疼哪!」
當那一群前來支援的流匪愈靠愈近,眼見就要加入戰局時,荊琥岑突然由自己的馬上躍起,一個飛身,穩穩落坐至翠衫女子身後,並一把摟住她纖細的腰身。
「娘們兒,需要幫忙不?」
「滾。」僅管不知身後人是誰,但女子並沒有驚惶,只是冷冷斥道,在那群流匪加入戰局後,迅速指示所有女子撤回馬車旁。
「別這樣嘛!爺看你身手挺俊的,給你打個八折如何?」僅管翠衫女子的回應是那樣冷淡,荊琥岑依然笑嘻嘻地說道:「左邊。」
「再不滾,我連你一塊兒宰!」劍往左一揮,翠衫女子將一名悄悄靠近的流匪砍下馬後,繼續冷聲喝道,可一串熱汗,已由她的頰旁滴落。
「真夠悍的,不過爺喜歡。」熱絡地舉起袖子為翠衫女子拭去頰旁熱汗,荊琥岑愈笑愈歡暢了,「哎呀!你家公主的馬車中箭了喔!五折如何?」
「你是來幫忙,還是來談生意的?」聽到荊琥岑的話後,翠衫女子一邊揮劍禦敵,一邊忍不住回頭瞪視著他。
就在此時,那輛被嚴嚴實實保護著的馬車中突然傳來一聲女子的驚呼——
「小九!」
「哎呀!你家公主嚇得不輕呢!那嬌弱的呼喊聲,爺光聽著,心都疼了啊!」
自然同樣聽到那聲虛弱、驚懼的呼喚,眼望著聚集了愈來愈多的流匪,翠衫女子最終只得牙一咬,「行了,三折。」
「四折行不?要不爺虧本了。」聽到女子的話後,荊琥岑笑得眼眸都眯了,然後在談笑間拔出身後短戟,瞬間將圍在他們周圍的流匪徹底淨空。
「你的手抵去那一折了!」
雖有些訝異荊琥岑行動的迅捷與效率,但翠衫女子卻用力擰著他不知何時隔著衣衫緊握住她左邊豐盈椒乳的手,然後狠狠瞪視著他。
「哎呀呀!女兒國的娘們兒算得還真精……」甩甩被捏痛的左手,荊琥岑假意嘆了口長氣,接著倏地由翠衫女子身後飛起,「爺這回真是虧本虧大嘍!」
望著那戴著一張古怪面具,懶洋洋地搶了一匹馬後,像醉了酒般搖晃前進,卻將敵人打得落花流水,一個個哭爹喊娘奔逃而去的荊琥岑,騎在馬上的翠衫女子——萳穆爾特,神色雖依然淡漠,但眼眸卻微微一瞇。
很好,上鉤了。
是的,云萳穆爾特——為了打探近些年來讓天禧草原周邊各國關塞又愛又恨的海老國大將軍王荊琥岑真正實力,因而故意在得知他可能行經路徑後偽裝成小九,設計並引發這一場「流匪搶劫」的女兒國七公主。
這樣的計劃當然風險十足,但她云萳從來不怕危險,並且義無反顧。
而在她過去的認知中,這名鮮少有人見過其真面目的男子,是個身手高絕,領兵一流,卻嗜錢如命,性好漁色,言行粗鄙,俗不可耐的下流色胚。
如今一看,那些傳言似乎還真不是空穴來風。
但縱使如此,她也絕不會單憑一眼就全盤接受世間傳言,畢竟像他這種位居高位,一旦現身,幾乎整個天禧草原都嚴陣以待的傭兵之王,她有責任,更有義務將此人的底細及弱點徹底挖出,以備不時之需,甚至在他的行動危及女兒國時,想方設法將他除去,無論多危險及困難。
在世人眼中,身為女兒國最小的公主,受盡萬千寵愛的她,溫柔良善,弱不禁風,然而,又有誰知道真實的她,由於習武資質優異,不僅武功居七姐妹之冠,更身為女兒國地下情報收集頭子!
正因自己也戴著面具,所以云萳比任何人都明白,像荊琥岑這樣一名看似身家背景都無任何特意之處的尋常軍頭,之所以從不以真面目示人,絕不僅僅只是為了防止暗殺,他的身後,絕對有不可告人之秘——
因為現齡三十四歲的他,曾在十年前以閉關為名,徹底消失一整年。
閉關?開什麼玩笑!
誰人都知,對一名二十四歲,現役,威勢正盛且自信爆棚的青年將軍而言,最好的修煉地就是戰場,況且,除他之外的海老國將軍們,也從沒有一個人是特地閉關鍛煉武功與戰法的。
更可疑的是,他究竟因何消失,而他消失的一年中,究竟在做什麼,那麼多個國家用盡各種辦法,竟都無法知曉!
自然,當時有許多人都猜測他是因傷才會退出沙場,可一年後,重新出現於世人眼前的他,不禁較過往更勇猛、更萬夫磨敵,還在短短三年內,便榮登海老國大將軍王之位。如今,依他的狀況看來,極有可能還會蟬聯往後數十年。
這樣一個人,絕對是個恐怖的存在。
雲萳相當清楚,探索這樣的秘密,必定帶著凶險,但只要能達成目的,只要對女兒國有利,只要能幫上姐姐們的忙,她從來不怕危險,就算使用美人計,她也在所不惜。
畢竟女兒國與海老國向來沒有邦交,儘管現在看來井水不犯河水,但萬一有一天……
「九娘們兒,爺幫你收拾乾淨了,你說,你要怎麼感謝爺啊?」
當云萳暗自冥思之時,她的耳畔突然傳來了荊琥岑吊兒郎當的慵懶嗓音。
抬起眼,遠望著荊琥岑那樣理所當然地用雙手強摟著兩名她手底下向來精悍無比,如今卻敢怒不敢言的親信,得意洋洋地朝她走來時,她在心底低咒了一聲,然後理也不理他,逕自轉身向馬車走去。
「我說,阿九啊!別這麼快就把爺打發走嘛!爺可不是那麼隨便、不負責任的男人哪!」
望著雲萳由馬車中取出一個華貴的珍寶盒,荊琥岑突然放開身旁女子,緩緩走向她,然後將唇俯向她的耳畔,搖了搖食指。
「更何況這天禧草原上啊!壞人很多的,特別在年關將近之時,好危險的。」
「所以呢?」無視鼻間傳來的那陣純男子氣息,雲萳冷眼瞅著眼前那張怎麼看怎麼怪,雖材質極薄,透氣性極佳,卻由頭至頸,將他本來面目徹底遮蔽住,如唱戲人臉譜似的詭異面具。
「老實說,爺實在心疼你們這群娘們兒啊!所以爺決定了——」完全不在乎雲萳的盯視,荊琥岑說著說著,突然兩眼放光地將視線射向馬車後的那幾個大箱,「一路將你們護送至海老國,而且你們沒有任何拒絕的權力!」
一路護送到海老國?沒有拒絕的權力?
根本就是想假借護送之名,行勒贖之實,大敲女兒國竹槓嘛!
不過這樣也好,畢竟若能利用這段時間好好觀察這個痞子王的底細,甚至尋找處他的弱點,那些錢,就當繳學費了。
「甭謝,也甭客氣,更千萬甭因爺的貼心,心生感動而愛上爺!」望著身旁除了一臉冷然的雲萳之外,一干女眾全目瞪口呆地望著自己,荊琥岑不僅慨然地望天興嘆,「畢竟爺本就是個世間難尋,古今罕見的仁心仁德的俠義漢子,生平最怕的,就是見著你們這群娘們兒因爭寵不得而傷心欲絕的小俏臉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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