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妮《花冠公主》[韓情脈脈之二]


出版日期:2003-07-23
簡介:
誰料得到,昔日武林第一美人與高麗第一大將的一段邂逅,
造就了岳妗粼離奇的身世,也改變了大明的國運……
身為禁衛隊隊長,關靳封奉命來到地處偏僻的發財村緝捕反黨,
然而壞人還沒抓呢,他卻虎落平陽被「蟲」欺,已被小蟲子咬得滿身包!
豪邁不羈地跳入淺溪洗澡去,卻發現有個魯莽姑娘竟捕魚捕到他身邊來?
與岳妗粼尷尬的初次會面,最後在他點了她昏穴後結束,
然而,彼此的情緣已注定牽扯不清──
他從此染上觀察她的壞毛病,暗中為她捕魚打獵砍柴,
甚至在她發現他的存在之前,偷偷喜歡著她。
但國師的提醒讓他漸漸發現,她的身份不只是個村女;
而是高麗大將的私生女,為了躲避追尋才隱居此地,
權傾一時的父親為了尋她,甚至有可能攻打大明……

風城四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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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記
  
  開始寫這個故事的時候很興奮,找了很多韓國的歷史和文化介紹來瞧。
  
  當然,也不會忘了去吃幾鍋韓式泡菜鍋和韓國烤肉。
  
  吃飽了、喝足了,倒把才讀的歷史忘光光,滿腦子只有,那酸酸辣辣的泡菜真是不錯吃啊!
  
  東挑西選,最後還是決定將年代定在明初。
  
  理由只有一個,在這段大局方定的歲月裡,有許多英雄豪傑讓人嚮往不已,尤其是劉伯溫,我被他的燒餅歌迷瘋了。(謹附於後)
  
  不過要寫一個歷史上真有其人的人物,委實讓我壓力深重,怕一個不小心將人寫壞了,要丟大臉。
  
  我對任何一位歷史人物都是抱持最基本的尊重態度的,當然,有時候為了戲劇性,會讓人物性格突顯一些,但絕無心貶抑,請別誤會。
  
  哈!聲明完,心裡輕鬆多了,現在,有興趣的人來瞧瞧燒餅歌吧!
  
  ***
  
  明朝預言《燒餅歇》
  
  明太祖一日身居內殿,食燒餅,方啖一口,內監忽報國師劉基進見,太祖以碗覆之,始召基入。禮畢,帝問日:「先生深明數理,可知碗中是何對像?」
  
  基乃捏指輪算,對日:「半似日兮半似月,曾被金龍咬一缺,此食物也。」開視果然。
  
  帝即問以天下後世之事若何。
  
  基曰:「茫茫天數,我主萬子萬孫,何必問哉。」
  
  帝曰:「雖然自古興亡原有一定,況天下非一人之天下,惟有德者能享之,言之何妨,試略言之。」
  
  基曰:「洩漏天機,臣罪非輕,陛下恕臣萬死,才敢冒奏。」帝即賜以免死金牌,基謝恩畢,奏日:「我朝大明一統世界,南方終滅北方興,雖然太子是嫡裔,文星高拱日防西。」
  
  帝曰:「朕今都城築堅守密,何防之有?」
  
  基曰:「臣見都城雖鞏固,防守嚴密,似覺無虞,只恐燕子飛來。」隨作歌三首曰:「此城御駕盡親征,一院山河永樂平,禿頂人來文墨苑,英雄一半盡還鄉。 北方胡虜殘生命,御駕親徵得太平,失算功臣不敢諫,舊靈遮掩主驚魂。 國壓瑞雲七載長,胡人不敢害賢良,相送金龍復故舊,靈明日月振邊疆。」
  
  帝曰:「此時天下若何?」
  
  基曰:「天下大亂矣。」
  
  帝曰:「朕之天下,有誰亂者?」
  
  基臼:「天下饑寒有怪異,棟樑龍德乘嬰兒,禁宮闊大任橫走,長大金龍太平時,老揀金精尤壯旺,相傳昆玉繼龍堂,閹人任用保社稷,八千女鬼亂朝綱。」
  
  帝曰:「八千女鬼亂朕天下若何?」
  
  基曰:「忠良殺害崩如山,無事水邊成異潭,救得蛟龍真骨肉,可憐父子難順當。」
  
  帝曰:「莫非父子爭國乎?」
  
  基曰:「非也,樹上掛曲尺,遇順則止。至此天下未已。」
  
  帝曰:「何謂未已?」
  
  基曰:「萬子萬孫層迭層,祖宗山上貝衣行,公侯不復朝金闕,十八孩兒難上難。卦曰:木下一了頭,目上一刀一戊丁,天下重文不重武,英雄豪傑總無春,戊子已丑亂如麻,到處人民不在家,偶遇饑荒草寇發,平安鎮守好桂花。」
  
  帝曰:「偶遇饑荒,平常小丑,天下已乎?」
  
  基曰:「西方賊擁亂到前,無個忠良敢諫言,喜見子孫恥見日,衰頹氣運早升天,月缺兩二吉在中,奸人機發走西東,黃河涉過鬧金闕,奔走梅花上九重。」
  
  帝曰:「莫非梅花山作亂平?從今命人看守何如?」
  
  基曰:「非也,遷南遷北定太平,輔佐帝王有牛星,運至六百又得半,夢奇有字人心驚。」
  
  帝曰:「有六百年之國祚,朕心足矣,尚望有半乎。」
  
  帝曰:「天機卿難言明,何不留下錦囊一封,藏在庫內,世世相傳勿遺也,急時有難,則開視之,可乎?」
  
  基曰:「臣亦有此意。」遂又歌日:「九尺紅羅三尺刀,勸君任意自游邀,合人尊貴不修武,惟有胡人二八秋。臣封櫃內,俟後開時自驗,桂花開放好英雄,拆缺長城盡效忠,周家天下有復重,摘盡李花枉勞功。黃牛 背上鴨頭綠,安享國家珍與粟,雲蓋中秋迷去路,胡人依舊胡人毒。反覆從來折桂枝,水浸月宮主上立,禾米一木並將去,二十三人八方居。」
  
  帝曰:「二十三人亂朕天下,八方安居否?」
  
  基曰:「臣該萬死,不敢隱瞞,至此大明天下亡之久矣。」
  
  帝大驚,即問此人生長何方?若何衣冠?稱何國號?治天下何如?
  
  基曰:「還是胡人二八秋,二八胡人二八憂,二八牛郎二八月,二八嫦娥配土牛。」
  
  帝曰:「自古胡人無百年之國運,乃此竟有二百餘年之運耶?」
  
  基曰:「雨水草頭真主出,赤頭童子皆流血,倒置三元總讒說。須是川頁合成出,十八年間水火奪。庸人不用水火臣,此中自己用漢人,卦分氣數少三數,親上加親又配親。」
  
  帝曰:「胡人至此,用人水奪火滅,親上加親,莫非駙馬作亂乎?」
  
  基曰:「非也,胡人英雄,水火既濟,安享太平,有位有勢,時值昇平,稱為盛世,氣數未盡,還有後繼。 寶劍重磨又重磨,抄家滅族可奈何,閹人社稷藏邪鬼,孝弟忠奸誅戮多。李花結子正逢春,牛鳴二八倒插丁,六十周甲多一甲,螺角倒吹也無聲。點畫佳人絲自分,一止當年嗣失真,泥雞啼叫空無口,樹產靈枝枝缺魂。朝臣乞來月無光,叩首各人口渺茫,一見生中相慶賀,逍遙周甲樂饑荒。」
  
  帝曰:「胡人到此敗亡否?」
  
  基曰:「未也,雖然治久生亂,值此困苦,民懷異心,然氣數未盡也。廿歲力士開雙口,人又一心度短長,時俺寺僧八千眾,火龍渡河熱難當。叩首之時頭小兀,嫦娥雖有月無光。太極殿前卦對卦,添香禳鬥鬧朝堂。金羊水猴饑荒歲,犬吠豬鳴淚兩行。洞邊去水台用水,方能復正舊朝綱。火燒鼠牛猶自可,虎入泥窩無處藏。草頭家上十口女,又抱孩兒作主張。二四八旗難蔽日,遼陽思念舊家鄉。東拜斗,西拜旗,南逐鹿,北逐獅,分南分北分東西,偶逢異人在楚歸,馬行萬里尋安歇,殘害中女四木雞,六一人下識,山水倒相逢,黑鬼早喪赤城中,豬羊雞犬九家空,饑荒災害並皆至,亦似豐登民物同,得見金龍民物開,刀兵水火一齊來,文錢升米無人桌,父死無人兄弟抬,金蛇伴馬牛亂甲,二十八星問士人,蓬頭幼女蓬頭嫁,揖讓新君讓舊君。」
  
  帝曰:「胡人至此亡否?」
  
  基曰:「手執鋼刀九十九,殺盡胡人方罷休,炮響火煙迷去路,遷南遷北六三秋,可憐難渡雁門關,摘盡李花滅盡胡,黃牛山下有一洞,可藏一萬八千眾,先到之人得安穩,後到之人半路送,難恕有罪無不罪,天下算來民盡瘁,火風鼎,兩火初興定太平,火山旅,銀河織女讓牛星,火德星君來下界,金殿樓台盡丙丁,一個鬍子大將軍,按劍馳馬察情形,除暴去患人多愛,永享九州金滿籯。」
  
  帝曰:「胡人此時尚存否?」
  
  基曰:「胡人至此,亡之久矣,四大八方有文星,品物鹹亨一樣形,琴瑟和諧成古這,早晚皇帝又中興,五百年間出聖君,周流天下賢良輔,氣運南方出將臣,聖人能化亂淵源,八面夷人進貢臨,宮女勤耕望夜月,乾坤有象重黃金,北方胡虜害生靈,更會南軍誅戮行,匹馬單騎安外國,眾君揖讓留三星,上元復轉氣運開,大修文武聖主裁,上下三元無倒置,衣冠文物一齊來,七元無錯又三元,大開文風考對聯,猴子沐盤雞逃架,犬吠豬鳴太平年,文武全才一戊丁,流離散亂皆逃民,愛民如子親兄弟,創立新君修舊京,千言萬語知虛實,留與蒼生作證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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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尾聲
  [ide]
  洪武二十五年,李成桂在高麗稱王,並向明朝輸誠,明太祖封他為朝鮮國王,從此開啟了兩國間長久的和平。
  
  這一天,關家府邸有人送來一份超級厚禮。
  
  而受禮者,指名的是莊夢蝶與岳妗粼。
  
  關靳封疑惑地望著送禮人劉伯溫。不是聽說他雲遊四海去了嗎?也有傳言他已登天成仙,怎麼又回來了,他真不想見到他。
  
  「國師,所謂送禮,就是希望受禮者能夠開心,相信你應該明白才是。」不知為何,他有個不大好的預感,劉伯溫今天是來送「麻煩」,而非禮物的。
  
  「老夫當然知道送禮就是要讓受禮者高興,但可惜,今天這份禮不是我送的,我不過是代人轉達。」劉伯溫大笑。
  
  關靳封危險地瞇起了眼。「既然如此,請恕末將不敢收禮。」
  
  「咦?令岳父大人的禮,關禁衛要推?」
  
  呿!日前聽聞李成桂稱王的消息,他心頭已暗自警惕,怕李成桂不死心,又要來搗亂,果然不出三日,麻煩就上門了。
  
  「況且,這禮是要給你岳母和妻子的,關禁衛怕也是無權推卻吧?」劉伯溫又說。
  
  關靳封只得派人請出岳夫人和岳妗粼。
  
  她二人一進廳堂,見到劉伯溫,甚是開心,一一施過禮後,劉伯溫將禮物遞了過去。
  
  「這是……」她倆抱著禮物,一臉疑惑。
  
  「這是李王爺一點心意。」劉伯溫答。
  
  岳夫人垂眸不語。
  
  岳妗粼渾身一顫。「爹,他來了?」
  
  「不,這禮是派人送過來,再請我轉交的。」
  
  「是嗎?」岳妗粼拆去禮盒上的大紅彩紙,打開一瞧。「黃金花冠!」以金絲銀線攢捻而成的底座上鑲著明珠寶石,光華璀璨、珍貴不凡。花冠底下還有一套白色衫裙,瞧其樣式,不似中原服飾。
  
  「這是朝鮮國王族之女的衣飾。」劉伯溫解釋。為了莊夢蝶與岳妗粼母女,李成桂可也算費盡心思了。
  
  「爹怎麼送我這般貴重的禮物?」岳妗粼顫著手捧起花冠,瞧見冠沿刻著一行小字——
  
  賜愛女粼,花冠公主。
  
  父李成桂
  
  他居然封岳妗粼為朝鮮國的——花冠公主!
  
  關靳封和岳妗粼面面相覷。「你變成公主了!」他真是作夢也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會娶個公主為妻。
  
  她點頭,也是一臉呆滯樣。
  
  但更教關靳封驚訝的是劉伯溫,原以為他進行此一計劃,只是想挾岳氏母女以威脅高麗大將李成桂,但三年過去,李成桂竟成了朝鮮國王,這下子大明與朝鮮間的關係又更穩固了。
  
  想到劉伯溫可能早在三年前便算出李成桂有朝一日會成王,他深覺老狐狸的可怕,未與他作對果然是正確的。他心頭暗想。
  
  另一頭,岳夫人輕啐一聲,將手中禮物往幾上一擱。「我就知道他沒那麼容易死心,可惜我對他早無心也無意。現在,我要陪我家相公義診去了,沒空理他這些小手段,再見。」
  
  「岳夫人不想看看李王爺送了什麼給你嗎?」劉伯溫問。
  
  「我不用看也知道,他準是封了我什麼貴妃、夫人的頭銜,希望我能回心轉意,與他再續前緣。」岳夫人朝天翻了個白眼。「可我老實告訴你們,現在他就算讓我做皇后,我也不稀罕了。」
  
  才說著,岳老爹已備好醫箱,正在門口等著。自從巧遇劉伯溫,解去蠱毒後,他身子日漸康健,感激老天垂憐,他立誓,以有生之年盡力救助蒼生脫離病痛之苦,因此每日都準時出門辦義診。岳夫人與他夫唱婦隨,倒也恩愛。
  
  「娘子,可以出發了,病人都在等著呢!」他說,同時向劉伯溫拱手行了個禮。
  
  「來了。」岳夫人撩起裙擺,匆匆忙忙跑了出去。
  
  「唉呀,跑慢點,摔跤怎麼辦?」岳老爹好生憐惜地扶穩嬌妻,又是給她擦汗、又是給她攏發的。
  
  「相公,我們今天去哪裡義診?」偎在岳老爹身邊,岳夫人笑得像朵盛開的春花。
  
  「城北。」
  
  「城北富祥客棧的燒鵝很有名呢!」
  
  「是啊!我昨天已經叫觀雲去訂了三隻,還有你最喜歡的杏仁豆腐,晚上大家可以好好打打牙祭了。」
  
  「相公,你待我真好。」
  
  夫妻倆手牽著手,快快樂樂地走了。
  
  劉伯溫瞧著桌上被遺留下來的禮物。「看來這回李王爺又是白費心機了,關禁衛……咦?人呢?」不知何時,關靳封與岳妗粼也溜了,不過他們比岳夫人心軟了一點,不忍視李成桂的心意如無物,遂將花冠連同衣服一起帶走了。
  
  「妗粼,你將這套衣服穿起來給我看好不?」遠遠地,春風吹來關靳封的聲音。
  
  「為什麼?」岳妗粼依然很容易「受驚」。「關哥哥,我可一點也不想去做那勞什子公主喔!」
  
  「我也不想你回朝鮮,不過這套衣服如此別緻,你穿起來一定很好看。」他賴著她。「好不好,穿起來給我瞧瞧嘛!」
  
  「那……好吧!回房穿。」夫妻倆手牽手,快快樂樂回房去也,獨留劉伯溫呆在大廳中。
  
  「當真是新人送進房,媒人扔過牆啊!」他仰頭大笑,今兒個天氣真是好啊!
  
  ***
  
  睡房內,關靳封瞧著妻子穿起朝鮮王女衣飾,一時目瞪口呆。
  
  「怎麼了?是不是很醜?」岳妗粼緊張地想要扯下衣服。
  
  「不不不——」他急忙阻止她。「你實在是太美了,我要將你這模樣畫起來,永遠珍藏。」
  
  「又畫?」她皺眉。
  
  他已備好文房四寶,開始繪圖。「妗粼乖乖,不要動喔!」
  
  她唉歎出好長一口氣。「關哥哥,打我們成親至今,你至少繪過我兩百幅圖像了。」
  
  「那是因為我的好娘子嬌顏無雙、天下第一啊!」他畫得好不快樂。
  
  她私心裡卻以為,他是在記恨她請大哥繪過一幅他的裸體像,因此才三不五時想到,就叫她呆站著讓他畫、以便整她。
  
  「不要畫了啦!」他一繪要兩、三個時辰,她一個人悶死了。
  
  「你這麼美,不繪幅畫像,好可惜的。」
  
  「哪裡可惜了,你已經繪了我那麼多圖像,少一幅也不會怎麼樣。」她不滿地拉著衣衫。
  
  「慢著、慢著。」關靳封忙丟下筆,跑過來阻止她。「穿由你穿,脫該由我來吧!」他語含逗弄。
  
  她一時羞紅雙頰。「你不正經。」
  
  「正經八百,悶也悶死,有什麼樂趣?」他偏頭親她一口,復小心翼翼地為她解開衣帶。羅衫盡褪後,是一副窈窕有致的雪白嬌軀。
  
  「如此美景,我真該找一天將它完整繪下。」他讚歎地說。
  
  她拳頭輕敲他一下。「你壞死了,居然想繪人家的裸體。」
  
  「你畫我,還把圖藏得讓我找不著,自己一個人躲起來偷看,就不壞嗎?」他打橫抱起她,走向床鋪。
  
  「那圖又不是我畫的。」她嘟嘴嬌瞠。「是大哥畫的。」
  
  「你把圖藏起來自己欣賞,那又怎麼說?」其實他要找也不是找不到,不過瞧她寶貝得緊,也就算啦!
  
  「誰教你這麼好看,我當然要藏起來,不讓其它人瞧上一眼嘍!」說著,她藕臂攀上他脖頸。
  
  他垂首,吻上她的唇。「哼哼,那現在可輪到我欣賞你了。」床帳勾下,一場雲雨巫山即將上演。
  
  「嗯,關哥哥……」她嬌喃,滿室旖旎說不荊
  
  偌大居室內,春光無限。
  
  一個時辰過後,床帳輕掀,關靳封愛憐地瞥了熟睡中的妻子一眼,著衣下床,走到几旁,繪完未竟之圖。
  
  「岳父大人,我對你可也算夠意思了。」圖成,他小心封好,命人送到朝鮮。
  
  事隔三年,李成桂仍不忘妻女,足見他的用心,關靳封有感於他的思女情切,特意要岳妗粼穿上朝鮮王女服飾,再繪下圖像,贈予岳父,算是他一片孝心。
  
  「不過圖可以給你,人我可是一步也不會讓的。」說完,脫衣,回到床上,雙手緊摟嬌妻。
  
  這一生的寶貝,他是永遠也不會放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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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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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山東發財村,一座名不見經傳的小小村落,全鎮戶數十八,總人口數五十二,由於地處偏僻,平日……起碼已三、五年了,沒有半名陌生客行經此地,但今夜,卻意外地出現了兩名男子。
  
  年長的,身著淡藍儒衫,白髮、白眉、白髯,像是老得快要成仙而去的感覺。
  
  年輕的,頎長俊挺,乍看之下,威儀不凡、神聖不可侵;但也只是乍看
  
  當他好奇地睜大眼,一朵燦爛笑花在嘴角綻放,滿身悍厲之氣瞬間消弭,代之而起的是可愛到不行的娃娃臉。
  
  「不管看幾次關禁衛的變臉,仍覺驚奇無雙。」年長者輕搖羽扇。
  
  名義上,關靳封官封督統,但其實,他是皇帝身邊的密探。
  
  朱家天子生性多疑,即位二十餘載,被他宰掉的文臣武將不知凡幾;為防有人背叛,他特地密設了一支禁衛軍,專職保護皇帝、及監視各大臣言行是否有不軌跡象。
  
  而關靳封正是禁衛軍隊長。
  
  至於他身邊這位,則是鼎鼎有名的天下第一軍師劉伯溫,亦是他目前的監視對象。
  
  竟然連劉伯溫都懷疑了,關靳封也著實佩服皇上的「疑心浩蕩」。
  
  「國師誇讚,末將愧不敢當。想末將自幼及長,每見國師,始終仙風道骨,十年不變,真不愧是天下人爭頌的第一軍師。」有點懷疑,他到底是不是人?關靳封可一點也不想與妖怪對上。
  
  「這也沒什麼,只要多懂一點駐顏之術,人人皆可辦到!」劉伯溫撫髯大笑。
  
  「國師太謙虛啦!傳言你早已修成半仙之體,假以時日,必位列仙班,從此長生不老,西方世界自在樂逍遙。」所以趕快去隱居吧!別再戀棧權勢,否則皇上翻起臉來,可是六親不認的。
  
  「哈哈哈,可惜老天不允,老夫享福的時辰尚未來到。」
  
  是老天不允?還是貪心不足啊?關靳封勉強一笑應過,反正事情與他無關,他也懶得管,只消將皇上交代的任務辦好便是。
  
  「關禁衛,你知道我們此行的目的為何吧?」
  
  「緝捕叛賊胡惟庸的殘黨。」並觀察劉伯溫是否有反意。不過這是皇上另給的密令,除關靳封外,無人知曉。
  
  「關禁衛的說辭真是輕描淡寫啊!」劉伯溫來回搖著羽扇。「老夫記得,皇上金口御言的該是格殺勿論。」想那胡惟庸,貴為丞相卻密謀造反,給皇上逮了個正著,一同誅連者多達上千。
  
  如今,案子雖已沉寂,但皇上對於胡惟庸的殘黨依舊多所忌憚,任何人只要牽扯上一絲關係,都沒好下常
  
  皇上是已打定主意要趕盡殺絕,不過劉伯溫卻想知道,這位皇上的新寵,關靳封又是作何看法?
  
  但可惜,關靳封一點也不想去擔那責任,只把肩一聳。「好像是有那麼回事,可末將未得聖命,不敢多言。」而且,他是密探,不是劊子手,恕不負責宰人。
  
  劉伯溫自然看得出他的推托,轉個說法,繼續追問:「那麼關禁衛的想法呢?是寧可錯殺一百,莫放過一個;還是要徹底清查,以待真憑實據?」
  
  又想試他?這一路從京城出發至發財村,劉伯溫不知已試過他幾回,怎麼不膩呢?
  
  關靳封只把手一拱。「末將職微言輕,不敢妄言,一切但憑國師作主。」幹密探的,最重要的就是別亂出鋒頭,否則,小心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關靳封既身為密探之長,又豈會不知?
  
  「關禁衛真是字字斟酌、步步小心啊!」劉伯溫取笑他。
  
  「我還年輕,尚未活夠嘛!」關靳封皮笑以對。
  
  「那麼就請關禁衛去租兩間客房吧!」劉伯溫微笑睇他半晌。「為探虛實,老夫決定在此地住上一段時日。」
  
  這是說,劉伯溫要以人命為重嘍?
  
  「是。」關靳封表面上無反應,實則鬆了一口氣。
  
  他也不想當個是非不分、見人就宰的劊子手,劉伯溫肯徹底調查後再辦案,是再好不過的了。
  
  「關禁衛,我們此趟是暗訪,非有必要,請盡量不要騷擾一般百姓。」他指著高掛天空的明月。「尤其此刻天色已晚。」難得選了個如此好時機入鎮,再搞得人盡皆知,就浪費這大好優勢了。
  
  「末將曉得。」所謂暗訪,當然就是要秘密查訪,白癡才會去敲鑼打鼓,昭告天下。
  
  「那就勞煩關禁衛了,老夫先到西邊的竹林等你。」
  
  「國師慢走。」關靳封快樂地領命辦事去也;不過,他卻忘了一件事——
  
  ***
  
  「為什麼整個發財村裡,連一間客棧也沒有?」他被劉伯溫了。這是關靳封來回走過村內一十二遍後,得到的唯一答案。
  
  劉伯溫肯定早知村內無客棧,又不能騷擾民房,才將居處問題交給他負責。
  
  他擺明了在耍人,關靳封卻無能為力。在接下這份工作前就有人警告他,劉伯溫老奸巨猾,要他千萬小心。
  
  偏他仍大意上當,只能怪自己笨,怨不了人。
  
  「姜果然是老的辣!」這一回他認栽,卻絕不輕易認輸,否則開了先例,日後他在劉伯溫面前就再也抬不起頭了。
  
  只是,村內無客棧,又不能借居民房,總不能教他們日日夜夜露宿荒郊野外吧?
  
  就算他這年輕人受得了,劉伯溫年歲這麼大了,雖然他神通廣大得像妖怪,卻仍是大明國師,無緣無故死了,會很麻煩的。
  
  還是得想辦法弄個地方給他住才行。
  
  村內是沒指望了,不如往山上尋去,或許有獵戶留下的小屋,可供暫避風雨。
  
  打定主意,他正想走。
  
  「妗粼。」半夜裡一句呼喚,嚇得他縮回了腿。
  
  「娘,你找我有事?」窗邊出現一道纖細的身影,關靳封縮進牆角,怕給人發現了行蹤,會打草驚蛇,嚇跑胡惟庸殘黨。
  
  尖銳的聲音續道:「你爹的咳嗽又犯了,明兒個一早,你記得上回春堂拿兩帖藥回來。」
  
  「那銀子……」
  
  「前兩回你去拿藥不也都沒給銀子,那個老大夫喜歡你,你就求他再賒兩帖吧!」
  
  「娘,大夫也是要吃飯的,怎有辦法時時賒藥予人?」
  
  「做大夫的,行醫濟世是他的天職,難不成還要學那商人,事事講利?」
  
  「話雖如此,但老大夫生活也不甚富裕,倘若人人都去跟他賒藥,那他的日子要如何過下去?這日子過不下去,他就有可能搬家,他一搬走,村內再無大夫,咱們又上哪兒看病去,所以說……」
  
  「閉嘴,你拉拉雜雜一堆,根本是杞人憂天。而且,也沒人要老大夫見人就賒藥啊!這行善是要挑的,那些家境困難比如咱們的,才賒;其餘三餐溫飽的,就不必理他們了。」豪氣地說完,轉身走人。
  
  岳妗粼喚人不及,一張原就不甚開朗的臉蛋兒凝皺得更加添怨帶愁。
  
  大家老是裝窮,但發財村不過丁點兒大,街頭有人打孩子,街尾都聽得見,誰三餐不濟,大夥兒心知肚明。
  
  比方她家,娘親剛剛分明才熬了碗雞湯送進爹房裡,轉個身,卻來跟她說手頭窘困,要她去賒藥,這是何道理?
  
  都怪老大夫初來村內,為人太好,診金收得零零落落不打緊,還常免費辦義診,為那些乞丐看玻
  
  時日一久,一些貪心人士見有免錢藥可誆,誰還肯乖乖地付錢去看病?總是巧立名目,能騙多少是多少。
  
  可憐老大夫在發財村一待三年,老本幾乎蝕光,再這樣下去,岳妗粼擔心他要餓死街頭了。
  
  「唉!」她推開窗欞,對月一歎。「看來明天得上山打點野味,給老大夫充診金了。」或許還要再加兩擔柴,聽說前回阿娘去拿藥也沒給錢。
  
  「做人果然不能太好,否則非給人吃死不可。」她呢喃自語。
  
  「我以後絕對不做大善人,幫人沒功勞也就罷了,等沒能力幫了還要被說沒良心,真不划算。」小拳頭揚起,她對月發誓。
  
  可是——
  
  「我也不想做壞人耶!聽說行惡將來會下地獄,地獄裡的生活是很慘的!」小腦袋瓜裡已經想到了死後的世界。
  
  「那我該做什麼人?好人不成、壞人也不行,那就沒有啦!
  
  「不對,世上並不只有好人和壞人,一定還有第三種人,比如……做官的、賣菜的……慢著,這就變成要分職業啦!錯了錯了,應該是……」
  
  岳妗粼一徑兒地對著明月又歎又念,絲毫不察窗欞下,一雙晶亮的眼兒將她的乍喜還憂盡收眼底。
  
  關靳封捧腹大笑。「怎麼有這樣奇怪的人?」他邊笑,邊小心翼翼退離原地。
  
  「還沒發生的事也能操煩成這樣,真是自討苦吃。」
  
  話還沒說完,適時,屋內傳出一記清朗讀書聲。「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
  
  關靳封再也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敢情那屋子裡不只有個愛憂天的杞人,還有位只會讀死書的酸書生?
  
  岳妗粼聽見異聲,嬌喝出口。「誰在那裡?」
  
  關靳封忙掩住氣息,半聲不敢吭。
  
  「難道有賊上門?」探頭察看的小姑娘當場變成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個不停。「那該怎麼辦?爹正病著,哥哥又只會讀書,家裡只剩娘跟我還算有幾分力,乾脆把娘叫過來一起殺出去吧!不行,萬一賊匪人數過多,單憑娘和我兩個人絕非對手,還是逃吧!可要逃到哪裡去?唉呀!真後悔自己沒習武,今朝若能活命,我必潛心學藝,將來好成為一名武林高手……對了,我可以當個江湖人士啊!那就不必煩惱要當好人還是壞人了,畢竟……」
  
  關靳封聽她雜雜念著,笑到肚子快痛死了。
  
  怎麼有這麼寶的人?一件平凡小事也能想那麼多。
  
  想他關靳封,虛長二十七,從未想過自己要做什麼樣的人。他有功夫、又聰明,一次因緣際會救了皇上,從此步上仕途,一帆風順到現在了。
  
  他行事但憑己意,覺得好,任千萬人阻擋,他亦一意孤行;否則,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會推托到底。
  
  朝中有些人嫉妒他,便說他一生平順,焉知民間疾苦?
  
  其實他本就出生民間,天下大亂時,他才出生不久;及長,聽聞明軍橫掃四方,也曾與三、五好友約定,長大後要投效明軍,建立一番大功業。
  
  可惜啊!等不及他有能力征戰沙場,天下就太平了。
  
  而後,他投身江湖闖蕩了幾年,這回倒沒想過要闖出什麼豐功偉業,只是無聊,便四處玩玩,卻不知不覺敗武當、降少林,被封為一代劍俠。
  
  接著救皇上、進廟堂、封高官……因而成就今日的他,皇上最寵信的禁衛隊長關靳封是也。
  
  想來,他這一生根本是有意栽花花不發、無心插柳柳成蔭。
  
  所以,想那麼多做什麼?
  
  忍不住回頭輕言。「你什麼人也不必做,做你自己……」話到一半,忙把嘴捂祝該死,又露行藏了。
  
  「真的有人!」一夜數驚,岳妗粼緊張得頭髮都豎起來了。「是好漢就出來,我我我……我不怕你……」
  
  關靳封迅即把頭一縮,像毛蟲蠕動般,既迅速又無聲地離開牆邊。
  
  好半晌,岳妗粼終於鼓足勇氣出門查看,除了黑漆漆的夜幕濃稠如蜜外,什麼東西也沒有。
  
  「怪了,難道是我聽錯?可一次是失誤,連續兩次又作何解釋?除非有人故意惡作劇,那就牽扯到仇怨問題了。會不會我們家最近得罪了誰,有人來尋仇?那到底是爹、娘、大哥,還是我招惹來的麻煩?唉呀!對方會不會想要斬草除根,將我岳家四口盡數滅絕……」她的想像力又開始天馬行空地飛躍起來了。
  
  關靳封「爬」到一半,悶笑到手腳都發軟了。真是難得的寶、活生生一朵奇葩啊!
  
  ***
  
  嚴格說來,關靳封真是個很幸運的人,想什麼、有什麼,要東西,連「南北」都會自動從天上掉下來。
  
  他才正煩著發財村內沒客棧,與劉伯溫兩人無處棲身,不知如何是好。
  
  漫無頭緒之際,順著村郊周圍繞一圈,即在東方半山腰發現獵戶休憩用的小屋;雖然髒亂,倒也是個不錯的棲身之所。
  
  他快快樂樂地找來劉伯溫,想兩人一起打掃,頂多半個時辰,美好小窩便可成形。
  
  不料劉大國師對天咳了兩聲。「關禁衛,老夫適才觀星,發現東方高麗國將發生變故,影響我大明甚深,老夫要占卜一下,這打掃一事就麻煩你了。」
  
  然後,他走了。
  
  關靳封順遂愉悅的人生二度吃癟。
  
  「這隻老狐狸!」他真不想順他的意,但與這種懶人在一起,除非蛻變成比他更了不起的懶蟲,否則注定淪為僕人。
  
  關靳封生平第一次拿起掃帚,結果,打壞了一扇門,敲斷了一張椅子。
  
  別問他這般豐功偉業是從何得來,因為,他不知道。
  
  但兩個時辰後,他終究還是弄出了一個差不多可以住人的地方。
  
  「我其實也挺厲害的嘛!」不得不佩服自己,真是個宜室宜家的好男人。
  
  伸個懶腰,第一道朝陽自通透的屋頂灑落他的俊顏,照得他熠熠生輝,凜然威嚴。
  
  「關禁衛果真是人間龍鳳,氣概儀態俱是萬中選一,莫怪皇上對你器重有加。」屋子打掃完畢,劉伯溫自動歸來,順道送上一句褒獎。
  
  「豈能與國師相比。」論狡詐,他還遜上一大截。
  
  「這就是年歲的差別了。」所以狐狸是老的精。
  
  「末將會多多向國師學習的。」總有一天整死他。
  
  「關禁衛真是好學啊!不過……」劉伯溫指指他一身泥灰。「老夫適才發現屋子後方有一條小溪,清澈見底。 關禁衛打掃屋子也累了,要不要去梳洗一番,順便摘些果實、野菜回來當早餐?」
  
  「也好。」洗完澡,他還可以抓條魚烤來吃,至於劉伯溫,讓他吃酸果去吧!
  
  揮揮衣袖,他走了。
  
  劉伯溫看著他的背影,兀自沉吟。「好個奇人、奇格、奇事;於大明究竟是好?是壞呢?」他很有興趣看這齣戲。
  
  ***
  
  關靳封別了劉伯溫來到小溪邊,才把衣服脫光,準備好好洗個沁涼的冷水澡時,一陣窸窸窣窣的悶響引起他的注意。
  
  「什麼東西?」小嗎?正好,捉來加菜。
  
  躡手躡腳地,他輕步走向聲音來處。
  
  才靠近,「喝!」差點兒一蹦半天高。
  
  是那個對月哀歎要做好人還是壞人的小姑娘!她怎會在這黎明時刻上山,又如此湊巧來到小溪邊?
  
  從她家到這小山腰,走路也得半個時辰,照這天候看起來,她必是天未亮就啟程了。
  
  「真不像話,一個姑娘家,天未亮就在山裡走來走去,也不怕撞著豺狼虎豹,啃她個屍骨無存!」他一邊念著、一邊看著她越走越近,而且——
  
  天啊,她的目的地,似乎就是他的藏身處啊!
  
  「該死!」他沒穿衣服呢!
  
  想也不想,他縱身一躍,跳上身旁最高的一棵樹;幸好枝葉濃密正可棲身,否則就要出糗了。
  
  「什麼東西?」岳妗粼聽見破空聲響,舉目四望。
  
  不過關靳封輕功太好,她只來得及瞧見一道暗影唰一聲,消失在林蔭間。
  
  「是飛鳥嗎?」不太像,體型太龐大了,她懷疑真有鳥長成那副德行,還有辦法飛上樹。
  
  「那就是山貓!」她曾聽說過,山貓動作靈敏,或許可以上樹。
  
  正巧她今天帶了弓箭,若是山貓,不如就獵了它給老大夫做診金;一張山貓皮,加上山貓肉、貓爪……可值不少錢呢!
  
  她彎起弓、搭起箭;亮閃閃的箭鏃在朝陽下映著光。
  
  關靳封瞧得眼都凸了。
  
  喂,我是人、不是山貓,別射啊!他在心裡喊。
  
  但她顯然與他心靈不相通,所以箭還是發射了,筆直地飛向他的心窩。
  
  「哇!」他張嘴,發出無聲的尖叫。
  
  怎麼辦?擋下它吧!可才伸手,瞧見赤條條的手臂,遲疑了。這要給第三者發現,非將他當成淫棍,抓去浸豬籠不可。
  
  那躲閃呢?兩顆眼珠子四下轉了一圈。天要亡他,兩邊的枝幹是密得足以藏住他的裸身沒錯,卻也斷了唯一的逃生之路。
  
  他死定了,輓聯上十成十要寫著:天妒英才、紅顏薄命……不對,他又不是美女,幹啥兒就此認命賠上大好人生?
  
  一定要想辦法躲。他努力地挪、蹭、轉、移,累出一身汗,卻也只側了半邊身子,另半邊依然賣給那枝白森森的奪命利箭。
  
  他不想死啊!運起全身的功力,他一口真氣透唇吹出,「咻——」直擊箭鏃。
  
  祖宗保佑,利箭被他吹偏了寸許,堪堪擦過胸膛,只破了一點點皮。
  
  好險、好險,命保住了。
  
  不敢遲疑,他隨手摘下一片樹葉,運勁射向岳妗粼右後方,打折一株小樹,發出砰然聲響。
  
  「誰在那裡?」岳妗粼嚇一跳,注意力被轉移。
  
  關靳封乘機幾個縱躍,跳向密林深處。
  
  「什麼人?快出來!」她步步小心地邁向右後方。
  
  「出來,再不出來別怪我不客氣嘍!」說著,手上的彎弓搗向矮叢內。
  
  「捉到你了……咦?」沒人耶!只有一株被攔腰截斷的小樹。
  
  「難道是我聽錯了?」她蹲下身細瞧小樹斷折處,折口平整,似被什麼利器削斷。
  
  「剛才一定有人躲在這裡。」想到她專心打獵,卻有人暗中窺伺,心頭一陣忐忑。「昨天晚上就有人在屋子附近窺伺,今晨又有人偷偷跟蹤我,莫非真有仇家尋上門?那可不妙,對方來無影、去無蹤,身手一流,我們家只能淪為人家的俎上肉,任憑宰割,太慘了,嗚……」
  
  她要不要趕快回去稟告爹娘,逃命要緊?
  
  可是無憑無據的,爹娘會相信她嗎?
  
  不如把那個人引出來。她屏氣凝神,細查周圍。
  
  風吹過樹梢,揚起幾許沙沙聲,清脆的鳥鳴在林間婉轉輕啼,偶有激水沖刷流石,除此之外,她還聽見了……一個不該屬於這大自然的聲音。
  
  有東西在林中跳躍!而她判定,那正是騷擾得她寢食難安的罪魁禍首。
  
  那傢伙移動得好快,比她獵過的任何野獸都快,他的功夫一定很好。
  
  而她卻只是個尋常 姑娘,一身靈敏的感覺是靠著在山中打獵、砍柴練出來的。
  
  要跟那樣厲害的人對峙,她沒把握,想了一下。「還是算了吧!」聰明人不拿雞蛋去碰石頭。
  
  她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走去,心裡有一點點懷疑,發財村如此偏僻,什麼樣的高手會找到這裡來?
  
  有沒有可能對方的目標根本不是岳家,是她多慮了?忍不住好奇,她停下腳步觀察。
  
  瞬間,活躍於林內的各式聲響消失,徒余沉靜,壓得人心慌慌。
  
  突然,岳妗粼感覺到一股肅殺之氣在背後聚集,忙不迭地跳起來,趕快跑。
  
  「抓不到獵物,捕幾條魚也不錯,反正老大夫不會介意。」而她很介意身後那股子霸氣,非常介意,所以跑吧!使出了吃奶的力氣拚命往前跑。
  
  同時,待在不遠處樹上觀察岳妗粼的關靳封,在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後,一身強橫霸氣終於收起。
  
  「好險。」她再不走,他非露餡不可,不過
  
  「該死!」一巴掌扇向自己臉頰,捉著一隻細如螻蟻的小蟲,掐死後,沾得滿手血腥。
  
  「死臭蟲,竟敢咬我?」這回真是虎落平陽被「蟲」欺啊!而且還不只咬一處。
  
  他可憐兮兮地忙抓癢,也不知是什麼鬼蟲子,黑抹抹的,比跳蚤還靈敏,沒半晌就咬得他一身癢。
  
  「唉呀,受不了了。」他跳下樹,也不管岳妗粼是不是會再回來,便急巴巴地往淺溪方向奔去。
  
  這一身的紅腫正需要冰涼的溪水來止癢。
  
  來到溪邊,不及細查,他縱身跳進水裡。
  
  「嘩!好涼。」簡直舒服斃了。
  
  他不停地將水潑向那一身的紅腫,直到麻癢漸漸褪去。
  
  「呼,總算再世為人了。」活了大半輩子,第一次發現那小小的蟲子這般可怕,以後在山野間不敢再隨便脫光衣服了。
  
  他洗得太快樂,警戒心相對地降低,沒發現
  
  不知不覺間,潑水聲由一個變成了兩個。
  
  不知不覺間,清澈的溪水自底部翻起一陣混濁。
  
  不知不覺間,有道纖細的身影靠近了他。
  
  不知不覺間……
  
  「看你還逃到哪裡去!」一記清脆的女聲在關靳封大腿邊響起。
  
  潑水的動作頓停,他瞪大眼,目光緩緩往下移去。
  
  岳妗粼正兩手捉著兩條魚,自水裡浮出。
  
  他直挺挺地站在溪中,她半跪於溪底,腦袋正在他胯間搖晃,企圖抖落一身的水;而雙眼則正對著他的……
  
  想都不必想,關靳封立刻伸手點了她的昏穴,並在她暈進水裡前扶住她,當然,不忘將那兩條魚一起送到溪邊。
  
  然後,他轉身拚命地跑。
  
  剛剛是怎麼回事?她怎會從那個地方冒出來?她明明走向另一個方向啦,然後……
  
  天哪,他不知道。好丟臉,邁開腳步,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往前跑,腦海裡充斥各式各樣的畫面,不停地追逐打轉。
  
  「不曉得她瞧見了幾分?有沒有看到他的臉?而……喝!」突然,他倒吸口氣,劉伯溫的臉擋在他眼前。「國師?」他為何會在這裡?難不成在跟蹤他?那剛才的事情……老天,他不用做人了。
  
  「關禁衛這澡洗得可真久,不過……」劉伯溫一雙眼把他從頭打量到腳。「你怎麼沒穿衣服?」
  
  「啊!」他腦袋冒出了白煙,這才想起衣裳還留在溪邊,好像……就枕在那個瞧見他「小兄弟」的女子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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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明太祖洪武二十二年
  
  某日,御書房內,皇上長歎一聲。「國師,你說,朕是個好皇帝嗎?」
  
  劉伯溫撫髯一笑。「皇上澤披天下。」
  
  「那為何朕統一天下至今,依舊未能四海昇平?」
  
  劉伯溫羽扇輕遙「皇上可是為了高麗國的事煩憂?」
  
  隱含怒意的哼聲自鼻間噴出。「自朕起兵,逐鹿天下,高麗態度始終搖擺,從未真心稱臣,怎不教人氣煞?」
  
  劉伯溫抬頭,凝視雕花樑柱半晌。「日前,臣夜觀星象,得知高麗將有變故;或許可解皇上憂煩。」
  
  皇上瞇起眼。「國師有何妙計,儘管直言。」
  
  「臣需借重禁衛隊長關靳封一用。」
  
  「借他?」皇上話裡添了遲疑。「國師,你與關禁衛不是向來不對盤?」
  
  「哈哈哈,相似之人,看不得自己的缺點在別人身上出現,這是很正常的事。」易言之,就因為關靳封與劉伯溫某些惡劣性子太像了,才會相看兩相厭。
  
  皇上大笑。「既然如此,朕就下道聖旨,讓關禁衛暫時跟著你辦事吧!」
  
  「謝主隆恩。」
  
  「朕等你的好消息。」
  
  「臣定讓高麗從此再不為患東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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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序
  
  劉基,字伯溫,浙江青田人,一三一一年出生,祖上世代為官。
  
  劉伯溫自幼十分好學,對經史百家、天文地理、兵法、陰陽等,幾乎無所不讀。
  
  元至正二十年(一三六○),劉伯溫縱觀整個局勢,感到元朝統治即將滅亡,而各路群雄缺乏統一全國的大志,難成氣候;唯有朱元璋雄才大略、兵強馬壯,又能用人,較得人心,且佔據了大江南北的富庶地區,具有統一天下的條件。
  
  正逢朱元璋廣招能人賢才,於是劉伯溫毅然到應天(今南京)投靠了朱元璋。此後,劉伯溫奉獻自己在政治、軍事上的聰明才智和深謀遠慮,輔佐朱元璋戰敗群雄、統一天下。同時也以一位傑出的軍事謀略家身份,為後人所稱道。
  
  明朝建立之後,劉伯溫任御史中丞兼太史令,他又以古鑒今,整頓軍隊,創立了軍衛法,為加強和鞏固明初封建統治,起了重要的作用。
  
  ***
  
  洪武元年(一三六八)五月,太祖赴汴梁,劉基與丞相李善長留守京師。中書省都事李彬犯法,李善長為其說情。劉基不顧情面,殺了李彬,觸犯了李善長。劉基感到不安,於八月間請求致仕歸鄉。這時,太祖正於鳳陽經營中都,又一意想消滅擴廓。劉基臨行前上奏說:「鳳陽雖帝鄉,非建都地,王保 保(即擴廓)未可輕也。」不久,擴廓果在塞外擊敗明軍,這使太祖想起了劉基臨走時所說的話,便又召其回京供職。
  
  洪武三年(一三七○)十一月大封功臣,封劉基誠意伯。洪武四年(一三七一)正月,劉基又請歸老於鄉。胡惟庸唆使人誣告,說劉基看中了家鄉一塊含有王氣的土地。劉基怕招惹災禍,因而留京不敢歸鄉。洪武八年(一三七五)三月,因病才回歸青田,在家鄉住了一個月即去世,年六十五歲。一說劉基是被胡惟庸所毒死,但未可考。
  
  ***
  
  突然在故事前放序是因為,本故事發生在洪武二十二年,在這個時候,劉伯溫早已經死了。
  
  但因為妮子讀了燒餅歌,一時非常嚮往這樣的預言,遂讓死人復活,以添故事的神秘性。
  
  這樣更改歷史,我也是戰戰兢兢。整個故事的歷史背景都被我改過了,唯一真實的部分只有高麗大將李成桂於洪武二十五年稱王,向明朝輸誠,明太祖封其為朝鮮國王這件事。
  
  我利用這件事杜撰了全部的故事,得鄭重聲明,本故事純屬虛構,與任何真人實事概無關係,如有雷同,皆屬巧合。
  
  謹祝,看書愉快。
  
  另,燒餅歌附於後記,有興趣的人可以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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