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秋繁《冠軍小情人》

陳秋繁 - 冠軍小情人

這傢伙一大清早的突然出現她面前,
還說要展露男兒身的證據,
簡直......簡直就是性騷擾嘛!
真恨那天的「重點攻擊」沒在他身上留點紀念性的顏色。
憑她世界跆拳冠軍的一身功夫,
一般「普級」的男人哪有膽子當她男朋友,
偏偏這個有A片男主角嫌疑的傢伙老愛靠過來,
還被記者「抓包」,拍了張「狀似」親密的合照。
依據浪漫小說慣例,
通常有錢男主角都是配上一個美麗又柔弱的女主角。
看她這一七五的身高,怎麼也裝不出小鳥依人的模樣,
到底他是喜歡上她哪一點?


【出版日期】1999/11/01
許卿長安



  今天是她命大、運氣好,只受了點皮肉傷,可是要換成別人的話,搞不好就橫屍當場,害得親人朋友傷心不已……雖然她不能做到兼愛天下,但至少她可以憑藉著一己之力,讓這世界少一個悲劇發生。

  「我們一定要制止那王八蛋才行!」

  貝多芬看著情緒顯然過於亢奮的連玉苓,心裡不禁納悶,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居然可以將平時的好好小姐給氣成這樣子。

  「玉苓,妳可不可以告訴我今天早上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昨天看她還好好的,怎麼才幾個小時不見而已,她居然就弄得滿身傷,而且連平常絕不可能從她口中聽到的罵人名詞,這一會兒不到五分鐘之內,貝多芬竟然就聽到兩次!

  「好吧。」連玉苓也知道自己的口氣的確是激動了些,不過她說的可是一點都不過分。「今天早上,我從宿舍往學校的途中,差點被一輛車給撞了。」她相當簡短的訴說著。

  「那輛車闖紅燈。」這不是猜測的語意,貝多芬是直截了當的講述事實。

  「當然!」連玉苓這平凡的一生裡,若有什麼事可以拿出來說嘴的,可能就只有這一項了──她這短短二十一個年頭裡,從沒有闖過紅燈。「闖紅燈的人可是他,怎麼可能是我!」

  「然後那輛車剛好『差點』撞上妳,而妳為了要閃那輛車,因此受了傷──我這樣說對嗎?」貝多芬的邏輯推理能力著實不強,不過生長在台灣,對於這種小意外倒也見怪不怪了。

  「不止如此!」連玉苓一想起今天早上發生的事情,就恨不得當時自己手上有些迫擊炮之類的東西,將那輛車當街給轟掉!

  「嗯。」貝多芬洗耳恭聽。她猜想一定是有什麼後續動作,才能讓一向好脾氣的連玉苓氣成這樣,要不然像這種差點被闖紅燈的車子給撞上的小戲碼,怎麼可能讓她口出穢言,甚至連平常她最不屑上口的三字經也出現了兩次。

  「那輛車在差點撞上我之後,不僅沒有加速逃離現場,」一般來說,通常會闖紅燈的駕駛,應該會緊踩油門加速離去。「他居然在斑馬線上來個大回轉,朝他來時的方向離去。」

  正確的說法該是──那駕駛在闖了紅燈、過了斑馬線後,竟然急速直線倒車,然後以九十度的迴旋往對面車道駛去。

  「更過分的是,中間有一小段的時間,居然還停在我身邊嘲笑我!」那時她已經倒在地上需要別人攙扶了,而那個肇事者還嘲笑她……這是什麼世界啊!

  「什麼!」貝多芬聽到這裡也不禁氣憤地站了起來。「那傢伙是變態啊,怎麼做這種事!玉苓,妳有沒有記住他的車號?」對付這種人,就應該給他點顏色瞧瞧,往後在路上就不要讓她看到那輛車停在路邊,要不然可不是刮花烤漆、踢凹板金了事而已。

  「當然有!」連玉苓倒在一旁時,還沒想到要記對方的車號,但是當他停下來對她示威時,她發誓只要那輛車再出現在她面前一次,她立即可以指認出「凶車」。「我還記得車頭的牌子是一頭兩腳向上舉的公牛。」話說回來,那輛車還真是少見,底盤超低,車身造型也挺特別的,就連它的顏色也是讓人看了刺眼的火紅色。

  「妳說那輛車的mark是一頭兩腳上舉的公牛?」貝多芬記得這是藍寶堅尼的標誌,就如同法拉利是一匹跳躍的馬般出名。「妳確定沒記錯?」

  「我、絕、對、不、會、記、錯!」連玉苓咬牙切齒地說:「比記班上同學的名字還要清楚。」

  「那麼,我想尋找犯人的範圍可以縮小到三人了。」

  貝多芬原想,要是那輛「囂張」車是到處可見的福特、豐田,那麼還真的得碰運氣,才能好好教訓那個變態,如今根據連玉苓提供這麼顯眼的線索,那麼──藍寶堅尼跑車的價錢簡直可以媲美一棟美輪美奐的高級別墅,而全台灣擁有藍寶堅尼的人也不過才三個人,這嫌犯不是呼之欲出了嗎?

  「玉苓,妳肚子餓不餓?」貝多芬想起她買了小蛋糕來探望連玉苓。

  「餓。」經貝多芬這麼一提,連玉苓才想到她不止早餐沒得吃,就連午餐也因為行動不便而無法出門。

  「我這裡有些小蛋糕妳盡量吃,我去泡紅茶。」小蛋糕嘛,理所當然要配上帶著濃郁茶香的錫蘭紅茶才對味。「等一下我幫妳收拾幾套換洗衣物和上課要用的課本,這幾天妳就先住到我家,等到妳腳好了再搬回來。」

  「這樣好嗎?」連玉苓有點猶豫地看著正在泡茶的貝多芬。「會不會太麻煩妳家的人了?」

  「不會啦,反正我大姊和二姊現在都不住家裡,房間空著也是空著。再說,我媽巴不得天天有一堆人來我家吃她煮的菜,妳來我家住剛剛好。」

  「可是……」連玉苓仍是有些遲疑。

  「哎呀,小姐,妳就當這幾天是來我家幫我做考前特別輔導不就成了!」

  貝多芬口裡的「考前特別輔導」指的是考前大猜題──連玉苓負責猜題、貝多芬則負責解題,然後把題目和答案印成一份又一份的考前精華總複習,再以高價賣給有需要的同學。不但肥了自己的口袋,也造福了許許多多為考試而苦惱的同學,一舉數得。

  「好吧。」連玉苓想想,覺得貝多芬說的不無道理。再說,自己現在行動不便,又是住在五層樓高、沒有電梯的學生公寓,不要說上課了,就連買個東西吃都成了大問題。

  「就這麼說定了!」貝多芬端來泡好的紅茶。「好了,我們來吃下午茶吧。」

  香濃的紅茶配上精美的小蛋糕……嗯,非常美好的一個夏日午後!
許卿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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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清晨,尤其是在一個有著薄霧、微涼空氣的夏日,任何一通擾人清夢的電話都應該是被詛咒的,而且連國城昨天才解決了期末考的最後一個科目,正打算睡它個一整天時,這通不識相的電話居然在清晨七點吵醒了他!

  按照常理來說,連國城應該劈頭將那個不知死活的傢伙痛罵一頓之後,再來才是詢問打電話來的目的。

  但是,在連國城還沒來得及開口之前,對方已經先開口了。

  「連國城嗎?我是貝多芬。」貝多芬其實是不太想打這通電話的,但看來看去,能完成她的計畫的人就連國城一人,她要是不找他的話,還得繞上一大圈去拜託一堆不是很熟的人。

  雖然她和連國城稱不上「熟識」二字,但是他畢竟有求於她,相信在以利益交換的前提之下,他會同意她的條件的。

  「我沒聽錯?」連國城差點以為這是他長久以來睡眠不足,以致於產生了幻聽。「妳真的是貝多芬?」

  連國城自從這個大名鼎鼎的世界冠軍學妹入學之後、他幾乎每隔三、兩天都會去「拜訪」她一次。兩年下來,他不知找過她多少次,但要不是被她冷臉拒絕,便是連理都不理他,這會兒她居然在清晨七點打電話給他?

  「難不成我還會是那個已經作古的貝多芬嗎?」再說,作古的那個貝多芬是個德國男人。「連國城,你前幾次提的事,我接受……」

  「妳願意接受?」

  連國城不敢相信他所聽到的──這兩年來,他不知努力過多少次,卻屢遭挫折,最近他至少已經有一個月沒去找她「懇談」,而她竟然主動打電話告訴他,她答應了他的要求?老天!今天該不會是四月一號愚人節吧?還是……他還在作夢?

  為了證明自己的神智清醒,連國城用力擰了自己的大腿……天啊,真是痛!這會兒,他終於相信自己不是在作夢了。

  「是的,不過我有條件。」貝多芬在電話另一頭並沒有感染到連國城的興奮,依舊是以平板的聲音回答。

  「沒問題,只要妳答應,就算要我上刀山、下油鍋,我也在所不辭!」

  「你放心,我的條件沒那麼艱難。」貝多芬看了看手錶。「九點我們在學校旁邊的麥當勞見。」那是離她家最近,而且兩人都熟知的地點。「見了面再談。」

  她認為連國城答應的太早了,連她的條件都不知道就貿然答應,實在是魯莽了點。她不是那種會佔人便宜之人,因此,她認為當面將事情攤開來談會比較好。

  「沒問題,我一定會準時赴約。」連國城這會只差沒去買鞭炮沿街燃放,來表達自己內心的喜悅。「不過妳放心,只要是妳開出來的條件,我一定會盡最大的力量來達成!」

  「我相信你的誠意。」當然,貝多芬更相信他的毅力。「不過,你還是先出來,等到聽到我的條件之後,再做決定也不遲。」

  她提的條件的確太過強人所難,萬一東窗事發的話……秉著道德良心的原則,她想還是有必要等他聽過條件之後再做決定。

  「好了,我不多說了,我們九點見。」隨即她便將電話給掛上。

  而連國城在聽到貝多芬終於答應他長年以來的要求──其實也沒多少年,從她入學的那一刻算起,只不過兩年罷了──縱然他已經整整兩個禮拜沒有好好的睡一覺,縱然他的身體是如此渴求著完全的休息,但是當他的腦袋一接收到,貝多芬在他長久的努力不懈,終於點頭接受跆拳道指導教授一職後,他的大腦便專制的要求身體的各部器官立即清醒,並且得在最短的時間內回復到最好的機能狀態。

  他興奮地衝出臥室,忍不住在自家客廳跳上跳下的。

  連國城的父親連勝利剛好從浴室走了出來,看了眼像發了瘋似的兒子。

  「國城,你是怎麼了?」奇了,他的兒子考完試之後,不都要像只蟲般的窩在床上兩、三天後,才有精力出來活動嗎?怎麼這會兒卻好像吃了大補丸似的,活力充沛的在家裡跳上跳下的。

  「爸!」連國城這時多麼想向所有他認識、甚至是不認識的人分享他的喜悅。「你知道嗎?貝多芬願意到我們社上來當指導教練了!我們社團有救了!這下子,看柔道社還敢不敢瞧不起我們!」

  說到這兒,他忍不住得意了起來。柔道社和他們跆拳道社向來水火不容,自從去年他們社裡來了個亞運男子銅牌得主的指導教練後,更是不可一世,氣焰漲到最高點。這會兒,他們社上請到連續兩屆世界跆拳道錦標賽女子金牌得主貝多芬,看柔道社以後拿什麼來囂張!

  「兒子啊,你……我看你……」雖然連勝利常嫌兒子唸書不好好唸書,搞什麼社團的,可是看他現在這副模樣……會不會是大考後症候群?他明明記得自個的兒子參加的社團叫「跆拳道社」,啥時成了「古典音樂社」?還有,貝多芬不早作古了嗎?他兒子怎麼可能請來一個早就作古幾百年的人來當指導教練?而且還是教跆拳道!「還是回床上再睡個幾天吧,你這次真的是累了,我會叫你媽燉只人參雞給你補補身子。」

  一個用功但神經兮兮的兒子,和一個正常但是熱中社團的兒子比起來,他想,還是一個正常點的兒子來得讓人放心。

  話一說完,連勝利走進廚房準備吃早餐,順道交代自己的老婆,別忘了幫寶貝兒子好好的補一補。

  「爸,你是不是誤會了?」連國城看著父親的背影說著,不過任何事都不能影響到他現在的好心情。

  為了迎接這幸運的一日,他決定要盛裝赴約。

  他衝進浴室,沒兩三下便將身上的衣服一古腦全給脫光,打開蓮蓬頭準備洗個舒舒服服的澡,等洗好澡後,他要換上最稱頭的行頭赴今天的約……

  只要一思及跆拳道社將要在他手裡發揚光大,成為校園中最叱吒風雲的社團,他就忍不住的得意起來。

  「哈!我的堅持果然是值得的!」當連國城渾身泡沫的泡在浴缸裡時,他這麼說著。

  ☆              ☆              ☆

  長久以來養成的習慣,讓貝多芬在公雞清早報曉前的一刻,便自動從容的起床。做些簡單的暖身運動,再順道到離家不遠的小學裡慢跑半個小時後,才回家淋浴。等她回到家的時候,家裡人差不多都醒了,而她母親這時候也已經幫她準備好早餐,好讓因為運動而飢腸轆轆的貝多芬能大快朵頤一番。

  「媽,八點半的時候記得叫我起床。」貝多芬直接抄起盤裡的吐司夾蛋,很沒氣質的三、兩口便解決了。

  「小芬,妳吃慢點。」貝媽媽對於女兒的吃相,隨著貝多芬年齡的增長,而日漸憂心。「女孩子家吃成這個樣子,成何體統!」

  以前是體諒她一面上課、又一面接受嚴格到一般人受不了的訓練,才沒去制止她那不太文雅的吃相。這會兒,她已經離開了那個只有「跆拳道」的世界,回歸成一個普通上下學的女孩子,如果不趁現在貝多芬還沒出社會,趕快好好的矯正她那些不甚淑女的行為,以後有哪個男人敢要她啊!

  貝媽媽手上端著一杯溫牛奶,並不打算交給手伸得長長的貝多芬。

  「要喝牛奶,就給我坐在椅子上,一口、一口慢慢的喝。」她的心意堅決。雖然孩子的爸認為自然就是美,但她這女兒就是凡事都太自然了點,才會到了這個年紀還沒有半個男孩子敢追。

  「媽,我趕時間嘛!」貝多芬一直覺得自從她對外宣佈退出跆拳道後,一向不太管她的老媽,不知哪根筋不對勁,居然開始處處干涉她的一言一行。「我哪有那個美國時間一口、一口慢慢喝嘛!」

  「妳現在不是放暑假嗎?怎麼會沒時間。」

  「我今天約了人在學校見面,總不好遲到吧。」這一年多下來的訓練,她貝多芬早成了「藉口大王」。「爸不是常說,人最重要的就是要守信嗎?遲到不就擺明了是背信的行為嗎?身為爸的女兒,這種事我是決計不做的。」她確實是約了人,不過是一個半小時過後的事,而現在不過七點整而已。

  「妳說,妳約了人?」剛開始貝媽媽還真讓貝多芬找來的藉口給唬過去,不過人總是會在錯誤之中學習的,她們母女兩人長久交手下來,她亦得了個結論──不管貝多芬說了些什麼,就是別相信她的藉口。「不過,妳不是叫我八點半的時候叫妳起床嗎?我看妳不怎麼急嘛!」貝多芬早起歸早起,不過她會在早上所有必做之事解決之後,再回籠睡個大覺。

  「呃……這個……媽,妳知道的,有時候女孩子約了人,總是要打扮、打扮的。」這樣的女孩子絕對不可能是她貝多芬就是。「我怕我花了太多時間打扮自己,到時會忘了時間,若是遲到了,可就真的不好了。所以當然要請妳提醒我時間嘛!」該死,她媽怎麼愈來愈精明了?

  「哦,打扮?」這兩個字全然吸引了貝媽媽所有的注意力。「妳想打扮怎麼不早說呢?」她簡直是喜出望外。「我就怕妳一輩子不開竅呢!」

  她早忘了先前兩人爭執的話題,興奮地拉著貝多芬到她的房間。

  「媽,妳拉著我來妳房間做什麼啊!」貝多芬只想趕緊回房,再睡個幾分鐘。

  「幫妳打扮啊!」貝媽媽快手快腳的從衣櫥裡翻出幾件樣式新潮的上衣和短裙。「來,趕快過來穿穿看這些衣服合不合身。」

  前些天百貨公司大拍賣,她一看見這些衣服就直覺的認為貝多芬穿上它們一定會非常出色,因此也不管貝多芬是不是願意接受,便將它們全買回家。

  「媽,妳怎麼會買這些衣服啊!」貝多芬嫌惡地看著床上那堆衣服。「這些衣服給大姊、二姊穿還差不多,妳穿的話……會不會顯得……太年輕了點?」

  瞧瞧那些上衣,緊得跟什麼似的,要是她媽真的穿上去,那麼身上的贅肉不就全讓人一覽無遺?

  「誰說這些衣服是我要穿的。」貝媽媽丟了個衛生眼給她這個不識相的小女兒。「這些衣服是我買來給妳穿的。」

  「我不穿!」貝多芬聽到她這麼說,連忙表明立場。「這些衣服太小了,一定不能穿。」

  她從小穿的不是寬寬鬆松的t恤和運動褲,再不然就是上道場時穿的道服,啥時穿過這種緊得不能喘氣的衣服啊?

  「妳沒穿過怎麼知道不能穿?」貝媽媽走了過去,一把將貝多芬給揪了進來。「今天我要是沒看到妳穿這些衣服出門,妳就別出去了!」

  以前就是太由著她去了,才讓她成了這副邋遢模樣,附近鄰居哪家的女兒像貝多芬這個樣兒啊?雖然貝多芬是個蟬聯兩屆的世界冠軍又怎麼樣?當母親的哪個不希望自個兒的女兒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就這樣,貝家母女兩人,一直待在貝媽媽的房間裡大眼瞪小眼,直到八點四十五分時,貝多芬眼見要是再不出門鐵定遲到,終於軟化態度。

  「好吧,媽,今天就算妳贏了。」她從床上隨手拎了件衣服起來。「我就穿這件,妳要是想叫我穿其它的,我寧可一輩子不出門。」她是有條件的讓步。

  貝媽媽見貝多芬已經先行讓步,要是她再繼續堅持下去,依照貝多芬這個牛脾氣,難保她不會翻臉。

  「好吧,小芬。」貝媽媽重重地歎了口氣。「就依妳吧。」

  不過雖然她臉上是一副挫敗的表情,但是她心裡卻為了這個難得的小勝利而雀躍不已──愛美是女人的天性,一旦貝多芬瞭解這一點之後,以後就算沒有她在後頭催促,她自己也會去買些像樣的漂亮衣服回來穿的。

  「那我走了。」

  貝多芬拎著衣服走出房門,打算就這麼矇混過關。

  「等等,先把衣服換上再走。」薑是老的辣,貝媽媽怎麼會不懂女兒心裡在想些什麼。「我要親眼看著妳把這件衣服穿上。」她的嘴角噙著得意的笑容。

  貝多芬一聽到這要求時,整個人愣住了整整有十秒鐘之久,最後她哀號了聲:「好吧。」

  唉!流日不利啊!貝多芬在心裡怨歎著。

  ☆              ☆              ☆

  當貝多芬出門時,她身上披了件外套。照理說在三十幾度的氣溫下,即使只多了層布,也會讓人感到格外的悶熱。不過如果說是為了防曬,甚至只是為了讓自己能在炎炎夏日裡,看起來比別人多了那麼分「白皙」,有人就是甘冒中暑的危險,也要將自己全身裹得緊緊密密的,絕不讓自己的任何一片肌膚有接觸到陽光的可能性。

  但是對貝多芬來說,她壓根不在意自己的皮膚是黑或白,她的衣著觀念就是──舒服、自然即可,更不可能會有什麼「保護」肌膚的觀念存在。

  這回她在攝氏三十幾度的氣溫出門,居然還反常的披了外套,若不是她對溫度失去了知覺,再不然就是她昨兒感冒,為了不想讓感冒加劇,因而多套了件衣服。

  只是從她拼了命拭汗,和頻頻將拉鏈往下拉的動作看來──她既沒失了溫度感應能力,也不像是感冒,而這就是連玉苓看到她之後所產生的第一個疑問。

  「小芬,妳還好吧?」看到貝多芬滿身大汗的模樣,連玉苓相當好心的將自己剛買,還沒喝到半口的可樂遞給她。「我看妳熱成這樣,要不要把外套脫下來啊?」她記得貝多芬在夏天從沒穿過t恤以外的衣服,當然像外套這種會讓她滿身大汗的東西,根本不可能出現在夏天裡。

  「不必了,我這樣就可以了。」貝多芬沒有拒絕連玉苓的好意,接過可樂喝了好幾大口後,才吐了口氣。「啊,我得救了!」

  剛才在路上時,她差點以為自己就要在馬路上掛掉了,她硬是憑著自己的意志力苦撐到麥當勞來。雖然麥當勞裡有她迫切需要的空調系統,但是仍及不上她手中的這杯冰可樂。

  「小芬,妳要是熱,為什麼不把外套脫掉?」連玉苓從貝多芬潮紅的雙頰,可以隱約得知她的體溫一定有點不正常的升高,要是再不想辦法降溫肯定會中暑的。「我看妳一副快中暑的模樣,妳要是真的病倒了,那誰來幫我伸張正義?」連玉苓憂心忡忡地說。

  「放心好了,我不會這麼輕易就掛點的。」貝多芬身為一個運動員,豈有不知自己身體狀況的道理?她雖然怕熱,但她還不至於動不動就中暑。如果說她現在突然把外套給脫掉,那麼冷熱溫差太大,她要是不中暑也會得感冒。想想看,在夏天感冒,這是一件多麼丟臉的事啊!「再說,這裡的冷氣滿強的,我現在穿這樣剛好,不冷也不熱,要是真的把外套給脫了,搞不好會感冒。」

  她可沒忘記今天來是要做什麼的。

  「對了,連國城來了沒?」她看看手錶──九點十五分,喝,這小子真是向天借膽,她約他,他竟然還敢比她晚到!

  「沒耶,我八點四十分就來了,可是到目前為止還沒看到他出現。」連玉苓特別選在靠門的位置,如此一來她便可以很輕易的知道她約的人來了沒。「小芬,妳想他會不會臨時放我們鴿子啊?」雖然連國城在名義上算是她的表哥,但是她和連國城並不熟,反而是貝多芬和他還熟了些。

  「不會,他絕對不會這麼做的。」這點貝多芬可是有十成的把握,畢竟她提出來的條件,可是這兩年來連國城極力向她「懇求」的事情。

  再說,連國城是跆拳道社的社長,如果他真能請到她這個前世界冠軍到跆拳道社坐鎮,就算她對跆拳道社沒什麼實質幫助,至少以宣傳的觀點來說,她本身就是個活廣告,下個學年度肯定會有慕她的名而來的學弟妹們排隊等著加入跆拳道社。

  而這不就是連國城最想要的嗎?壯大跆拳道社,讓它成為全校運動社團中人數最多、聲勢最強的一個。

  「可是到現在還沒看到他,況且我們提出的要求也是滿……強人所難的要求……我想,他可能是不答應我們的要求吧。」

  「怎麼可能,我連我們的要求都還沒告訴他,他怎麼可能會不答應?」貝多芬可沒忘記今天早上他說的是: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可能是和我一樣,在出門前出了點小狀況吧。」她想,如果連國城也有個喜歡東管西管的母親……嗯,那他還真的有點值得同情。

  就在她們兩人還在猜測連國城遲到的原因之時,令兩人望穿秋水的男主角終於姍姍來到。

  「連國城,你這是幹什麼?」貝多芬張目結舌地看著眼前西裝筆挺,手捧一大把玫瑰的連國城。「天氣這麼熱,你怎麼穿成這樣?還有,你帶著這束花想要做什麼?」天啊,會不會是她所提的交換條件讓他太興奮,導致他神經失常?

  「貝教練,」連國城已經將貝多芬當成他們跆拳道社的鎮社之寶。「為了表示對您的歡迎之意,請妳務必要收下這束花。」

  原來,他急急忙忙的想趕赴和貝多芬的九點之約,但是一想起貝多芬以後就是社團的指導教練了,總不好穿著球鞋、破牛仔褲、t恤來見她。於是他先打了通電話到花坊訂一大束玫瑰花,同時跑到他老爸的房間,搜出一套深咖啡色的西裝;為表他的敬意,他還特地用他老爸的發油,梳了個整整齊齊的西裝頭。待一切打理完畢之後,他才趕緊出門赴貝多芬的約。

  「表哥,你真的同意我們的要求?」連玉苓雖然和連國城不算太熟,但他們兩人好歹也算得上是親戚,逢年過節時總會見上一兩次,但是這二十年來,她何時見過她表哥如此的……嗯……盛裝打扮!

  「是啊,連國城,我建議你先聽完我的要求後,再決定要不要接受。」要伸張正義這事不一定得靠連國城,雖然透過他的確是可以省了不少麻煩,但是,基於些微的同學愛,以及見面三分情,她們有義務告知他實情。

  「放心吧,不管是什麼要求,只要我做得到的,妳儘管開口。」連國城只差沒拍胸脯保證,以示他的誠意了。

  「你確定?」貝多芬再向他確認一次。機會都已經給他了,他還是不知領悟,那實在不能怪她了。

  「我這輩子從沒如此確定過!」

  「好,我很欣賞你這種態度。」貝多芬笑瞇瞇地說:「你放心,我們要你做的絕不會是什麼做奸犯科的事情,妳說對不對,玉苓?」她徵詢連玉苓的同意。

  「當然!」連玉苓很用力地點了點頭。「我們要做的可是件為民除害、伸張正義的善事!」

  ☆              ☆              ☆

  連國城簡直不敢相信他自己的耳朵,於是他連忙跑到廁所裡用水將自己的耳朵徹底給洗了一遍之後,才走出來面對這兩個面帶微笑的「學妹」──老天,這一刻他真希望他從沒認識過她們。

  「玉苓,妳是我的表妹,我是妳的表哥,我們兩個幾乎從出生沒多久就認識了吧?」

  「是的,國城表哥。」連玉苓對著一臉蒼白的表哥露出個甜甜的笑容。

  「那妳來告訴我,妳們兩個剛才只是在開我玩笑而已?」雖然四月一號的愚人節已經過了,但是他大人有大量,不會對她們兩個開的「大」玩笑介意的。

  「表哥,我們兩個是認真的。」連玉苓相當嚴肅地告訴她的親表哥。「而且就算你不答應我們,我們還是會找別人幫忙的。」地球是圓的,總會有她們認識的某人恰巧和連國城的父親一樣,也在凌鷹集團上班的。

  「妳們有沒有搞錯啊!」天啊,他真的快瘋了!「妳們要『摧毀』的萬惡根源,很不巧就是我老爸的上司的上司那台價值兩千萬元新台幣的愛車啊!」

  「我們清楚得很。」貝多芬沉穩地回答,一點也不為連國城的反應而感到不耐煩。「就是因為清楚,才決定這麼做。」

  「貝多芬,那一台車價值新台幣兩千萬啊,也許已經不只了!」按照台幣隨時有可能貶值的壓力,誰知道明天它是不是會還「只值」兩千萬啊?搞不好明天又往上跳了兩、三百萬也說不一定。「萬一東窗事發,我們上哪兒去找兩千萬來賠聶封雲啊!」他想,瘋的絕對不只他眼前的兩個女人,他居然也將自己算進她們兩人「犯罪計畫」中的一份子。

  「不要讓他們逮著不就得了。」貝多芬不明白連國城為什麼要這麼大驚小怪的,既然她們決定要做,就要做得天衣無縫,怎麼可能會被人發現?「再說這是我們兩個人的事,你在那裡窮緊張什麼?」

  「好,我不緊張。」連國城試著做深呼吸,但是他發覺他愈做只是讓呼吸更急促而已,於是他決定放棄這個「據說」能緩和情緒的動作。「那我可以請問妳們,妳們為什麼要找上凌鷹頭頭的愛車出氣?」他不信這兩個人會因為好玩去破壞一輛千萬名車。

  「因為那輛車差點害好幾個人受傷,也差點造成一場連環大連禍。」想到這兒,連玉苓的好脾氣全不翼而飛。「他自己愛找刺激,不會去高空彈跳嗎?萬一出了問題,死的也是他自己,憑什麼要我們這些平凡老百姓當他的陪葬!」

  「這是什麼意思?」連國城壓根不懂連玉苓的重點何在。

  「玉苓是說,這聶封雲不但闖紅燈,還在交通巔峰時逆向行駛。」貝多芬很好心的充當了翻譯。

  「妳們怎能確定這輛車的主人是聶封雲,而不是其他的車主?」連國城記得台灣的藍寶堅尼少歸少,可還不至於少到只有一輛的地步。

  「因為其他的車主恐怕不會讓他們的愛車做這種高危險的動作。」據貝多芬的消息來源,其他幾位擁有這種車款的車主,都是身價上億的愛車人士,試想一個愛車人,會讓他的愛車在上班的巔峰時刻做出這種會讓車子報銷的蠢事嗎?「而聶封雲這輛車子,據說是他的某位密友送他的生日禮物,因此他的嫌疑最大。」既然不是自己花錢買的車,再加上聶封雲也不是什麼愛車人士,那麼想當然爾,犯人就是聶封雲沒有錯!

  「妳怎麼知道妳這消息沒有錯?」

  他常聽老爸在家裡講些公司的八卦消息,而貝多芬的消息來源顯然相當的專業,要不然她又怎麼會知道凌鷹的頭頭聶封雲擁有一輛價值千萬的名貴跑車,而這消息甚至未曾在報上公開過。

  「我二姊以前專跑財經新聞,最近改換跑道,專跑名人的八卦,如果她連這種『公開』的秘密都不知道,那她還要不要混呢?」貝多芬的二姊貝又芬現職是報社記者。

  「原來如此。」

  難怪她會知道這件事!連國城心裡這麼想著。

  「可是妳又怎麼能確定,駕駛人就是聶封雲本人呢?」雖然聶封雲是家喻戶曉的公眾人物,但是大家最常見的就是他的名字,對於他本人不見得會熟識;據說聶封雲除非絕對必要,要不然鮮少出現在公共場所,更別提是讓他的玉照見報了。「我猜妳們兩個,搞不好連聶封雲長什麼樣都不知道。」

  「我們知道他長什麼樣做什麼?」貝多芬不以為聶封雲的長相,和她們兩個即將要做的事情會有什麼關聯。

  「妳們兩個不知道車主長什麼樣,又怎麼能確定他就是那個闖了紅燈、又在馬路上逆向行駛的人?」

  「我們要找的是那輛車,對於開車的人是不是就是車主我們沒興趣。」貝多芬負責全權發言,因此連國城的問題一律由她來主答。

  「這……到底是怎麼搞的?」連國城快要被他這兩個學妹給搞瘋了。「玉苓,念在我們兩個好歹也是表兄妹的分上,我能不能請妳行行好,把妳們的計畫全部告訴我?」他再度搬出和連玉苓的親戚關係──要讓他死,也要讓他死得明明白白的吧?

  「表哥,我們也沒想做什麼啊。」連玉苓是個絕對奉公守法的好公民,對於那種會危害公眾利益的人、事、物,她是絕不輕饒。「我們不過是想讓任何一個想利用那輛車在馬路上橫衝直撞的人,沒有工具可用而已。」

  「簡單的說,我們就是想讓那輛車連修都不必修,直接進廢車場。」貝多芬將她們的主要目的,用了簡單幾個字迅速的表達出來。「而且據我的可靠消息來源,那輛車就停在你爸工作的地方,也就是凌鷹總部的停車場裡。」

  「那麼……」連國城突然覺得有股寒意籠罩了全身。「妳的交換條件……該不會是要我帶妳們兩個去毀了那輛比別墅還貴的車子吧?」

  「這倒不必。」貝多芬和連玉苓兩個人早擬好了計畫書,連國城的加入只會亂了她們兩個人的步調。「我們只需要你帶我們進凌鷹總部大樓就可以了。」

  她經由二姊那裡得知,一般閒雜人等是不可能進得了凌鷹總部的大樓,他們不僅有保全公司的嚴格把關,在進大門之前還要再刷一次卡──也就是說,如果不是凌鷹的員工,一定要有「內部人員」的接應,才能進得了大門。

  「拜託,在凌鷹上班的是我爸,可不是我啊!」

  「最近凌鷹不是在找工讀生嗎?」連玉苓補充說明前兩天在報紙上看到的消息。「我記得三伯不就是裡頭的人事主管嗎?你可以要三伯讓你進去實習嘛。」就算連國城真的不靠關係去應徵這份工作,她相信他一樣能被錄取的。

  「玉苓,妳又不是不知道我爸的公司是絕對謝絕『關說』的,妳們這樣的要求……實在是有點超出我的能力範圍。」

  「這麼說,你拒絕?」貝多芬早就想過萬一他拒絕的話,她便要連玉苓出馬去應徵那份「工讀生」的工作,好讓她能單獨一個人去進行「破壞名車大作戰」計畫。

  「我……」連國城真的很想拒絕,真的!但是,他只要一想到貝多芬這個強力活廣告如果能進駐他們跆拳道社,今年的社員人數肯定會比以往增加個三、四倍不只。「我答應就是──不過,萬一我沒被錄取的話,貝學妹妳還是得到我們社裡當指導教練。」嘿……算是他老爸沒白生給他一個正常的腦袋──他答應去試,可沒保證一定會被錄取!

  「當然,我說話算話。」貝多芬爽快地答應了他的要求。「不過,你應徵那天我會一起陪同前往,只要你所有的表現正常,仍沒被錄取的話,我會按照我們之間的約定,到跆拳道社當你們的指導教練。」有正常腦子的,可不只連國城一人。她當然也想到了,萬一連國城在應徵時惡搞一番,以致於意外「落選」,那她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被當成笨蛋給耍了!

  「表哥,那麼明天九點,麻煩你準時到凌鷹總部大樓前報到。」連玉苓將一張面試通知單遞給連國城。「明天七點,我會打電話叫你起床的。」

  「等等,這張面試通知單是怎麼一回事?」連國城不解地看著手中的單子。「我又沒有寫信去應徵。」

  「哦……這個啊……」連玉苓笑了笑。「小芬說你一定會答應我們的要求,所以我們一得知消息之後,就將你的『應徵信』給寄出去了。」

  「妳們……」連國城有點徹底被算計的感覺,他真的不知該說些什麼了。因為誠如連玉苓所說的,他無法拒絕貝多芬提出來的交換條件,畢竟這是他兩年多來日日夜夜努力的事,如今她終於答應了他的請求,他是如何也無法說聲「不」的。「算了!」除了這兩個字,他還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很好,那我們兩個明天九點在凌鷹門口見。」很明顯的,貝多芬也接到了面試通知單。

  「等等!」連國城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妳說妳明天也會到凌鷹?」

  「沒錯。」

  貝多芬一直以為自己根本連初級審核都過不了,因為凌鷹要的是商學院三、四年級的學生,而她不過是個大二升大三的文學院學生,連邊都沾不上,沒想到他們居然還寄了張面試通知單給她。也好,如此一來她可以就近監視連國城是否有「作弊」的行為出現。

  「那……妳不覺得明天對妳來說是個天大的好機會嗎?」是啊,既然明天她自己可以進得了凌鷹的大門,何必要他當接應的人?

  「連國城!」貝多芬看他的眼神中帶著不容置疑的不敢置信。「你怎麼會說出這麼……這麼……」她一時找不出形容詞來表達內心的感受。「這麼好笑的話?」

  「我的話哪裡好笑了,我可是很正經的。」連國城一點都不覺得他的話哪兒好笑了。

  「連學長,你想想,如果你就是聶封雲,你的愛車剛好在有新人來凌鷹應徵時被毀了,那麼我請問你,你第一個聯想到的是什麼?」貝多芬提出了這個假設性的問題。「難道你不會直覺聯想到是這許許多多的應徵者中的一個,潛進了停車場毀了你的愛車嗎?」

  貝多芬的問題問得連國城啞口無言。

  「你再想想,如果聶封雲已經得知嫌疑犯是應徵者中的其中一名,他不會對所有的應徵者進行調查嗎?」

  「這……」的確會。如果他就是聶封雲,同時發現自己的兩千萬名車被人給毀了,他不氣瘋才怪!

  「那麼,你想,我要真的在明天行動,不就是自找死路嗎?」她的四肢是很發達沒有錯,可並不表示她的腦袋也跟著簡單起來。「所以我們還是需要你的。希望你明天能拿出真正的實力來,不要讓我們失望。」

  「是啊,表哥,我們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了,你一定要加油哦!」

  連玉苓希冀的眼神亮得讓連國城覺得十分刺眼。

  老天,誰來告訴他,他到底是招誰惹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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