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秋《路上撿個侯爺夫》


出版日期:2022-06-10

  他從富貴雲端跌入凡塵,淪為逃難災民,
  是恩人姑娘給了他重生的希望、家的溫暖,
  即便娶她還送四個拖油瓶,他也在所不惜……

  堂堂女軍官竟穿成古代小嬌娘,還有四個弟妹拖油瓶,
  父母雙亡,長姊如母,她杜巧喬一定護好她的家人,
  幸好身邊有一路同行勝似兄長、會武功的少年莫雲幫忙,
  她又有操控植物與溝通的神奇力量,撐過逃難何愁沒飯吃?
  在小山村落腳後,她與莫雲同心協力,
  又是抓野物又是采靈芝,總算賺得第一桶金,
  甚至意外獲得醫聖青睞,收她當傳人,
  一切順風順水,她與莫雲的感情也水到渠成,
  可在答應嫁他之前,他總該交代清楚他真正的身分吧……

3Q
許卿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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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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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歲月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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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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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繼承爵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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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高調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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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張家人的勢利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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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殺手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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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生活越過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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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自然力助豐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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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莫雲的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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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遇到好心老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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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反制壞心村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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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在縣城安身立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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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靠生存技巧喂飽弟妹

「大姊、大姊……你醒一醒,不要再睡了,大姊……嗚嗚……你不要死,我們只有你了……嗚嗚……大姊你醒醒……嗚嗚嗚……」

是誰在她耳邊哭哭啼啼?吵死了,要哭滾遠一點哭,在人身側嚎喪太沒道德了吧,是在送人出殯嗎?

肯定又是那群毛沒長齊的臭小子,整日閑到蛋疼,滿腦子不怕事大的整人主意,一群人聚在一起準沒好事,不論對家長或教官都一樣,若不防著點準會中招,成為他們放在網路上供人一笑的社死事件。

哼!欠操,前兩日的魔鬼訓練看來還是太輕了,下一回就選個危險重重的沼澤叢林,先磨個十天半個月,讓他們和凶猛的野獸、蟒蛇搏斗,看誰還有力氣翻身把歌唱。

她叫李清雅,一個很文青的名字,在她進軍校時的確名符其實,清雅若水、妍美秀麗,笑起來還有酒窩,甜美到不行,有軍中芭比娃娃之稱。

父母離異時她才十歲,而後各自婚嫁,有了另外的家庭,像個外人的她誰也不跟,由務農的爺爺奶奶養大。

為了減輕兩老的負擔,她十來歲就進入不用繳學費又有錢可領的軍校就讀,一待就是七年,一切日常所需都由國家支付,放假的時候還能回鄉下幫爺爺奶奶種田,日子過得算不錯了。

軍校畢業後進入特殊部隊,執行各種任務,到各國做軍事支援,甚至是指揮作戰,加入救援行動和會死亡的實戰。

在軍隊中,她是頂尖的領頭羊,帶領著弟兄沖鋒陷陣,一面面的勳章是她引以為傲的榮耀,絲毫不比男子差。

只是進入部隊九年後,她在一場戰役中受了重傷,不得不從最前線退下來,由部隊安排進入軍校擔任戰技、叢林生存教官,負責教導軍校生近身搏擊,如何在最短時間內奪刀、奪槍、扳倒敵人,以及野外求生的技能,訓練學生在惡劣的環境中也有自保能力,繼而提升戰力。

昔日的芭比娃娃在日積月累的磨練下已成為學生口中的「金剛芭比」,粗壯的手臂、結實的腰身,連雙腿都練出肌肉,硬邦邦跟石頭似的,背上重裝備能在山里日夜不休的行軍五十里不成問題。

文青女變成女漢子,這是她始料未及的事,可是生活教會了她一件事——人要變強,唯有強者才能站在高處,俯視那些哀嚎哭泣、半途而廢的弱者,她享受著山頂上的孤獨。

只是,耳旁的哭聲也太淒楚了,讓李清雅心頭有點發酸,想起爺爺奶奶過世時,她那離婚多年的父母重聚一堂,也許兩人過得並不如意,竟跪在靈堂前嚎啕大哭,哭訴著自己的不孝和生活上的不順遂。

最後,父親分走了兩老留下的十畝田地和一塊山坡地,原本想把老宅賣給建商開發成透天厝社區,但是她沒同意,因為房子早就過戶在她名下,想搶也搶不走,喪禮過後,她與他們近乎撕破臉,再無往來。

雖然父母仍在,她卻形同孤兒,和父母再婚後生的弟弟妹妹更是相見不相識,彼此陌生得很,平日不曾有一句問候。

「……求求你們,別哭了,好吵……」

嘶,好痛!

忽然一陣鑽心的痛像針一樣直往李清雅的腦門扎,痛到她開口說完那句話後就再也發不出聲音,眉心蹙成一座小山。

驀地,有無數的影像、莫名其妙的記憶全往她腦子里塞,她像個局外人般看著一名小姑娘短暫的一生。

小姑娘從三四歲成長到十三歲,前後經歷天災人禍、父母雙亡,那些顛沛流離時的無助,以及……

一、二、三、四,四個未成年的弟妹,這、這也未免太悲苦了,責任重大,她承受不起,無法喘氣……

等等,無法喘氣?

那她不是死了嗎?

思及此的李清雅替小姑娘感到難過,側隱之心人皆有之,于是她大大的吸一口氣,決定幫小姑娘呼吸……

「醒了、醒了,你們看她眼皮在動了,沒事了,幾個小的別再哭了,你們大姊沒事,會……好起來……吧?」

說話的人語氣有點虛,不太有信心,亂世中想要活下來實在太困難了,尤其是饑寒交迫的孩子們,那跟等死沒兩樣。

那人說完便走開了,他也怕看生離死別,他自個兒已送走父母和一兒一女,知道個中的辛酸。

在這連年的災年中,活著不見得是一件好事,更多的是看不見前路的絕望,百姓們滿心茫然地在幾近焦土的土地上祈求著一口飯讓他們活下去,祈求著給他們一個足以安居樂業的地方。

先是外敵來犯,打了五年的戰爭,能干活的青壯男子被強行征召,年滿十六無一幸免,除了有秀才以上功名的讀書人得以免召。

而後是連兩年的大旱,能耕種的田地都干得裂開了,寸草難生,天不下雨,想喝口水比登天還難。

「來,把這給你姊姊喝了,喝了就沒事了。」一道干啞得如沙礫磨過般的破鑼嗓子響起。

「莫哥哥,這是水嗎?」

幾個小的吞咽著口水,明明想喝卻極力克制著,眼中的渴望令人心口發疼。

「嗯!我守了一夜從石頭上收集的露水,沒多少,只夠一口,你們再忍忍……」

「好,听莫哥哥的。」

連水都沒得喝?這得多慘呀!

模模糊糊彷佛作夢般,李清雅感覺有口微涼的甘泉入喉,她喉頭一動咕嚕往下咽,而那些不屬于她的記憶繼續如潮水般涌來,眼皮沉重得好像壓著一塊大石頭,但她仍憑著強悍無比的意志力強迫自己睜開雙眼。

咦?這是……

不是很慘,只有更慘。

她看見的是孩子嗎?是網路游戲中的喪尸吧!一個個干癟得只剩下皮包骨,眼眶突出,雙唇慘白微帶綠,兩眼無神。

「醒了。」

醒了?指的是她嗎?

一名同樣瘦到全身無肉,五官卻十分清俊的少年映入眼中,不等李清雅猜測其人身分,一群孩子又哭又笑地朝她飛撲過來,差點把好不容易醒過來的她又壓得厥過去。

「你們……」

不喜與人有肢體接觸的她抬起手想將人揮離,可是入目的枯手狠狠嚇了她一大跳,身為保家衛國的軍人,她很少這麼驚慌失措,簡直在考驗她鋼鐵般的意志。

不過她很快就回過神,目光清澈的看向眼前的孩子們,思忖著該如何應對,她只會軍事教育,不習慣與人相處。

「大姊,你醒了……」

「大姊,我好害怕,你不要不理拙哥兒……」

「大姊,我要你陪……」

「大姊……嗚嗚嗚……」

看著哭得稀里嘩啦的小鬼頭,李清雅心中涌起深深的無力感,不自覺的手一抬,做了件令她感到不可思議的事——將人擁入懷中。

「我是……」大姊?

以為她想問自己怎麼了,一旁存在感很強的少年開口了,「你把食物都留給弟妹,自個兒餓到體力不支昏倒了。」

「那你……」又是誰?

「先不要說話,好好養養神,一會兒就要走了,三十里外的縣城听說有人發糧施粥,撐到城門口就行了。」他們都走到這里了,不能功虧一簣,一定要撐下去。

「莫哥哥,真的有吃的?」

「莫哥哥,我餓了……」

「莫哥哥,我走不動……」

一雙雙相似的眼楮發出求生的微光,卻又不相信自己能搶到一口吃的,他們太小了,爭不過凶狠的大人。

板著臉的少年一副面癱的樣子,彷佛被雷劈了也不會動搖,可是令人意外的,他十分溫柔的安撫著神色不安的孩子們,盡管他自個兒也不大。

「莫哥哥會想辦法的,絕不會讓你們餓著。」他們是他的責任了,他沒法一走了之。

「那大姊她……」孩子中最大的一個男孩一臉愁色,他拉著大姊的手,唯恐她又閉上眼,像爹娘一樣離開。

「我背著她走。」再難也會有盡頭。

「莫哥哥……」

背她?不不不,這要天打雷劈了吧!

她堂堂一個戰技教官淪落到要被個少年施救?她的面子往哪擱?

生性好強的李清雅不想等待他人救援,她挪了挪身子,背靠著枯樹勉強坐起,雙目環視周遭情形。

野外求生第一件事是勘察地形,將自己置身于有利的環境中,先排除危險,圈出安全地帶,然後尋找水源和食物……

呃!這里是末日現場嗎?土地居然一片焦黃,連根草都沒有。

驀地她眼神一直,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只見前方一里處聚集的老人、婦人,嘴里啃的竟是……一截人骨?

「別看了。」

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捂住李清雅發直的眼。

「他們在……」吃人?

「易子而食。」少年面無表情的說著。

易子而食……李清雅心里抽痛,說不上來的酸澀,她是听過人在糧盡的困境中不得不食用同伴的尸體維生,只為求一線生機,可親眼目睹後才知何其殘忍。

那也是一條人命呀,卻輕賤如草芥!

「所以你絕對不能允許自己倒下去,否則你的弟弟妹妹將成為他們的口中餐。」

憑他一己之力護不住四個孩子,餓壞了的災民早已紅了眼,僅有幾個人保有人性,其他人全成了饑餓的野獸。

李清雅听在耳中,頓時目光銳利的摟緊懷中四人。「只要我活著一天,誰都休想動他們一根寒毛!」

軍人的血性,以及這具身體的血緣天性,有著另一個人記憶的李清雅意識到她不再是李清雅,此時的她成了一名叫杜巧喬的十三歲小姑娘。

小姑娘是秀才長女,父親生前是村里私塾的教書先生。

曾經的「金剛芭比」身高一米七八,標準的模特兒身材,骨架粗大、雙臂壯實,身形健美而有力,擁有漂亮的馬甲線,容貌傾向張狂型的艷麗,在軍中小有名氣,不過敢追她的沒幾人,畢竟她的官階是中校。

然而這個杜巧喬卻是人如其名的小巧,身高應該不足一米六,身材縴細、弱柳拂風,五官……她還沒瞧見,不知美丑,可是看她弟弟妹妹的長相,若沒長歪的話還是可以期待,不至于太差。

只是,這位「莫哥哥」到底是誰,好像不是杜家人……

李清雅……該說是杜巧喬,她微微垂目想了一下,模糊的印象浮了上來,對這個人大致有了些概念。

他自稱莫雲,年十五,身世不明,帶著一名老嬤嬤被人追殺,原主的父親見狀救了他,一路同行南下,可老僕途中傷重不治。

之後原主的父親為了護住手中僅余的糧食而被流民打傷,在缺衣少食的情況下更別提有藥醫治,傷口發炎高燒數日,最終還是走了,留下弱妻幼子。

原主的母親是家養的嬌嬌女,吃不了苦,丈夫就是她的天,丈夫一死,她的天也垮了,隔日上吊自縊,死了一了百了。

所以長女杜巧喬如今便是弟弟妹妹的頂梁柱,大弟杜南勤十一歲、二弟杜南拙八歲,五歲的杜巧瓶和杜南崖是雙生龍鳳胎,杜家就剩下這五個孩子了,再無他人。

「大姊……」

「大姊……」

幾個孩子嗚嗚咽咽的哭出聲,這些日子的流離失所,以及父母的相繼去世,把他們嚇壞了,面上全是驚恐。

「好,乖,有大姊在,你們都會好好的……」

唉!這是什麼世道,話說人倒楣起來,喝涼水也塞牙縫,她會穿越到這里,都是因為自己居然被一群小混蛋給陰了。

那些可惡的學生吶!富二代、官二代、軍二代的二世祖,整人整到她頭上,趁她在教導眾人攀岩技巧時,悄悄解開她護具上的吊勾,然後不知是誰朝她背後一推,她整個人頓時往懸崖下掉。

雖然她試圖捉住峭壁上突出的岩石往上爬,可她教出的最優秀的學生徐家偉竟用她教他的技巧,以一顆拳頭大的石頭攻擊她的手腕,令她抓不住岩石,更在她錯愕的眼神中,冷笑著朝她揮了揮手,用口型說了句——

教官,再見。

「上來,我背你。」莫雲蹲。

莫雲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看了看眼前並不健壯的背,杜巧喬搖了搖頭,「不用,我走得動。」

「快點,不然我們跟不上前面的人。」莫雲冷著臉催促,深知被落下的下場,他還不想死。

一開始從村子里一起逃難的一共有一百七十八人,包括村長在內,可是一個月後,能動的人剩不到一半。

有災民,自也有暴民,他們專門搶劫殺害人少或落單的人。

為求自保不淪為刀俎,村長帶著剩下的人加入其他流民,幾撥弱勢的百姓集合成一個團體,人多勢眾,其他人就不敢靠近。

杜巧喬、莫雲等人跟著的災民有近千名,算是聲勢浩大,但是以老弱婦孺居多,因此被人虎視眈眈的盯著,若是有人腳步慢了脫了隊,那便是將被下手的目標。

男的殺了吃肉,女的先玩再說,若是沒那麼缺糧,那就不殺來吃,留著姿色不錯的事後還能賣入青樓,差一點的和孩子一起賣給人牙子,又能賺上一筆,老人則是活埋了省得費勁。

「我說的是真的,不誆人,我、我可以……」

扶著身後被剝去樹皮而干枯的樹干,杜巧喬咬著牙吃力的起身,她的臉蒼白得沒有血色,額前碎發已被汗水打濕了。

「你確定?」莫雲其實和她並不熟,不了解其性情,但杜夫子對他有救命之恩,他不能放任杜家姊弟幾個不管。

「是,我確定。」

她不喜歡欠人,畢竟金錢債好還,人情債難還。

莫雲看了一會,看見她眼中的堅毅,便道︰「好吧!那就你自己走,等等若是走不動了就開口,我還能拉你一把。」

「好……」

站直身子的杜巧喬扶著樹的手剛要拿開,忽然間她面露訝色,怔忡的看著自己的手。

這是……什麼?

「怎麼了?」看她遲遲不動,手心貼著樹身,抱起杜巧瓶的莫雲回頭一問,原本沒表情的臉龐更冷了。

「我覺得……」不對勁。

「杜巧喬,再不走就來不及了。」他們雖然不是走在最後面,可是全都是孩子沒個大人,走著走著就會落于人後了。

「我知道,可是……」她眉頭輕蹙,像是有什麼想不通,而她剛清醒的身體還非常虛弱,說兩句話就發喘。

「你應該知道我們不能停下來。」他們沒本事與一群餓到失去理智的災民對抗。

怔了怔,杜巧喬苦笑,「我懂的,這就走……」

手一離樹,她又停住了,再次用手貼住樹身,似在聆听,又似感應,神色肅穆。

「你到底在干什麼,走不走?」要不是她是杜家的大姊,他鐵定丟下她。

「這樹是……活的?」還沒死。

人餓到極點會啃樹皮,這棵百年老樹的樹皮被啃光了,因此樹葉凋零,呈現干枯狀。

「它是死是活與你何干,我只知道我們再不走就會走不了,不是成為曝尸荒野的干尸便是別人的口糧。」而他兩者都不願。

莫雲的神色很不耐煩,近乎無情。

「底下有東西。」她必須賭一回。

「東西?」他一愣。

「活物。」盤成一坨。

「活物?」他兩眼一亮。

「嗯!還有水。」他們目前最欠缺的。

莫雲眼瞳一閃。「你怎麼知道?」

她怎麼知道的?明明地面都快烤出火了,哪里有水。

如今八月,都入秋了,天氣卻還一樣的炎熱,連一滴雨也沒落下,河水干得見底,河床也裂開了,除了幾口打得深的深水井外,瞧不見一滴水。

「它告訴我的。」她指著樹。


「一棵樹?」她終于被逼瘋了。

杜巧喬果決的與目露懷疑的莫雲對視,開口道︰「要不要賭一把,我們沒有食物、沒有水,就算再走下去也是死路一條,何不信我一回,人的一生難得瘋狂,咱們和天賭,賭命。」

看她雙目清正,並無瘋狂的感覺,莫雲也被她這番話激出了血性。「賭。」

「現在我們該怎麼做?」

等人都走光了,尾隨其後想趁機撿漏的暴民也走遠了,藏身在石壁後的幾道小人影才緩緩走出來,面黃肌瘦的小臉上有著旁徨和迷惘,一起靠近從石壁上一躍而下的兩人。

「把樹推倒。」

莫雲斜睨杜巧喬一眼。「你認為憑我們的力氣可以推倒一棵大樹?是你太天真還是太看得起自己?」

枯木雖然已經干裂了,可是底下的根系龐大,光是樹身就有兩個人環抱的粗,用斧頭砍都要砍上大半天,更何況用他們的小胳膊小腿將其推倒。

「人長腦是用來做啥的,不曉得要動一動嗎?誰說要你用雙臂去推,借助其他工具將土松開,地底的根沒有捉地力,樹還站得住嗎?」

擅長生存技巧的杜巧喬利用巧勁掰下一根分岔的樹枝,隨手遞給大弟讓他挖土。

見狀,莫雲臉色不變,但眼底隱隱閃過一抹異采,他依樣畫葫蘆的折下幾根手臂粗的樹枝,看得出他的力氣比杜巧喬大得多,輕而易舉折出尖角,用尖端刨土。

幾個大的輪流松土,兩個小的坐在不遠處看他們,因為幾個人都餓太久了,又餓又渴,挖沒多久就得休息一會,因此費時甚久,挖了一個時辰多快兩個時辰,枯樹終于有點動搖。

幾人合力推樹,推了好半天樹身才微微傾斜,要倒不倒的卡住,讓人看了干著急。

「勤哥兒,拙哥兒,退後——」杜巧喬忽地大喊。

「大姊,怎麼了?」大弟杜南勤拉著二弟杜南拙跑到大姊身後,一臉納悶。

「要出來了!」她死命盯著樹根的底部,戒慎的護著後頭的弟弟們。

「大姊,什、什麼東西要出來了?」杜南拙害怕地拉著大姊衣角,卻又十分好奇的睜大眼。

其實大家都很累了,本來就餓得沒什麼氣力,連著幾個時辰嘿咻嘿咻的挖土推樹早已體力透支,連站著都有點勉強,小腿肚微微打顫,虛弱得風大些都能將其吹倒。

可是在杜巧喬的堅持下,沒人想要放棄,爹娘都不在了,他們听大姊的,她瘦小的雙肩是弟妹們的庇護。

「噓!別說話。」她用耳朵听著底下的動靜。

不只是她,原本對她抱持懷疑態度,準備放棄的莫雲也忽然面色一肅,雙眼如炬的盯著已經被推倒到露出樹根的泥土深處,感覺到有什麼在動,身體本能發出警訊。

樹身底下有個坑,大約兩尺左右寬的樹洞直通地底,坑里的泥是濕的,再往下一挖肯定有水,就是不曉得水多不多,夠不夠幾人喝,不過總看到希望了,短期內不會渴死。

但是,應該不會動的土此時卻上下蠕動了一下,透出一抹金黃色的色澤,緩慢地起伏……

「小心——」

說時遲那時快,身懷武功的莫雲早一步察覺到危險,他剛高聲一喊,一條長形巨物從土坑中鑽出,吐著分岔的舌信朝杜巧喬撲去,蛇頭探出一截,蛇身還有一半在坑里,可見體形之巨大。

「黃金巨蟒!」

那是一條男子大腿粗的巨型蟒蛇,大嘴張開能瞬間將人吞下蛇月復。

幾個孩子見狀嚇得都忘了哭,全身僵硬,連動都動不了,艷陽天之下一個個如凍結的雪人。

可是對杜巧喬而言這是十日的「糧食」,她兩眼發著光,異常亢奮,原本快耗盡的體力剎那間提升,聚精會神地盯緊黃金巨蟒的七寸處,務求一擊必中,她只有一次機會。

「閃開,杜巧喬,我來應付!」

莫雲縱身一躍,將手中的匕首狠狠插入露出來的粗壯蛇身,使之不得繼續前進。

巨蛇吃痛,扭轉蛇頭,張開大嘴要攻擊害它疼痛的「活物」。

而杜巧喬已高舉手里剛剛從枯樹上折下的粗大樹枝,往蛇的七寸用力擊下。

雖然她用盡全力,可畢竟現在的身體只有十三歲,而且還虛弱無比,那一下沒能一舉擊殺,反而激怒了巨蟒,蛇嘴大張,露出森森的蛇牙,放棄去咬莫雲,又轉過來想要一口將她吞下肚。

不過莫雲使勁的壓住匕首,伸直蛇身的巨蟒怎麼樣也踫不到杜巧喬,就差一個蛇頭的距離。

有過無數作戰經驗,以及曾深入亞馬遜河與比巨蟒更大的蟒蛇搏斗過的杜巧喬當機立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連打數下,把粗樹枝都打斷了,而後將斷裂的一端刺入蛇月復。

這時候,她已力竭倒地不起,再沒一絲力氣起身。

受傷的巨蟒卻更加凶猛,發紅的蛇目布滿狠戾。

情急之際,擔心不已的杜南勤動了,他取出一只用樹杈做的簡易彈弓,抓起地上的小石子朝蛇眼一射——

巨蟒疼痛得抖動身軀,不停的發出嘶嘶聲。

「好小子,干得好,我來!」

瞎了一眼的巨蟒高仰起蛇頭,莫雲迅速抽出匕首,一個飛躍,直接跳上蛇背,一邊用自身的重量壓制巨蟒,一邊朝巨蟒的兩眼間送入鋒利匕首,重重旋轉三圈再將蛇頭劃開,頓時腦漿爆開,噴了他一臉。

都說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巨蟒也一樣。

瀕死的巨蟒仍努力做最後一搏,它用長長的蟒身將莫雲緊緊卷起,試圖用輾擠的方式將他絞碎,那瞬間縮緊的力量足以將人的腰骨壓斷。

所幸巨蟒的生命正在飛速流失,很快的,凶狠的蛇目失去光采,絞壓的力度慢慢變小,使人致命的威脅也逐漸消失。

砰!巨蟒倒地。

地面因它的倒下揚起一片黃沙,迷了眾人的眼。

「死……死了嗎?」不敢大聲說話的杜南勤小聲地問著。

久久、久久,沒人回答。

直到一陣風吹過,吹散了黃霧,這才听見很輕很輕的吁聲。

「終于死了……」再不死,先掛點的人就是她了,真是太驚險了,千鈞一發。

子彈亂飛的戰場都闖過的杜巧喬真的有劫後余生的感覺,比起她那次為了救同袍脫險,因而受了不得不退役的重傷更加危急,回想方才的場景,她只覺余悸猶存,慶幸能逃過一劫。

「你沒事吧?」

臉上有著擦傷,手臂流著血的莫雲腳步踉蹌的走近,看得出來他也快沒力氣了,整個人虛弱得很。

杜巧喬動了一下,嘶的一聲,小臉一皺。「手扭著了。」

他一听,彎,動手捏按她的傷處。「用力過猛拉傷了而已,休息數日便會好轉,沒有大礙。」

「嗯。」她現在只想躺下來睡一覺,太累了。

渾身沒力的杜巧喬往地上一躺,雙眼一閉,她重新活過來尚不到一日,好多事要好好梳理梳理,做好規劃,決定下一步要怎麼走。

她有著叢林生存的技能,應該能適應無電、無C產品的古代生活吧?

可是她沒想到自己只是想躺下來歇一會兒而已,卻把她的便宜弟妹們嚇得魂都快飛了,以為她又不舒服暈倒了,一個個哭著跑到她身側,又抹淚又哭嚎的,扯著她的四肢、搖晃她力竭的身體。

「大姊、大姊,你不要死……」

「大姊,你快醒醒,不要有事……」

「大姊……嗚嗚,我要大姊……」

「嗚嗚嗚……大姊……嗚嗚……」

又哭?不是缺水嗎?眼淚真充沛。

被哭到心煩的杜巧喬都想哭了,她莫可奈何的睜開眼,看著滿是淚痕的四張小花臉,抬手踫了踫兩個小的的臉。

「大姊只是累了,休息一下。」

她有一顆鋼鐵的心,唯獨老人、小孩是她心中的柔軟,狠不下心。

誰教她是爺爺奶奶養大的孩子,對老人家有一份孺慕。

「真的嗎?」四雙淚眼紅通通的異口同聲。

「大姊不騙人。」她只糊弄人。

「我要大姊。」

妹妹杜巧瓶嬌氣的撲在杜巧喬身上,摟著她的脖子抱緊她,死也不松手。

她的雙胞胎兄弟見狀也撲過來,他們這個年紀還不知道什麼是死亡,但杜南崖怕沒有姊姊陪,嗚嗚咽咽的也趴在大姊胸前。

杜南勤、杜南拙也想撲向大姊,但他們曉得自己不小了,不能像弟弟妹妹一樣無所顧忌,因此一人一邊拉著杜巧喬的手,表示他們也在,既然大姊累了,那他們倆會負責照顧弟弟妹妹。

唯一的「外人」莫雲看了這手足情深的一幕,不禁抿起唇,眼中帶著看不透的陰暗,目光幽遠看向遠方。

過了半個時辰,幾人的體力雖然未完全恢復,但總算能走動了,便開始合力收拾起蟒尸。

「哇,真大!」

杜南崖小心翼翼的踢了蛇身一腳,看它一動也不動,這才伸出小手模模比他手腕還粗的尾巴,又懼又喜的咯咯直笑。

「是很大,夠我們吃上好幾日,先把蛇皮剝下曬干,之後賣給藥鋪換錢,蛇膽也留下,可以賣錢,蛇肉烤熟風干了帶著當干糧,蛇血……」

杜巧喬頓了一下,斜眼一睨四個好奇的小鬼。「喝了。」

「嗄?」

四雙小腳飛也似的跑開,動作一致的用手捂嘴直搖頭,意思是太惡心了,他們不喝蛇血。

「每個人都要喝。」蛇血最補。

四個小頭顱搖得更厲害,十分抗拒。

「听你們大姊的。」

莫雲快速的將蛇頭砍了,隨即踢得遠遠的,直接以口就蛇身,大口吸吮起流出的蛇血,他咕嚕嚕的喝了個囫圇飽。

蛇在死後仍能進行長達一小時的反應性運動,因此毒蛇一死就必須將蛇頭掩埋,否則還有可能咬人一口,將毒液注入人的身體導致死亡。

莫雲喝完蛇血後,杜巧喬接著也大口喝起來,喝飽了之後她捏著還在流血的蛇身,要求臉色發白的大弟過來。

「想想有多少人想喝一口水都求之不得,雖然這不是水,卻比水更珍貴,喝了才有體力繼續走,你是我們杜家的長子,要給弟弟妹妹做榜樣。」

訓練要趁早,打下紮實基礎,有強健的體魄才有燦爛的未來。

杜南勤擰著眉,他明白身為長子的責任,于是在大姊的勸誘下,他鼓起勇氣上前咕嚕嚕的喝了一大口……

接著是杜南拙,他也將蛇血喝了個飽,杜巧瓶和杜南崖年紀還小,喝不了多少,但也至少喝了半飽。

之後他們照杜巧喬的安排,剝了蛇皮,取出蛇膽,幾人草草生火烤了十來斤蛇肉,先吃飽再說,畢竟蛇血耐不了餓,還是要吃點肉,剩下沒吃完的打算邊走邊風干,當儲備糧。

「大姊,那白白的是什麼?」

填飽肚子的杜南崖活潑多了,拿著小樹枝四處亂戳,到處翻土,他大膽的去戳蛇洞附近,就看到一堆白白的東西。

杜巧喬回頭看了一眼,隨即神色凝重,「蛇蛋。」

畢竟吃飽了有力氣,走走停停又養足了精神,幾個孩子的眼神中都多了光采。

不過他們這群吃好、睡好的孩子在流民中不免過于鶴立雞群,不患寡而患不均,為了不引起注意,因此一個個用土把臉抹污了,看起來髒兮兮,頭發也故意扯亂,遮住不少面龐,力求看起來在災民中不打眼,一樣落魄淒慘。

「大姊,那是城牆嗎?」

「嗯,陳陽縣。」

一個還算富裕的南方小縣,略微靠北邊、人口不多,但有山有水,旱災的情形並不嚴重。

這是他們沿路打听到的消息,也是少數願意接納災民的縣城,因為人少荒地多,需要百姓來開墾荒地,收納流民正好增加人口數和稅收。

「這里有吃的嗎?我們會不會再被趕走?」杜巧瓶小聲的問,小手拉著大姊的手。

衣衫檻褸又滿身髒污的災民不論走到哪里都可能被嫌棄,尤其是在逃難途中失去雙親的孤兒,處境更是堪憂,與之同行的人不是怕被他們拖累了行程,便是用餓狼一般的目光盯緊幾個孩子,想從中得利。

因此他們盡量避開感覺心懷不軌的人,也不讓不認識的人靠得太近,都是躲在沒人瞧見的角落喝口水,絕對不教人知曉他們曾有兩大筐的蛇肉——雖然一路吃到現在已快吃完了,所剩無幾。

幾個小的很是擔憂,由奢入儉難,飽食幾日後不想再忍受餓肚子的滋味,一看到高高的城牆,又是歡喜又是不安。

他們走了好久好久,什麼時候才有住的地方?

「瓶姐兒不怕,有大姊在,大姊會保護你們,以後我們會越過越好,不用看人臉色。」

從僵硬到柔軟,杜巧喬已能接受如今的身體和身分,把幾個幼小孩子當自己弟妹。

她本來就不是心硬如鐵的人,不過是擅于偽裝以及習慣與人保持一定的距離,以免受到傷害。

但是孩子們的純真和听話令她不忍心冷漠以待,心生憐惜之下,忍不住就多付出一些關心,很快打開心房。

「嗯,瓶姐兒不怕,我有大姊和莫哥哥,我什麼都不怕。」她很開心的笑著,好像忘了剛才的憂愁。

「大姊,我也不怕,我是男子漢,我保護大姊、二姊。」

最小的杜南崖豪情萬丈的拍著小胸脯,彷佛他已經是頂天立地的大人了,認真的表情把大家都逗笑了。

「好,都是好孩子,大姊很欣慰。離城門不到三里了,你們先進板車里,不要探出頭。」

為防萬一,還是要謹慎小心,人生地不熟,孩子越小越容易成為拍花子下手的目標。

「大姊,我不累。」

「大姊,我可以走。」

兩個小的都搖頭,表示自己不累,可是小臉上隱藏不住的疲憊都顯示著兩人的體力快到極限,只是不想累著哥哥姊姊而硬撐。

「上車,听你們大姊的話。」變聲期的聲音粗啞難听,可又帶著令人信服的低沉。

「莫哥哥……」

莫雲一一模過兩人的頭,「城門外龍蛇雜處人又多,我們還不清楚那邊的情形,你們太小,要是被人沖散了就找不著了,之前牛嬸的小女兒不就不見了,怎麼找也找不回來。」

一提到牛嬸,兩個小人兒就噤聲了,面有懼色,乖乖爬上搭著木棚子的板車,抱著腿靠得很近。

牛嬸一家五口人,跟著同族的人一起逃難,可是逃難的人實在太多了,自顧不暇哪還能照料旁人,他們與另一波流民錯身而過,也就一眨眼的功夫,牛嬸七歲的小女兒憑空消失。

想也知道應該是在一團混亂中被人順手抱走了,就算牛嬸哭天喊地的咒罵也無濟于事,只盼著小女兒能被賣入好人家為奴為婢,而非煙花之地,這是為人父母者唯一的祈求,之後牛嬸眼淚一擦繼續往前走。

「勤哥兒、拙哥兒,你們跟在我和你們大姊身邊,絕對不許走開,一有不對勁馬上靠近我們。」

混亂中容易出事,都走到這里了,他一定要保他們周全。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和杜家人相處後,很少感受到手足溫情的莫雲已經將他們看成自己的責任,形同一家人。

「好。」兩人重重的點頭。

十一歲、八歲的孩子被迫長大,稚女敕的面容上多了令人鼻酸的堅韌,他們走在板車旁邊幫著推車。

越接近高聳的城門,雜亂的聲響越清楚,他們逐漸見到一群群往前走的災民,攜家帶眷地朝同一個方向前進。

城門兩側是臨時搭建的窩棚,要入城的人必須有路引和城中有親人出城認親,否則一律由官兵擋在城外,不準隨意入城。

不過看來紊亂不堪的災民並未如想像的多,約五、六百名而已,不知是縣衙已做了安排,還是那些狀況不佳的都自行離去。

只見參差不齊的窩棚貼著城牆一字排開,偶有看見有人燒火煮水。

一群孩子在空地上玩耍,跑來跑去的嬉鬧,雖然每個人的情形看起來都不是很好,可起碼小有笑容,彷佛最難的那一段日子已經過去了,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巧喬,這邊人比較少,我們先在這歇一下。」

莫雲目光敏銳的挑中一處人少的牆根,這里僅有幾家帶著娃娃的災戶,面色和善眼神無惡意,彼此小有交談,看起來都像是良善之人。

杜巧喬抬頭看了一眼莫雲找的地方,眉頭略微一顰,「有點髒……」

這話客氣了,不是有點髒,而是非常髒。

因為大多都是有孩子的人家,吃喝拉撒就不可能打理得干淨整齊,隨處可見穢物和丟棄的破爛物件,惡心的味道撲鼻而來。

「先忍一忍,咱們不會待太久,一會兒我去打听打听,看此地的地方官員如何安置災民。」

他們也是听說陳陽縣願意收留無處可去的災民,這才改道過來,而非隨著難民潮一路南下。

看著一張張憔悴又疲累的小臉,杜巧喬心疼地一頷首,「好吧!也只能這樣了,不好太打眼。」

進入陳陽縣境內,旱災的情況顯然已改善些許日子,田地有著秋種的菜蔬,樹上掛著果,小河潺潺的流著,雖然水量不豐,但足以供應全縣百姓飲用和作物的灌溉。

然而已經入秋,天氣會漸漸轉冷,若再沒找到個遮風蔽雨的住處,這個冬天會非常難熬,也許幾個小的會熬不過去。

「你留心點,我過去看看。」

莫雲看了看靠城牆而放的板車,兩張相似的小臉從板車內探出頭,他微帶冷然的面龐柔和許多,嘴角一提。

「嗯。」

莫雲一走,杜巧喬便讓二弟看著兩個小的,她和大弟暫時將落腳的地方略微打掃了一下,在不遠處撿了些旁人留下的柴火,搬了兩塊石頭當灶台,先升火燒水讓大伙兒喝點熱水潤潤喉。

板車停放處的附近有棵要死不活的黃楊樹,看來蔦蔦地,萎靡不振。

杜巧喬將手心往樹干一貼,一道微涼的氣息流進手里,慢慢的蔓延周身,像在替她補給養分和溝通,讓她微白的臉色多了些許紅潤。

這是她重生後意外發現的異能,她居然能听懂花草樹木的語言,還能從它們身上汲取力量並反饋,因此她才得以透過枯木最後的訊息得知樹底下蜷臥著一條巨蟒,進而獲得水和食物。

一路走來,她也是用這種方式尋找水源和可食之物,木棚遮蓋的板車中有十只臂粗的竹筒,里頭裝滿了水,還有一筐山藥和能食用的植物根睫,與其他一無所有的災民相比,他們富有多了。

更別說兩張曬干的蛇蛻和蛇膽,若是能進城尋個藥鋪,也是能賣上幾兩銀子,溫飽之事無虞。

「大姊,我們要留在這里嗎?」看起來很不安的杜南拙拉拉大姊的衣角,神色惶惶然的看向凌亂不堪的四周。

「也許。」

如果只有她一人,她會走到更南邊,去往四季如春的煙雨江南,那里該是風景如畫,物產豐饒,一個適合定居的天堂。

可是……她做得到的事不代表弟弟妹妹也行,他們太小了,走不到一半都要折在路上了。

「大姊,我想爹娘了……」杜南拙說完,眼眶就紅了,低下頭掉眼淚,又怕被人瞧見,趕緊用手背抹去。

杜巧喬心頭一嘆,伸出手揉揉他的頭頂。「堅強點,有大姊在,你也是哥哥,要幫大姊照顧瓶姐兒和崖哥兒。」

說實在的,她也想念親人,只是想念的是撫養她長大的爺爺 奶奶,所幸兩老早已過世,不然定會為她的「離世」難過。

「好,我是哥哥,我幫大姊。」想到比他更小的弟弟妹妹,杜南拙臉上的傷心一掃而空,幫著拾柴。

杜巧喬燒水順便看孩子,兩個弟弟便在附近撿拾枯草樹枝當柴火燒。

離他們最近的一群災民有窩棚住,不時探頭探腦的打量這幾個沒大人帶著的孩子,偶爾交頭接耳不知說什麼。

過一會兒,莫雲回來了。

「我打听清楚了,這里分早晚施兩次粥,由縣里富戶輪流搭棚施放,但是還有另一撥人直接施米,在城門口左側,辰時開始放米,一日一次,一人一碗米為限……」他們錯過放米的時辰,只能等明日。

听完後杜巧喬不假思索的說道︰「我們拿米。」

一碗米最少能煮四碗粥,災民們普遍是供水不足才直接取粥,不過這也會養出不勞而獲的惰性,一日兩次粥,誰還費事燒火煮食?

何況飲水和柴火取之不易,他們寧可整日待在窩棚發呆等人救濟,也不願多出力干活。杜巧喬姊弟等人卻正好相反,在杜巧喬的教下,幾人走一步至少要看三步,對現況未雨綢繆一番。

「目前最主要的是缺糧問題,能多囤積一些糧食盡量多存些,有糧在手心不慌,人才更有底氣。」

「我也是那麼認為,不過晚一點會有一回施粥,今日先拿粥,明兒一早再排隊取米。」

在饑餓面前,骨氣化為虛無,他也算是死過一回的人了,昔日不可一世的京都第一公子早已是白骨一堆。

想到為他而死的侍衛忠僕們,莫雲深幽的眼中劃過一道黑暗,想要他命的是所謂的血脈至親,反倒是擋在他面前救助性命的與他關系不深,全憑一股熱血和忠心,保全他這房子嗣。

「那我們分批過去,我帶勤哥兒和瓶姐兒,你和拙哥兒、崖哥兒,總要有人看著板車。」

她的意思是得有人守著比命還重要的板車,上面放著的是他們目前僅有的一切。

「可以。」莫雲點了點頭,贊同她的提議。

自從杜巧喬高燒清醒後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不僅個性強韌許多,還有些悍氣十足的小手段,不像初識時的嬌弱。

也許是雙親的驟逝改變了她,畢竟不夠強悍護不住年幼的弟妹。

對于杜巧喬的變化,莫雲是這麼想的,他認為杜巧喬的變化源自身為大姊的責任,在沒有長輩可依靠的情況下只能自立。

「另外,縣衙每三日會派人做人口登記,願意留下的便由衙門統一規劃,劃分到轄下村落入戶,以一戶為基準,看人口數分配田地和屋子,我們到得遲,衙門的人剛走。」

剛好錯過。

「那就要再等三日?也好,留點時間打探此地的風土民情,以及地方官員的品性,以免入了虎狼之地。」

「你覺得可行嗎?」莫雲盡可能不出頭,低調行事,不想被人發現他的行蹤,帶來殺身之禍。

她苦笑道︰「咱們還有選擇的余地嗎?先看看吧!」

人在逆境中只有順風而行,看老天爺的決定。

杜巧喬在賭,賭一時的運氣。

她給每人都遞了一碗加了山藥粉的熱湯,止渴也止饑,先填飽肚子。

這段時間已經夠她用竹筒或是木頭做出簡單的餐具。

稍作休息後,幾個孩子分工合作搭建可以歇腳的窩棚,城里的善心人士捐了不少木料、麻布和稻草,只要肯出力的都能搭建出臨時躺臥的住處,大小看自個兒的意願和本事,但不可多取,僅供建棚子用,不準拿來當柴火。

本來還有人捐贈一些舊棉被和衣物等等,不過早被先來的流民給搶光了,連片縫鞋底的布都不剩。

兩個時辰後,簡陋的窩棚搭成了,板車推到窩棚最里面,地面鋪上干草,再蓋著路上撿來的鋪蓋便能在上面睡覺,之前拾得的柴火和當灶台的石頭也搬到窩棚前。

只差沒門,他們橫放了幾根木棍當作柵欄,阻擋人入內,但這只防君子不防小人,夜里睡覺時還是得警醒點,免得遭賊。

到了施粥的時間,幾輛平底馬車從城里駛出,停在災民區,幾名小廝打扮的下人下了車,還有身著秋香色衣裙的丫鬟。

隨後是好幾口大鍋被放置好,小廝和丫鬟手腳伶俐的開始煮粥。

不一會兒,粥香味溢散開來,餓極的大人小孩連忙端著碗靠近,想搶第一口,趕緊吃完好盛第二碗。

然而發放的粥是有限的,照人頭來分,盛粥的人眼利得很,沒得讓人投機取巧,誰敢混水模魚下回減半。

杜巧喬帶著一弟一妹也在人潮之中,但她不急著往前湊,打算先觀察四周的人再緩緩前進。

「排隊、排隊,今兒個是城東柳員外施粥,夠吃,不要搶,限制一人一碗,領過的再來取就別怪不給臉了!」

管事模樣的中年男子往前一站,手里拿著一根竹條,誰不守規矩鬧了事兒,他便狠狠一抽給予教訓。

于是乎,眾人的話少了,一個個規規矩矩的排隊,按先後領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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