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齊《愛的主旋律》


出版日期:2015-12-08

好朋友的定義是什麼?
是對方有好事,你為他開心、為他恭喜;
是對方難過時,你安慰、你陪伴;
是可以分享喜怒哀樂、可以一起做喜歡的事、可以一起討厭什麼人,
甚至可以一起蹺課的物件,這才是好朋友。
他有沒有好朋友?有的。
在他心裡,他最好的朋友非她莫屬。
她目光追隨他,他感到滿足與開心,
所以他深信,他在她心裡是很重要的一個朋友。
但這陣子她的表情和反應,讓他感覺她似乎不再當他是好朋友?
“我希望跟他可以一輩子都當好朋友,永遠不分開。”
當年的她是抱著怎樣的心情寫下這篇日記?
那時自己一定是真的很喜歡他,也真心希望可以和他當永遠的好朋友,
所以才這樣寫吧。
也是,以前他們感情多好,好到她真的沒想過有一天會變成現在這局面……

th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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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攸齊

    我記得我開始看言情小說時,家中長輩是反對的。他們認為學生該讀的書就是教科書、參考書;他們認為言情小說讀太多,會變得太夢幻、對愛情有太多想象;他們認為言情小說看多了,分不清是故事還是現實;他們認為小說看太多會影響學習……大人有很多理由阻止我看,所以我每回從租書店租了書時,都是埋在被窩里偷看。

    有時遇上真的好喜歡的故事,想掏錢購買,但實在沒多余的零用金,于是我將早餐錢存下來,寧可不吃早餐,也要買到喜歡的小說。然後買到了又是一個新煩惱——書要藏在哪?

    就這樣,我從那個對愛情還懵懂無知的年紀,一直到現在為人母了,都還是言小讀者;即使中間曾因為工作、生產、照顧孩子等等,中斷過幾回,但我依然深深喜愛閱讀愛情小說。就算已是人妻人母了,也是需要愛情滋潤呀,當然,也不僅只是愛情小說,推理懸疑這類的我也很喜歡。

    我們都知道出版業不景氣,我也時常擔心這個市場還能接受我的作品多久?

    我珍惜每次可以說故事的機會;我也還想寫,但不知還能讓我寫多久,我想了想,便興起寫個主角是作家的故事。

    女主角是個非常支持作家的讀者。我自己遇上喜愛的作家出書,定也是掏錢買,買到書櫃塞不下了,甚至書櫃隔板被壓得變形了、裂了,我還是要買。買到妻寶碎碎念︰「你看得完嗎?」買到連我家雙胞胎每次見我去超商取貨,也跟他們爹一樣開始碎碎念︰「媽咪,你又買書了,你看得完嗎?」(不過如果我買的是他們喜歡的漫畫還是科幻小說,他們才不會檢討自己︰我們看得完嗎?XD)

    當然是看不完,但慢慢來,總有一天會翻完它們。

    比起電子書,我更喜歡紙本書,那種拿在手里的感覺,真的和電子版很不一樣。特別是每次拆開包裹,從里頭取出書本時,那種小心翼翼、深怕不小心折了書頁的心情;或者是,時間久了書頁開始泛黃,那種心疼的心情,皆是電子書感受不到的。

    不知道讀者朋友們,喜歡紙本書還是電子書?

    我很喜歡吃,幾乎每一本書里都會寫到吃。我吃東西不求食材高檔精致,家常菜就讓我很歡喜,但我吃東西有些奇怪的毛病。我喜歡吃西紅柿炒蛋、吃西紅柿肉醬義大利面、吃糖醋雞柳、糖醋魚等等,這些菜在料理時,我會加入西紅柿醬,但是我吃薯條、吐司或漢堡時,絕對不加西紅柿醬。

    然後我發現我兒子也跟我有同樣的毛病。葛格特別不愛吃蘿卜糕,每次見他弟吃蘿卜糕,都問他弟︰「你不覺得蘿卜糕吃起來有步步驚心的感覺嗎?」可是他愛吃蘿卜,紅白皆吃,湯的、炒的、炖的,他都吃,獨獨對蘿卜糕有意見。底迪吃蛋餅不喜歡蛋液加蔥下去煎,吃面時不喜歡有蔥花,但他很愛吃蔥抓餅,愛得要命……我把這個飲食習慣設定在女主角身上了。

    書中引用雨首歌的歌詞,分別是陳淑樺的《問》,及卓文宣和黃鴻升的《愛的主旋律》。

    《問》這首歌的歌詞我相當喜愛,每個字句都深刻描繪出女人面對愛情的心情;《愛的主旋律》則是在故事造行中無意間听見的歌,覺得可愛甜蜜,也覺得滿適合這個故事的設定,所以書名也就這樣定下來了。

    最後,謝謝出版社、編輯、畫家老師,謝謝讀者朋友,祝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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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篇四︰媽媽的煩惱

    端午節前夕,滿屋子粽葉香。

    「粽子還是要自己包比較實在。」彭母將切好的紅蔥頭入鍋炒。

    「就是麻煩了點。」何母在一旁洗著粽葉。

    「是啊,但你也知道現在吃東西很不安全,誰知道外面賣的粽子到底是不是黑心食品。」

    「也對。東西好吃很重要,但是健康更重要。」何母認同。

    「我跟你講,我們家只吃我包的,外面買的都不吃。有一年我沒包,想說外面買也一樣,結果那年的粽子在冷凍庫冰到來年。」

    「真的耶,我家也是。不只粽子是這樣,年糕也是每年要冰下一個過年的年糕了,才想到還有陳年年糕。哈哈哈!」何母說著說著就笑了。「我們家孩子都說你包的粽子好吃,但我實在不好意思老是麻煩你,自己又不會,結果每次買回來,都只剩下拜拜功能,他們沒人要吃。」所以決定今年來向好友拜師學藝。

    「明年你就可以自己包啦!」彭母一邊翻炒著紅蔥頭,一邊分神留意一旁的鹵梅花肉。

    「對啊,今天一定要把你的撇步學起來。」何母刷著粽葉,又道︰「然後再叫那些孩子回來吃。」

    彭母嘆口氣。「我們家璐璐一年三大節,也只有除夕可以回來,每次都吃不到剛包好的粽子。」

    「那有什麼問題,我把師孟叫回來,讓他帶一些回去給璐璐。」把洗淨的粽葉放進瀝水籃,有些欣慰地開口︰「現在看他們那麼好,真替他們高興。」

    「還說呢。我當初多擔心他們,想說怎麼看他們感情就是很好,怎麼後來師孟會去交了別的女生;問璐璐喜不喜歡師孟,又跟我說不喜歡。」

    「小女生情竇初開,問她喜不喜歡誰,都不會承認啦,我們也年輕過啊。以前喜歡哪個男生,都只有自己知道,頂多讓最好的朋友知道,才不可能告訴媽媽咧。」何母一副過來人的姿態。

    「也是。」

    「當初師孟把那個女生帶回家時,我也嚇了一跳,怎麼說心里都認定璐璐了嘛,但都這年代了,哪還有媽媽在干涉孩子的感情,所以我只能告訴自己,他喜歡就好。」

    「當媽就是這樣啊,很多煩惱也很多為難,這個我懂。」

    「本來也想說既然他跟那個女生交往那麼久了,真的要結婚也就幫他們辦一辦,哪想得到突然要出國讀書。」何母抱怨幾句,笑道︰「不過後來也覺得這樣不錯啦,表示我們師孟跟她無緣,那璐璐就有機會來做我媳婦了。」

    「說到這個,我多緊張,那時候跟我說要搬出去住,上下班比較方便,我想說她大學跑去南部讀書,已經跟師孟疏遠不少了,好不容易回來了,她要是再搬出去住,不就什麼機會也沒有了?還好你反應快。」

    「也不是我反應快啦。」何母有點不好意思。「要不是師孟剛好說他想搬出去住,一個人寫作空間比較安靜,我也沒想到可以讓他們當鄰居。」

    「還好後來兩個真的有听話,找同一棟房子住。」

    何母點頭。「就是說啊,也還好師孟跟丁琪臻復合後又分手。」

    「只能說姻緣天注定,會在一起就是會在一起。」

    「不過他們也真會拖,拖那麼久才在一起,急死我了,我那時候還找師孟他堂姊去試探咧。」

    「試探什麼?」彭母好奇,怎麼她都不知道還有這一出?

    「試探師孟跟璐璐。」何母頓了下,才緩緩開口︰「之前他堂姊從國外回來,說要四處逛逛,師孟時間比較自由,所以就讓師孟陪他堂姊;他堂姊很愛逛百貨公司,我就拜托她,讓她去環星逛,去找璐璐的專櫃,試探璐璐看到師孟和別的女生在一起逛街,會不會有什麼反應。」

    彭母听懂她意思後,瞠大眼。「你好大膽,都不怕弄巧成拙?萬一璐璐誤會那是師孟的女朋友,不就沒戲唱了?」

    「不會啦,真那樣的話我再出來解釋不就好了?沒辦法,那兩個孩子動作那麼慢,我只好想辦法刺激一下他們,不然都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何母面露得意。「你看,兩個不是真的在一起了嗎?」

    彭母笑著。「上次看他們手牽手回來,我多高興,本來還擔心璐璐是不是不打算結婚了,怎麼也不交個男朋友。」

    「以前時機還沒成熟嘛,現在熟了啊。」何母笑咪咪的。「你有想過什麼時候讓他們結婚嗎?」

    「當然是愈快愈好,不過也要看他們的規劃,年輕人有自己的想法,也許他們不想太快結,我們急也沒用。」

    「說得也對。」何母嘆氣。「我看我家隔壁那個丘太太,孫子都會走會叫阿嬤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輪到我抱孫。」

    「搞不好他們不想生。」

    「怎麼可以不生?」何母瞪大眼。「不生將來老了,他們要靠誰養?」

    「你以為生了孩子,孩子都願意養父母親?」

    「也是啦,不過沒有孩子是真的比較孤單,要是能生個兩個,孩子有伴,家里也熱鬧。」

    「現在的孩子不容易長大啦,他們要是不想生,我也贊成。」

    「不容易長大?」何母愣了愣。

    「你看喔,這年代的孩子每天都暴露在充滿黑心和病毒和危機的環境,黑心食物就算了,還有基改食物、農藥超標的蔬果……我們現在每吃一口飯,都像在冒險,到現在還沒生病也真是奇跡。還有啊,病菌那麼多,夏天擔心腸病毒,冬天有流感,偶爾還有什麼SARS那種奇怪的病。現在犯罪率又高,無冤無仇也會被砍死,你說這年代的孩子要健康長大是不是很不容易?」彭母滔滔說著。

    何母想了想,憂心忡忡。「你不說我還沒想到這麼多……」嘆口氣,說︰「當了媽要煩惱孩子,孩子都煩惱不完了又要開始煩惱不知在哪的孫子。」

    兩位媽媽對看一眼,又是長長一聲︰「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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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篇三︰咒語天靈靈

    彭璐有時會想,她是不是有什麼偏執毛病?

    她不喜歡她的書被翻動,所以她從不借書給人,即使是親友也不例外。不喜歡將書外借不是小氣,是擔心書況;每個人的閱讀習慣不同,她所知道的就有很多她無法認同的習慣,比如將書帶進廁所,或是邊吃零食邊閱讀,也有許多人不愛用書簽,直接將書頁折一小角做為記號。

    她擔心這些狀況,因此她的書從不借人,但最近她每次下班返家,老發現她的小說被動過,想當然,凶手不會是她自己。

    她看著那一排言情小說書脊,發現順序不對,隨手抽出一本檢視,又瞧不出有足以令她生氣的痕跡;不信邪,再抽一本翻看,仍找不到折痕,還是有食物掉落,或是沾上水氣的跡象,但她總覺得不對……

    彭璐走出房間,直接下樓進他屋子,客廳不見人,她找進房間,也不見人,轉身出來前,余光瞄見他床鋪上擱著一本小說。她走近一看,不就是她的書嗎?

    她拿起一看,中間夾著書簽,每一頁紙張干淨完好,未受損未受潮,她抿唇微笑,滿意地將書置回。

    她走出房里,差點與剛從浴室踏出的他撞個滿懷;何師孟反應較快,長手一探,按住她兩肩。

    「走路不看路?」他上半身赤luo,僅肩上掛了毛巾,下半身一件短褲,露出緊實的腰腹,黑發還淌著水,看著很性感。

    「不知道你在浴室。」她看著他,在心里贊嘆一聲他的好身材,面上卻沒什麼笑意。

    「臉這麼臭……被樓管罰錢了?」他捏捏她的臉。

    「才沒有,我很守規矩。」她拉著他。「你來。」

    進房後,她指著床鋪上那本書。「那是什麼?」

    「喔,你的書。」他抓起毛巾一角,擦著滴落面上的水珠。

    「你拿我的書去看怎麼也不跟我說一聲?」

    「我打過電話你沒接,傳Line也沒回。因為我看過相關系列其中一本,其它的我等不及想看,就直接拿了。」不知是否是閱讀風格受她影響,近日他迷上愛情故事,纏綿的、清新的、狗血的、校園的、輕松的、虐心的……皆來者不拒。

    不得不承認,女孩的心思總是細了許多,看那些女作家描述角色人物,無論是動作,說話的表情,還是五官或環境的描寫,總比他來得深入;幾個字句,主角便躍然紙上,好似真有個女孩,在他面前甩動著馬尾、在他面前紅著面頰……

    他也才明白,女人和男人在思維上的不同。女人的世界充滿感覺,情感,她們是听覺動物,和視覺動物的男人不一樣,對她們多說點好听話,能讓她們感到被肯定、被承諾,當然前提是對方是她們喜愛的男人。

    他不是會說動听話的人,是不是因此才讓他與她錯過這麼多時間?

    「你明知道我上班時間不可能接電話還是傳Line。」她有點生氣,拿起書本翻了翻。「你也明知我很愛惜我的書。雖然書況看起來沒有影響,可是你要拿我的書,要先跟我說,那是對我的尊重嘛,我——」

    「我愛你。」

    「……」彭璐圓睜美目看他,臉有點紅。「我是在跟你說書的事。你應——」

    「我愛你。」

    「……」她張了張嘴,說不出話,憋得滿臉通紅了才說︰「怎麼這樣嘛,現在不是講這種話的時候啊。」

    「我愛你。」他又說,目光深深凝視她。

    「……」連著三次的攻擊,她哪還有氣。

    「你晚餐有吃飽嗎?」他知道她上班時,因為時間關系總吃得很隨便。他摸摸她的臉,再問︰「餓不餓?晚上我煮了點菜,有玉米蘿卜排骨湯、可樂雞翅、烤鮭魚和炒空心菜,味道還可以,要不要吃一點?」

    「你會煮菜了?」她記得似乎是她發燒那次,他煮壞了粥之後,就對熬粥這件事產生了興趣,或者該說……偏執?非要學會怎麼煮出一鍋色澤鮮亮、入口鮮滑、又不會焦掉的粥。她陸續嘗過清粥、吻仔魚粥、雞蓉玉米粥,她吃到有點怕了,想不到今天還學會做菜了?

    「當然。胡芮琴那家伙不是恥笑你都被喂食嬰兒副食品?」他哼兩聲。「等等吃完打電話告訴她,你今天吃的是可樂雞翅。可樂雞翅,可樂雞翅!不是什麼副食品。」

    「要不要這麼幼稚啊。」她好笑地看他一眼,往廚房移動。

    吧台桌上,真擺著三菜一湯,可樂雞翅有點黑了,烤鮭魚也有點黑了,炒空心菜……黑得很徹底。

    她吃過晚餐了,並不餓,但看他如此有心,她添了點飯,每樣都嘗了點。有點意外賣相不佳,吃進嘴里卻有一定水準。

    「怎麼樣?」他坐在她旁邊,期待的眼神。

    想捉弄一下他,見他一雙漆黑的眼珠子直盯她,像只大狗,她說不出違心之論,遂點頭。「還滿好吃。」

    他得意地說︰「可以去你哥餐廳當二廚了。」

    「還早呢。」她笑著睞他一眼,跳下椅子準備洗碗。覷見水槽里堆起的碗筷和他做菜使用過的鍋、盤,她驚聲嚷嚷︰「何師孟,你又不洗碗!」

    他可以把家里打掃干淨、可以換床單換得勤、可以把浴室刷得晶亮、可以掃地拖地、可以每天倒垃圾連她的一並拿去扔,就是不愛洗碗。

    他干笑兩聲。「你知道我就是非常不喜歡洗碗。」

    「我也不喜歡啊,但還是要洗不是嗎?總不能因為不喜歡就不洗嘛。」彭璐擠了點洗碗精,抓起他用過的飯碗,不知摸到了什麼,側首瞪視他。「你看你用的碗,上面還留著飯粒,都干掉了,這樣很難洗的。你不洗碗沒關系,我來洗就好,可是你至少也要把碗擦一下或是泡水,這已經不是第——」

    「我愛你。」他低聲吐出這麼一句。

    「……」她嘴張著,楞了半晌才續道︰「做菜會累,這我知道,但是洗碗的人也——」

    「我愛你。」

    「……」她瞪大眼,紅著臉頰看他。「我在跟你說正經事,你——」

    「我也在跟你說正經話。」他表情無比認真。「我愛你。」

    「……」她紅著臉甩掉手中菜瓜布。「哪有這樣的,你這是犯規,不能每次我在跟你說正經事,或是我在生氣時,你就拿這三個字堵我,我——」未竟,唇被餃住了。

    他吻得深、吻得纏綿,吻得她幾乎以為他會在這里剝光她衣物。

    熱吻暫歇,她雙手攀著他兩肩,呼息微促地說︰「人家沒刷牙。」

    「我也還沒刷。」

    「下次不可以再用這種方式回應我的話了,每次都我愛你我愛你……」

    「但我真的愛你啊。」言情小說他可是鑽研得很徹底了,愛一個人除了用行動證明,也要適時以口頭表示。

    「……」她紅了臉,再說不出話。

    兩天後。

    「何師孟,你怎麼又把牛奶紙盒丟垃圾桶?我不是幫你在陽台放了分類的袋子嗎?你應該——」

    「我愛你。」

    「你不要老是在我——」

    「我愛你。」

    「……」她翹著嘴,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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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篇二︰新書簽名會

    「你要簽名每天都可以讓他簽給你看,看是要簽在臉還是簽在胸部、背部都嘛可以,干嘛一定要來排隊?」從工作人員手中接過買書換來的號碼牌,胡芮琴一面嘀咕一面將號碼牌遞給身邊剛整理好皮夾的好友。

    「你小聲一點。私下簽書跟在這里簽,感覺又不一樣。」彭璐接過號碼牌,將皮夾收進包包里,拎起裝了她方才選購書籍的紙袋。「他不知道我會來,我想給他一個驚喜。」幸好他的簽名會安排在周五時段,她才能休假過來參加。

    「好像是真的很紅哦?」兩人站到一旁書架前,胡芮琴看著排隊等結帳的人龍,每人手上幾乎都是一樣的書。

    「當然。預購開賣當晚光是網路書店訂單就三千多筆。」彭璐驕傲地說。

    胡芮琴嗤一聲,不以為然。「是有沒有這麼得意?」

    「有啊,很得意啊。」彭璐從包包里拿出何師孟新書。「我也有預購呢。」

    「你都預購了干嘛又跑來買?叫他送你不就好了?不然,他那邊總會有檔案不是嗎?」何必花錢?

    「在這里買才能換簽名號碼牌,再說我一向都支持正版,這樣喜歡的作家才能繼續寫書,而且他靠的就是稿費這筆收入在生活,我怎麼可能要他送我?當然是我出錢買,增加他銷量啊。」她目光落在手中那本書上,目光溫柔。

    「你還真是愛慘他了。」胡芮琴嘖嘖兩聲。

    「哪里是。只要是我喜歡的作家,我一定掏錢買書,並不是只買他的書。」

    「真的有那麼好看嗎?」胡芮琴湊臉,瞄了瞄她手中小說封面上的字體。「愛的主旋律……我記得他不是寫推理還有靈異嗎?通常推理小說書名不都是什麼殺人事件?這書名比像像愛情小說。」

    「對啊,這本是愛情小說。」

    胡芮琴詫問︰「他哪時開始寫愛情了?」

    「從這一本開始。是他們出版社的新書系,所以預購開賣前他壓力很大,怕讀者不習慣而不買帳,畢竟是他沒寫過的風格,後來出版社那邊大約提了下銷售量,反應出奇的好,他才放下心。」

    「我看一下他寫了什麼。」胡芮琴說著就要拿走她手中的書。

    她急忙抱在懷間。「書已經上市了,書架上一定有,你可以翻一下。」

    「干嘛這麼寶貝?借翻一下都不行?」

    彭璐搖首。「不行的,我怕折到。」

    胡芮琴一臉鄙視。「你真是……會不會太愛他啊。」說畢徑自在暢銷小說區的書架上找尋想要的。

    彭璐跟過去,小聲說︰「其實只要是書,我都不借人的。」

    「唉呀不用解釋啦,反正就是有異性沒人性。」胡芮琴拿起一本《愛的主旋律》,快速翻著。「為什麼要取這種書名?」

    「因為這個故事是他的經歷。」她有點不好意思。

    「他寫他自己的愛情故事?」

    她點頭,臉有點紅。

    胡芮琴笑得很曖昧。「把你們的故事寫成書哦?听起來還滿浪漫的,看不出來他那個人還有這種心思。」她邊說邊翻著書,快速翻著。「男主角居然是用他本名……」

    「這樣才是他自己的故事啊。」彭璐在收到預購書的第一時間就將書看完了,里頭角色與情節,她熟悉得很。

    「除了寫你……」胡芮琴一頓,看著某一頁。「彭書路是你?」

    彭璐點頭。「他說他本來就是拿本名當筆名用,所以書里他是用本名,但他希望幫我保留一點隱私,我的名字就稍微改了。」

    「真看不出來他有這種心思,還以為就是顆驢蛋。」不知看見什麼,胡芮琴瞪大眼楮看她。「男女雙聲?是不是綜藝節目可以看到的,就是一個男人可以唱男生又馬上可以變女生聲音的那種?」

    彭璐臉頰微熱。「對啦。」

    「你有這種特殊才藝怎麼同學會時沒出來表演?」

    「唉呀,那是洗澡時無聊哼哼的。」

    「所以你是主旋律?」胡芮琴看看書,又看看她。

    她不說話,紅著臉頰點頭。

    後來他說,書名就決定用她那天隨口哼唱的《愛的主旋律》。

    丁琪臻像前奏,讓他對愛情充滿想象和期待,不知接下來會是怎樣的樂章;而她,才是他想陳述的主題,一個有高潮、有結尾的旋律。

    當然,這種有點肉麻的話,她才不告訴阿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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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篇一︰想做好男人

    晚自習剛到家,何師孟拖著疲倦的身軀回房,經過二姊的房門口,听見里頭傳出她揚高激動的聲音。他停步,想著要不要進去看看情況。

    這場景十分相似,印象是一年多前,那天是周日,但為了高中大考,剛升國三的他幾乎沒有周末假期,每天均得到校復習加強。

    那天傍晚五點多他剛到家,才剛踩上二樓階梯,便听見三樓傳來哭嚷聲,他以為出了什麼事,快步上樓,看見大姊的房門敞著,他走近,在房門口看見大姊握著話筒,邊哭邊罵著電話那端。

    她聲音帶著濃重哭腔,罵得又急又快,他來不及捕捉完整句子,只大約知道對方應該是她男朋友。

    「你回來啦。」大姊掛了電話,抬眼就見自家小弟杵在門口發楞,她抹去頰邊淚水,起身上前。「準備得怎麼樣了?有沒有信心?」

    「還可以。你還沒要回學校?」大姊是大三生,在外地念書,約一個月回來一次。

    「要了。」她拎起腳邊的背包。

    「跟謝大哥吵架?」他見過幾次,是大姊的同校學長。

    「明明說好要來接我一起回宿舍的,結果讓我等不到人,剛剛打電話給他,說他因為他的鄰居妹妹生病了,他帶她去看醫生,趕不過來,讓我自己先搭車回去。」

    他皺起眉。「為什麼他的鄰居生病了要他帶去看醫生?」

    「對吧?你也會覺得奇怪不是嗎?但他不這麼想,他怪我大驚小怪。」大姊說著說著就哭了。「我也不是愛吃醋,是他真的把他那個鄰居妹妹當成寶了,我都要懷疑他喜歡上那個妹妹,要不然為什麼每次跟我約好,一遇上那妹妹有什麼事,他就把我晾著,馬上去處理對方的事?像今天,他跟我說那女生的爸媽沒空,托他幫忙,這不是很扯嗎?有什麼事比女兒生病還緊急,不能先帶女兒去看病?」

    大姊又說了許多,他大概摸清情況了。是謝大哥從小一起長大的鄰居妹妹,兩人相差兩歲,感情深厚,女生時常往謝大哥家跑,舉凡課業不會、心情不好、想找人看電影……都要賴著謝大哥,也難怪大姊會質疑、會難過。

    「你以後要是交了女朋友,千萬別和其他女生有太多接觸,就算兩人之間沒什麼,但女朋友不可能不介意,你如果愛你女朋友,就要讓她放心,你懂嗎?」大姊擦著眼淚,殷切叮囑。

    何師孟想了想,點點頭。以後他要是交了女朋友,也許就得和彭璐保持距離了,女朋友才不會沒有安全感。

    ……面前房門忽然被拉開,他對上二姊珠淚漣漣的臉,從憶想中回過神來。

    「你、你怎麼在這里?」二姊紅著眼楮看他。

    「剛回來,經過時听到你好像在罵人,你……男朋友?」他小心翼翼地問。

    「對呀,當然要罵。下午跟他去逛書局,我看到喜歡的小說和漫畫,買了幾本,他在書局看我拿那些書時就開始臉臭,說我老看那種沒營養又變態的書;回來的路上又沿路碎念,說以後不跟我一起逛書局,因為我讓他覺得丟臉,還說結帳時一旁的客人盯著我看。我只是買我喜歡的書,又不是殺人放火,有什麼好丟臉?再說了,他自己收藏一堆**難道就很高尚?我有因為這種事嫌他的片子沒營養又變態嗎?」

    憋了一肚子氣,終于可適時發泄,她略激動地說︰「其實我們為這件事吵了好幾次了,但他還不至于去動我的書,可是這次真的很過分。我不想跟他吵,所以沒說話,他回到車上也能繼續念,他看我不理他,居然在停紅燈時伸手搶過我手上的袋子,整袋往外丟。」

    何師孟露出驚詫的表情。「丟了你剛買的新書?」

    「對!你說他過不過分?他還說丟了那種沒營養的書只是剛好、說他是在幫我。什麼叫沒營養的書?有營養的書是怎樣?看了會長命百歲?我只知道他一點也不尊重我。」二姊哽了聲。「我跟他說要下車去撿書,他就把我丟包在路邊。」

    何師孟瞪大眼。「他也太沒風度,就不怕你出事嗎?」

    「所以我一撿完書,在路邊就傳分手簡訊給他。剛剛他打電話來道歉,說他脾氣沒控制好、他會改,讓我給他機會。不,我怎麼可能再給這種人機會?人是相互尊重的,爸媽都不敢亂丟我東西了,他憑什麼扔我買的書?」

    二姊抹去淚水,抬起下巴。「何師孟,你以後交了女朋友,要是不尊重她的喜好,讓她傷心流淚的話,我一定先跳出來賞你一拳。」

    何師孟看她和大姊都為感情事傷心淚流,想著,他要做好男人,一個讓女朋友有安全感、懂得包容女朋友的好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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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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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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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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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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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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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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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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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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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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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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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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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鑒識人員魚貫進入封鎖線拉起的現場,小心翼翼避開地面上大片血跡,取出工具開始進行采證工作。

    死者為女性,體型嬌小,一把短刀沒入左胸,應是致命傷;她左手握著刀柄,橫躺在地板上,看著像自殺。

    「雖然現場目前未發現有打斗痕跡,門窗也未遭到破壞,看起來像自殺,不過也可能是凶手故布疑陣……熟人犯案。」偵查正分析得頭頭是道,語氣篤定。

    「是嗎?」檢察官不以為然,他步至那滿是血跡的牆面,目光專注銳利,似想從這片死者遺留的訊息里,找出他想要的答案。

    「檢座,你看這血跡型態,我猜這一刀力道不小。但她一個女人,用的還是左手,就算是左撇子,左手刺入心髒的動作還是沒右手來得順手,即使她死意堅定,血液有可能噴濺得這麼厲害?所以我分析這是他殺。」

    檢查官半眯起眼。他盯著牆面上的血跡,陷入沉思,好一會時間才開口︰「我的看法跟你不一樣,我想這是一起自殺案件。」

    「有可能嗎?」開什麼玩笑,這種血跡噴濺方式,需要多大力氣才能造成。

    「怎麼不可能?」檢察官笑了笑,胸有成竹地說︰「雖然現在看起來是左手握刀,但如果她是

    門鈴大響,鍵盤上的雙手忽然一頓,何師孟瞪著螢幕上忽然空白的地方。但如果她是……但如果她是……她是什麼呢?他手肘抵桌,掌心托頰,煩躁地瞪著檔案里的文字。明明上一秒還寫得無比順暢,這一刻卻突然卡在這里?

    門鈴又響,他听若未聞,只將注意力放在文字上。他這樣的設定究竟合不合理?人在死亡之前,若將全身氣力集中某一處,斷氣時,是否還是……

    「啪!啪!」大門上傳來兩聲拍打,伴隨著叫喊聲︰「何師孟!開門!」

    人在死亡之前,全身氣力均集中在一處,那麼斷氣時,還能……

    「何師孟!還活著嗎?還活著的話你就——」

    再無法忍受思路一再被打斷,那被外頭女人喚著的男主角起身,大步邁去,轉開鎖,用力將門板一拉,瞪著門外女子。

    未料大門就這麼被拉開,彭璐圓睜美目,對上他泛著怒意的黑眸,她笑得很甜。「早呀。太棒了,沒有死,而且你今天好像比較早起?昨天我在門外站了十分鐘才來開門,今天我只站三分鐘。」他茂密的黑發有些凌亂,身上純白色的V領長袖內衣微微皺著,下半身的休閑長褲褲管左高右低,露出一截左小腿,模樣看著有些頹廢,但精神還算不錯。

    何師孟不說話,濃睫下的黑眸沉沉凝視她;她笑一聲,自動脫了鞋。他高大身形佔了門口一半以上,她側著身,從他身側繞進屋里,熟門熟路移步至他客廳沙發前,見他將長矮桌拉近沙發,桌上有開著檔案的筆電,沙發上還有枕頭和被子,一看就是已工作一段時間的樣子。

    她開「你今天真的起得很早。」

    「九點半了,還早?」他關上門,打開鞋櫃,從里頭拎出一雙拖鞋。

    「你作息那麼不正常,才早上九點半就已經工作一段時間的樣子,真的很讓人感到意外嘛。」她放下包包和提在手中的塑膠袋,脫下防風鋪棉外套。

    「九點半對一般上班族來說,難道不是不正常?」

    「你又不是一般上班族。」彭璐轉了轉眼楮,忽瞠圓美目看他。「你該不會是早起等我來吧?」

    他嗤一聲,走了過來,把拖鞋扔在她腳邊。「你想得美。」

    她套上那雙她留在這里的拉拉熊絨毛拖鞋,把帶來的塑膠袋提至他開放式廚房的吧台桌上,繞進桌後,拉開廚櫃門,取出一個白瓷寬口碗、一個同系列的長形淺盤。

    「去吃早餐時經過豆漿店,燒餅剛出爐,忍不住香味就進去買了。」她把燒餅油條連同半透明的塑膠袋放進盤子,按開保溫水壺上蓋的安全扣環,將里頭的熱豆漿注入寬口碗。

    「嘶——」她忽然痛呼一聲︰「好燙!」

    何師孟快步走來,蹙著濃眉,不快地開口︰「你是豬嗎!」

    她抬眸,見他眉間皺起,很不耐的樣子,便揚笑說︰「騙你的啦!哈哈,你怎麼這麼好騙?」

    他瞪了她一眼。「無聊。」

    她轉身,移步至流理台旁,扭開水龍頭洗手。「燒餅油條要趁熱吃,冷了口感就不好了。」水好冰,正好可以沖她那根燙著的手指頭。

    不只是燒餅剛出爐,那豆漿也是剛煮好的;為了能讓他喝上熱騰騰的豆漿,她自備保溫壺,讓店家將豆漿盛裝在壺里。她不大確定保溫效果如何,現在手指被燙得這麼痛,看來效果真不錯,下回可以再訂一支來用。

    他坐上高腳椅,將塑膠袋往下一推,不沾手便能吃到燒餅油條。他好多年沒有吃早餐的習慣,更別說是地道的燒餅油條,若不是最近她常在一大早拎著附近店家賣的漢堡或三明治過來給他,他還真不知道早餐是何滋味了,現在光嗅這燒餅的面香,便覺饑腸轆轆。

    他咬一口,又酥又香,空了一整夜的胃得到撫慰,他滿足地輕嘆一聲。抬眼時,發現她還在洗手,他啟唇︰「你是不是有強迫癥?」

    「什麼?」彭璐一只手還留在水龍頭下,側臉看他一眼。

    「強迫癥啊,不然干嘛洗這麼久?是有那麼髒嗎?」

    「你才強迫癥。」她關了水龍頭,從一旁架上抽了擦手紙巾,擦著手往客廳移步。

    她經過時,留下淡淡的香氣,他低眉,問︰「你不吃嗎?」

    「減肥。」她語聲加重,似在不滿什麼。

    他瞄一眼她背影。「也是。看你最近好像胖了不少,真的朝豬方向努力?」

    彭璐不說話,掐著腰往前走。胖了嗎?沒啊,她這陣子因為周年慶忙碌,還瘦了兩公斤,160公分,43公斤,這樣算胖?也許他的標準比較高。

    她坐上沙發,見他枕頭與被子堆在旁,想來應是熬夜寫稿寫到干脆在沙發上睡了一覺……來看一下他寫了什麼。

    她把枕頭塞到身後,讓腰背舒服地靠上,雙腿抬上沙發,交迭同一側;她穿著上班制服,全黑的套裝,襯得她那雙只被透膚色絲襪包裹的雙腿更顯瑩白,短裙因坐姿的關系,顯得更短,露出一大截大腿。

    何師孟將目光從她那雙**的雙腿移回豆槳,燒餅油條泡了泡豆漿,大口嚼下。「你不用上班?」

    「要啊,你沒看我穿制服嗎?」她讀著他的故事,未看他。

    「沒注意。你們制服那麼丑。」

    「哪里丑,明明很好看。」她氣呼呼應完,心思被劇情吸引。喔,檢察官到底發現什麼證據,為什麼偵查正沒發現?

    「全身烏漆嘛黑的,像送葬。」

    哪像送葬?現在很多專櫃都是黑色系制服,分明是他眼光有問題。「那你下次新書簽書會時,記得不要穿黑西裝呀,不然我就在旁邊吹西索米,剛好組成送葬二人組。」

    「……」從何時開始,她變得這麼不可愛?何師孟瞪著她,口里含著食物,語聲模糊地說︰「不要看我的稿子。」

    「我看到錯字。檢察官的察打錯了,不是查案的查,是視察的察。」她盯著螢幕,模樣認真專注,像那是自己的文章。

    他嚼著燒餅油條,一雙黑眸落在她側顏上。「選錯字了。」

    「怎麼可以選錯字!」她瞪大眼,上了彩妝的美目直視著他。

    「怎麼就不能選錯?你不會打錯字嗎?」他睨了她一眼,低頭喝口熱豆漿。

    「那又不一樣。你是知名暢銷作家欸,每個字都是要賣錢的,一定要對自己和讀者負責,不能出錯。」說完,她目光轉回螢幕,漂亮的手指移上鍵盤。「這樣好了,我來幫你改錯字,看我對你多好。」

    何師孟哼了聲。「你是想第一時間看到這個故事吧?又是免費的。」

    「你會不會想太多了?我又不是你的讀者。」怕他不信,她補充︰「我不習慣看推理、驚悚和靈異故事,我還是最喜歡看言情小說。」

    言情?他想起近日各大書局暢銷排行榜上,銷售量遠遠超過他作品的那一套。「什麼陰影那個?」

    「才不是那個。而且我喜歡看的不是國外作家,我喜歡台灣作家的作品。國外的雖然也好看,但畢竟風俗民情不同,有時候會出戲,我還是喜歡本土作家的文字,讀來特別有感觸。」她翹著燙傷的手指,把那個錯字訂正過來。

    「總有筆名吧?說來听听。」

    彭璐表情忽變,一臉戒備地盯著他。「你問這做什麼?」

    「你以為我要做什麼?」她表情令他發噱。

    「抨擊、批評對不對?」

    他愣了愣。「我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怎麼知道?」她翹了下嘴,不以為然地說︰「很多人就喜歡批評言情小說啊,說沒營養啦、不入流啦、教壞囝仔啦、很色啦什麼什麼的。像我爸就說我看的那些書很沒營養,愛來愛去的內容太不切實際。你知道嗎?我以前都躲在被窩里偷看呢,不然他要是發現我在看小說,鐵定沒收我的書。」爸待她很好,人也明理,就反對她看言情小說這點最不明理。

    他抬眉,慢吞吞開口︰「那有營養的書是怎樣?讀了會下金蛋、拉金條?」

    「我怎麼知道。我覺得言情小說明明很棒,像我學會寫尷尬這兩字,就是在言情小說里學到的;還有寫作文,對一些人物和環境的描寫,我也是從言情小說里學來的,很多作家的文筆超棒的。」

    「到底是哪個作家寫的,說來讓我認識認識。」光稱贊,卻不介紹,他哪有機會了解她喜歡的小說究竟有多好看。

    「你到底想做什麼?」她又一臉狐疑的表情。

    她那表情令他又氣又好笑。「我能做什麼?不就是好奇你說的那些小說而已嗎?有機會在書局看到,想買來拜讀一下。」他吃掉最後一口燒餅油條,拍去殘留在手指上的芝麻。

    「你……」彭璐盯著他,像在探究他是真心或假意。「你是認真的?」

    他正在喝豆漿,嗆咳了兩聲,沒好氣地瞪著她。「什麼認真不認真的?只是跟你問一下作家筆名而已,你慎重到好像我在跟你求婚似的。」

    求婚?聞言,她小臉泛著熱意,一張鵝蛋臉脹得紅通通。「你別亂說,什麼求婚不求婚的。」

    何師孟喝光豆漿,抽紙擦嘴。「你給我的感覺就是這樣。放心放心,我怎麼可能跟你求婚,我又不想早死。」

    「你去死!」她抓來他的枕頭,朝他方向拋去。

    他朗聲大笑,接住枕頭,走向她。「這是惱羞成怒嗎?因為我不跟你求婚?」

    「你可以再不要臉一點,以我的條件,還輪得到你嗎?」

    他楞了數秒,低著聲音求證︰「哲倫跟你求婚了?」他在她身旁落坐。

    楊哲倫?她一臉莫名其妙。「關他什麼事?」

    「他不是很喜歡你?我能想到會跟你求婚的笨蛋,也只有他一個了。」他攤手,一副他費盡心思才想到的模樣。

    「你閉嘴啦!」她隨手抓了他的被子,往他身上一蓋,她跪坐起來,雙手將被子往下拉得嚴嚴實實,不讓他掙脫。

    「喂,有客人這樣對待主人的嗎?」被下的他,音嗓帶笑,雙手掙扎著。

    「有主人這樣對待一個帶早餐來給他的客人的嗎?」她下手沒客氣,不打算讓他掙開的姿態。

    他不過是怕不小心弄傷她,未施力,感覺她不放過他,他使力一扯,被子從他頭上滑落。「你來真的啊你!」他對上她視線,怔楞數秒。

    她上班彩妝較濃,粉色腮紅在顴骨上畫出淡淡的紅紅兩抹,可這刻,她整張臉脹得通紅,連眼眶也紅著。他斟酌後,啟唇問︰「不是吧?你真的生氣了?」

    彭璐瞪著他。他問話時,她才發現自個兒的眼眶發熱,她暗呵口氣,坐回原來位子,盯著那份她已看完新進度的檔案,不發一語。

    見她繃著臉,他坐到她身邊。「我說哲倫笨,你不開心嗎?」她不說話,他又道︰「只是開個玩笑而已,你不會听不出來吧?何況我和哲倫的交情比你和他更深,我怎麼可能真的說他笨。」

    她還是不吭聲,何師孟真的緊張了。「喂,你還要氣嗎?」他嘆口氣,雙手作出投降狀。「好好,我知道你心疼他,是我不對,我不該說他笨,對不起。」

    彭璐瞄他一眼,噗哧笑出來。「哈,你又被我騙了。」

    她得意洋洋,他瞪住她。「你幼不幼稚啊!」

    「被騙的人比較幼稚吧。」她翹高下巴。

    他沒好氣地瞪著她,她卻突然側身翻她的包包,不知在找什麼。掀唇想問問時,听她帶著愉快的音色說︰「找到了。」

    「找到什麼?」他看過去。

    她轉過身來,晃晃手中一個小瓶子。「精華液。本來和面膜盒放一起,大概是我走動時,它從盒子掉到包包最下層了。這是新產品,搭配面膜用的,這款最適合秋冬使用,因為很滋潤,保濕效果非常好。」

    「干嘛拿這個出來?」他戒備地看著她,不會是和上回一樣吧?

    上回……應該是前兩星期的事,她忽然帶了一整組的保養品過來,給他用了除倦醒眼筆、全效修護乳,還有什麼緊膚凝露的。

    「你猜呢?」彭璐笑咪咪的。

    他閉了閉眼,展眸時,無奈開口︰「拜托,我是男的,不需要這些。」

    「誰說男生不用保養?你看劉德華、梁朝偉,你看吳奇隆和金城武,他們哪個不是大叔級人物?但是你有沒有發現他們愈老愈帥,皮膚也保養得很好?」

    「他們除了天生麗質,靠的是運動。」

    她拍拍手中那小瓶保養品。「保養也是需要的。」

    「我不是明星,不需要。」他鄙視的眼神看向她手中的小玻璃瓶。

    「但你是知名作家,搞不好哪天你的書被什麼導演還是制作人挑上拍成連續劇還是電影,你就可能會上報、上電視,到時候拍到的你要是膚色暗沉,那會嚇跑粉絲的。」

    何師孟嗤一聲,扭頭不看她,按下電視開關。他不作白日夢。

    「別這樣嘛。」她拉住他手臂,圓睜美目,眼神晶亮地看著他。「上次幫你擦的那些保養品,難道沒效果?」

    他沒看她,兩眼盯著新聞。「擦上去的感覺是不錯,但沒有你說的什麼除倦、消除黑眼圈那麼厲害。」

    「又不是仙丹妙藥,只用一次怎麼可能馬上就能消除疲勞和黑眼圈,所有的保養品都是需要一些時間才能見到效用的,除了面膜之外。不過也有些面膜是敷了馬上就有感覺喔!」她為他說明︰「像我今天帶來的這組產品就有面膜,主要是保濕美白功能,讓你皮膚可以光滑透亮。」

    見他專注力只在電視上,她拿了遙控器,關了電視,起身繞到沙發後。

    「喂!」他轉首瞪她,她只是將玻璃瓶里的保養用品擠出一些在手心。

    她用空著的那手按住他的肩,將他向後推往椅背。「下巴抬高。」

    「我說我不——喂!」他話未竟,她往他臉上抹了層濕滑的保養品。

    她笑。「反正都沾到了,不要浪費,快靠好讓我幫你按摩。」

    「你也太任性,都不顧我意願的。你知不知道強迫是很令人反感的?你這樣真的很討厭。」她不對他的話有反應,他莫可奈何,後腦勺貼著椅背,她隨即以雙手指腹推開他頰上精華液,為他輕柔地按摩。

    她不說話,低垂著臉,目光隨她的兩手移動。隨他怎麼說都沒關系,真的。

    她按摩他寬寬的額面、他眼部周圍、他鼻梁、他的兩頰和下巴,還有他唇部周圍,動作溫柔又帶著一定的力道,十分舒服。

    何師孟不禁抬眼看她,目光正好觸及她的唇,那上頭上了層淡粉色的唇蜜,看著濕潤誘人。兩人如此近距離,他嗅見她身上有淡淡的香氣,是唇蜜還是香水?或是身體乳?

    到底是為了什麼才想要幫他保養?她從事這工作已有幾年,突然間在最近才對他有這種舉止,是業績不好,想讓他試用後,推銷他買?

    「我自己試用覺得效果很好,那種滋潤感可以維持三天呢。」她說完,發現他盯著她,此刻兩人又如此近,幾乎呼吸可聞,她臉熱,不自在地別開目光。

    「你是不是最近業績不好,沒獎金可領,想推銷我買?」他在她撕面膜包裝時開口。「你可以明講,不用這麼麻煩還幫我按摩吧?」

    「才不是。我最近業績很不錯。」她將面膜慢慢貼上他的臉,再故意施力按壓。「真是沒良心,好心幫你保養,卻把我說成好像懷著什麼企圖一樣。」

    若不是怕他郁悶、怕他胡思亂想,她又何必想盡胳法轉移他的心情?

    她真使力在壓,按到他鼻端時,他笑出聲。「你都這樣幫你顧客服務?肯定常接到客訴電話吧?」

    彭璐不再理會他,將他臉上的面膜牢貼後,回到沙發坐定,抱來他放桌面上的筆電,開啟網頁。

    不知她在看什麼。他才想坐正,便听她問︰「你剛才說你想知道言情小說的作家,你是真的想知道?」

    「不然我何必問?」他坐直身子,看向電腦螢幕。

    她側首看他,很認真的表情。「你也覺得,看輕言情小說是不對的?」

    何師孟想了一下,才頂著一張只露出眼楮的白臉,徐聲開口︰「我不清楚別人心態怎麼樣,我只知道自己是作者,這份工作的辛苦面我還不明白嗎,我何必輕視任何一個創作者的努力?別人看到的永遠是擺在架上的成品,他們都以為作家的生活一定像書中劇情一樣豐富,充滿樂趣、多采多姿,甚至是優雅地坐在咖啡店,點上一杯摩卡,一派悠閑地打字。其實有多少人知道我們私下生活常是沉悶、日復一日的?每天和電腦對看,從早看到晚,又從晚看到早,眼楮快脫窗不講,寫不出字時煩躁焦急,寫得出來時要擔心讀者不喜歡、市場不接受,你說,這種生活能有多豐富?」

    稍頓,他又啟唇︰「閱讀本來就很主觀,我說好看的你也許覺得難看,你喜歡的作品到了我眼里,我可能沒任何感動。這種東西哪有正確答案,喜歡就喜歡,不喜歡也還有別人會喜歡,何必批判;再說了,價值在自己心里,評論別人的書沒營養,自己又能寫出什麼?」

    彭璐盯著他看了一會,綻開甜美笑容。「哇,你太棒了!想不到你會這麼想,網路書店暢銷書作家第一名寶座不是坐假的。」她拍了下他肩膀,轉首看著筆電螢幕。「我把我喜歡的作家的書全都放進購物車了,你點進去就能看到文案和作家筆名。」覷見螢幕右下角的時間,她放下電腦,起身穿上外套。

    他瞄一眼購物車內容。「我沒你帳密,要是電腦關機了,我不就什麼資料都看不到了?」

    「我沒登入,只是把書挑出來方便你看文案而已,你拿紙筆抄下嘛。」她拉上拉煉,從口袋翻出機車鑰匙,往門口走去。「十點了,我趕上班,十分鐘後面膜撕掉就可以。」十點半的晨會要是晚個兩小步,苛姐一定開她罰單,她才不想未開市就先收罰單觸霉頭。

    她急匆匆,拖鞋扔在門邊,抬腿套上門外的黑色尖楦頭高跟鞋,頭也不回地離開,連句再見也沒說……沒禮貌。

    何師孟看著她走進電梯的背影,不以為然地哼了聲。他頂著一張白臉,彎身拎起她的拖鞋,盯住上頭的熊頭好幾秒,低喃了句「幾歲了還穿這麼幼稚的鞋」,才打開鞋櫃,將兩只鞋子整齊收進第一排正中央,最顯眼處。

    他回廚房整理吧台桌面。收著裝早餐的塑膠提袋時,才留意到塑膠袋上的店家地址。

    這是他與她剛搬進來,一次他開車載著她,在熟悉周遭環境時,無意間發現的早餐店。店家距離這里,車程至少二十分鐘,來回加上等待餐點的時間,她究竟幾點出門去買的?

    把袋子扔進垃圾桶,他洗手時才猛然想起什麼——他忘了拿藥膏給她。她那根燙傷的手指,要不要緊?

    螺旋刷一下下刷過左右兩側眉毛,將毛流梳整齊後,彭璐取出刀片,空著的那手壓著眉骨上方,再用刀片輕輕刮去多余的眉毛。她模樣專注,語聲輕柔地說︰「不要動喔,我先幫你刮雜毛。」

    「我雜毛好像很多,我媽都說要帶我去挽臉,不過听說那個超痛,我一直不敢嘗試。」

    「是不少,所以要刮除。尤其你眉頭低,眉頭的毛又濃,長度加上濃度,看起來就是眉壓眼,會給人一種你很強勢的感覺,所以眉頭附近的雜毛一定要刮干淨。」彭璐幾乎目不斜視,只盯著刀片下的皮膚。

    「我看你工具很多,我在家都是一把刀片而已。」

    彭璐微微一笑。「我靠這吃飯的嘛。」她拿了粉撲刷,刷去已刮除、沾在客人臉上的細毛,再瞧瞧兩側眉毛,滿意地說︰「這樣就可以了。」

    女子看向面前的圓鏡,笑得開心,盯著鏡里的自己好一會,才說︰「那可以順便幫我畫一下嗎?雖然修這樣我很喜歡,不過我眉尾本來就沒毛,不畫覺得自己長得像蟾蜍。」

    「沒問題。」彭璐笑咪咪地應聲,取來彩妝品,拿了眉刷和眉粉餅,以眉粉為客人的眉毛暈出輪廓。

    「不用眉筆畫啊?」女子從前頭鏡子瞄她動作,好奇地問。

    「用眉粉暈出輪廓會比較自然,用眉筆的話,感覺比較做作,又萬一下手過重,會顯得很有殺氣。」

    「原來是這樣。我都拿眉筆直接描眉尾,難怪看起來就是不自然。」

    「你要不要試試眉粉餅呢?像我現在使用的這一組。」彭璐把握機會,開始介紹手中的商品。「這一款眉粉很細致,有三種顏色,每個顏色都很自然,也可以打鼻影用。你看我的眉毛,也是用這一款……」她邊說邊繼續為客人上眉彩。

    完成後,女客人十分滿意,拎著包便離開,彭璐只默默收拾著工具。

    「又來畫免錢的?」鄰櫃的櫃姐隨後靠了過來。

    「來修眉毛。」彭璐未抬眼,將物品歸位。

    「然後順便畫一畫,畫完就走人,當我們很閑嗎?切!怎麼臉皮可以這麼厚啊!我最討厭這種客人了,要求多又不消費,最過分的是店才開就來做免費,今天業績會好嗎……」鄰櫃小姐滔滔不絕地抱怨。

    「沒關系啦,做這行就是服務客人嘛。」彭璐笑得很甜。

    「那是你,換作是我,才沒這麼好。要是每天這種只要免費修眉但不購物的人有十多個,那我不都在做白工?還不如回家吃自己。」

    「難怪你們的業績就是差人一截。」後方出現明顯壓抑住怒氣,卻仍是不小心泄露隨時都會爆發情緒的尖嗓。「業績再沒有起色,我就要考慮是不是要把你們的櫃撤了。」

    原靠著展示櫃、翹著**的鄰櫃小姐倏然立正站好,轉首看著不知何時站在那的苛姐,尷尬地笑,「對、對,我會繼續努力,讓業績提升。」九十度鞠躬,快步溜回。

    苛姐跟上,在後頭碎念著︰「一小時前才開過會,馬上就忘了。啊?有沒有說過不要跨櫃聊天?不要跨櫃聊天不要跨櫃聊天不要跨櫃聊天!很難嗎?還是一定要講三次才會覺得很重要?那我再講三次。不要跨櫃聊天不要……」

    彭璐看見鄰櫃櫃姐轉身前對她做鬼臉,這會再見苛姐氣呼呼的模樣,想起高中時被教官責罵後,大家私下聚在一塊丑化、痛罵教官的畫面。可不是這樣嗎?

    她們這些櫃姐和樓管間的關系,多像學生與教官。

    每回遇上樓管柯小姐,她們表面上柯姐柯姐親密喊著,其實私下都說她苛刻、自以為是……所以才有苛姐啊。憶起之前其他專櫃小姐模仿苛姐罵人的模樣,她忍不住笑,稍一側眸,就見另位樓管大人一雙眼直盯著她瞧,她心里暗叫聲糟。

    這樓有三名樓管,一主任兩助理,但即使是助理,也有權對她們要求、開罰單,何況是主任。雖然這位主任是新官上任不久,尚未听說他曾開誰單,但她確實與鄰櫃對話了幾句,萬一要罰她,她今日賺的業績搞不好就這麼沒了。

    「主任。」她噙著甜笑,態度有禮恭謹。

    「業績怎麼樣?」吳主任西裝筆挺,無框眼鏡架在鼻梁上,顯得有幾分書卷氣。

    「一般。」她硬著頭皮答。

    「剛剛注意你很久。」

    她瞠圓美目。這意思是說,他看見她聊天了?「……是嗎?」她笑容有些尷尬。

    「既然業績一般,怎麼剛才那位客人來讓你修眉,你不推銷她購買產品?」吳主任走近,站在玻璃展示櫃前看她。

    「因為客人這次的目的是來修眉,雖然我在幫她畫眉毛時有向她推薦我們的產品,但她是生面孔,我第一次見她,並不清楚她消費習慣,要是推銷太過,反而會有反效果。這次先免費幫她服務,也使用了我們的產品,她回去後若是覺得不錯,下次就有可能過來購買。」她笑一下。

    吳主任盯著她,鏡片後的目光浮上暖意,他點點頭,問︰「你進這行多久了?我是指銷售。」

    「第四年了。」

    「也算經驗豐富了。」他含笑說。

    「一切還在學習,服務是學不完的。」這非客氣話,事實是如此,誰想得到下一秒會冒出什麼樣的客人。

    「本科系畢業?」

    她點頭。「香妝品學系。」

    吳主任微挑眉。「研究所?」

    「欸。」她笑了笑。曾有些親友說爸媽栽培她讀醫學大學讀到碩士畢業,她居然不從事更好的醫美或生化科技工作而跑來做專櫃,實在是浪費父母的苦心。

    慶幸她有對在這方面還算明理的雙親,她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這個科系好像學得很廣,不單是化妝美容而已?」吳主任像是來了興趣,打算長談的姿態。

    她心里叫苦,卻仍甜笑回應︰「生物學、化學、微積分、日文、彩妝設計、消費心理學、藥理學、皮膚生理病理學、護膚技術、解剖學、美容衛生、美容藥膳、內分泌學、生技化妝品、美發技術、奈米材料……真的很多呢。」他會不會听到道一長串後感到無趣,然後就離開這里?她好想去喝口水。

    吳主任訝問︰「連藥理、內分泌、美容藥膳這些也學,那你一定也會吃什麼美容藥膳保養皮膚吧?」

    她搖首微笑。「其實沒有欸,上班站一整天,尤其是AllDay時,回家後常是累得只想躺著,根本不想動。」

    「也沒時間交朋友吧?」

    「對。」她笑一下。「假日禁休,能排休的時間大家都在上班,根本不大有機會和朋友往來,時間一久很可能失聯。」

    「男朋友呢?」

    「啊?」她怔怔看著吳主任,他神態自然坦蕩,她也不好多想,還在斟酌該如何回應時,一道熟悉的身影往櫃位走來。

    「嗨,小璐璐,我又來啦。」胡芮琴一身華麗,拎著名牌包扭腰走來。

    每每看她夸張的姿態,彭璐總忍不住想笑。「今天吹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唉呀,還不是因為想你嘛。」胡芮琴不客氣,從展示櫃後拉了張高腳椅,拖到展示櫃前,大剌剌坐上去,活像商品展示。

    「你有客人,我先去巡視其它地方,晚點聊。」吳主任不好多留,低柔地說了幾句,便向兩位女士頷首,轉身離去。

    「他誰啊?你的愛慕者?」胡芮琴一個數十萬的包就擱在展示櫃上,她交迭著長腿,看著男人背影。

    「什麼愛慕者,你別亂說。他是我們這樓的樓管。」摸透這好友脾性,彭璐取出新產品的試用品。

    「樓管不都是很機車欠扁嗎?我看他長得挺斯文,對你好像也滿客氣的。」

    「客氣應該是因為他是剛調來的,當然也可能他本來就客氣,也不全是所有的樓管都像你說的那樣。」

    「喔。」胡芮琴手肘撐在櫃上,曖昧地看著她。「但我覺得他的客氣怪怪的,他是要追你吧?看他依依不舍的樣子。」

    彭璐被調侃得紅了臉。「你應該去檢查一下視力才對。」

    「講這什麼話!你這樣待客對嗎?小心我跟你的樓管大人投訴。」

    「別別!」彭璐投降,笑說︰「等等開我單,你要幫我繳嗎?」

    「幫你繳就幫你繳,反正我錢多。」

    不知是不是錯覺,彭璐總覺得她的口氣有些自嘲。「阿琴,你這樣快樂嗎?」

    胡芮琴瞪大眼妝濃重的雙眼。「當然快樂!男朋友這麼有錢,怎麼不快樂?」

    「真的快樂就好。」

    「不然呢?」胡芮琴抬眼盯著她。「你是不是也跟大家一樣,覺得我是為了錢才跟他在一起?我出賣靈魂出賣肉體,所以你們都覺得我過得不快樂?」

    「不是。」彭璐呵口氣。「我是擔心你面對那些評論時,心里會難過。」

    「我才不會難過……」頓了下,深深一嘆,她表情微沉地開口︰「好吧,其實會難過。但他們都不是我,憑什麼評論我的感情?尤其我爸和我媽,還有我哥我姊,他們是我家人,居然也不支持我跟他在一起。大我十五歲又怎樣?他愛我、我也愛他就好了啊,他只不過是因為有錢,年紀又比我大一些而已,大家就以為我是為了他的錢,根本就不是這樣。」

    胡芮琴忽然咧嘴笑,雙手捧住彭璐臉頰。「不提他們那些人了,說來說去還是小璐璐深得我心,你對我最好了。」

    「少來。」彭璐笑,拍開她的手。「你在打著等等讓我給你多些贈品的如意算盤吧?」

    「就說知我者小璐璐也。」胡芮琴笑嘻嘻的。「你手上那是最近電視廣告的那一組保濕精華液和眼霜嗎?」

    「眼楮真利。」她轉開瓶蓋,抓起好友的手。「先讓你試一下眼霜。除了有膠原蛋白,還有燕麥蛋白,可以消除黑眼圈、皺紋之外,另外還有人參和——」

    「等一下。」胡芮琴伸手制止。「既然是眼霜,試在手上怎麼感覺得到好用還是不好用,給我試眼楮吧。」

    彭璐放下眼霜,拿出卸妝品。「要試用還上這麼濃的妝?」

    「沒有上妝我不好意思出門嘛。」胡芮琴拉住她的手,晃了晃。「我知道小璐璐對我最好了,快,先幫我卸妝,再試用新品。」

    「不要老是小璐璐小璐璐地喊,等等讓鄰櫃的听見了,多不好意思。」

    「有什麼好不好意思的?璐璐,小璐璐。」

    彭璐好笑地看著她。「要卸妝,就自己進來里面坐好。」

    胡芮琴起身繞進展示櫃後,在角落那張美容椅上躺了下來。「啊,你們怎麼不設一個VIProom?人家現在都有專屬的小房間提供會員做臉呢,空間安靜又舒服,不用被那些走來走去的腳步聲打擾。」

    「這不是我能決定的。不過如果這是趨勢,我們公司未來應該也會有這樣的規劃吧。」彭璐將卸妝品擺在一旁,拉上簾子,擠了些卸妝乳抹上胡芮琴的脖頸、臉頰和額頭,用化妝棉輕輕擦著膚上的彩妝,專注的模樣十分動人。

    「你明明長得很不賴的,鵝蛋臉,眼楮又漂亮,那張嘴巴小小翹翹,我是男人就親上去了,你皮膚也很好。」天外飛來好長一段。

    彭璐楞了下,好笑地說︰「沒頭沒尾,我怎麼接話。」

    「喔,我是在想,你怎麼不交男朋友?」

    「沒機會啊,在這里遇上的都是女性比較多,下班就想休息,生活圈很窄,不容易交朋友。」

    「我發現事情並不單純。」

    彭璐被她的一臉神秘逗出笑意。「你當你盛主播還是李組長啊。不然呢?」

    胡芮琴沒說話,閉眼享受被服務的過程,好一會才听她開口︰「你有沒有听說一件事?」

    「什麼事?」彭璐再取了張新的化妝棉,為她拭淨臉。

    「何師孟和丁琪臻分手了。」

    彭璐頓了一下,才問︰「你听誰說?」

    「班上同學啊,臉書和Line上面都有在講這件事,說大概兩個月前就分了,你不知道嗎?不過有人問過丁琪臻,她說他們沒分手。何師孟那邊都沒有回應,Line也是已讀不回。」

    彭璐扔了化妝棉,倒了點化妝水,在她臉上輕拍,保持皮膚水分。「我工作時間長,下班就想休息,很少去開臉書,Line我也是挑重要的讀取而已,所以你說的那些我沒看到。」

    「所以他們到底是分了還是沒分?」胡芮琴一臉八卦。

    「我怎麼知道。」

    「你跟何師孟不是青梅竹馬,而且我記得你跟他不是租在同一棟大樓嗎?」

    「就算是這樣,我也不一定會知道他跟丁琪臻到底有沒有分手。」

    「但是你跟丁琪臻是死黨,她總會跟你說什麼吧?」

    「她都出國去讀書了,哪有機會跟我說什麼。」

    「難道一丁點八卦都沒有?」胡芮琴眯了眯眼,兩指掐出一咪咪的距離。

    她搖首。「我是真的不知道他們情況如何,我只知道何師孟說他們分手了,但剛才又听你說琪臻說他們沒分。琪臻只在出國前打電話跟我哭訴何師孟要跟她分手,她出國後根本沒跟我聯絡,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情況。」

    胡芮琴想了想,彈手指。「既然何師孟說他們分了,那就是分了,這是你乘虛而入的好時機。」

    「什麼?」她錯愕,瞪著躺椅上那張素顏。

    「你不是喜歡何師孟?」

    「誰、誰說的?」彭璐還不覺已被自己驚慌的神情出賣。

    「我看出來的啊。你脾氣好,以前在班上不管誰鬧你,你都不會生氣,但你卻對何師孟特別沒耐性。」

    「那是因為我跟他認識太久了。」

    「NONO,認識愈久就愈知道他脾氣,沒理由還跟他生氣,一定是因為你喜歡他,才會放大他的言行,然後輕易對他生氣;或者是一種怕人知道,所以故意表現很討厭他的態度,這叫欲蓋彌彰。」

    「女版盛竹如,你又不是我,別亂猜。」彭璐挖了一匙潤膚霜,為那張素顏均勻抹上。

    「正因為我不是你,旁觀者清嘛。」

    彭璐拿化妝棉沾了些眼唇卸妝油,做眼部的卸妝動作。

    「干嘛不說話?」胡芮琴問。

    「因為要專心幫你卸眼妝。」

    「少來。」胡芮琴閉著眼,嘆口氣。「你真奇怪,楊哲倫喜歡你那麼久,你不給他機會,現在何師孟那邊有機會了,你又好像無關緊要,真搞不懂你到底想要什麼。」

    遲听不到回應,只有一雙溫柔的手在她眼上輕拭著。胡芮琴忍不住又開口說︰「又不說話。你到底在想什麼?」

    想什麼?她只是在想,阿琴都能輕易看出她心意了,那麼相識十多年的他,怎麼就看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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