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早上九點鍾,蔣立亭被外頭嘈雜的聲音吵醒,她睜開眼睛,看了眼床頭的鬧鍾,距離她設定的時間隻差一分鍾。
不能再睡懶覺了,今天會很忙。她起床,在鬧鍾響的那一刻,迅速按掉了鬧鍾。
她下床,進浴室梳洗,再回到房間抹個保養品和上妝,隨手從衣櫃裏拎了件連身洋裝套上,準備出門。
九點半,時間還很早,她可以買個早餐再到工作室。
蔣立亭哼著歌,腳步輕快的來到車庫,先用電動鎖打開車庫大門—
「咦,新鄰居?」她看見對面空了很久的日式獨棟平房門口,停了一輛搬家公司的車,而搬家工人正把大型家具往屋子裏扛。
蔣立亭看了好一會,那些工人小心翼翼搬運的東西,讓她沒有辦法不好奇。
因爲她看見了一套非常棒的音響設備,那一套音響不隻是她很喜歡,連她哥哥也很想要在家裏擺一套,可惜,媽媽不準,他們兄妹便乖巧地沒有買。
「用來聽搖滾樂就太棒了……」蔣立亭羨慕地道,邊坐上她的小車,發動引擎,準備出門上班。
當她的小車要駛出時,對面鄰居的車庫門忽然大開,出現了一輛非常拉風的超級跑車。
「哇喔……藍寶堅尼耶!」蔣立亭的眼睛閃閃發亮。「要是哥知道新鄰居有音響還有藍寶堅尼,肯定會嫉妒死。」想起今晚就要回家的哥哥,她眼睛不禁含笑,並以贊歎的眼神看著那輛跑車。
跑車主人的駕駛技術非常高超,行雲流水地駛出車庫,呼嘯一聲,揚長而去。
超級跑車離開後,她才慢吞吞地開出自己的小March,往上班的方向駛去。
蔣立亭在兩條巷口外,某間小學正門口的早餐店停下車。
「亭亭,早安。」身材圓胖的老闆娘看見她便笑了。「一樣呴?」
「對!」蔣立亭笑著點頭,她每天都固定買一份從小吃到大,怎麼吃都不會膩的港式蘿蔔糕以及好喝的古早味豆漿。
早上九點多,上班、上學的人潮少了,店裏不像稍早之前一樣忙碌,內用的客人也隻有零星幾人。
「妳都這麼晚才出門上班,真好,都不會跟別人擠到。」
「可是都晚上十點才下班,今天還可能要待到十二點呢。」蔣立亭雙手一攤。晚上班沒錯,但是工作時數並沒有少到哪裏去。
「生意很好呴?」
「過得去啦。」她謙虛道。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總感覺有人在看她,怎麼回事呢?
「好了,亭亭姊,一共四十塊。」老闆娘的女兒利落地將早餐裝袋並遞給她。
「謝謝。」蔣立亭付了錢,拎著早餐,順勢望了店內一眼,迎上一對凝視的目光。
那是一個穿著皮衣皮褲的男人,頭發理得很有型,五官深邃,眼神銳利,但卻非常不搭的吃著小熱狗三明治。
她不清楚對方爲什麼要這樣看著她,可她感覺不到他的惡意,于是她對那人微微一笑,輕輕一點頭。
男人楞怔了一下,也朝她點了點頭。
哎呀,這樣又認識了新朋友對吧!但是不能被哥哥知道,如果哥哥知道她又隨便對陌生人微笑,絕對會敲她腦袋的。
蔣立亭邊想著邊離開了早餐店,走向自己的小車,開車趕上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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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家美宴」,一間坐落于市中心某棟大樓十四樓的宴席承包公司,是蔣立亭工作的地方,而她的老闆默林正是北部宴席界的翹楚,人稱女王。
梅家美宴以制作美味精緻的食物聞名,主攻籌辦中小型宴會,小到兩人餐會,大到五百人的宴席,皆能推出客制化菜單,不隻是喜慶宴席,連企業招待外商,他們也能做出美味又地道的各國料理。
其中掌廚的就是梅家大廚,今年三十有五的默林女王,而蔣立亭則負責甜點的部分。
在恒溫控制的無菌工作室裏,蔣立亭正聚精會神的在一座五層婚禮蛋糕上頭,擠上細膩的奶油花。
五層大蛋糕已抹上了均勻的奶油,以糖花制作的玫瑰花瓣栩栩如生,自最頂端蜿蜒點綴而下,占據了蛋糕三分之一的面積,而蛋糕最頂端的,是一對細緻的新人糖偶, 版的五官與料理台上立起來的新人婚紗照,有七分相似。
蔣立亭小心地旋轉蛋糕,補上一朵朵美味的奶油花,將婚禮蛋糕做最完美的呈現。
大功告成的那一刻,她手捧著奶油槍,對自己又一次制作出美麗的婚禮蛋糕感到得意,快樂地欣賞著自己的傑作。
「Good,我真棒!」她先贊美自己一下,接著才喚來學徒幫忙把蛋糕送進冷藏室,待明天布置婚禮會場時好一同出貨。
蔣立亭和學徒們一同把工作室整理幹淨,把東西都物歸原位後,她看向牆上的時鍾,發現才八點半,不禁大喜過望!
明天是黃道吉日,公司接下了四場婚禮和一場家宴,她一共要出四個婚禮蛋糕以及兩道義式甜品,本以爲今天會忙到午夜,想不到她全力以赴,竟然提早完成了。
太好了,她要去大吃一頓來犒賞自己今天的辛勞!
離開工作室後她脫下身上的廚師袍,露出穿在裏頭的輕柔洋裝,再拿掉頭上防止頭發掉落的帽子,還給自己柔媚的女人本色。
「辛苦了。」一出門,穿過走廊,就看見一名穿著利落套裝,充滿精明幹練氣質的女人對她微笑,手裏還捧著她最愛的「陳三鼎青蛙撞奶」。
「紗紗,我愛妳!」蔣立亭眼睛發亮,飛撲而上,搶過最愛的飲品,大口吸了起來。
QQ黑糖粉圓配上鮮奶,這樣的口感讓她無法抗拒,三兩下就把粉圓吸了大半,吃得兩頰鼓起來,一臉滿足的模樣。
「我好餓。」迅速解決了飲料後,蔣立亭對著好友撒嬌。
「妳能不餓嗎?從早上十點進公司,隻吃了一份蘿蔔糕就忙到現在,還不準人吵妳,妳喔!」梅紗忍不住敲她腦袋,一臉責備。
「在工作室裏不覺得餓嘛。紗紗,我們去吃『杏子豬排』好不好?」蔣立亭拉著好友,討好地問。
兩人是從高中就認識的好朋友,大學也念同一所,畢業後,梅紗進公司幫忙姊姊默林,而從小就對甜食制作展現興趣和天分的蔣立亭,則被默林看重,送到巴黎學藝,回國之後就進入梅家美宴,擔任首席甜點師傅。
正當梅紗要答應好友的時候,蔣立亭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喂?哥!你到了?這麼快?我忙完了……還沒吃晚餐,我想吃杏子豬排,好!我們直接在店門口見。」蔣立亭一聽見哥哥的聲音,登時眼睛發亮,神情充滿快樂。「紗紗,我哥回來了,一起去吃晚餐吧!」
「你們去吧。」梅紗爽快地輕拍好友肩膀。「我姊還沒離開廚房,我不能先走。」她擡出壞脾氣的姊姊當擋箭牌。
「妳幹麼這樣啊,我哥又不會吃人。」蔣立亭實在不解,這十年來好友避她哥哥也避得太明顯了吧。
「我沒有啊。」梅紗微笑。「明天羲人結婚,公司都快忙死了,我中午還請假,如果今天不把事情做完,妳覺得我姊會放過我嗎?」
蔣立亭表示了解的點了點頭,同情地拍拍她,「好吧,爲了明天我們可以好好坐下來吃羲人的喜酒,妳快去陪默林姊吧。對了,我有做一些松露巧克力,在冷凍庫裏,妳可以拿給她吃。」經前症侯群的女人,太可怕了。
「亭亭,妳真是我的救命恩人!」梅紗感動的握住好友雙手。「好了,妳快下班吧。」
「好啦!」蔣立亭無奈的被好友趕下班。
*****
舍棄開車,蔣立亭招了輛出租車前往餐廳,沒多久她在餐廳門口看見了站在屋檐下等待的男人,不禁露出笑容,付錢下車,踩著高跟鞋奔去。
「哥!哥!」她快樂的奔至哥哥面前,小手搭在他手臂上。「請客!」她擡頭看著高壯的兄長,小臉流露出調皮的嬌憨模樣。
蔣禦文看著妹妹,斯文清俊的臉龐浮上一抹溫和的笑。「那有什麼問題,隻要妳吃得下的我全請!很晚了,我們快點吃飽回家。」他拉著妹妹進入餐廳。
點好餐,在等待餐點送上來的時候,蔣立亭嘰嘰喳喳的跟哥哥講起自己最近在忙什麼,工作上發生了什麼趣事,蔣禦文安靜的聽著,偶爾打趣回應幾句,兄妹倆相處融洽,不知情的人還以爲他們是一對情侶。
「最近身體怎麼樣?」用完餐,蔣禦文喝著熱茶,關心地詢問妹妹的身體狀況。「頭還會痛嗎?」
「不會。」蔣立亭仔細地想了一想後搖搖頭,再擡頭看著哥哥正經的臉龐,不禁笑道:「哥,你就愛窮擔心。」
「我不擔心行嗎?」蔣禦文放下手中的茶杯,看著妹妹明媚的笑顔,歎道:「怕妳又忘記我們了。」
蔣立亭聞言心一痛,小臉滿是愧疚。「哥……不要這樣啦。」
她在高一的時候出了一場嚴重的車禍,差點救不回來,當時受的不隻外傷還傷及了大腦,她在昏迷一周好不容易蘇醒過來後,卻忘記自己是誰,也忘記了所有的人。
經過休養才慢慢的步上正常生活軌道,漸漸恢複健康,也慢慢記起以前的事情,大多是片段,雖然偶爾會想起某個人,但不會立刻想起跟對方有關的事物,要經過一段時間才能再想起其他相關的回憶。
最後在家人和親朋好友們的協助之下,她想起自己是誰,想起了她重要的家人和朋友,雖然很多重要的回憶想不起來了,可這十年來,大家一起幫她制造了很多新的回憶。
而那一場車禍造成的後遺症,不隻是她一疲倦就會産生偏頭痛,還有哥哥總像老母雞一樣的關心她。
蔣家經營進出口貿易公司,近年來把重心移往大陸、東南亞一帶,蔣禦文身爲長子,自然是接班人,他念完碩士、服完兵役後,便跟著父母在國外做生意,隻留蔣立亭一個女孩子在台灣工作。
蔣家父母每三個月回台灣一次,平時以視訊電話關心女兒,蔣禦文則平均兩、三周就回台灣一趟,短暫停留個兩、三天,看看妹妹過得好不好,關心一下她。
她忍不住歎道:「爸媽都沒有你這麼小心翼翼。你如果對你女朋友有對我一半關心就好了。」想起哥哥交往過的女朋友們,她更想歎氣了。
「這次你怎麼一個人回來?淑儀姊姊呢?」又分手了吧?下一個是誰啊。
蔣禦文笑笑的伸出手指往妹妹額頭上一彈。「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管。」
「噢!我都二十六歲了還小孩子,你也才大我兩歲而已!」蔣立亭摀著額頭痛叫。「一定是又分手了才會對我下毒手……哥幹麼這樣,你被甩又不是我的錯。」
「我怎麼可能被甩?」蔣禦文嘴角上揚,嘲諷道。
看著哥哥自信的模樣,她忍不住認同,「也是。」
蔣禦文笑了出來,「臭丫頭。吃飽了,回家吧,妳今天有開車?」
蔣立亭兩手一攤,賴皮道:「哥哥難得回來,都肯請客了,那接送這種小事就順便一下嘍!最近油電雙漲,我把車留在公司了,星期一下班再開回來。」
「小滑頭。」他睨了她一眼,倒也沒有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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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回到家梳洗完,蔣立亭煮了一壸咖啡端去哥哥房間,打算好好和他聊一整晚。
她黏著敬愛又祟拜的哥哥嘰嘰喳喳了一夜,直到眼皮重到快閉上了,才被哥哥笑罵著趕回房睡覺。
回到房裏,她把房間的空調打開,關掉床頭的小燈,鑽進被窩裏,沒多久便安然入睡。
此時夜涼如水,蔣家對面的日式平房門廊前,坐著一名穿著白底松竹紋浴衣的高大男子,他拎著冰涼的啤酒,注視著蔣家二樓,一扇垂掛著小花窗簾的窗,直到房間內的燈熄滅。
殷嶽,藍寶堅尼的擁有者、蔣家的新鄰居……應該說是老鄰居了。
覆蓋住眼睛的瀏海,掩去了他眼中的銳利精光,他一口氣喝光啤酒,一手捏扁啤酒罐,對著窗戶的方向,神情複雜、聲音沙啞地輕吐一句—
「亭亭,我回來了。」
而後神準地將啤酒罐投入家門前的垃圾桶裏,轉身踏進沒有點燈的宅子,動作輕悄,沒有發出半點聲響,如鬼魅般融入夜色裏。
星期六的早上,天氣好得讓人沒有辦法睡懶覺,陽光灑入屋內,曬得蔣立亭不得不睜開眼睛。想想,反正今天參加的喜宴是在中午,她現在起床打扮,再去美容院做個頭發,吃個小東西墊墊胃,再加上車程,時間也差不多了。
于是她認命的下床梳洗,把自己打扮好,穿上數日前就準備好的小禮服,以及黑色透膚絲襪和高跟鞋後,出門覓食兼做頭發。
但因爲車子留在公司,哥哥又是今天喜宴新郎的男儐相之一,早就出門了,所以她隻能乖乖搭小黃。
剛走出自家大門,回頭上鎖,一陣帶著熱氣的風吹來,連帶響起了清脆的鈴鐺聲。蔣立亭回頭,一眼就發現了聲音的來源。
對面的那棟日式平房,屋檐下吊著一隻晴天娃娃及風鈴。
「難怪天氣這麼好。」她遠遠的對著那個晴天娃娃說:「謝謝你嘍。」
而就在這一瞬間,突然有大量的畫面湧入她腦海中,她一時接收不來,頭暈了一下。
「哇啊!」她突然想起來了,在她很小很小的時候,曾經在這家屋檐下看見一樣的晴天娃娃。
蔣立亭面對著日式平房,楞楞的對照腦海中的記憶。
「原來……」她現在才想起來,在她小時候,這裏曾住著一個溫柔婉約的女人,她是個日本人,一舉手、一投足都有溫暖的味道。
她記得,那個女人……喜歡晴天。
如果下雨,她便會跪坐在長廊上,微笑著對她招招手,邀請她一起制作晴天娃娃,然後分她一個甜甜的紅豆銅鑼燒。如果雨停了,她會笑咪咪的對著晴天娃娃說:「謝謝你了。」
那甜蜜柔軟的滋味,她想起來了,突然間,她很想再吃一次那個銅鑼燒。
「回來時記得去買食材,我要做銅鑼燒!」決定了,她要重現記憶中的味道。
不過……那個有著溫婉笑容的女人叫什麼名字?
可惜,她想不起來了,隻記起有這麼一個溫柔的鄰居。
要來不及了,蔣立亭沒有時間多想,對著晴天娃娃笑了一下,舉步走出街口,攔了一輛出租車,做頭發去了。
她前腳剛離開,殷嶽後腳便從屋內出來,經過前廊時,他停下腳步,看著晴天娃娃,再看看頭頂上的太陽,對著微笑的晴天娃娃說:「謝了!」
然後他進了車庫,上車發動引擎,踩下油門,離開了巷子。
兩人就這麼,擦肩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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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上的粉紅色喜帖,附上了新人美美的婚紗照。
拿著喜帖與眼前的大型婚紗照比對,確定了,這是他要參加的場子沒錯。
「阿嶽,你來了!」今天的新郎範姜羲人,曾無數次緻電,邀請殷嶽參加婚禮,如今,看見多年不見的好友依約出現在婚禮上,他感動得上前給殷嶽一個大擁抱。
「你打那麼多通電話來邀請,我能不來嗎?還有,你抱得這麼用力,看來是很滿意我送的賀禮。」殷嶽輕笑。
「沒錯!我老婆非常喜歡你的賀禮。」範姜羲人爽快的承認。任何人收到一輛高級新車作爲新婚禮物,都會開心到眼睛笑瞇了吧!
「不過這讓我非常困擾,你要是結婚,我怎麼回禮?」
「這些年來,隻有你跟我保持聯絡,憑你這份情,一輛車算不了什麼。至于回禮……你不用煩惱。」他神色微黯。
「我不會結婚。」
範姜羲人見好友苦澀的神情,心跟著一沉,他壓低聲音道:「你不能一直自責—」
「羲人!」一道清脆的聲音插入兩個男人的對話。「恭喜!」
蔣立亭一踏進宴席,才剛交上禮金,轉頭就看見了新郎官,忍不住開心上前跟老同學道賀。
「亭亭!」範姜羲人看見她也眼睛一亮。「謝謝妳今天贊助的結婚蛋糕,我老婆非常喜歡。」他走過去,伸開雙臂,給老同學一個感激的擁抱。
「自己同學客氣什麼!」
其實,殷嶽知道自己爲什麼會參加這場婚禮,不是好友的力邀,而是他抱持著希望,盼望可以在這裏見到她。
十年了,她不再是青澀的小女孩,現在的她多了分女人味,但要說成熟嘛……她清澈眼神流露出來的天真,還保有小女孩的味道。
不自覺的,他放柔了臉部表情,柔和了他散發出來的戾氣。
「羲人,你忙,不吵你了,我去找我哥和紗紗。」見老同學在忙,蔣立亭也不打擾,隻是對那個臉很酷,陌生又莫名有一點點眼熟的男人笑了笑便要離開。
殷嶽還想多看她幾眼,還想聽她說幾句話……正打算開口,就聽見熟悉的聲音傳來。
「小亭。」
「哥!」蔣立亭看見哥哥,立刻像隻愛撒嬌的小貓般撲上前,開心的模樣讓人莞爾。「我來了。」
「嗯。」蔣禦文微笑看了妹妹一眼,但當他擡起頭,看見新郎以及他身旁的殷嶽時,表情就沉了下來。
今天氣溫又一次創新高,室內空調敵不過陽光透過落地窗照射進來時所帶來的炎熱,可明明是這麼熱的夏天,還是讓範姜羲人瞬間背脊發寒。
糟了!他發帖子的時候,忘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殷嶽和學長,王不見王啊!
「學長,我、那個,我邀阿嶽來喝喜酒。」他摸摸鼻子,老實的告訴蔣禦文,是他邀請了他的死敵。
「哥,你們認識?」站在哥哥身邊的蔣立亭好奇地在兩人間看來看去,但她怎麼看都覺得氣氛不對。
個性溫和的哥哥,就算是面對難纏的客戶或是他不喜歡的人,也能一派溫和的微笑,可今天他的臉卻垮下來了,而那個叫「阿嶽」的男人,表情也很僵硬。
「妳不認得他?」蔣禦文聞言低下頭來,詢問身旁的妹妹。
「我應該要認得嗎?」
「妳都不認識了,我怎麼可能會認識。走,我帶妳去妳的位置。」蔣禦文的表情登時從恐怖的緊繃轉爲溫和,笑意重新浮上臉龐,彷佛剛才那一瞬間的劍拔弩張是錯覺。
「喔。」蔣立亭沒有多想,乖乖跟著哥哥離開,可轉身前她忍不住再看了一眼那個叫阿嶽的男人,他的表情像是在隱忍著什麼似的……
「羲人,恭喜,亭亭呢?」一個急躁的聲音傳來,蔣立亭回頭,看見了好友梅紗。
她笑著要哥哥等一下,接著走向好友。
「她到了嗎?我們坐哪?咦?你不是……殷嶽嗎?」梅紗瞇眼,細細打量著老同學身邊的男人,很快便想起這個人是誰。「……好久不見。」
殷嶽?
這個名字怎麼那麼熟悉?
「你叫殷嶽?」蔣立亭站在好友身後,一臉迷糊的看著殷嶽。「我對你的名字有印象……紗紗也認識你?你是誰啊?」
她實在想不起來這個男人跟她的高中同學之間有什麼關聯。
這十年來,她跟紗紗可以說是天天黏在一起的,兩人之間沒有秘密,紗紗認識的每一個男生都會告訴她。
蔣立亭仔細思索,翻找腦海中的記憶,還是想不起來好友曾提過殷嶽這個人。
可爲什麼她對這個名字有種熟悉的感覺?到底在哪裏聽過呢?
「小亭,過來。」
聽見哥哥呼喊的聲音,她回頭應了一聲。「喔,好!紗紗,走,我們入席吧。」她對好友招招手,腦中卻突然閃過一個念頭,讓她再度回頭去看臉色又突然沉下來的哥哥,以及臉色一樣差的殷嶽。
這兩個人……她皺眉,疑惑地問:「哥,你爲什麼說你不認識殷嶽?」還沒等到他開口,她接下來的話,更讓蔣禦文臉色大變。「他不是你小學就同班的好朋友嗎?」
她,想起了一點點,關于殷嶽這個人。
鋪著米色桌巾的圓桌上,擺著一隻六十公分高的水晶花瓶,花瓶中插著一朵長莖玫瑰,桌面上灑落片片花瓣,在昏黃燈光下營造出浪漫的氣氛。
數碟開胃小菜已先擺上桌,看起來十分美味。
當頭頂上的水晶燈光線漸弱,宴席上的賓客們不禁鼓噪了起來,舞台兩旁的兩個巨大投影布幕,隨著音樂開始播放著新郎和新娘從小到大的成長影片。
男方這一邊,是他從小求學的曆程,小學、國中、高中到大學畢業,以及與新娘相識相戀的過程。
蔣立亭從幾張新郎高中時期的照片中,看見了熟悉的高中同學們,有新郎本人、其他參與婚禮的同學,好友梅紗、自己,以及那個叫殷嶽的男人。
原本對他的記憶,就隻有他是哥哥小學就認識的好朋友而已,想不到他會跟自己變成高中同學。
「咦?」她驚訝地立刻轉過頭,詢問坐在她身旁的殷嶽。「我們高中同班過?」可她不曾在畢業紀念冊上看過範姜羲人在婚禮上放出來的照片啊。「你不是哥哥的同學嗎?」
她想不透,哥哥的同學,怎麼會變成跟自己同班?
一些片段畫面在她腦海中浮現,從小到大,無論學業或運動比賽都拿第一的哥哥,生平頭一次踢到鐵闆,就是遇到了一個叫殷嶽的男孩子。
他是唯一一個聰明不下于哥哥的轉學生,並讓好強的哥哥産生強烈的競爭意識,在之後多次的競賽上,哥哥也曾經不隻一次的敗在他手上,她記得哥哥後來對他的態度不隻是敵手,更多的是互相欣賞。
哥哥大她兩歲,她高一的時候,哥哥高三,他們兄妹倆念同一所高中,而哥哥那時還是學生自治會會長,風雲人物一枚,可殷嶽呢?他該比哥哥表現更出色才是,怎會……
「因爲他留級。」協助新郎招待賓客,直到放影片才入席的蔣禦文隻能坐在最後空下來的位置上,那個位置不在妹妹身邊,而是在妹妹的好友身旁。
蔣禦文掃了眼連看他一眼都不敢的梅紗,沒有理會她的畏縮,徑自朝殷嶽拋去一個不歡迎的眼神,涼涼地道:「留級後直接休學一年,以至于變成我學弟,還丟臉到跟妳同班。」他火氣很大的坐下後,冷眼掃過坐在妹妹身邊的殷嶽。「沒念多久就休學離校,也算有自知之明。」
「嗯,高處不勝寒。」殷嶽連想都沒有想的接下戰帖,輕應道:「在那所學校裏,我找不到可敬的對手。」意思是,就連當時全校第一名,當上學生會長的蔣禦文都激不起他的鬥志。
明嘲暗諷,完全不掩飾兩人的不對盤。
「哇!」蔣立亭再遲鈍,也發現了氣氛很詭異。「紗紗妳記得我哥曾經對誰用這種口氣說過話嗎?」她忍不住拉過身邊的好友小聲詢問,她不敢開口問的是,她優秀聰明,向來是王子形象的完人哥哥,什麼時候被人氣到臉歪掉過?
殷嶽,這人是個人才!
「……我不想回答這個恐怖的問題。」梅紗悶聲道。「別害我。」
此時,影片播完了,聚光燈投向宴席廳門口,伴郎和伴娘隨著音樂踏上紅毯,接著是在衆人歡呼下走出來的新郎,他來到紅毯的中間,迎接由準嶽父帶領,朝他走來的新娘。
新人相視一笑,在衆人的掌聲中走向台前。
蔣立亭立刻把哥哥的陰陽怪氣拋在腦後,她用力鼓掌,開心的跟好友八卦起來。
「羲人的老婆是大正妹耶!」
「真的,不枉他從小學就癡癡的等啊!」梅紗跟好友咬起耳朵。「他高中、大學都堅決不交女朋友耶,直到他找到他老婆。」
「難怪我哥畢業,他接學生會長職務後,盡管那麼多學妹和學姊跟他告白,他都拒絕了。」癡心又不花心的好男人,贊!
婚禮司儀介紹完今日的主角後,新人下台去換衣服,菜也陸陸續續的上桌,蔣立亭也把注意力轉回餐桌上頭。
好豐盛的菜色喔!她不禁食指大動,期待菜快點轉一圈到她面前來。
結果讓她意外的,當菜先轉到殷嶽眼前時,他卻不是先爲自己夾菜,而是幫她以及紗紗服務。
「啊,謝謝。」蔣立亭受寵若驚地道謝。
「好感動喔!」梅紗兩眼發光,看著很多年沒見的老同學,「殷嶽,你竟然記得我愛吃雞翅膀。」她相中那隻肥美的雞翅很久了,生怕被別人先搶走,想不到老同學竟然幫她布菜,她真是太感動了!
「也記得我隻吃雞胸肉。」蔣立亭也感到訝異。「謝謝。」
「妳們以前就常常黏在一起,尤其是吃飯時間,吵得我不能睡覺,我連作夢都會夢見妳們爲了交換便當菜色而吵個不停。」殷嶽看著兩人,嘴角微揚,簡單的將過往的事一語帶過。
「這種小事情也記掛多年,爲什麼別人說過的話,卻半點也記不得?」今天的蔣禦文,機車沒有極限。
「哥,你今天火氣怎麼這麼大!」蔣立亭不知哥哥的火爆脾氣是爲哪樁,對他一皺眉,回頭抱歉的對殷嶽說道: 「那個……我高中的時候發生車禍,傷到了大腦,很多事情都忘記了,是可以想起一些事情,但是需要很多關聯性事物幫助我,不然頂多隻能想起一些片段……
「對了,殷嶽,你高中是不是坐在我旁邊?你的位置靠窗戶,在最後一排最後一個位置?」剛剛哥提起他們同班,她腦海中便有一些片段湧出。
她笑著問身旁的殷嶽,沒有發現哥哥隔了幾個座位瞪著她,表情非常火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