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晚上七點剛過,臺北的夜生活拉開了簾幕。

都市生活是越夜越熱鬧,白天精明幹練的白領們,也換上了各式流行的漂亮衣服,化了艷麗的妝容,紛紛湧入了Pub、Club、KTV這些娛樂場所。

下了班後,很多公司的高級主管們,都不願繼續留在辦公室裡談生意,而是紛紛轉移到各種聲色場所之中。

而在眾多的高級俱樂部裡,「名家俱樂部」是近年來聲名鵲起的其中一間。

名家俱樂部之中的氣氛、裝潢,無不透著一股優雅舒適的情調,服務生們個個都是氣質高雅、外貌出色,性質就跟日本銀座的俱樂部差不多。

很多主管、經理都很喜歡這裡的氛圍,因為這裡的小姐很識大體、氣質又好,這對於談生意來說,也是十分有利的。

這天,名家俱樂部裡像往常一樣,六點多就有各色的美女們進入,在員工專用的休息室裡打扮,準備開店後就可以馬上開始工作。

「嘉憐,好久都沒見到妳來了!」花花一見到陳嘉憐出現,馬上熱情地撲過去。

「呵呵,的確好久沒見了呢!」今天再次來到俱樂部,見到熟悉的朋友讓她也感覺很開心。

她這次來卻不是為了工作,是為了正式向老闆娘辭職的。

陳嘉憐邊思忖著等會兒要抓緊時間找方媽媽談一談,手中邊無意識地翻弄著化妝包。

「哇哇,嘉憐,妳的睫毛膏是名牌的喔?借我用一下!」性格很開朗的花花,雙眼閃閃發光地盯著那支睫毛膏。

陳嘉憐沒作聲,微笑著將睫毛膏遞給花花。

同樣站在陳嘉憐旁邊的宛雅不屑地瞥了花花一眼,冷冷地出聲:「嘉憐,妳真捨得呢!該不會連唇膏都可以借出去吧?自己用倒沒什麼,借給別人用過啊,還要擔心別人有沒有病呢!」

花花聽了宛雅那含沙射影的話,停下手中的動作,用那刷了一半睫毛的眼睛瞪她,「喂!嘴巴放乾淨一點,妳說誰有病啊?妳才有病,嘴巴那麼臭!」

「怎麼?有本事就不要在這裡借嘉憐的名牌用啊!自己搭個凱子,買名牌給妳不就行了?」宛雅諷刺地說。

陳嘉憐無奈地乾站在原地,頭上滿是黑線,想不到她不過是個旁觀者也會被掃到風暴。

「妳是想找架吵是吧?」花花雙手叉腰,擺出潑婦罵街的陣勢。

輸人不輸陣嘛!

「吵什麼吵?都不想幹了是吧?還不快點準備好,要開店了!」眼看戰火就要燃起來了,幸好俱樂部的老闆娘適時出來了,一句話像一盆冷水一樣,往正冒著火的兩人當頭淋下。

花花跟宛雅的火氣頓時被澆得連一絲絲煙都不剩了。

於是,各哼了一下後,兩人迅速地化好妝,然後妳推我撞地離開了休息室。

陳嘉憐又無奈、又好笑,花花跟宛雅兩人其實都不壞,只是花花常常少根筋,說話很直、容易傷人;而宛雅是典型的刀子口、豆腐心,在很多時候都會為別人著想,只是說的話都不加修飾。

「唉,那兩個人每天都吵來吵去的,都不知道有什麼好吵的?」老闆娘方媽媽煩惱地揉揉額角。

「方媽媽。」陳嘉憐打招呼道。

其實老闆娘一點都不老,化著妝的樣子看不出年紀,但陳嘉憐總覺得老闆娘卸了妝,看起來應該會年輕很多的。

可是,一個女人管理這麼大的一家俱樂部,即使容貌不老,心態也容易老。

「嘉憐,妳不是請了好一段時間的假?今天怎麼來了?」方媽媽一臉親切地看著她。

陳嘉憐扯扯唇,「我想辭職了,方媽媽。」今晚來這裡,就是想著離開前,還是要給方媽媽一個交待的。

方媽媽聽了她的話,雙手環胸地望了她一眼,「我就好奇妳什麼時候說出來呢!」

顯然,方媽媽對陳嘉憐的請求一點都不感到意外。

「呵呵,我有表現得這麼明顯嗎?」陳嘉憐抿抿唇角,開玩笑地說。

「妳啊,一向是有什麼心事就全都表現在臉上,我怎麼看不出來?」方媽媽沒好氣地瞥了她一眼。

「呵呵。」陳嘉憐陪著乾笑,有點傻氣的樣子讓方媽媽也忍不住搖頭。

這樣真心傻氣的孩子,現在這個社會已經很少見了,但是這樣的個性很容易受到欺負啊!

「等一下我會幫妳結算之前的工錢,那麼,妳接下來有什麼打算?」談笑結束,方媽媽說回了正經事。

「我想離開這裡了。」

陳嘉憐也收起了笑容。

在這個俱樂部工作了一年多了,認識了很多好姐妹,也認識了很多有趣的客人,現在下定決心離開了,說不會捨不得肯定是騙人的。

「嗯,好吧,那妳就到會計室那裡,把薪水結算了吧!」

來這裡做這陪笑工作的女人,會有幾個是心甘情願的呢?都是為生活所逼罷了!小姐們有了新的生活,那是最好不過的,方媽媽也樂於見到她們有好歸宿。

但嘉憐……這孩子要離開這裡了,眼底卻有化不去的哀愁,方媽媽看在眼裡,卻聰明地沒有點破,人生的選擇,還是要由她自己決定。

「好的。」陳嘉憐乖巧地點點頭。

「等等,這個妳也拿去。」方媽媽遞給她一份東西。

陳嘉憐好奇地打開,「這、這個我不能收。」她連忙把那東西遞還給方媽媽。

那是一個信封,裡面是厚厚的一迭紙鈔。

「這不屬於我的薪水,太多了,我不能收。」雖然自己是俱樂部的陪酒小姐,但她還是堅守著自己的原則的。

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不能貪心。

「笨蛋,哪有人會將錢往外推的道理?而且這是其他姐妹們的心意,也不是方媽媽我的錢,妳不要的話,那就扔了吧!」方媽媽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大家……」陳嘉憐有點哽咽了,明明決定好了今天絕對不能哭的,嗚,妝會花掉的!

「好了,以後要好好保重、加油!」

方媽媽最後不忘向她打氣。

「嗯!」重重地一點頭,陳嘉憐感激地笑了。

於是,她馬上就恢復了元氣滿滿的樣子,走出了員工休息室。

方媽媽笑著站在原地,嗯哼,多虧嘉憐提醒,她會記得從其他小姐的薪水那裡,將錢扣出來。

陳嘉憐本來打算不驚動任何人地悄悄離開,她可受不了哭哭啼啼的傷感離別場面,何況她還要趕時間回南部;暗暗地在心裡跟姐妹們說聲「再見」,陳嘉憐把自己以前留在俱樂部裡,那些瑣碎的東西都收拾好、帶走。

提起暫放在休息室裡的行李,陳嘉憐打開俱樂部的後門,不動聲色地離去。

走出俱樂部,她就看見許遠哲的車已經在不遠處等著。

許遠哲迎上前,主動幫她將行李放上車;放好行李後,陳嘉憐剛想上車,卻突然被許遠哲抱住。

她有點無措,卻聽到他說:「就一會,我答應妳,放開後我就完全放棄好不好?」

暗歎一下,陳嘉憐將手輕放上他的背,拍了怕。

許遠哲很希望時間就停在這一秒,但卻很清楚那只是奢望;終於,他還是放開了她。

陳嘉憐柔柔地向他安撫性一笑,「我們出發吧。」

接著兩人上了車,然後絕塵而去。

六年後,臺北。

陳嘉憐望著車外一一飛閃而過的景色,這裡感覺還是很熟悉,有一種親切感呢!

到達目的地,陳嘉憐付錢給司機後,就下了車,眼前正是以前工作的「名家俱樂部」。

從後門進了俱樂部,陳嘉憐很快就碰到了方儀、方媽媽。

方媽媽一臉驚喜,「唷,小憐?好久不見了!」

「方媽媽好。」陳嘉憐笑著打了招呼。

「我以為妳不會再回來了,都過了那麼多年了。」方媽媽上下打量著陳嘉憐,發現她的氣質更成熟嫵媚了。

「我才剛回來不久,想回來探探姐妹們。」

「妳回來,不怕再遇到他?」方媽媽看著她,突然說了一句。

陳嘉憐垂下眼,「我不知道……」

方媽媽一看就知道,那兩個人還沒有個結果,真是受不了!旁邊的人都看得出來,明明一個放不下、另一個也耿耿於懷,卻總是互相彆扭著。

不管怎麼說,別人的感情事,局外人還是管不了多少,方媽媽除了感到無奈,也沒什麼好說了;這時,俱樂部裡的服務生也來請方媽媽出去招呼客人,看陣仗應該是有什麼了不起的貴客來了吧!

於是方媽媽就招待了陳嘉憐一聲,讓她自個兒隨便逛逛,接著匆匆地跟服務生走了。

方媽媽走後,陳嘉憐就隨意地打量著俱樂部周圍,望著既熟悉又陌生的環境,一股親切感油然而生,果然還是回到熟悉的地方,才有一種歸屬感。

走在通往俱樂部大廳的走廊上,陳嘉憐打算悄悄地去看看大廳的情況,順便八卦一下,究竟是什麼貴客,才會讓方媽媽也這麼緊張?

接近走廊的拐彎處,她驀地聽到一陣腳步聲,而且漸漸地離她越來越近。

陳嘉憐前進的步伐一頓,想著來人可能是客人,低頭瞧瞧自己一身的休閒裝扮,恐怕不適合被俱樂部裡的客人撞見。

於是陳嘉憐打開了走廊旁邊的休息室,躲了進去;隔著休息室的門板,她打算等外面的客人經過之後才出去。

休息室外面的腳步聲慢慢接近,在經過休息室的時候,手機鈴聲毫無預警地響起來,而隨著手機鈴聲的響起,門外的腳步聲也停了下來;陳嘉憐估計了一下,她現在跟那位客人只是一門之隔。

恐怕那位客人講電話的內容,會讓她一句不漏地聽到了,想到這,陳嘉憐有點惡作劇心態地壞笑了一下。

「喂。」陳嘉憐的預料沒錯,對方的聲音隔著門板也能夠清楚地聽到,只是,這道聲音……

陳嘉憐收起笑容,下意識地屏息著,心跳開始劇烈地鼓動。

真的會那麼巧就這樣遇上他嗎?

門板那端沉默了片刻後,「明天再完成不了這件事,就不用再回來了。」

陳嘉憐詫異地摀住了嘴,真的是他!那道在她的記憶深處,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她是不可能會認錯的!

這下她連大氣也不敢喘一口,世界真小,一回來就碰上了最不能見的人,要是被他看到自己……天啊,她不確定自己是否能承受得了他的怒氣……

等到門外的男人結束了通話,慢慢地走遠後,陳嘉憐才迅速地出了休息室,立即逃離了俱樂部。

有點狼狽地逃出了俱樂部,她這才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在這時候,卻意外地在街上碰到了昔日的好友。

「嘉憐?」宛雅挑起眉,想不到會碰到她。

「宛雅……」剛剛才「逃過一劫」,使得陳嘉憐的臉色有點蒼白,但重新遇見好友,還是勉強地扯起一抹笑。

「妳捨得回來了?怎麼,外面的世界沒有讓妳樂不思蜀?」宛雅性子沒改,一開口就諷刺道。

熟知宛雅的性子,知道她的話沒有真正的惡意;陳嘉憐朝四周望了望,忐忑地開口道:「這裡說話好像不太方便,不如我們找個地方再談?」

眼看這裡離俱樂部並不遠,她不能冒著被「他」發現的風險。

宛雅瞇眼打量了陳嘉憐一會,點點頭,「去我家吧!離這裡比較近。」

於是兩人來到了宛雅租的小公寓裡。

利用宛雅去倒茶的時間,陳嘉憐暗暗地打量了下宛雅住的小公寓,以前她是來過這個地方的,現在看來,這間小公寓也沒有什麼太大的改變。

「給妳。」宛雅將茶遞給她。

陳嘉憐接過杯子,喝了一口,兩人都沒出聲,屋子裡頓時安靜起來。

「咳,這麼久沒見,妳都沒什麼改變呢!」最終還是陳嘉憐受不了寂靜而壓抑的氣氛,率先找了個話題。

「哦?難得妳還記得我以前的樣子,連我都快忘記,我以前是怎樣的了……」宛雅淡淡地回了一句,氣氛一時又僵了起來。

陳嘉憐心裡默默地感歎,宛雅這個人真的是太難溝通了,只好安靜地再喝口茶。

出乎意料地,宛雅這次主動開口了:「說吧,當初不是走了?好端端的,怎麼突然回來了?在其他地方混不下去?」

陳嘉憐不敢抬頭看宛雅銳利的目光,盯著茶杯「打哈哈」,「呵呵,想回來就回來了啊!需要什麼原因嗎?」

「少跟我來這套,妳當初為什麼走,難道我還不知道?居然還敢回來,不怕邢墨深發現?」特意在某個人名上加重語氣,宛雅就想逼出陳嘉憐的真話。

果然,聽到熟悉的名字,陳嘉憐渾身一顫,肩膀一縮,心裡簡直就想變成烏龜了,起碼還有個殼能躲一躲。

深呼吸一次,陳嘉憐終於抬頭望向好友,「宛雅,這次回來絕不能讓他知道,妳能幫我嗎?」語氣中滿是懇切的哀求。

「理由?」宛雅挑起眉。

「這幾年我是回我老家去了,因為我爺爺的病變得很嚴重,最後……還是沒能熬過來……」一提起疼愛自己的爺爺,陳嘉憐的臉色不禁黯然了下來。

「那也不需要招呼都不打一聲就走了吧?」宛雅瞪著她質問。

陳嘉憐再次垂下頭,喃喃地說:「我是有其他原因的……」

「算了,不想說就別說了。」見陳嘉憐腦袋都快垂到胸前去的那副死樣子,宛雅也沒有逼問的耐性了。

「那妳當初不是跟許遠哲一起離開的嗎?許遠哲他也跟妳一起回來了?」放棄了上一個問題的追問,不代表宛雅就這樣輕易地放過陳嘉憐,一連串的問題又繼續提出來了。

陳嘉憐沉默了一會,誠實地搖搖頭,「遠哲大哥沒有跟我回來,他留在了南部。」而且,他在最近這段時間內,應該都不會有時間回來了。

「欸?這就奇怪了……」那傢伙居然沒有跟著嘉憐的屁股後面回來?「妳不會又再瞞著他偷偷跑回來的吧?」這女人可是有「前科」的啊!

「才不是偷跑!」陳嘉憐理直氣壯地反駁,說得她好像很喜歡偷偷摸摸地跑路似的。

「哦?」宛雅挑起眉,頗感興趣地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而這時,陳嘉憐又忍不住地低頭,目光開始閃爍,支支吾吾地有口難言。

「怎麼?又不能說?我說妳是不是壓根就沒把我當朋友?我們是不是任何事情都不能坦言相對了?」宛雅鄙視地望著她,銳利的目光瞪得陳嘉憐縮了縮身子。

「好吧……其實也沒什麼不能說的啦!就是遠哲大哥他快要結婚了……」

「那傢伙要結婚了?」宛雅的興趣完全被勾起,思緒一轉,豁然開朗,「喔……」尾音拉得長長的,「然後新娘不是妳,而且真正的新娘也容不下妳,所以把妳趕回來了!」宛雅一下子就完全把事實猜得徹底。

「呃……」實際上真的像宛雅所猜的,不過她也說得太直白了,讓陳嘉憐頗為窘迫。

「不是的,他們沒有趕我回來,是我自己決定要回來的。」陳嘉憐忍不住要辯解。

其實,新娘子明示、暗示過了,陳嘉憐也不是不識相的人,所以還是選擇離開;遠哲大哥以前喜歡自己的事很多人都知道了,換了她,也一樣不希望自己丈夫之前喜歡的女人,在身邊「礙眼」嘛!

不過這些陳嘉憐都選擇不說出來,不然肯定又會惹得宛雅對遠哲大哥冷嘲熱諷一番了。

「不對啊,許遠哲那傢伙怎麼輕易會放棄?而且,妳不是都已經跟他走了嗎?這樣他都沒得手?」

「噗!」宛雅最後一句使得陳嘉憐忍不住嗆了一下,「咳,我實在是不愛遠哲大哥嘛。」

「那傢伙喜歡上妳真是算他倒霉。」宛雅搖搖頭感歎。

「宛雅,這不是好話吧?」陳嘉憐瞪她。

「不錯耶,還聽得出來。」

兩個女人相視一會,然後很有默契地一起笑了;雖然陳嘉憐常常被宛雅的毒舌「損」,但她們的友情卻是旁人無法想像的深厚。

在打打鬧鬧的談話中,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

陳嘉憐察覺到時間已晚時,公交車都已經沒了。

「妳今晚就睡我這裡吧!」宛雅率先決定。

「不用了,要不我搭車回去就好。」陳嘉憐總覺得一回來就麻煩到姐妹不太好。

「深夜獨自搭車不安全;話題結束,趕快睡覺,明天我送妳回去。」宛雅強勢地拉著陳嘉憐走進房間。

躺在宛雅的床上,一整天的坐車奔波,使得陳嘉憐很快地進入夢鄉;而不知道是否因為回到了熟悉的地方,那心底最深處的一幕幕回憶,經由夢境再次呈現在她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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