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尋《交易:為主作嫁裳》


出版日期:2011-12-09

前世裡,他愛的女人都被兄弟捷足先登,
這世他不愛了,隨便找個人娶了,行不?
答案是不行的,所以他才遇見梁雨親這小冤家。
老天爺的安排是不長眼的,管他速不速配,
打從他這風華絕代的單身漢在KTV見義勇為,
救下這個只知吃吃吃的無敵女金剛,他就栽了,
有沒有搞錯,據說這妮子剛登場,就因貪吃被她老媽追殺耶,
之後受了自己的救命之恩,還很沒禮貌,只顧盯著他哥瞧,
而他不滿之餘,卻因同情她的家境,破格賞她當自己的特助,
好啦他承認,她在自己失意時的那番安慰很令他動心,
看見她那積極、充滿幹勁的模樣,就連他也被感染熱情,
和她一起工作令他開心,和她一起談天、吃飯令他感到幸福,
對他而言,她就是顆令人安心的枕頭,令他離不開、少不了。
他想和她走一輩子,可卻不想娶她,因為……

3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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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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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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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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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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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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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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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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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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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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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中午,冬日的太陽曬得人們暖呼呼的,寒流剛過,這樣的天氣讓裹著大衣的路人很舒服。

  黎慕華和方蔚平自在地走在巷子裏,偶爾低聲交談、偶爾看一眼手機,他們在等方蔚允聯系。

  方蔚允在這附近上提琴課,下課後,他們約好去看車,這將是方蔚允擁有的第一部車子,因爲值得紀念,所以要特別慎重。

  方蔚平和方蔚允是兄弟,他們的母親是黎慕華的姑姑,方家三兄弟和黎家兄弟從小一起長大,彼此相處融洽,感情要好,不知道的人都以爲他們是親兄弟。

  提琴課的老師是方媽透過種種關系幫方蔚允找到的,這位老師畢業于英國皇家音樂學院,是個音樂鬼才,許多人想聘他爲師卻苦無門路,但方蔚允運氣好,因這位老師是他母親的高中同學,聽說當年還暗戀了母親許多年。

  方蔚允生在商業世家,照理說,不應該浪費時間在音樂上面,不管是他的爺爺奶奶或父親,亦都不願意他接觸音樂,幸好他有母親鼎力相助及支持,才能持續學習熱愛的小提琴。

  方蔚平和黎慕華仰著頭曬著暖陽,偷得浮生半日間,他們把車子停在巷子外面,兩個人在巷弄裏緩步走著。

  “蔚允和姑丈的相處,有沒有好一點?”黎慕華問。

  “你說呢?一個是獨頭蒜、一個是紅辣椒,每回碰在一塊就嗆得很。”方蔚平回答,真不曉得他們是不是前世冤孽,這輩子才會互看不順眼。

  “蔚允是個好孩子。”

  “大家都知道,獨獨我爸看不出來,好幾次我媽都想發動革命,一次解決這個問題。”

  方蔚平歎氣,弟弟對經營公司真的完全沒有興趣,待在辦公室裏也隻是裝模作樣裝裝樣子,與其讓他這樣浪費生命,不如讓他去做樂意的事。

  “姑姑想發動什麼革命?”

  “資助蔚允離開家裏,讓他專心朝音樂之路發展。”

  “會成功嗎?”

  “機率不大,因爲她上頭還有對專制的公婆。”

  “姑姑很不容易。”黎慕華點點頭,頗有感觸。

  “沒錯,我媽是全世界最能幹、最偉大的女性,我們兄弟這輩子想結婚,恐怕是高難度工程,因爲我們再也找不到第二個像她這樣的女人。”方蔚平驕傲地說著,恰有幾分真。

  “你們兄弟有戀母情結?”黎慕華嗤笑。

  “應該有,而且還挺嚴重。”

  兩人正愉快地聊著家務事,霍地一聲怒斥爆出,打斷了他們的交談,兩個人齊齊轉過頭,望向聲音出處。

  不多久,一道搭在老舊透天屋旁的鐵制樓梯上傳來急促腳步聲,方蔚平的好奇心盛,向前走近幾步,看見一個二十出頭的少女赤著腳飛快地從上往下竄。

  女孩的個子不高,但身材比例很好,此時她穿著短褲,兩條雪白的腿迅速在樓梯間奔跑,她跑得飛快,好幾次,他們都擔心她不慎摔下來。

  她的運動神經不錯,但很顯然的,追在她後面的母親體力也不壞,她一面追,還能一面破口大罵,並且在短時間內就從四樓追了下來。

  “媽……我不敢了啦!”女孩聲聲求饒。

  “死丫頭,你給我停下來。”

  女孩的母親在二樓大喊,建築物的高度不同,方蔚平和她的距離夠近了,可以將她的眉目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那個母親不隻年輕,還相當漂亮,如果身上穿的不是菜市場裏一件一百塊的花花衣和明顯是孩子學校發配的體育褲;如果她的頭發不是用橡皮圈隨意綁起來,而腳上穿的不是夾腳拖,還真會令人誤以爲她的職業是模特兒。

  “你不打我,我才停。”匆促間,那女兒頂上一句。

  “好,有種你就不要停,等我追到你,我就把你吊起來打。”

  “媽……饒了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這是你第一次這麼做嗎?”

  追逐間,她們已經來到地平面上,這讓方蔚平悄悄地松口氣,至少他不必再擔心她們倆雙雙從樓梯間滾下來。

  沒兩三下,那女兒已被母親逮住,趕緊大聲解釋,“是奶奶啦,奶奶說她吃不下,才把飯讓給我。”

  “講幾百次了你都聽不懂啊?奶奶是心疼你吃不飽,才會騙你說吃不下,你有沒有腦袋,你把飯全吃光,要奶奶活活餓死啊!”母親越說越氣,脫下夾腳拖當武器,向女兒發出連續攻擊。

  “沒有嘛,我想飯擺著會發黴。”她屁股一歪,躲掉母親的強力攻勢。

  “所以就裝進肚子裏比較保險?發你的大頭黴……”

  母親講到大頭,拖鞋就敲上她的大頭,幸好她眼明手快,躲掉緻命一擊,但還來不及爲勝利喝采時,母親又撂下一句,“你的胃是什麼做的?那麼會吃,你是薛仁貴投胎轉世哦,我們家都快被你吃垮了。”

  話出口的同時,母親手中拖鞋一個疾扔,朝她的肚子方向擲出。這回她被打得正著,痛痛痛痛痛痛……她快速搓揉著自己的腹部,也沒忘記繼續逃命。

  “媽,手下留情!”

  “叫我手下留情,你嘴下怎麼不留情?”

  女孩被追得沒處逃了,發現一個好看男人站在路邊,一個飛身,躍過矮籬笆,想也不想就躲到方蔚平身後,緊緊抓住他的衣角,打死不放。

  “英雄救我!趕快幫我打婦幼保護專線……”

  “英雄?你叫玉皇大帝也沒用。”母親以略遜的速度搶到方蔚平面前。

  方才聽見這場打罵,方蔚平已弄懂了事情的來龍去脈,這個女孩不是叛逆、不是吸毒,也不是功課不行或貪玩,純粹是因爲太饑餓,把奶奶的食物給吃進肚子裏,才招來母親的怒氣。看著女孩瘦巴巴的四肢和軀體,他有一點點不忍心。

  “我去賺錢嘛,我賺來還你不就得了。”

  女孩從方蔚平背後探出頭,而母親用打地鼠的精神,配合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 !拖鞋又往她的額頭打。

  可女孩也不是省油的燈,頭一縮,縮回方蔚平這人體肉盾後面,因此在響亮的拍打聲過後,那個鞋印,清晰地印在他的黑色襯衫上。

  然而那母親似乎在氣頭上,毫無所覺,仍持續對著方蔚平的背後使出連環攻擊。“你賺?你這麼會吃,怎麼賺?”

  “我有做代工。”女孩拉著方蔚平團團轉,他一面躲避猛烈的拖鞋攻勢,一面望著眼前的太太,不明白自己怎麼會卷入人家的家庭紛爭。

  “賺一百吃三百,多出的兩百塊要叫誰倒貼?”

  女孩的母親一個快步,繞到方蔚平背後,手臂使勁,手中的拖鞋拍向女孩後背,女孩的背部受力,往前一摔,前胸貼上方蔚平的後背,幸好她發育不全,不然方蔚平當場會流下兩行春心蕩漾的鼻血。

  女孩揉揉胸口,在母親下一波攻擊未到之前,又飛快繞到方蔚平身前,但她揪著他衣服的手沒放,後面的衣擺被她粗魯地拽到了前面,昂貴的名牌襯衫頓時皺成客家福菜。

  “那……我去選蓮霧小姐、葡萄小姐、西瓜小姐……”女兒隔著方蔚平,對母親喊話。

  “你長這樣,選田鼠小姐、牛蛙小姐、黑鮪魚小姐還比較有譜。”她每喊一次小姐,拖鞋就出動一回,但連續三次女兒都躲掉了。

  母親越是打不到就越火大,眼底冒出熊熊烈火,用力吸氣,高舉拖鞋,瞠大的雙眼裏寫了八個字—— 貪吃之仇不共戴天。

  女孩有這麼差嗎?匆忙中,方蔚平看一眼身前的女孩,個頭是小了點,三圍……算了,但她五官是漂亮的,至少在美貌上遺傳到母親。

  “我哪有醜,奶奶說我長得像娃娃。”女孩踮起腳尖,望向母親,說出方蔚平的心聲。

  “娃娃,是泰迪熊還是無敵鐵金剛?”

  “啊不然我去賣身,看看男人的眼光有沒有和媽媽一樣。”女孩禁不起母親一激,自暴自棄的頂嘴。

  “賣掉你一身皮肉,還填不飽你的肚子。”

  這母親的妙答把方蔚平的禮貌踢進外太空,他噗哧一聲笑出來。

  聽見笑聲女孩轉頭瞪他,一眼,單單隻是一眼,但這一眼讓她看清楚了眼前的男人——

  她突然停下所有的動作,臉色慘白,微張嘴,好像有武林高手對她施展了隔空點穴,剛剛被打得那麼慘她沒哭,可現在仿佛儲備的淚水全擠到了眼眶。

  她腦袋一片空茫,隻能盯著方蔚平喃喃呼喚,“三爺……”

  她的淚水像壞掉的水龍頭,一滴、一顆、一串……

  方蔚平終于理解爲什麼有人會用“淚流成河”這種誇張的形容詞,下意識地,他從口袋裏掏出手帕,爲她拭去淚水。

  下一秒,她好像終于想通了什麼,緊緊抓住他的衣角,又哭又笑。

  “我終于找到你了,我找了那麼多、那麼多年,找得快要放棄……嗚,你讓我找得好苦……你爲什麼現在才出現……”

  她這許多年來,費盡多少心力,卻始終未曾找到晴兒和惠熙,因此她以爲孟婆說謊,哪有什麼前世緣、今生清,哪有什麼恩償怨消才會斷了牽系,她甚至惡意懷疑,根本是孟婆湯缺貨,孟婆才沒強逼自己喝下它。

  所幸孟婆沒騙她,原來是真的,終是讓她等到了心心念念的三爺。

  接下來,她隻要拚命找、拚命找,找到她的小姐,促成他們兩人的姻緣,那股罪惡感、那一身的罪孽,就會隨之冰消瓦解……

  女孩莫名其妙的話惹得方蔚平一頭霧水,她爲何要找他?他分明沒有見過她。

  方蔚平正想好好問個清楚,不料一個骨肉撞擊聲打斷他的思緒,那母親的手巴上了女孩的腦後,力氣之大,連他看了都痛。

  “什麼叫作‘終于找到你了’,說!他是誰,你們有什麼奸情?”

  自尊、面子全被掃光了啦,梁雨親氣急敗壞,偏偏腦子又因爲認出三爺的驚喜而震成一團漿糊,向來伶俐的口齒失靈。

  “快講,你和我們家雨親是什麼關系?”見女兒發傻,梁媽媽又一把拽住方蔚平的領帶,把他整個人往前拉近。

  關系?他猛搖頭,高舉雙手以示清白。“對不起,我隻是路人甲,什麼關系都沒有。”

  “真的隻是路人甲?”

  “我發誓。”他舉五指朝天。

  “所以是我女兒腦袋不清,吃飽發花癡?”

  “理論上……應該是。”他不應該落井下石的,但他想這個母親氣勢雖然很嚇人,不過虎毒不食子,她應該不會把女兒生吞活剝才是。

  “既然如此,那你打算萍水相逢,互道一聲珍重再見,還是要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她兩手叉腰,態度擺明—— 有膽你就給我拔刀試試看。

  方蔚平看一眼拚命對自己搖頭的梁雨親,再看看把兩隻拖鞋當成大刀,將鞋底磨得霍霍作響的梁媽媽,他攤攤手,“我沒有刀子。”

  “很好,識時務者爲俊傑,快讓開,不然我連你一起打。”

  梁媽媽的語氣很溫柔,但眼底透出一股肅殺之氣,方蔚平想也不想,往左邊退開一步,同時對梁雨親投去一眼抱歉—— 對不起,人不爲己,天誅地滅。

  人肉盾牌消失,母親的眼神一寸寸淩遲梁雨親,雖然沒說話,但她知道母親正準備將她千刀萬剮,她尖叫一聲,一轉身,求生本能讓她松開那件質料很不錯的襯衫,以一種驚人的速度往樓梯處奔跑,壓根忘記留名、留姓、留住址,忘記這個三爺是她花了很多時間才等到。

  “奶奶,救命,媽要殺人了!”她扯開喉嚨大叫。

  “沒錯,我今天就要好好清理門戶。”梁媽媽追著女兒上樓梯。

  “救命……手下留情。”梁雨親邊逃,還伸手一扯,把房東太太晾在陽台上的手帕給拉下來,高舉起猛力搖晃,向母親投降。

  “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梁媽媽哼一聲,往上追三步。

  “我知道了、我會了、我懂了,以後我會少吃一點。”她丟掉手帕,飛快往上飛奔。

  “口說無憑。”梁媽媽繼續逼近。

  “我願意立約爲證。”逃不了了,她隻好妥協。

  “行,寫滿一千字的血書,我就饒你不死……”

  “好,我立約、我寫血書,我發誓不和媽你爭奪武林盟主。”

  “這種事不必立約,想和我爭武林盟主,下輩子再說。”

  就這樣,兩個母女像風一樣出現,又像風一樣驟然而去,方蔚平和黎慕華遠遠看著她們的背影,忍俊不住放聲大笑。

  “竟然有這麼寶的母女。”方蔚平說。

  “不知道她們回家後會不會鬧出轟動社會的命案。”黎慕華掏出手機,考慮要不要當一次英雄。

  “應該不會。”方蔚平講得很篤定。

  “爲什麼?”

  “因爲如果要發生命案的話,她媽媽手裏拿的不應該是拖鞋,而是菜刀。”

  方蔚平的話惹得黎慕華發笑。

  這時方蔚允從提琴老師家出來,看到表哥笑得亂七八糟,而大哥的衣服也被扯得亂七八糟,兩個亂七八糟加起來應該是……

  “表哥又和女朋友分手了?”方蔚允推估。

  大哥方蔚平潔身自愛,一定不是他,而表哥黎慕華交的女朋友一個比一個嗆,肯定是人家追殺過來,而大哥好意當擋箭牌,才會跟著遭殃。

  不過這次狀況還算不錯,上次那個女的更兇,狠狠海扁了表哥一頓才肯分手。當時他問黎慕華爲什麼不躲,表哥笑笑說,等女方怒氣發洩夠了,就不會再來鬧。

  真是種詭異的分手態度。

  “哪是,你是怎麼聯想的?”方蔚平一手攀上弟弟的肩膀,奇怪的問。

  “表哥很愛交那種開朗活潑、聰明大方的女孩子,但是往往交往不到三個月,就說感覺不對,我是不明白表哥想要什麼感覺啦,不過表哥挑的那種女生,和溫婉搭不上邊,距離溫柔更是天差地遠,才會每次分手都鬧得轟轟烈烈。表哥,你想不想換個類型交往看看?”

  “又不是吃飯,厭煩了中菜就吃西餐。”黎慕華瞅他一眼。

  “慕易表哥不就是典型的中菜西餐混合吃。”

  “不,他已經發展出更高竿的模式了。”方蔚平笑著陰損二表哥兩句。

  “什麼模式?”

  “他不僅中菜西吃、西菜中吃,還能把義大利菜改成滿漢大餐。”

  方蔚允聽得大笑,“如果真是這樣,我就能理解爲什麼舅媽每個月都要去染發。”

  黎慕華接話,“沒錯,我媽常說自己的命比姑姑苦很多。”

  “誰讓我們三兄弟都守身如玉。”

  “真不曉得你們是在爲誰守?”黎慕華不同意地撇了撇嘴。

  “哥,不是表哥分手,你怎麼會弄得這麼狼狽?”他轉開話題,指指方蔚平身上的鹹菜幹。

  “因爲我剛剛碰到一對母女。”

  “母女?不會吧,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大哥想大小通吃?”

  “關掉你的有色思想,她們隻是在我面前爭奪武林盟主之位。”方蔚平彈了他額頭一記爆栗。

  想到剛才發生的事,黎慕華忍不住再度發笑。

  “快講來聽聽,好像很有趣?”方蔚允催促。

  “是很有趣啊。”

  方蔚平和黎慕華把方才發生的事娓娓道來,聽得方蔚允眉開眼笑,要是早幾分鍾離開老師家就好了,那麼他也能見識見識那對武林母女。

  衰,真的很衰,她又不像漂亮的妹妹,不過長得普普通通、隨隨便便而已,怎麼會讓黑道大哥給看上?

  梁雨親苦著臉,想試著好好跟眼前這些黑道大叔們講道理,可是他們比較習慣用拳腳講話、不習慣用發聲系統溝通,因此不到幾分鍾,她就被推出KTV包廂,團團困在牆邊。

  她嚇死了,緊咬雙唇,一語不發,害怕得全身發抖,緊閉的兩片唇瓣抖得很兇,一個二十歲的年輕女孩在KTV裏中風,她肯定會上明天的新聞頭條。

  梁雨親怕到快死掉,但經驗教會她,示弱隻會讓對方更囂張,當初她爸因幫人作保,慘遭連累,結果流氓追到家裏來,全家人跪在對方腳下磕頭求饒,可對方有沒有饒過她們全家?並沒有,反而逼得她老爸、老媽差點跳樓。

  所以這時候,她即使再怕都要表現出甯死不屈的模樣,讓對方誤以爲自己手中還有籌碼。

  兩個高大的黑衣男圍著她,肥胖的那個單手扣住她的脖子,迫得她的頭不得不上仰六十度,與他對視。

  “臭婊子,都來這裏上班了,還裝什麼清高?”說完,他的手往上一提,害梁雨親不得不踮起腳尖,爭取呼吸空間。

  “我不是公主,我隻是送點心飲料的服務生。”她說得很困難,臉部因缺氧漲得通紅,但還是努力表達立場。

  “我管你是公主還是服務生,我們家老大看上你是你的福氣,他要你唱歌,你就給我乖乖唱;他要你脫衣服,你就給我脫,誰讓你講那麼多五四三的?”

  他老大有戀童癖嗎,脫掉衣服……她的身材有什麼可看性?閉上眼睛,梁雨親倔強的臉龐不肯妥協。

  “不說話是什麼意思,要和我們杠上就對了?”肥胖男呸的吐了口口水。

  另一個黑衣人從口袋裏掏出瑞士刀,一面挖著自己髒兮兮的指甲,一面笑說:“強哥,你都快把她掐死了,她怎麼說話?”

  “不然你厲害,你來處理,沒看過這麼不識相的女生!”

  他松開手,梁雨親發覺自己的腿軟到站不直,但她很有骨氣,兩手壓著胸口拚命喘氣,卻怎麼也不肯癱縮在地當美人魚。

  爭鬧間,隔壁包廂的門緩緩打開,從裏面探出了五顆頭顱。

  那是方蔚平、方蔚允、方蔚信和他們的表哥黎慕華、黎慕易。

  今天是方蔚平的生日,老三方蔚信做了個爛決定,竟挑了間出入份子複雜、是非很多的KTV幫他慶生,發現苗頭不對,他們馬上決定撤退,沒想到走道上卻堵了人。

  警覺性高的方蔚平連忙把方蔚信推回包廂,讓他打電話找KTV的經理過來處理。

  方蔚允卻沒把頭縮回去,他好奇地看著梁雨親,看清楚了她的五官和倔強表情。

  她很年輕,稚嫩的臉龐卻透著一股早熟氣質,此時她瞪大眼睛看著那宛如兇神惡煞的流氓,縱使明知無路可退,仍然不輸掉氣勢。

  勇敢的女孩!方蔚允在心裏給了她一個贊。

  而那瑞士刀男見方蔚允他們沒膽來勸阻,便湊近梁雨親,滿面淫笑。

  “看你的樣子是在室的,對不對?沒關系,你年紀小不懂事,哥哥來教你。知不知道裏面坐的那個是誰?他是我們年輕英俊、風流瀟灑的幫主大哥,如果你跟了他,保證從今天起吃香喝辣,要什麼有什麼,幹麼那麼辛苦地端茶送水、拖地刷馬桶,把手都弄粗了多不劃算。”

  他邊說邊用手指勾起梁雨親的下巴。

  梁雨親揮手,打掉他的魔掌,可那瑞士刀男不介意,仍舊笑咪咪地湊近她的臉。梁雨親垂眉,發現他的大鋼牙上面竟鑲了一顆亮晶晶的鑽石,要是她學過跆拳道……不曉得能不能打斷他的牙齒,那顆鑽石應該可以賣一、兩萬塊吧?

  “怎樣,乖乖進去給我們大哥笑一笑,馬上他就會讓你麻雀變鳳凰。”

  梁雨親退後兩步,滿臉憤怒卻不敢多言。

  對,她是會吃、愛吃、能吃,但她吞進去的每一口飯都是流汗換來的,麻雀變鳳凰?黑道大哥的女人就算鳳凰嗎,不要污蔑鳥禽類。

  “你那是什麼表情,難道嫌我們家大哥配不上你?”

  梁雨親一退、他便逼進,兩個人中間再度沒有縫隙。

  對方越靠越近,近得她可以聞到他身上的酒臭味,她一咬牙,一步步往方蔚允的包廂方向退去,瑞士刀男則是眉開眼笑地追著她走。

  怪了,這女的要腰沒腰、要胸沒胸,偏偏就是有那麼股氣質,讓人看了心臓怦怦亂跳……難怪大哥一眼相中,就連他自己也忍不住想流口水。

    再度逼近兩步,他「假公濟私」地抓起梁雨親的手,嘖嘖兩聲,「你怎麼這麼不上道,跟了我們家老大,他不會虧待你。」

  「我不要。」梁雨親厭惡地用力甩掉他的手,轉身就跑。

  「你教都教不乖,不要、不要,你就沒別的台詞好講?」

  瑞士刀男輕輕松松追上她,一把抓住梁雨親的頭發,用力一扯,她不自主向後仰倒。

  她想放聲尖叫,但喉嚨被極度的恐懼鎖住,發不出一丁點兒聲音。

  這時,方蔚允再也看不下去,管不了對方手上有沒有刀械槍枝,也顧不得拉提琴須保護手指,他鼓起勇氣,用力甩開門,直直沖到瑞士刀男面前,使出全身力氣,揮拳朝對方的鼻子猛出一擊,他雖常被笑是弱雞,可這一拳竟然讓他打中,帥!如果不是情況太危急,他會跳起來歡呼幾聲。

  瑞士刀男沒料到半路會殺出一個程咬金,猛然挨那一下打,痛得他下意識松開梁雨親的頭發,方蔚允趁亂飛快拉起她、跑回原先的包廂裏。

  他們一踏進包廂,黎慕華就立刻推了桌子,並叫其餘人坐在桌上,把門給堵上,衆人配合得相當好。

  安全了……

  梁雨親彎腹喘息,背靠在牆上,全身發抖,整個人越抖越兇,這會兒腳真的軟了,她雙膝一彎差點跪在地上時,方蔚允及時將她撈住,將她往自己懷裏一帶。

        「不怕,經理馬上……」

  旁邊的方蔚信安慰人的話才說一半,身後的門就被瑞得碰碰響,方蔚允大吃一驚,像被炸彈打到,反射地拉看梁雨親跳開。

  粱雨親死盯住那扇門,開始猜測門的厚度和這幾個大男人能不能把那兩隻史前巨獸堵在外面?如果檔不住,被他們沖進來,自己會不會被捅成馬蜂窩。

  隨著撞門聲越來越大,她嚇得牙齒打顫、脖子僵硬,兩隻手在身側握緊。

  見她嚇成那樣,方蔚允想也不想就抱緊她,並順了順她淩亂的長發說:「沒事了,不怕,他們進不來的。」

  他們不熟,千真萬確的不熟,可不曉得怎麼回事,方蔚允就是看不得她受欺侮,看不得她眼睛裏充塞著恐懼。

  他突然有股沖動,想沖出去把外面那兩個搞破壞的家夥狠揍一頓,但他是弱雞,千真萬確的弱雞,所以他才略有動作,就被表哥黎慕華的眼光給打了回來。

  「現在不是充英雄的時候。」黎慕華握住他的肩膀,在他耳邊輕道。

  「死妹子,不想害別人就給我乖乖出來,不然待會裏面的人,一人送一顆子彈……」黑農人一面大吼,一面用身體沖撞門,弄得驚天動地。

  方蔚允吞下憤怒,將梁雨親的頭臉壓進自己的胸口,兩手捂起她的耳朵,好像她不看不聽,就不會害怕。

  在他懷裏,梁雨親緩緩吐氣,這是種怪異狀況,她從一個陌生人躲到另一個陌生人懷中,兩者都是陌生人,但前一個讓她畏怯,後一個卻讓她倍感安全。

  她在方蔚允的懷中自我打氣。

  不害怕,害怕沒有用,她碰過多少事,哪件事光靠害怕就躲得過?她不怕,人生除死無大事,就算死,奈何橋走過、忘川水見識過,還有什麼事能嚇倒她?

  她閉上眼睛在心底碎碎念,可害怕是本能反應,她控制不了全身上下不停的顫票。

  方蔚允也發覺了她的反應,于是施加力氣、縮緊雙臂,牢牢將她圈了密密實實。

  仿佛經過一整個世紀,門外傳來喝止的聲音,經過工作人員交涉,門外的騷動逐漸平息。

  結束了?呼……

  梁雨親吞掉硬咽,倔強地用手背抹去臉上的脆弱,她低頭,雙手扣著腰側,第一百次告訴自己,她不怕。

  一個深吸氣加上九十度大鞠躬,梁雨親感激地說:「謝謝你們。」

  「你還好嗎?」方蔚允彎下身問,視線與她相對,見她努力撐起堅強,擠出笑臉,倔強的模樣讓他看得心疼。

  「我很好,謝謝。」她擡眉。

  然而,當目光接觸到方蔚允雙眸的瞬間,梁雨親張口結舌,二度被驚嚇。

        是他,閱熙,四爺?她的心臓像被一隻無形大手猛力擠壓,掐得喘不過氣。

  怎麼會碰上他?她以爲自己必須找到三爺和小姐,還清宿願,而她與閱熙這上輩子不該牽扯的兩人,今生應該斷得俐落幹淨……可爲什麼?她不懂,難道新世代、新世紀,所有局勢均重新洗牌了?

  閉上眼睛,她迅速調整心情,伸手壓壓胸口。

  她說服自己別害怕,反正他根本不認識自己,他們的過去斷了,早在千百年前便斷得幹幹淨淨。

  沒錯,就是這樣,沒什麼好害怕的。

  方蔚平望著梁雨親的表情,直感挫折,他好歹是她的救命恩人,她怎麼可以用那種眼光看恩人?不禮貌的女生,難怪黑道大哥會被她氣得動腳動手!

  梁雨親直覺退後,像躲阿飄似地轉身就想要推開桌子奪門而出,但下一秒,方蔚允用力把她拉回來。

  「你耍白癡啊,他們還在外面。」方蔚允忍不住對她咆哮,不知死活的笨女人。

  梁雨親低頭看著他握住自己手腕的大掌,嘶……嘶……她仿佛看見兩道閃電,觸電了!她直覺抽手,迅速將手藏到背後去。

  她討厭蔚允?黎慕華從她的動作中判定。

  怪,蔚允是老中青三代,凡荷爾蒙還有作用的女人都能吸引的,她怎會是那種態度?

  「怎麼啦,小妹妹,你和我們家蔚允有仇?」黎慕華笑著插進話。

  梁雨親擡眼。這人,有點眼熟。

  「不記得我?那上星期三你有沒有寫滿一千字的血書,還是被你媽媽清理門戶了?」黎慕華笑容可掬道。

  粱雨親疑惑地凝目望他,難道那天他在場?

  她家附近的那條巷子很少人經過,既然他當時在場是不是代表他和三爺……有可能互相認識?這念頭閃過。她的眼睛倏地綻放精光。

  想當初她可快懊惱死了,罵了自己千百次,當時就算被母親錯認花癡、打成豬頭,也應該堅持要到三爺的聯絡方式才去逃命,才不會好不容易遇上卻就那樣擦身而過,什麼都沒留下。

  如今能遇見這個男人,是否代表老天再度給她送來機會?!

  「請問,你認識當時那個沒有江湖道義,對我見死不救的男人嗎?」她直覺伸手拉上黎慕華。

  這個動作讓方蔚允非常、非常、非常不爽快。

  明明他們隻是初相見,他對她的舉動竟然在乎得很,真是太怪了,但他無法、也不想控制自己蛇怪。

  大表哥有他帥嗎?至少他有年輕的肉體啊,她是瞎子看不到哦,幹麼對著大表哥流口水,卻對他視而不見?

  方蔚允臉色驟變,雙手橫胸,怒視粱雨親,但她太專注于黎慕華的答案,對于他的惡意眼光絲毫不察。

  「什麼不講江湖道義,你那是家務事,清官難斷家務事,有沒有聽過?」方蔚平笑著走到她面前,拍拍她的肩。

  梁雨親聞聲轉過頭,看見方蔚平,那日的驚喜再度出現。

  她癡癡地看著他,看過千次百遍也不厭倦,那感覺就像是省吃儉用、苛扣錨鐵,好不容易看見存款簿裏出現數字一百萬,令人興奮得忍不住一直看、一直看、一直看……

  她相信可以的,自己一定可以完成立下的誓言,一定可以把三爺帶到小姐面前,促成兩人姻緣……

  又發花癡嗎?方蔚平不喜歡女人花癡,但憑心論,梁雨親的花癡眼神並沒有讓他感到自在。

  方蔚平從黎慕華手裏拉過她的手,帶到其他兄弟面前。

  「來,我爲你介紹,這是蔚允、蔚信,我的兩個弟弟,你已經見過的這位是慕華,我的大表哥,而這是一一表哥慕易。」方蔚平一一向她介紹。

  不知道是因爲被救而松口氣,還是因爲懸在心頭多日的三爺再度出現,又或者是意料外的閱熙在場……無數的情緒累積,擠壓著她的淚腺,淚腺承受不了太大壓力,于是她又哭了,當著方蔚平的面。

  「你每次看見我就哭,是因爲我長得很悲慘,還是你熱愛下雨?」方蔚平歎氣,第二次從口袋裏掏出手帕。

  「我叫作梁雨親,你要記住我。」她揉揉眼睛、吸吸鼻涕,把他遞來的手帕緊緊攢在掌心裏。

  「好,我記住了,你叫梁雨親,不是血書女孩。」方蔚平忍不住想開玩笑,並揉揉她的頭發。

  梁雨親硬咽道:「你一定要告訴我你住在哪裏,你的電話是幾號,我要怎麼樣才可以聯絡到你?」

  他們的親密互動讓方蔚允的不爽乘上十倍,啊是怎樣?繼大表哥之後,連大哥部對這丫頭感興趣了,到底是什麼原因,哥哥們竟會看上這黃毛丫頭。

  方蔚允從鼻子重重哼一聲,言語刻薄。「用這種方法釣男人,還真特別。」

  梁雨親選擇性忽略他的指控,方蔚平與黎慕華則是相視一眼。蔚允的態度很奇怪,他向來是風流貴公子,從不對女人惡言惡語,可今天是怎麼回事,怎會對個驚嚇過度的小女生挑釁?

  「別哭,已經沒事了,待會兒我們送你回去。」黎慕華拍拍梁雨親的肩。

  「你在這裏工作嗎?」方蔚信好奇問。

  「我在這裏打工。」粱雨親順順頭發,努力恢複正常。

  她來KTV的第十天就被黑道大哥糾纏上,原本硬著頭皮忍著,想忍滿一個月,領完薪水立刻走人,沒想到會惹出今日之事。

  「你看起來很小,成年了嗎?」方蔚平燮眉。

  粱雨親點頭。「我二十歲了。」

  二十?騙人,她那樣子看起來明明隻有十六、七歲,沒胸、沒腰,沒有半點女人曲線,兩條手臂細得仿佛一折就斷,兩隻腳更是未成年Size,若她有二十歲,那他就是五十歲。

  方蔚允在心底冷笑。

  「難道你不知道這裏出入份子複雜,爲什麼挑這裏打工?」方蔚平又問。

  「如果有更好的選擇,誰喜歡在這裏。」

  房東太太天天上門,而她們除了老舊透天屋頂樓加蓋的違童建築,再找不到更便宜的住處,所以她不得不趕緊找份工作,偏偏學曆不足……

  「有話待會兒再講,他們好像離開了,我們先走。」黎慕易一直在細聽外面動靜。

  「對,先離開再談。」

  方蔚乎打開門,衆人魚貫走出包廂,方蔚允殿後,他讓梁雨親先行,但她搖頭,欠身客氣地對方蔚允再說一次謝謝,並刻意與他保持距離。

  方蔚允沒走,怒眼瞪她,口氣很沖地說:「難不成,你還想待在這裏?」

  「對。」她把頭壓得低低的,目光看向地闆。

  「你就不怕那些人再來找麻煩?」見她的反應,一個控制不住,他對她大吼。

  他是溫柔風流的方二少,從沒對女人兇過,這個把他當鬼看的女生卻讓他破了例。

  「那也沒辦法。」她苦笑。

  「爲什麼非留在這裏不可?」

  她頓了老半天才吶吶回話,「我還要工作幾天,才有薪水可拿。」

  薪水?到底是錢重要,還是命重要,瘋了她!

  陽光男孩氣成噴火龍,鼻孔噴出來的不是氣體,是熊熊火焰,方蔚允忿忿然扯住她的手腕,真恨不得一拳將她揍扁,但看著她的臉,卻下不了手,隻好恨恨一把抓住她,將她往外帶。

  這天,方蔚允雖然對梁雨親那個腦殘女很生氣,卻也跑到kTV經理那裏據理力爭,把她該拿的薪水要到手,並阻止了大哥和表哥的好意,親自送她回去,甚至在送她進家門之前,帶她去吃了一頓晚餐。

  他肯定是瘋了,才會對一個連正眼都不瞧自己的女生這麼熱絡。

  這是方蔚允人生的最新經曆隻用熱臉貼女人的冷屁股。

  幸好冷屁股也會進行傳導作用,被他的熱臉貼了老半天後,梁雨親漸漸敢正視他,偶爾還能同他搭上一兩句話,尤其在她幹掉一整瓶紅酒,臉上浮起些微緋紅之後,完全把顧忌丟掉、話匣子打開。

  她告訴他,她有一個世界超級好的奶奶,還問他,有沒有被人真心疼愛過?

  方蔚允回答,「有,我媽媽是世界超級好的母親,她真心疼愛我。」

  她又說:「我有一個世界超級兇的媽媽,一天到晚都在家暴我。」

  蔚允回答,「我也有一個世界超級兇的爸爸,每天都在精神虐待我。」

  她說:「我有一個世界超極美的妹妹,溫柔又聰明。」

  方蔚允本來想回答,我有一個世界超級帥的哥哥,他不隻是聰明而已,還是個了不起的商業奇才。

  可話到了嘴邊,他突然想起她哭著跟大哥要電話的模樣,一絲絲不明所以的嫉妒浮上胸臆,他改口,「我也有一個世界超級帥的弟弟,他體貼又善良。」

  介紹完家人,聊興趣,聊完興趣又談生活瑣事,他們講完了一頓飯,外加一餐消夜,稱得上相談甚歡。

  于是,當方蔚允送梁雨親回到家門口時,兩個人用力握手、用力拍對方的肩膀、用力搖靈對方,用力對彼此說:「從現在開始,我們是好、朋、友。」

  可是第二天酒醒後,粱雨親後悔了,她並不想和方蔚允成爲朋友,她想離他遠遠的,再也不願涉及情愛,不重複錯誤,她是個知錯能改的好女孩,但是……

  那個「但是」很長,她連續想了好幾天都想不明白,到最後隻好大叫一聲,算了。

  算了,反正他不記得她,就算再見面,也不會怎樣。

  算了,反正她還是得透過他,才能取得與三爺的聯系方法。

  算了,反正這又不是那個男、女生拉拉手,就非得搭上關系的時代。

  算了,交個朋友比樹立敵人更有益身心……

  她找出十幾個沒關系的借口,卻沒發現自己的心口不一,沒發現心底的某個小小角落裏,還殘存著一絲不明的希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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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我叫作梁雨親,今年二十歲,比起上輩子,算得上長壽了,因為上輩子的我,只活了十七年。
   
    不要誤會,我不是小說家,也不是精神病患。會記得自己的上輩子,是因為我並沒有喝下孟婆湯。

    前世裡,我的父親是個大官,他之所以受皇帝重用,是因為他寫了一手好字。

    我一出生就是官家千金,因父親的喜好,從小我就跟著他讀書練字,又因我的母親出身書香門第,所以琴棋書畫我必須樣樣懂、般般通。

    常有人說,我的父母親之所以這樣費盡心思教育我,是為了把我送進宮裡,成為帝王或皇親貴冑身邊的女人。

    我不否認,他們的確有這種想法,如無意外的話,我會為了家族榮耀,走上長輩們安排好的路。只可惜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旦夕禍福,那樣一場大禍事就這樣硬生生降臨了。

    誰都沒想到,我的父親竟會牽扯上朋黨之爭。

    之後皇命下,在午門外人來人往的市集裡,我的父兄叔伯跪滿在台前,隨著數個劊子大刀揮下,那些會笑、會哭、慈愛溫和的臉龐再沒了生氣,我的家毀了,號哭聲再響亮,也追不回已逝的靈魂。

    當時我只是個小女孩,無法理解我的父親是含冤獲罪,抑或是……罪大惡極。

    我和母嬸姨娘、姊妹們遭貶入賤籍,淪為奴婢,我們分別被人口販子帶走,那一別後,我便再也沒見過她們。

    之後,我被賣進查家成為小姐的貼身婢女。我的小姐很好,她善良、聰慧、活潑,對待下人極其寬厚。

    在我進府的第一天,小姐就對我說:「我是晴兒,所以妳叫雨兒好不?我沒有姊妹,往後咱們就是姊妹了,所以,妳別叫我小姐,也別自稱奴婢,我們要彼此照顧,永遠在一起。」

    就這樣,我成了小姐的知心姊妹,她的所有心事都只對我說。

    十六歲那年,我和小姐結識了惠熙、閱熙兩兄弟,他們貴為皇子,是當朝皇帝極為看重的人物,又因兩人生得豐神俊朗、才華洋溢,是所有王公貴族都極力想攀附上的一門親。

    小姐會結識三王爺惠熙並與之相熟,是因為他們都熱愛經商,但凡談起商場上的事,兩人往往可以一路從白天聊到天黑。

    至於小姐會認識閱熙……就是我的錯了。

    某日我們在路上遇到一個婦人攔轎申冤,由於我不忍見她遭奸人陷害,沉冤莫白,於是向商家借了紙筆寫下破案的法子,讓小姐交給四王爺閱熙,案子最後破了,但他卻自此對小姐上了心。

    惠熙與閱熙,兩個都是身分顯赫的好男人,無論嫁給誰,小姐未來都有享受不盡的好日子,偏偏小姐和惠熙兩人情投意合,而閱熙又執著的非小姐不可。

    我問過她,為什麼能肯定自己喜歡的是惠熙,而不是別人?

    她回答,當她上街走著,滿街都是人,可奇怪的是,環顧全場,她看誰都是模糊一片,唯有惠熙,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鼻,清晰得讓她難以忘記。分手道別時,才一轉身,眼睛裡失去他的身影,便覺得一股越來越強烈的孤寂滋生蔓延,密密麻麻地,一層一層裹滿了身子每一寸,然後她的心就會開始喧嚷、吵鬧,發出同一個聲音。

    我問她,是什麼聲音?

    她笑得如夢似幻,好似被人丟進糖水裡漬了一晚,撈起來,滿身都是甜蜜氣味。她告訴我,那個聲音喊著,三爺、三爺、三爺……

    於是我懂了,她對惠熙是但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是結愛在心,天地人間永相隨;是山稜無、川水竭、旭日蔽、四序亂,才會情滅心灰。

    我同情閱熙,可惜愛情這種東西,無法施捨。

    這場糾結蠻纏的情局最終仍沒得解脫,竟是以極其殘酷的方式步入毀滅,一道指婚聖旨頒下,斷了小姐的川水山稜、滅了她的旭日四季,為保查家上下幾十條性命,小姐沒有選擇的權利,她必須順從皇命嫁給閱熙,成為他的側妃。

    在小姐大婚那晚,我懷著滿肚子的悲怨,不斷自問,世間姻緣到底是由誰來訂定,怎不肯教人遂心?

    那時,沒有人猜得到,這一場歡天喜地的婚事,最後竟成為三個人……不,是四個人的悲劇。

    小姐死了,在新婚夜裡,她以一支金簪劃斷自己的血脈,保全了查家上下幾十條人命,也保住了她對愛情的堅貞。

    之後,惠熙來了,他毅然決然放棄皇子的身分,要帶小姐遠走高飛,沒想到迎接他的不是完美結局,而是一具冰冷屍體,他哀慟至極,卻仍不顧一切帶走了小姐。

    而閱熙,他分明是個掠奪者,卻也受傷至深。

    他並不知道惠熙已經在小姐的心底烙下深印,不知道小姐的愛情讓她寧死不屈,面對這樣的結果他暴怒、他忿恨,他所有不理智的發洩……我明白,為的是掩飾滿腔罪惡。

    是啊,罪惡感我也有,倘若最初我不強出頭,小姐便不會遇上閱熙,她會順順利利、幸幸福福地與惠熙終老一生,而閱熙,不會爲了一個不愛自己的女子,傷透了心。

  全是我的錯,可我的錯誤,竟讓小姐用性命償付。

  小姐走了那夜,閱熙傷痕累累,而我失去貞潔。

  可我無怨,因爲在很久很久以前,閱熙的身影早已種入我心田,是的,我愛上他,即使因爲環境、身分,我必須不斷否認……

  那一夜之後,我在王府裏成了奇怪的存在。我不是妃子,卻夜夜在閱熙的床上入眠,說我是閱熙的新寵,他卻沒想過爲我正名,說實話,我也並不清楚自己之于他,到底是什麼樣的角色。

  但我不爭、不鬧,安靜地在王府的角落裏默默生存,我隻在乎一件事,我想撫慰閱熙受傷的心,想彌平他的罪惡感,希冀有朝一日……他能再度相信愛情。

  然而我這個“奇怪的存在”,成了薛羽蝶的心腹大患。

  薛羽蝶是閱熙的正妃,也是相當厲害的女人,她的手段兇殘、心思縝密,她一入王府,便讓那些曾經存著小心思的婢女,紛紛收起非分念頭,戰戰兢兢、小心伺候。

  這樣的她,豈能容下我這根眼中釘?

  不久後,閱熙接下皇命前往梁州,幾個月不在府內。她便趁著閱熙不在,新仇舊恨一起算,欺虐我、淩辱我,我的手臂被烙上好幾個鐵印,我的指甲被硬生生拔去,盡管逃跑的念頭想過千百次,但一想到逃出王府,這輩子再也不能見到閱熙,我遲疑了……

  那個偉岸男子啊,越相處才越明白,他是個任性、敏感的孩子,他需要更多的照顧和傾聽,需要更多的包容和愛護,我無法舍他而去。

  然意外地,我發現自己有了身孕,這個發現迫使我非逃不可,倘若不離開,那些無止境的折磨早晚會要了孩子的命。

  于是,我漏夜逃跑,當時我以爲隻要遠離京城,世界將海闊天空,以爲有孩子相伴,天地間,自己再不是孤零一人,即便遺憾、即便心碎,至少我還能把那個男人深深藏在記憶裏,然後一天一天思憶。

  誰知,老天終是容不下我這樣一身罪惡的女子。善惡到頭終有報,對于小姐,我是壞她姻緣的惡婢;對于薛羽蝶,我是搶奪丈夫的壞女人。

  報應來得理所當然,薛羽蝶終究是放心不下我,非得趕盡殺絕、斬草除根才能真正高枕無憂。最終,我死在薛羽蝶派出的武士手中,就在小姐離世的一個半月之後。

  就像所有死去的人必須走的幽冥路,我來到奈何橋邊。

  孟婆遞上湯碗,溫和地拍拍我的背,她說:“前塵往事皆過眼雲煙,喝下湯,投胎轉世去吧。”

  可我怎麼能忘?怎能讓雲煙過眼,小姐多冤、三爺多冤,如果我遺忘了,誰來還他們一個公道?望著那碗清透湯汁,我看見自己的醜陋與罪惡。

  我不想喝下令人遺忘的孟婆湯,明知帶著上輩子的記憶進入全新的生命,是件苦差事兒,可唯有記取前世經驗,我才不至于重蹈覆轍。

  我不願意一錯再錯,生怕負累越積越多,害怕再遇見因我受苦的人們時,無法爲自己的錯誤償付。

  我哭了,在孟婆面前苦苦哀求……

  于是我帶著前世的記憶來到二十一世紀,在這裏,我有了一個全新的人生——一個全新的梁雨親,我有家人,奶奶、媽媽和妹妹,我們雖然不富裕,但是生活平凡而幸福。

  但我沒有忘記自己的使命,我將會找到小姐、找到惠熙,我會盡自己所有的能力,接續他們未完成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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