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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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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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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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幽幽的山徑上,一男人正緩緩地徒步走著,一身金絲滾邊的黑袍,烏黑的頭發隨意地披散著。

  蔥郁的山路上,隨處可聽見夏日蟲鳴聲,毒辣的陽光透過樹葉無孔不入。

  男人的身形颀長,走上了好一會兒,臉上卻不見疲憊。

  不遠處流水潺潺,一個拐角,飛流直下的瀑布赫然出現在眼前,男子走至瀑布前,涼涼的水氣撲面而來,驅散了令人心浮氣躁的悶熱。

  卓烈桀席地而坐,一手撐著下颚閉目養神,在他休憩半刻之後,一道白色的身影飄至他身後。

  「卓兄,你太不講義氣了,不是說好一起走的嗎?」來者大嚷著。

  「徐爾東!」

  那名喚做徐爾東的男人聲音戛然而止,一張嘴張得老大,卻老實地沒有說話了。

  「你很煩。」卓烈桀不爽地說。

  徐爾東滿臉的無辜,明明兩人說好一起遊山玩水,結果他去找卓烈桀的時候,卓烈桀府上的下人方才告訴他,卓烈桀早已離開了,厚,他們是穿同一條褲子長大的,卓烈桀竟然嫌他煩。

  徐爾東哼了哼,坐在了他身邊,也習慣了這個人的陰陽怪氣,不把他的話當一回事,自顧自地欣賞著周圍的優美景色。

  兩人坐了好一會兒,卓烈桀忽然開口了,「好安靜。」

  徐爾東一聽來了興致,「所以?」

  卓烈桀一掃之前的冷淡,臉上揚起邪氣的笑容,往一個方向走去。

  卓烈桀自幼學武,他的耳力敏銳,隱約地聽見前方的喧騰聲。

  如他所料,幾個土匪正圍著幾個尼姑,卓烈桀饒有興味地看著,嘴邊彎著好看的笑。

  徐爾東不知從哪兒變出了一把紙扇,怕熱地搧著,「世風日下,現在的土匪連出家人也不放過。」

  卓烈桀不置可否,靜靜地看著。

  看了好半晌,徐爾東啧啧有聲,「不是吧,這幾個土匪是看上這幾個小尼姑了?雖說是母的,但常年吃素,身上不長肉,就是湊合也湊合不了呢。」徐爾東嘴上說得憐憫不已,語氣中帶著同情,可一轉眼他又一副潇灑的模樣,「你說怎麽辦好呢?」

  卓烈桀摸了摸下巴,陰鸷的雙眸在幾個土匪身上繞了一圈,哼了一下,目光移到幾個尼姑身上,又是一陣輕哼。

  徐爾東是明白他的意思了,捂著嘴笑個不停,卓烈桀可不是什麽心慈的大好人,這種場景他別出來折騰就好了。

  卓烈桀感到沒有意思,准備打道回府時,一道好聽的聲音響起,「施主,救命!」

  施主,救命?這可新鮮了,卓烈桀長這麽大以來,從來沒有聽過別人對他喊救命,他轉過身,一雙銳利的眸子掃過瑟瑟發抖的小尼姑們,「你們誰叫我?」

  那女子的聲音令人聯想到了坐在春雨蒙蒙的船塢上,透著水簾,聆聽著雨珠滴落在湖面,悠哉悠哉。

  難能可貴的是那聲音嬌嫩卻不柔媚,透著一股空靈清澈,令人一聽耳目一新。

  徐爾東笑了,沒想到這個小尼姑倒是膽大,竟然敢要卓烈桀幫忙。

  不過也因爲那一聲施主救命,四五個土匪的目光隨即轉移到了他們身上,其中一個土匪識貨地看出他們衣著不凡、衣料昂貴,眼裏立刻升起貪婪之色。

  「我抓到肥羊了。」土匪笑得賊兮兮的,其身後的幾個土匪也跟著笑開了。

  卓烈桀壓根不管他們是什麽反應,他徑直走了過去,無視幾個拿著亮铮铮大刀的土匪,眼神鋒利地看著尼姑們,「誰喊我,嗯?」

  尼姑們平日裏甚少與男子話語,被土匪嚇得驚魂未定的她們又看見一個五官俊美的男子,一時竟說不出話。

  在卓烈桀快要不耐煩的時候,一名小尼姑開口了,「施主,是小尼。」

  說話的小尼姑長得白白淨淨的,臉上有著未入世的純淨,一雙眼睛又黑又亮。

  卓烈桀忽然起了頑劣之心,「嗯,是你喊住了我?」

  「是。」

  「你要我救你們?」

  小尼姑秦悠萊靜靜地看著他,堅定地點點頭。

  「佛曰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要我們兩個手無寸鐵的男人救你們,到時我們兩個淪爲刀下亡魂,你是否罪孽深重?」

  徐爾東一聽,噗嗤一聲地笑了,手無寸鐵?虧他說得出口,比起他顛倒是非的本事,徐爾東自歎不如。

  「這……」秦悠萊眼一黯,這才想到自己的莽撞,「對不住,施主。」

  「倘若我不幸身亡,你又當如何?」

  「小尼願爲你日日念經……」

  「我最討厭聽人念經了。」卓烈桀搖了搖頭,極富興味地看著平淡無奇的小尼姑,她的嗓音絕佳,清清靜靜的,聽著頗爲順耳。

  「那施主……」秦悠萊面露疑惑的表情,她有些不太敢看他,他渾身有一股邪氣,她敏感地不敢太靠近他。

  「嗯,你要是爲我喝酒吃肉的話,我會死而無憾。」他邪肆地笑著。

  秦悠萊的臉色倏地變白,出家人怎麽能喝酒吃肉。

  「餵,你個不長眼的東西竟無視我的存在!」土匪暴怒地拿著手中的大刀,使勁地把大刀往卓烈桀砍去。

  秦悠萊嚇得大叫,下意識伸手遮住眼睛,驚呼著,「啊!」

  好一會兒她沒有聽見任何慘叫聲,才戰戰兢兢地放下手,還未定魂,幾個黑色的人影忽然出現,一眨眼土匪們已經倒地,鮮豔的鮮血流淌在地上。

  周圍靜得可怕,也靜得令人心生寒意,她害怕地看向原與自己對話的男子,這一看她嚇得倒退了好幾步,靠近卓烈桀的那個土匪被卓烈桀空手穿透胸膛,而那把意圖刺殺他的大刀就像變戲法似地插入土中。

  「啊……」幾個尼姑驚喊一聲,隨即垂眸低喃道:「阿彌陀佛。」

  秦悠萊慢慢地回過神,她不敢看卓烈桀,也不敢看那一堆屍體,閉眼輕念一聲:「阿彌陀佛。」她長長的眼睫顫抖著,如被困在蜘蛛網上的蝴蝶,無助又脆弱。

  卓烈桀不以爲意,幾個黑衣人臣服地跪在他的前方,他的手擺了擺,「退下。」如來時的突然,黑衣人們迅速地消失了。

  徐爾東悠哉地搖著扇子,不以爲然地說:「你說你非得染一手的血腥,真是無聊。」明明暗地裏有一批護衛保衛著,偏要自己動手,弄髒了手也弄髒了衣服,實在是沒必要。

  卓烈桀沒有理他,只看著引起他興趣的小尼姑,「小尼姑,我替你除了他們,你說你要怎麽謝我?」

  秦悠萊聽見他喚自己,只好睜開眼,映入眼中的便是他一身的風輕雲淡,這根本不像剛殺了人的模樣,好似他剛才殺的不過是一只蝼蟻。

  她年紀尚小,垂下頭,膽小地看向年長的同門師姐。

  一位稍年長的尼姑走了過來,「貧尼無爲,多謝施主搭救。」

  卓烈桀沒有理她,一雙眼睛就盯著小尼姑看,「你叫什麽,小尼姑?」

  秦悠萊蹙眉,她沒有法號,因爲她並不是真正的出家人,只道:「小尼謝謝施主。」

  卓烈桀看了她一眼,將滿是鮮血的右手伸到她面前,「我沒死,你也不用喝酒吃肉了,倒是淨手這等事你總不會拒絕吧?」

  秦悠萊眉摺更深了,一股惡心的血腥味讓她的胃部翻騰著,但她知道若是他不出手解救的話,此時她與師姐們早已命喪黃泉了,知恩圖報這是爲人之道,她不會推卸。

  但她仍是看向師姐,見無爲點頭,她才颔首,「施主等等,待我打水來……」

  「不用了,我就隨你一起去吧。」卓烈桀迳自邁開腳步,「跟我來,我知道前面有瀑布。」

  秦悠萊無助地望著無爲,只見無爲朝她笑道:「人性本善。」

  無爲的話讓秦悠萊放心了,她隨即邁開步子跟了上去。

  秦悠萊不常下山,也不常跟陌生人相處,這將是她第一次跟一個陌生男子單獨相處,她安靜地跟在了卓烈桀的身後。

  徐爾東本來想跟去看好戲,哪知卓烈桀瞪了他一眼,他只好留了下來,與一群尼姑待在一塊兒。

  「小尼姑,你進尼姑庵多久了?」她不告知名字,卓烈桀也就一口一個小尼姑地叫著。

  「小尼從小就在尼姑庵長大。」秦悠萊老實地回答。

  「嗯。」他挑了一塊乾淨的大石頭,掀起下擺,自在地坐在了石頭上,「不過來替我淨手?」

  秦悠萊從衣袍中拿出一塊粗布巾,矮下身子讓泉水淨濕布巾之後,半擰乾之後走向他,以半濕的布巾小心翼翼地擦拭著他的手,他的手又大又長,她將他手上的血腥擦乾淨,眉無意識地蹙起,那腥味引得她一陣一陣地欲嘔。

  「怎麽,聞著不舒服?」他嘴上關心地問著,可臉上卻是一副無所謂的神情。

  秦悠萊從未殺生過,剛剛那幾人的慘死狀至今還殘留在她的腦海裏,「這味道實在不好聞。」

  「哦?你感覺內疚?」

  「施主,殺人是不對的,小尼認爲施主剛才只要略施小懲就好了。」雖說剛才她的生命堪憂,可她認爲把人打跑也是可行之道。

  「嗯,你說的有理。」

  秦悠萊聽到他這麽一說,心中想著這人倒是講道理,「施主心存善念,佛祖一定會保佑你的。」

  「嗯,小尼姑說的是。」

  因爲卓烈桀的謙卑,秦悠萊也就不介意他總是戲谑稱她爲小尼姑了,她本來也該告訴他自己的法號,只是她是真的沒有,但老聽他喊著她小尼姑仍渾身不自在,于是在起身洗淨布巾的時候開口說:「小尼不是……」

  她背對著他蹲在瀑布邊洗布巾時,沒有注意到男人高大的身影離開了大石頭,走到她的背後。

  「要真的內疚,那就下去陪他們好了。」伴隨著他淡然的嗓音,秦悠萊感覺自己的身體被人輕輕一推,她重心不穩地一頭栽進了瀑布裏,連呼叫的機會都沒有,只感覺冰冷的水灌進她的鼻腔,她的肺部一下子積滿了冷水。

  站在岸邊的男人冷眼旁觀,「哼,慈悲爲懷的出家人。」

  一道人影忽然出現在他的身邊,「主子……」

  「不用救。」卓烈桀滿不在乎地說:「她心有愧疚,隨她去。」

  楚風安靜地待在他身邊,沒有出聲。

  水面上激起好大的浪花,可見掉入水中的秦悠萊非常使勁地求生,雪白的小手不斷地揮舞著,漸漸地,她似乎失去了力氣,身子開始往下掉,她的手無力地垂下。

  忽然卓烈桀眼一眯,看見她頭上的帽子掉了下來,一頭青絲在水中晃悠著,他眼睛一亮,邪佞地哼了一聲:「假尼姑。」

  話音剛落,卓烈桀一個飛起,鞋尖在水面上輕輕一點,長臂一伸,一把抓住即將沈入水中的小手,使力一拉,一頭青絲從水中而出,水滴沿著她的發梢一點一點地滴著,在水心周圍劃開一陣漣漪。

  卓烈桀蜻蜓點水地在水面上飛走著,毫無憐惜地把小尼姑扔向了站在岸邊的楚風。

  即使是夏日,這季節入水仍是不好受,楚風上前接下秦悠萊,將她放在岸邊,見她失去意識,他沒有多想地拍著她的臉。

  「走開!」

  楚風只覺得背脊一陣發寒,不敢多話地退到了一邊。

  卓烈桀站在一邊,以腳尖輕壓在她的胸腔上,稍稍使力,秦悠萊重重地咳嗽了一聲,轉醒過來,「施、施主。」

  「小尼姑真是不小心,竟然連洗個布巾也能掉進水裏去。」他淡淡的口氣中帶著嘲弄。

  她自己掉下去的?她怎麽記得自己是被人推下去的?

  「謝、謝謝施主。」秦悠萊膽顫心驚地說,思及溺水的可怕,她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

  「小尼姑,你怎麽是一個假尼姑呢?」對他說三道四的人,墳前的草不知道已經長到多高了,她倒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但這個小尼姑的聲音讓他聽得舒服,她的身分也讓他好奇。

  秦悠萊這才注意到自己的帽子已經隨水飄走了,「我……我本來就是帶發修行。」

  「哦?」他隱隱一笑,這個小尼姑雖貌不驚人,藏的事情可真多,「爲什麽帶發修行?」

  他這麽一問,秦悠萊立刻低下頭不回答,她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胸前的鞋,難受地要坐起來,「施主,你的腳……」

  「哦,不好意思,我忘記了。」卓烈桀收回腳,優雅地說:「小尼姑掉進水裏昏過去,身體進了水,我只好以腳逼出你體內的水,你這才醒過來了。」

  是、是這樣嗎?不知爲什麽,秦悠萊總覺得他的話不可信,可自己確實是醒過來了,于是她站起身,「謝謝施主。」

  「小尼姑,我三番兩次救了你,你要怎麽回報我呢?」卓烈桀卑劣地說道。

  「這……施主,施恩不求報才是。」衣服全濕,風一吹她便冷得瑟瑟發抖,雙手抱著身子。

  「嗯,既然你不是真正的出家人,也不會有法號,你的俗名是什麽?」

  「小尼俗名秦悠萊。」

  卓烈桀仔細地打量這個膽大的小尼姑,她的五官實在是平凡,身板又小,一副沒吃飽的難民模樣,他府中的下人都長得比她有料,不過……

  秦悠萊蓦然打了一個寒顫,身子不由得發抖著,一件外袍披在了她的身上,她一愣。

  對上她驚愕的眸子,卓烈桀笑得好不溫柔,「雖說是夏日,仍要小心才是。」

  「謝謝施主。」

  「我記得山腳有一個客棧,不如我們歇歇,你也好換個衣衫,免得受寒。」

  「不了,我要回去了,師姐們在等我。」秦悠萊聽他這麽一說,雙手緊張得揮舞著。

  「急什麽?我已經讓人護送你的師姐們回去了。」在秦悠萊看不見的地方,卓烈桀對楚風使了一個眼色,楚風會意後偷偷離開了。

  「來吧。」卓烈桀一把抓住她的手往山腳走。

  「可施主,水月庵在山裏,我要是下了山不是遠離水月庵了嗎?」秦悠萊疑惑地問道。

  「沒有的事情,我們依然是在山邊不是嗎?」

  「這……」秦悠萊還想說什麽,可又想不出什麽理由。

  卓烈桀壞壞地一笑,「小尼姑的手又軟又嫩,牽著好舒服。」

  他一句話打斷了她的思路,她立刻想甩開他的手,沒想到他竟然越抓越緊,「施主……」

  「我叫卓烈桀。」

  「施主,你放開小尼的手,這于禮不合。」她一個帶發修行的小尼姑怎麽可以跟一個男人糾纏。

  秦悠萊不知道的是,她一頭濕發披肩,身上的素衣又隱藏在卓烈桀的外袍之下,外人根本就看不出她是一個小尼姑,至多認爲她是一個小姑娘。

  而跟她在一起的卓烈桀與她親昵的模樣,讓多數人以爲他們是一對夫妻,至少客棧的掌櫃是這麽想的,「兩位要住房?」

  「嗯,一間上房。」卓烈桀把元寶放在桌上。

  「是是。」掌櫃見財便樂了,「小夫人入水了,小人馬上讓人打熱水讓小夫人沐浴。」

  秦悠萊聽到掌櫃的說辭,娥眉皺起,「這位施……」

  「快點。」話一說完,卓烈桀便拉著秦悠萊,跟著小二上樓了。

  「施主,他……」

  「客倌,到了。」小二好奇地看著這一對夫妻,總覺得男的太強勢、女的太柔弱,可見到男人一路牽著女子的手,看來男子很心疼他的小夫人。

  卓烈桀拿出碎銀,看也不看便抛向小二,「動作快一點,除了熱水,上幾盤好菜好酒。」

  「是是,小的這就去。」

  「還有姜湯。」卓烈桀又吩咐道,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好玩的小人兒,怎麽也不能讓她生病倒下。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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