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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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如鉤的新月被飄來的一片烏雲遮掩了皎亮的光華,暗寂的深夜,桂花獨自綻放著沁人的幽香。

  一條人影悠閒的漫步在高牆深院的吏部尚書府裡,避開了幾名巡守的護衛,他宛如貓般輕靈的步履,無聲的停留在一座小樓前。

  開啟了大門,他熟稔的走到一間房前,伸指悄悄的移動了一扇緊閉的窗子,不意外的瞥見了床上兩具火熱糾纏在一起的軀體,還有那一陣陣淫蕩的呻吟聲。

  窺視了片刻,他揚起了慣常掛在唇邊的微笑,再踱到了另一座樓宇;看到了與方纔所見相同的情景,除了那兩張臉不同外,那交纏在一起,透著汙移慾火的赤裸肉體並沒有什麼差異。

  他再走至一棟雕繪華麗的院落裡,漆黑的瞳眸閃著譏笑,傾聽著房中傳來一陣陣的淫聲浪語。依據他多年的觀察心得,那誇張的呻吟聲過於虛偽。

  顯而易見的,這房中的男人並無法滿足床上女人的需求,而那女人卻刻意想討男人的歡心,所以朱唇不斷吐出做作的低吟。

  因為那男人正是這間大宅院的主人吏部尚書李錦,女人怎能不刻意的想掩飾男人的無能,尤其她的榮華富貴還得靠這男人的賞賜。

  這裡有五、六十名姬妾等著男人的寵愛,人人想盡花招的想博得男人的青睞,等著他賜與華服、美食、珠寶。

  畢竟在這樣一個冷酷又勢利的豪門宅第裡,身為姬妾,若是無法得到主子的憐愛,境遇將會很淒涼,就連奴僕都不把被冷落的姬妾看在眼底,還任意的欺壓。

  最後他走往廚房,取來了幾枚包子、饅頭,漫步回他在這所大宅中的住所——最東邊被遺棄的一座偏僻又陳舊的小屋。

  屋中僅有兩間房,他來到後方那間較小的房裡,燃亮了桌上的燭火,取出剛才帶回來的食物,遞給了臥在床上的男人。

  那男人若站起來應是十分的高大,可他黯淡青白的臉上卻是極度的削瘦,眼睛因為缺乏肌肉的支撐而凹陷進去,身上也僅徒具骨架,擡起的手宛若枯骨般,唯一不同的是上面覆蓋著一層薄皮,包緩著底下清晰可見的青色血脈。

  「怎麼又這麼晚才回來?」男人粗啞的聲音透著不悅。

  「去看戲了。」他瞟一眼床上的人不溫不火的說,倒了一杯茶擱在床旁給男人。

  「哼,那有比伺候我重要嗎?小子,我告訴你最好盡心的服侍我,你將來有沒有出息可全部得靠我了。」男人拾槁的眼突然迸射出兩道銳利的精光,說話的語氣宛若此刻自己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人物。

  他淡掃男人一眼,精緻俊美的臉上浮著微笑,冷淡的眼神卻擺明了並不怎麼在意。

  「我只知道若你想再偷生幾天,就不要對我擺臉色。」他十分溫柔的說著。

  「小子,你敢這樣跟我說話!」男人租嘎的聲音突然變得狠厲。

  「對一個無法行走,又再活沒幾天的人,我已經很仁慈了。」雖只有十三歲,可他帶笑的臉上卻老沈得沒半絲的溫度。

  「你好大的膽子!」男人暴膛雙目瞪住他,似乎非常的震怒,他伸手便捏碎了床邊的杯子。

  卻見身前的少年沒一絲懼怕之意,笑意依舊,男人的怒火奇異的瞬間斂去,扯出了大笑聲。

  「哈哈哈,我果然沒有看錯你,你不止根骨奇佳,還夠無情。夠冷酷,夠有膽量,不枉我這兩年將畢生的絕學全都傳給了你,看來縱使那些自稱替天行道的白道,用盡一切汙穢不堪的手段想除掉我厲魔木橫天,也絕沒想到我在死前,栽培出了另一個比我更絕、更狠的人。」

  男人探進懷中取出了一本汙黑的書冊交給少年。

  「來,把這拿去。」

  他接過,用也沒瞥一眼的直接丟在桌上。

  「你知道這本書是什麼嗎?」男人見他似乎並沒有把那書當一回事,雙目陰森帶回來的食物,遞給了臥在床上的男人。

  「上面不是寫了『陰陽魔功』嗎。」他傲傲的回道。

  男人畢然會告訴他那本書的珍貴之處,「沒錯,你知道這可是江湖中人人覬覦已久的絕世武功秘發,只要能練會這套武學,就能令你橫掃江湖,所向披靡,成為武林中第一人。」他陷入昔日光彩的回憶中,緬懷著過去他叱吒風雲時的輝煌成就。

  少年的目光投向床上的男人,臉上掛著嘲諷般的笑,吐出柔和的語聲,但聽來卻冷寒若冰。

  「你確實是第一人,第一可憐悲慘之人。若那書真如你說的那麼神奇,你又何以弄成這般潦倒,甚至連腳筋都被砍斷?是你太笨,還是對手太厲害?」

  兩年前的深夜,救了倒臥在後院外的男人,並非出於他善良,而是閒來無事。

  因為以前老愛拿他出氣的幾位兄長,在他總是回以笑容的面對他們所有的惡劣行徑後,覺得無趣不再來找他。

  一人生活在這僻靜的小屋,鎮日無所事事,就因過於無聊,所以才拖回當時滿身是血的他。

  「小子,你敢輕看我!」男人怒旺雙目,「當年亮出我的名號,就足以令人嚇破膽,誰人不識我厲魔木橫天,我稱霸江湖的時候,人人見到我都害怕得跪倒在我面前求饒,沒人敢招惹我。」

  他突然咬牙嗅恨的又說:「只是,我後來被人暗算出賣了的自稱是正派的人竟然勾結我的心腹,在我的酒中下了毒,趁我不備時偷襲了我,所以我才落得今日這個下場。」

  少年打了個哈欠,毫無興趣聽他再話當年之勇。「就算你以前再強,也無法抹去如今你這可悲的人生結局。真是無聊,我要去睡覺了。」他站了起來要出去。

  「小於,你站住。」男人急喚。

  「幹嘛?」他無趣的瞄他一眼。

  男人慎重的交代,「這兩年我傾盡所學的教你武功,就是要你日後替我報仇,你可別忘記了。」

  「報仇?」他茫然的看著他,似乎不知那是什麼事。

  他憤怒的提醒,「你忘記了嗎?這是當初你答應的條件。我傳授你武功,你替我殺了叛徒張揚威。」

  「是嗎?既然這樣,你放心吧,我會替你辦到的。」少年隨口說,根本沒半點真誠。

  男人指著被他留實在桌上的書冊道:「你拿去看,有什麼問題趁我還有一口氣在,這幾日可以多少指點你一些,否則憑你自己想練成裡面的武功,恐怕要花上十年、二十年的時間。」

  少年隨手翻閱了一遍書冊,輕蔑的吐出話,「這東西要花十年。二十年?別說笑了!還你,既然你那麼寶貝它,等你死了我會把它跟你一起葬了。」他將書甩回床上給他。

  「你都看懂了?」男人驚疑的問。

  「我還會背咧,要不要我念一遍給你聽?」瞥見他懷疑的眼神,少年將剛才看到的內容一字不漏的念了出來,連招式都一一的演練一遍。「怎麼樣,對不對?可有錯?」

  男人震驚的注視眼前的少年。「你果然是個天才,不止有百年難得一見的絕佳根骨與悟性,還能過目不忘!看來離我大仇得報的日子不遠了。哈哈!江湖中將再出現一個更狠絕的魔頭。」

  在傳他武學的第一日,他就發現這少年天賦異稟、絕頂聰明,教他的東西他幾乎只說一遍他就能領悟了,合該是個不世出的武學奇才,甚至遠勝過當年的他。

  若他沒落得這般田地,一定會將這少年毀了,免得有朝一日成為自己的對手,可此時他慶幸自己遇上了這少年,天不亡他呀,他一生所學才能有傳人。

  少年眼中透著一抹冷嘲的眸光,掃了男人一眼。他壓根無意為他報什麼仇,更沒有興致當什麼魔頭。之所以沒有坦白告訴他,是因為乏味的日子想找個人逗弄,反正他也快死了,又何必戳破他的白日夢呢。

  「我不會看錯人的,」男人如著魔般的看著少年,興奮的說:「以你的資質,你日後一定能成為比我更心狠手辣的一代魔頭,屆時江湖上將掀起一陣腥風血雨,哀鴻遍野,哈哈哈……」他彷彿也聞到了那濃厚的腥甜味,忍不住亢奮的戰慄起來。

  在少年的身影即將離開時,他瞪著他的背影狂笑道:「你不信嗎?小子,你夠冷血,你眼底那抹不在乎一切的冷漠眼神,將會使你一步步的邁向我的後塵,我唯一可惜的是,無法親眼看到你如何在江湖上興風作浪、翻雲覆雨。」

  少年沒入了黑暗中,沒把他的話當一回事,他從頭至尾都將男人當成是一個瘋子。

  床榻上的男人因淡的眼神閃耀著最後的光輝,他知道他的生命再撐不過三日了,可他已經了無遺憾,不用親眼目睹,他都能預見到才平息未久的江湖,又將沸沸揚揚。但他千算萬算卻怎麼也無法料到,日後會半路跑出了一顆石頭,絆住了那個他看好將成為混世大魔頭的人。

熱鬧的街市,人群熙來攘往,兩旁的小販吃喝叫賣著各式的物品。

  一名全身骯髒瘦小,年約六、七歲的小乞兒,蹲伏在地上,面前擺著一隻破碗,路過的好心人投下了一枚銅錢,小乞兒道了聲謝才要收起來,隨即被另一名年長的大乞丐手快的給奪了過去。

  「還我,那是我的。」小乞兒一雙圓眼怒瞪搶走了賞錢的大乞丐,隨即撲上要奪回被搶的銅錢。

  但小乞兒豈是那大乞丐的對手,弱小的身子隨即被那大乞丐拖進了一旁的小巷子裡,他一揮手就將小乞兒打得跌倒在地。

  「呸,憑你這小病子也敢跟我搶。這地盤可是我的,你在這裡乞討到的每一分賞錢都歸我所有,你還不清楚嗎?」大乞丐一腳踩住他瘸了的腳,髒汙的臉上咧出一個得意的笑。

  小乞兒奮力的想掙脫他的腳,但大乞丐故意踩得更加用力,疼得他唉叫出聲。

  一旁另一個乞丐看不過去來說情。

  「瞧他年紀小小便出來行乞,又跛了一隻腳,也夠可憐的了。算了吧,胖哥,別欺人太甚,給人留個活路。」

  「哼,誰教他不長眼,在我的地盤上還敢反抗我。今日就算了,下次若再犯,我絕不饒他。」大乞丐惡意的再踢他一腳才走。

  小乞兒站了起來,一雙圓眼不甘的瞪住他,跟在他身後,直到他走到巷口時,小乞兒猛然的用力往前一撞,大乞丐沒防備的被撞得倒地,手中握著的銅錢也滾落了下來。

  雖跛著腳,可小乞兒動作極快的上前想撿回自己的賞錢,卻被一匹疾馳的馬給驚嚇到呆立原地,所幸馬兒的主人利落的拉扯住韁繩,才沒撞著他。

  馬上的男人李鴻,氣沖沖的怒斥出聲,「你找死呀,嫌活得太長了嗎?想死的話,去死在別的地方,別弄髒了我的馬兒。」說完一甩鞭便朝小乞兒揮了下去,害他吃痛得跪倒在地。

  後面趕上的另一匹馬,馬上的李齊見狀也跟著斥喝,「你這臭乞兒還不快滾,敢擋著爺兒的路,信不信你爺兒我踩死你。」

  小乞兒移動了身子,緩緩的朝一旁爬去,看到了一雙陳舊的鞋子擋在面前,他繞過了那鞋子往旁爬。

  可誰知剛才馬上的那兩人,竟跳了下來將他圍住了。

  「慢著,小乞兒。」李齊擋住了他的去路。

  小乞兒木然的擡頭,瞥了一眼叫住他的人。

  「李焰,你瞧這小乞兒如何?」李齊卻指著地上的他,看著一旁另一名十分俊美的少年說。

  「很好笑。」少年臉上浮起一個大大的笑容。

  「李焰,這乞兒有什麼地方好笑的?」李鴻不懷好意的問。

  「他蠢到為了一枚銅錢竟然不顧性命。」少年依舊一臉笑咪咪的,從剛才小乞兒如何被大乞丐欺負,到他幾乎要被馬撞上,全都落入他的眼底。

  若非為了看這小乞兒最後的命運如何,他也不會被他的幾位兄長發現。

  「但我倒覺得這乞兒真是可憐哪,小小年紀就淪落街頭行乞。唉,我真是同情他哪。」李齊一臉假笑,望了望身旁的同伴,「二哥,你說是不是?」

  「沒錯,他讓我想起了某個人。」被喚二哥的李鴻說。

  「可不是嗎?我也覺得他們很像。當年他為了撿一隻破爛的手鐲,竟然不惜伸手在茅廁的糞坑裡拚命的撈著哩,弄得全身又髒又臭,沒人敢接近,還被爹給狠狠的教訓了一頓。」李齊臉上浮起了惡意的笑。

  他又朝李鴻說:「二哥既然他們那麼像,人家說有什麼主子就有什麼奴才,反正李焰身邊還沒半個侍童,我瞧爹八成也早忘了咱們府裡還有這麼一位少爺了,不如我們就行行好,幫咱們十五弟做個主,找個小奴才伺候他。」

  「說得也是,自從他娘死了之後,他便一人孤零零的無依無靠,連爹也瞧都不瞧他一眼,還被趕到了東邊的破舊鬼房子裡去,咱們這些做人兄長的,豈能這麼沒有手足之情。」李鴻說著佯裝起一張慈善的臉,看向少年。「李焰,從今天起,這個小乞兒就是你的侍童了,你們主僕既然一樣可憐,一定能相處愉快吧。」

  兩人霍地轟然大笑了起來,李齊鄙夷的睨了一眼地上的小乞兒。

  「沒錯,雖然這乞兒破了一條腿,可他畢竟還是個人哪,多少能幫上你一點什麼的,不會反倒過來要你這個堂堂吏部尚書府的十五少爺服侍。」

  看著少年臉上掛著不在乎的笑,李鴻質問:「李焰,瞧你那神色,莫非是在嫌棄這個渾身髒臭,又笨又瘸的乞兒,不想要他當你的侍童嗎?」

  他俊美的臉上揚起燦爛的微笑。

  「怎麼會呢,我中意極他了,謝謝兩位兄長的一番好意。」

  「你叫什麼名字?」李焰帶他回到自己的小屋,心中覺得有趣極了,才埋了一個死老頭,現在又來了一個小鬼頭讓他玩。

  「小乞兒。」他傻傻的瞪著眼前這個俊美的少年。很少見到有人生得這麼好看的,雖然他身上的衣裳十分的陳舊,卻一點也掩蓋不了他出色的外貌。

  李焰臉上的微笑依舊,只是聲音中多了不耐。

  「我說的是名字,你聽懂了嗎?」

  「我、我只知道大家都叫我小乞兒,我不知道我還有什麼名字。」

  「是嗎?」上下的瞟了他一眼,李焰沈吟了片刻道:「看你又小又髒的,今後你就叫小石頭吧,往後你就稱呼我為焰主子,知道了嗎?」

  「焰主子?」他愣愣的看著少年。

  「沒錯,我是你的主人,你是我的奴才。」日子應該又會有趣起來了。

  「奴才?」他圓亮的眼似乎還不太瞭解這意味著什麼。

  ※※※

  「來吧,小石頭,我帶你去瞧些好玩的事。」深夜,李焰帶著自己的侍童悄悄的走往一棟樓宇。

  他無聲的推開了一道窗,移出一條細縫,示意小石頭窺看房中正在上演的纏綿好戲。

  才瞥了一眼,小石頭的嘴隨即張得老大,瞪直了眼睛。李焰迅即的摀住了他的口,不讓他叫出聲。

  他附在他耳邊警告的低語,「你給我用眼睛看,不要像個傻子一樣,蠢得嘴巴張得大大的。」

  李焰就這樣帶他看了幾處這種香艷火辣的春宮秀,最後停在一處院落,他沒再偷窺,反而駐足的傾聽房中兩人的談話。

  隨著他聽到的內容,李焰臉上的笑容愈來愈深,一直到房中除了飢渴淫蕩的呻吟聲外,不再有話聲響起,才領著小石頭回去。

  「死老頭不在,他最寵愛的女人就招來了別的男人上床,這回居然是要謀財害命。嘻嘻,看來事情會很有趣,女人果然是天下最毒之物。」

  收斂不住的笑意蕩漾在唇邊,他已經忍不住在期盼那一天盡快的到來,想親眼目睹一場好戲在這裡上演。

  「焰主子,那我們要不要告訴老爺這件事?」小石頭圓亮的眼驚恐的瞪視住他。方纔他並沒有聽清楚房中人的對話,可焰主子剛說的謀財害命,他可是聽得一清二楚。

  「你跟了我兩年,怎麼還是這麼笨?你說了別人也不會信,桃紅可是那老頭最得寵的女人,你想找死呀。」李焰敲了小石頭的腦袋一下。

  「再說,你想害我沒有好戲看嗎?我還沒見過強盜打劫是什麼模樣,這回難得能親見瞧瞧,你想破壞我的雅興嗎?」

  「什麼?強盜打劫!」一聽這字眼,登時把小石頭給嚇傻了。「那不是會死人嗎?」

  李焰一臉不在乎的說:「天下哪裡沒有死人,值得你這麼大驚小怪。」

  跟了他兩年,小石頭是有點摸清了這主子的脾性,但還是越想越不對。

  「可那些無惡不做的強盜若是殺了進來,咱們不是也會跟著遭殃。」

  李焰微彎身,一張俊臉垂到他的面前,笑呵呵的問:「你怕死嗎?」

  小石頭老實的點頭。

  「怕,難道焰主子不怕嗎?」他瞪大了眼的直視他。

  他笑意盈人的撫摸著小石頭清秀的小臉。

  「不怕,我想知道牛頭馬面長什麼樣子,是否真的像戲台上演的那樣,白著一張臉,舌頭伸得長長的。」他說著還刻意的吐出了舌,扮出了一個鬼臉。

  「啊,焰主子不要嚇我!」小石頭連忙遮住眼睛不敢看。三更半夜盡說這種恐怖的事,還做這種可怕的表情,焰主子是存心想讓他晚上不敢睡覺嗎?

  李焰開心的笑了出來,再說了一件令小石頭膽戰心驚的事。

  「小石頭,看你這麼可愛,我再告訴你一個秘密。你知不知道你睡了兩年的那間房,死過一個人?」

  「什、什麼?」他呆住了,片刻後,他以為八成又是焰主子存心想嚇唬他,所以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綻起了一笑說:「這次我不會被焰主子唬住了,你一定又在騙我了。」

  李焰擠出了一個冷森的笑。

  「嘿嘿嘿,我說的是真的,而且人還是我親手埋的,你若不信,我可以帶你去瞧瞧埋葬他的地方。」他扯著小石頭的手要走,小石頭死命的抗拒不肯跟他去。

  「不要,焰主子,小石頭相信你說的話就是,你不要再嚇我了。」

  他一臉惋惜的說:「你真的不去看?」

  小石頭的頭搖得像搏浪鼓。

  「好吧,我也有些困了,改日再帶你去好了。」說完,李焰躺上了自己的床。

  小石頭還待在那裡,一臉不知該怎麼辦的模樣。

  「我要睡了,不用你伺候了,你回自己的房裡吧。」他揮手讓他退下。

  「我、我,焰主子。」剛才對他說了那些話,教他怎麼敢再回自己的房裡,那裡曾死過一個人,就算打死他,他也不敢再睡在裡面。

  「我說我要睡了,別在這裡吵我,下去。」他閉上了眼,斂去了笑容。

  小石頭瞪著他努力的鼓起勇氣說:「焰主子,我可不可以睡在在這裡?」

  李焰玩味的睜開眼。「你想跟我睡在一起?」

  「不是,我怎麼敢。我只是想睡在椅子上,我絕不會吵到焰主子的。」他哀求的看著他。

  「你怕鬼呀。」李焰瞭然的浮起一笑。「不過你已經在那張床上睡了兩年,還有什麼好怕的?」

  「以前不知道那件事所以不怕,現在知道了當然害怕。」小石頭說實的說。

  他笑出聲來「你那麼膽小,三天前,李鴻他們把你帶到黑森林去,你居然還能好好的活著回來,沒被嚇死,可真是難為你了。」

  小石頭坦白說「我是嚇的快走不動,少爺他們把我丟在那裡,說要當野獸和厲鬼的當心,他們一離開後,我就被森材裡的怪叫聲駭得腿都軟了。」

  這兩年來,他可被府裡的幾位惡少爺給整慘了,但是前幾天那次是最過分的一次,他們帶著他去打獵,存心將他留下不再帶回來,他還以為他八成沒命活著了。

  「那你還能認得路走回來?」李焰問。這兩年,他的幾位兄長們怎麼玩小石頭,他都看在眼裡,卻一次也沒插手管過,因為沒必要。

  一個人要生存下去是無法靠任何人的幫助,想要活下去唯有依靠自己,撐不下去那就只好自動到地府報到了。

  他便是這樣熬過來的,自從娘死後,他被當成棄兒般的丟在這處小屋裡,那年他才六歲,沒有奴僕照顧他,餓了也得自己上廚房找吃的,連些得勢的下人也不把他看在眼裡。

  府裡有他的親爹和數十位兄弟姐妹,卻沒有一人可以依憑,而且欺淩他最甚的還是幾位得寵的兄長。

  他爹因為娘的早死,視他為不祥之人。況且他爹性好漁色,別說府中有姬妾數十人,外面養的女人也不少,光是為他生下的兒子就有二、三十人,更別提那數十名的姐姝。

  所以他的存在與否,對他爹甚至整個吏部尚書府而言,根本無所謂,他就算死了也絕不會有人為他難過。

  小石頭一臉認真無比的說著,「這兩年來,雖然少爺們待我不好,但焰主子待我不薄,萬一若真要死了,我希望可以再見到焰主子最後一面,我腦袋裡不斷的想著焰主子的臉,於是就愈來愈有勇氣,走了兩天一夜,這才走了回來。」

  他圓亮的眼瞅看著他,一回想到當時的可怕情景,肩膀不由得隱隱顫動著。

  這段不用再行乞的日子,雖仍災難不斷,可他真的覺得這是他經歷過最美好的日子了。他用不著再餓肚子,用不著下了雨得拚命的找地方棲身,還有這暖暖的衣裳可以穿,他就屬現在活的最幸福。

  李焰的笑驀然的斂去了,俊美的臉龐一拼的深思,漆黑的眸底微微的閃動著什麼。半晌,他眸視著小石頭清秀中透著稚氣的小臉。

  「上來吧,這床還夠兩人睡。」他再掛上慣常的笑臉,大發好心的說。

  其實他今天會帶小石頭去觀賞那些活春宮,便是給他的嘉獎。他很意外他居然能由黑森林再活著回來,他生命的強韌超出他的預期。

  小石頭怔愕住。焰主子是說真的嗎?跟他同睡一床!

  李焰不耐的看著他一臉呆樣,探出長臂就將他拎上了床。

  「今後你跟著我,我吃山珍你跟著吃山珍,我吃樹根你跟著吃樹根,也就是日後我們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你明白了嗎?」

  看他仍一臉蠢樣沒回神過來,他用力捏了捏他圓潤小巧的鼻子。

  他再問聲,「回答呀,懂了嗎?」

  「我明白了,焰主子,今後不管焰主子做什麼事,我小石頭一定跟著你,你上天堂我上天堂,你下地獄我也下地獄,絕不離開焰主子。」他直勾勾的看著焰主子,無比感動的宣告他的忠誠。

  李焰扯起一笑,寵溺的拍了拍他的頭。他知道自己的心中空出了一個角落,給了這顆生命力頑強小石頭。
風雨交加的夜晚,屋外狂風猛吹,天上雷聲厲吼,青紫的閃電猶蛟龍般瞬間劃過冥暗的夜空,詭譎的教人看了心頭發寒。

  該是就寢的時刻,李焰卻是興奮得在期待著什麼事,頻頻的望著屋外。倏地他凝神諦聽著什麼,霎時笑開了俊美的臉龐。終於來了。

  「走吧,咱們看熱鬧去了。」他喚醒在他身邊熟睡的小石頭,拉他輕輕的掠上了一棵最高的樹上,準備好好的窺伺今晚這場桃紅準備獻給他爹的賀禮。

  一群蒙面的黑衣人由早已開啟的後門進入,沒多久便四散到大宅的各處,幾名膘悍矯健的黑衫客熟門熟路的直奔主屋不消多久,宅中響起了此起彼落的慘叫聲、驚吼聲、求救聲、怒咒聲,四處奔竄而出的人兒,焦急的想尋覓活路,可卻在黑衣人的大刀下,一一的命喪黃泉。

  一場血淋淋的屠殺洗劫在李焰面前上演,他的唇畔始終噙著微笑,注視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吏部尚書府陷入了一片火海中,連大雨都無法澆熄的狂焰,猛烈的吞噬了雕樑畫棟,華麗富貴的宅邸。

  小石頭早已被眼前血腥殺戮的情景驚駭得昏厥過去,李焰抱住他緩緩的躍下了大樹,離開了這座他生活了十五年的宅院。

  雨中,他突然發覺懷中的人兒似乎有點不太對勁。雖然小石頭看來僅是個八、九歲的孩童,可被雨打濕的衣裳密密的貼合住他瘦弱的身軀,仍勾勒出了那隱約的曲線。

  李焰探手解開了小石頭的衣裳,幽黑的瞳眸瞇緊了,宛如瞧見什麼不可思議的事,微微的震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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