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尋《戒不掉寵你》[無敵密愛之二]

本帖最後由 shek 於 2017-11-4 19:52 編輯


出版日期:2017-07-07

我終於知道自己的天賦所為何來,
全都是為了遇見妳、給妳幸福做準備……

拜託,那賀鈞棠是哪裡有毛病,有求於人還自稱會通靈來嚇唬她,
通靈?哈!這太不科學了,身為專業的精神科醫生哪會信這種鬼話,
當年本小姐在幫病患插胃管時,他還不曉得蹲在哪個角角磨蜜粉呢!
要不是看在他是她死黨的Boss、他外甥諾諾喪母後心病難癒的分上,
說什麼她也不會答應成為兼職「家教」,住進他家照顧諾諾,
可沒想到……咳咳,房間有人打理、衣服有人洗,他的廚藝、化妝術……
她被照顧得舒服極了,甚至願意為他變性,只求能與他天長地久在一起,
豈料,原來這心靈手巧的化妝品大亨不是「GAY蜜」?那就更好啦!
畢竟「一家三口」同居的感覺太美好,讓失去家庭溫暖的她太嚮往,
然而他給她的,卻不僅只於家的庇護、供她依靠的肩膀,還有疼愛──
他說,她過世多年的姊姊仍在身邊守護她,要她別有罪惡感,
他說,要陪她回家與父母解開多年心結,讓她相信自己值得被愛……
本想汲取溫情,而非愛情,他卻強勢介入她的人生,可惡得令人髮指,
可是……怎麼辦呢,他愛得如此霸道,卻讓她好想臣服……


楔子

        站在二十幾年歷史的透天老宅前面,亮亮頭抬得高高的,像五歲時那樣。     

        一、二、三、四,總共四層樓,那時候這排房子是全新的,外牆貼的紅色磁磚閃閃發光,爸爸把她抱高高,問:「亮亮,喜歡我們的新家嗎?」

        她笑著,卻不回答,她要等姊姊說喜歡,她才會說喜歡。

        明明點頭,亮亮點頭;明明皺眉,亮亮皺眉;明明喜歡的,亮亮才會喜歡。

        亮亮永遠跟在明明身後,因為明亮、明亮,先有光明才會覺得光亮。

        這是葉家姊妹葉梓明、葉梓亮的關係。

        那次明明說:「不喜歡。」亮亮就回答爸爸,「不喜歡。」

        媽媽捏了明明的臉頰,問:「為什麼不喜歡?」

        這是葉家的第一個房子,爸爸媽媽結婚後,精打細算存了十年的錢才買得起的房子。

        「以後不能和亮亮睡在一起了。」明明說。

        亮亮咯咯笑起來,掙扎著不讓爸爸抱,投進姊姊的懷抱。

        爸爸媽媽相視而笑,對啊,以後姊妹就不能睡在一起,和過去租的小公寓不一樣,她們將會有各自的房間,連體嬰馬上要被拆開了。

        想起往事,葉梓亮淡淡一笑,伸手往信箱裡面摸索,半晌從裡面找出一把鑰匙。

        她長大了,手腕變粗,手卡在信箱口不太舒服,不過……幸好還在,那是爸爸特地為迷糊的她留的,她老是忘記帶鑰匙。

        打開門,一樓外面是個小庭院,不大卻種滿植物,茉莉、玫瑰、樹蘭、桂花、雞蛋花……和一堆叫不出名字的花。

        爸爸不喜歡抽菸喝酒、應酬郊遊、打電動,他只喜歡園藝,他常說:養花和養女兒一樣,都要悉心照料。

        桑樹已經被挖掉,在原本種桑樹的地方種上一棵芒果樹。

        因為媽媽不知道從哪裡聽來的,說桑樹和喪事諧音,是不好的預兆。

        樹被砍掉那天,她和姊姊從窗戶往下看,心裡酸酸的。

        很可惜啊,小時候年年養蠶寶寶,姊妹倆經常爬上梯子摘桑葉,她們也常常拔一堆桑椹加蜂蜜打成果汁,那味道可好著呢。

        感冒的時候,她們才不看醫生呢,摘點桑葉和冬瓜條熬成甜甜的茶,喝幾杯,感冒就會不藥而癒,那棵桑樹陪著她們很多個春天夏天,兩姊妹都說自己前輩子是嫘祖,才會這麼愛它。

        才二月天,芒果樹已經結不少小芒果,種下芒果的第二年,姊姊走了,她沒吃過爸醃的芒果青,又酸又甜又好吃。

        打開屋門,過去一樓擺了黑板和長桌、長椅,布置成簡單的教室。

        爸爸在國中教數學,是資優班名師,每年寒暑假都有一堆學生排隊報名,想到家裡補數學。

        家長們說爸爸很會教,媽媽卻說:「是明明這個活廣告,提高爸爸知名度。」

        對啊,姊姊好聰明,小學就開始參加奧林匹克數學比賽,每年都能拿到前幾名,國中時期代表學校比賽、高中代表國家出賽,她不必參加聯考,最好的大學就向她招手,希望她成為該校數學系的新生。

        但姊姊還是參加大學聯考,因為媽媽希望她當醫生,而不是數學老師。

        在臺灣,最會唸書的學生一定要讀醫學院,這是不成文的規定,也是某種潛規則?

        比起明明,她太弱了,功課普通、長相普通,比賽輪不到她,獎狀也沒有她的分。

        即使如此,她依舊努力地追隨明明的腳步,從來沒有過一次嫉妒姊姊。

        現在爸爸退休了,教室變成客廳,沙發、電視擺設得很整齊,像普通的家庭那樣。

        過去他們家有大書房,卻沒有電視或電腦。

        媽媽說3C產品是會讓孩子變笨的發明,和糖果是同一個等級,而他們家絕對不會出現任何摧殘孩子大腦的壞東西。

        葉梓亮走上樓梯。

        二樓還是和過去一樣,一邊廚房、一邊書房,書房裡的鋼琴還在。

        小時候她和姊姊都學鋼琴,但是姊姊開始參加數學比賽後就沒時間練琴了,只有她堅持著,也許是因為比賽沒有她的分、時間多得很,也許是因為姊姊好喜歡,她想幫姊姊完成她無法完成的事。

        鋼琴上面有一張全家福照片,爸爸、媽媽,十八歲的姊姊和十三歲的她。

        明明眼睛不大,但雙眼皮很深,她的皮膚白皙,頭髮又濃又密,五官幾乎可以稱得上完美,那些年的情人節,她總是收到很多禮物。

        比起明明,她差多了,不過她有雙漂亮的眼睛,像媽媽,炯亮有神,常會帶給人一種自信滿滿的錯覺。

        對,是錯覺,不是感覺。因為她並不自信,即使到最後她也成了醫生。

        放下照片,爬上四樓。三樓是爸媽的臥房,四樓有兩個房間,是她和姊姊的房間。葉梓亮打開自己的房間,裡面的桌椅、櫃子、床全被清空了,找不到任何自己曾經在這裡生活過的痕跡。

        葉梓亮揉揉鼻子,有點小傷心,媽媽對她的恨……一直深刻。

        關上房門,走到另一邊,這間房對著院子,有一整面牆的落地窗。葉梓亮走過去拉開窗簾,光線透進來……

        她和姊姊就是站在這個窗邊看著工人把桑樹砍掉的,她捨不得的哭了,姊姊抱住她說:「別難過,等姊姊當醫生賺很多很多錢,就買有庭院的大房子,給亮亮種很多桑樹。」

        她是怎麼回答的?

        她說:「如果沒有桑樹,姊姊的病就會好起來,那我不要桑樹、我要姊姊。」

        姊姊揉揉她的頭髮說:「傻瓜,我的病跟桑樹有什麼關係?它只是受到池魚之殃。」姊姊說,戰勝病魔最重要的是意志力。

        那時候她們都相信,兩姊妹的意志力合起來一定可以退敵。

        房間乾淨明亮,姊姊每樣東西都擺在原處,沒有一絲灰塵。

        高中的教科書整整齊齊地擺在書櫃裡,小熊造型的鬧鐘還在走著,一整面貼著剪報的牆還是釘著姊姊解不開的數學,一切一切……好像她從來沒有離開過。

        只是,她已經離開整整十五年……

        拉開椅子坐下來,拿起架上的相簿,她細細看著高中時期的姊姊,熟門熟路地翻到第十二頁,照片裡五個人,她看著最左邊那個。

        葉梓亮笑了,那是她和姊姊共同的祕密,爸爸不知道,媽媽也不知道,他是姊姊的初戀情人。

        不知道啟然哥過得怎樣?結婚了嗎?是不是和她一樣,依舊把姊姊擺在心臟正中央?

        笑容凝在嘴角,門猛地被推開,葉梓亮轉頭,看見滿面怒容的媽媽。

        她衝上前,啪地闔上相簿,指著葉梓亮的鼻子怒問:「誰說妳可以進來的?」

       「湘屏,不要這樣。」葉父跟在後頭進來急忙拉著,低聲勸道。

       「媽,對不起,今天是……」

       「今天是妳姊姊的生日,還記得哦?不過妳以為明明會希望妳來為她慶生嗎?我覺得不會。」葉母語氣尖酸刻薄。

        垂頭沉默,她錯了,以為爸爸媽媽去看姊姊,不會這麼早回來的。

        抿抿唇,她說:「既然爸媽已經回來,那我……」

        「不許妳去看明明,妳沒有資格。」

        媽媽很聰明,總是她剛講上一句話,媽媽就曉得她的下半句。小時候,她說這個叫做默契,但經過那件事之後她覺得這是種詛咒,因為媽媽總是能說出她不敢說的。

        像過去那樣,她無法接話,因為媽媽說出口的話總是讓她傷痕累累,讓她必須用很長很長的時間才能夠視而不見。

        是視而不見,而不是痊癒。

        轉身,她對父親一笑,從包包裡拿出紙袋,說:「爸,我加薪了。」

       「妳留著用,爸有退休……」

        話沒說完,葉母抓過紙袋往她身上一丟。

        「我們不需要妳的錢,以後沒事也不要過來,放心,我們死了以後,妳是唯一的法定繼承人,我們的房子財產會是妳的,再不會有人和妳分。」

        最後一句話……很傷人,但是她知道的,一直都知道,媽媽必須不斷不斷傷害她,才能慢慢地不再傷害她自己。

        所以她受傷了卻老是表現得無所謂,絕不會在媽媽面前舔拭傷口。

        葉父一臉的無奈,拿起掉在地上的紙袋,拉著女兒下樓。

        走到院子口,他把信封交給女兒,安撫她。「把錢好好存著,不要顧慮我們,知道嗎?妳只能靠自己,爸媽幫不了妳的忙,妳要好好吃、好好睡,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

        他已經失去一個女兒,再損失不起第二個。

       「我會的。」

       「不要生妳媽的氣。」

        葉梓亮搖頭。「我怎麼會?」一切都是她該受的,是她的錯。

       「妳是個善良的孩子,爸知道,老天不會虧待妳的。」

        點點頭,她說:「爸,雖然你們不需要我,但是有任何事……我幫得上忙的,記得告訴我。」

       「當然,妳是我們的女兒,至於妳媽媽……等她心裡的傷癒合,就好了。」

        葉梓亮想笑卻笑不出來,當年爸爸把她送到奶奶家時也是這樣說的。

        所以她耐心等待,等媽媽不傷心了、把她接回來,等媽不難受、她又可以擁抱媽媽,等媽不再恨她了、她就告訴媽媽,自己和姊姊的祕密,等媽媽……

        十五年過去,她對這件事的期待度已經降為零,她不再期待「等待」能為自己締造奇蹟,也許這輩子就這樣吧……

       「爸,醃了情人果,別忘記寄給我。」

       「知道,爸爸的手藝一年比一年好呢。」

        她抱抱父親,轉身離開家門。

        葉梓亮並不知道,母親正站在落地窗前看著她離開,她的眼睛紅紅的,卻是把下巴抬得老高,不允許淚水掉下。

        感覺到震動,葉梓亮從口袋裡面拿出手機,是阿章傳Line給她。

        嗚嗚我最喜歡的Zoe死了……

        葉梓亮愣了下,阿章是醫院裡面的護理師,三十六歲、生了兩個小孩後,體型像吹氣球似地膨脹起來。

        她很欣賞Zoe,因為她也是三十六歲、也生過小孩,但努力讓自己的身材維持在最佳狀態,她的工作是名模,重點是,阿章的結婚照和Zoe有幾分像。

        阿章常說:看見她,我就覺得人生充滿希望。

        活得風光明媚的名模死了?前陣子還聽阿章說Zoe要轉戰主持圈……

        阿章常說:一個和我相似的人可以活得這麼精彩,我想,我也可以。

        是啊,這世界上有這麼多和自己相似的人,他們可以活得精彩,她為什麼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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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診間布置得簡單乾淨,桌面上有一隻可愛的跳跳猴。

        病人坐的椅子是葉梓亮自己掏腰包買的,柔軟、溫暖、舒服,椅子的靠枕是她和阿章花一整個下午時間挑選的。

        牆面上的油畫也是她親手畫—— 一間種滿桑樹的漂亮莊園,臺階上坐著一對穿著白色洋裝的姊妹,她們手牽著手,金黃色的陽光照在臉上,把兩人的笑容染得分外明媚。

        葉梓亮喜歡自己的診間,沒有醫院的味道,即使她的診間就在醫院裡面。

        現在,一個戴著墨鏡和口罩的年輕女孩坐在椅子上,她侷促不安地抓起桌面上的跳跳猴,不想回答問題的時候,會把猴子抓到自己臉上擋住葉梓亮的視線。

        年輕女孩旁邊坐著一個中年婦女,穿著一襲高雅緊身的昂貴套裝,胸口戴著鑽石胸針,腳上的深色高跟鞋至少有十五公分,手上的包包是LV最新款。

        她看起來四十幾歲,保養得宜,有強大的氣場,讓人不自覺地肅然起敬。她是公司裡最紅的經紀人,姓胡,現在她正拿著牛皮封面的記事簿,把葉梓亮說的每句話都記錄下來。

        「告訴我,這次妳想整哪裡?」葉梓亮把鏡子往女孩面前一推,女孩猶豫片刻,把墨鏡和口罩拿下來,認真地看著鏡子中的自己。

        墨鏡摘下,如果診間裡面有第五、第六……或更多人,肯定會引起一陣歡呼,因為她是最近紅透半邊天的偶像團體MiniMini的主唱阿亞。

        她長得很美麗,身材玲瓏有致,身高一六五,眼睛很大,眉形很漂亮,眼睫毛又捲又翹,吹彈可破的皮膚,還有一頭不必打光就很亮的及腰長髮,就算不當歌手也可以當模特兒。

        除先天條件好之外,她也非常努力,她讀的是臺灣最好的大學,聽說年年拿書卷獎,她走演藝圈不光靠那張臉,她的歌聲很好,舞跳得很好,從小是學音樂的,會拉小提琴、彈鋼琴,還會打爵士鼓。

        既有天賦又肯上進,這種人如果不紅,是演藝圈對不起她。

        她已經接近滿分了,可是她總覺得自己不夠,每首歌一練再練,每條舞一跳再跳,即使人累得暈過去了,一清醒又立刻急著進練習室。

        沒有哪間公司會因為對自己要求完美而送員工看醫生的,她之所以來到葉梓亮的診間,是因為她突發奇想吵著要整型,老闆說No,她竟威脅老闆要自殺。

        這下經紀公司緊張了,整型當然不可能,她長得這麼漂亮,形象這麼好,是個優質歌手,公司砸大錢力捧,怎麼可能讓整型這種新聞加在她身上,而自殺……不管是隨口說說,還是刻意威脅,都讓老闆害怕。

        「我的鼻子太塌,我想整得像葳葳那麼高,我的眼距太寬,如果開眼頭,再戴放大片,眼睛會更有神,Lulu就是這麼做的,妳不知道,她有多漂亮……」

        她覺得自己很糟、很爛,遠遠比不上別人,她既為自己的成就驕傲,卻又認為自己各方面都不如人而自卑。

        這和她童年有關,阿亞的父母是高級知識分子,對她的要求遠遠超過別的孩子,光是第一名不夠,還要每科都一百分才行,光是功課好不夠,還要各項才藝都表現傑出優秀才可。

        當長輩看她的眼光只有挑剔,慢慢地,她也學會用同樣的標準來挑剔自己。

        如果只是較高的自我要求並不打緊,可當這種要求嚴重到影響到她的生活就要擔心了。

        從十七歲起,她就有嚴重的失眠問題,每天睡不滿四個鐘頭就會驚醒,經常無端沮喪悲觀,她痛恨自己的不完美,經常躲起來哭,直到經紀人發現她的手腕有美工刀劃過的痕跡才開始帶她看精神科。

        葉梓亮沒有反駁她,笑著指指自己的臉,問:「如果妳是整型科醫生的話,建議一下,我哪裡應該動刀?」

        阿亞抬眉看她,看了半分鐘,認真回答:「醫生不必整型,妳長得很漂亮,我喜歡妳的眼睛。」

       「如果把我的眼睛放在妳臉上呢?」葉梓亮用手機自拍、再幫阿亞拍照,傳到電腦裡後利用軟體把自己的眼睛放到她臉上,最後把電腦螢幕轉到她面前,問:「妳覺得漂亮嗎?」

        阿亞看半天,微愣,搖搖頭,悶聲說:「醜。」

        這就是重點了,再好的東西放到她身上,阿亞都覺得不好,她否定的不是自己的眼睛或鼻子,她否定的是自己。

       「那妳回去試試看,把葳葳的鼻子、Lulu的眼睛放到妳臉上,如果妳覺得很漂亮,下次我幫妳介紹我們醫院裡最好的整型醫生,好不好?」

      「最好的?是李醫生嗎?她的門診都排不上。」她張大眼睛,笑了。

      「對啊,放心,我跟她的交情不錯,幫妳走後門。」

      「好,我回去馬上做。」

      「除這件事之外,我還要妳做一個功課,妳必須……」葉梓亮看一眼坐在旁邊的經紀人,指指她,說道:「讓她每天盯著妳做。」

      「做什麼事?」

      「妳要每天盯著鏡子跟自己說『阿亞,妳長得很漂亮,妳腦袋很聰明,妳唱歌真好聽……』妳要找出自己十個優點,早中晚各說一次。」

        阿亞失笑,一臉的「葉醫生,妳別開玩笑了」,她噘嘴、皺鼻子,可愛地朝葉梓亮眨眨眼睛說:「我怎麼講得出這種謊話?」

        「妳接下來不是要拍電影嗎?就當是磨練演技好了。」

        她想過半晌,用力點頭。「好吧,醫生要說話算話,到時候一定要幫我插隊。」

       「沒問題,如果妳真的很滿意葳葳的鼻子和Lulu的眼睛。」

        阿亞一彈指,高興地跳起來,葉梓亮一面開藥單一面對胡小姐說:「記得,讓她按時服藥,還有我幫她排心理諮商師……」

        胡小姐搖頭,「她只去一次就不想去了,葉醫生,可不可以……妳每周撥出兩天或三天的時間幫阿亞做心理諮商?她每次過來看診後,晚上會睡得比較好,至於鐘點費……葉醫生儘管開價。」

        葉梓亮一笑,搖搖頭。「這件事我不會做得比諮商師更好,對不起,我該去巡房了。」

        胡小姐面有難色,卻還是又重複一次。「麻煩葉醫生再考慮考慮。」

        阿亞是名人,到醫院看診都必須小心翼翼,深怕被人認出來,隨著接踵而至的工作,她的狀況越來越嚴重,讓人無法放心。

       「嗯,姚醫生真的很棒,先讓阿亞和她談談,如果有問題,我們下次門診再討論,好嗎?」

        葉梓亮朝她們點點頭,胡小姐猶豫片刻,最後也只能說聲謝謝,轉身離開。

        葉梓亮鬆口氣,伸伸懶腰,下一秒整個人像癱了似的往桌上一趴,動不了。

        護理師阿章把藥單和醫囑交給經紀人之後,走回診間看著累趴的葉梓亮,瞪她一眼,戳戳她的臉說:「看一下現在幾點,妳再這樣下去,以後沒有人要跟妳的診。」

        阿章是很有經驗的護理師,脾氣很好,由於跟葉梓亮的門診很辛苦,每次都會超時很多,所以護理師們輪到要跟葉梓亮的班時,都會想盡辦法說好話跟阿章換診,只有她敢唸葉梓亮。

        葉梓亮抬頭看一眼牆上的時鐘,兩點多了……唉,時間飛快,她的肚子餓得咕嚕咕嚕叫。

        「餓了吧?跟妳講過幾百次,妳是精神科醫生不是心理師,妳只要負責診斷病情、開藥就好,和病人談心是心理師的工作,早上八點到十二點,四個鐘頭、兩百四十分鐘,要分給五、六十幾個病患,每人只能分四分鐘。」阿章瞪葉梓亮一眼,臉上半點同情都沒有。

        精神科醫生和心理師是不同的兩個系統,精神科醫生受七年醫學院教育養成,然後實習、通過國考,最後選擇走內科、婦產科或精神科,可以開藥、諮商,對病患施行各種必要的醫療方式。

        而心理師則是唸四年心理系、兩年研究所,再通過考核成為臨床心理師,最主要的工作內容就是與病患諮商。

       「對不起啦阿章,妳又不是不知道,就沒辦法啊。」她嘆一口超長的氣,顯示她的肺活量很強。

        要是能減少門診人數就好,可是現在病患越來越多,瘋狂的時代、浮動的人心,導致精神生病的人越來越多,年齡層越來越低,在她接到一個整天對神奇寶貝說話的五歲孩子時,她都快崩潰了。

        阿章看她一眼,忍不住嘆氣,能怪她嗎?她就是長得一臉「有話儘管對我說」的親切陽光臉。

        她又不像其他精神科醫生,眼睛老盯著病歷,嘴裡問著制式問題,她不必說話,光是坐姿態度都在告訴病患—— 相信我,有話通通告訴我。

        在這種狀況下,病患自然是肚子有三句話也要掰成十句講,病患喜歡她、家屬喜歡她,口耳相傳紛紛轉掛她的門診,像阿亞經紀人這種要求已經不是第一次,於是她隱隱有變成名醫的風向。

        阿章從塑膠袋拿出牛奶和優酪乳往葉梓亮桌上用力一擺,那是拜託隔壁診間的護理師買的,人家十二點不到就休息了。

       「快吃吧,病患在等妳巡房。」

        看見麵包,葉梓亮眼睛瞬間發亮,滿足感嘆,「阿章最好了,我愛妳。」

       「少拍馬屁,快吃。」說著,也從袋子裡拿出自己的麵包,往病患椅子上坐,咬一口麵包,說:「亮亮,妳知不知道心臟外科來了個又高又帥、有型又年輕的醫生,姓蘇?」

       「不知道。」她對麵包優酪乳的興趣比對帥哥高。

       「聽說家境很好,還是單身,沒有女朋友,照理說這種男人奇貨可居,就算長在深海裡也老早就被捕光了,怎麼會是漏網之魚?」這張椅子肯定有魔力,任何人坐上都會忍不住變成話嘮。

       「說不定他有責任恐懼症,如果他需要看診,記得推薦他掛我的科,肥水不落外人田咩。」葉梓亮嘻皮笑臉地說。

       「對呴,亮亮也是單身。」阿章呵呵笑起來。

       「單到不能再單,要是有個男的肯收留我就好了,唉,我長得很沒行情嗎?心痛……」想到這個,她嘆氣不止,突然好想找個男的巴上去。

        房東要賣房子,讓她在兩個星期內搬出去,她已經買了新套房,離完工還有六個月,但是天底下的房東好像私底下全約好似的,人人都要簽一年合約,她要到哪裡找肯租她短期、又不抬高價錢的好房東?

        「心痛?恰恰好!要不要我幫妳掛蘇醫生的號?說不定就對上眼了?」

        葉梓亮呵呵一笑,痞笑道:「呵呵,還沒開始談戀愛就把心奉上,妳以為我是祭品臺的少女哦。」

       「少女?剩女還差不多。快吃,該巡房了,實習醫生已經打電話下來催好幾次。」

      「知道了。」

        葉梓亮把優酪乳一口喝光,再張嘴把麵包快速往裡面塞,動作俐落地把桌面上的東西收乾淨,揮揮手跟阿章說再見,衝往樓上病房。

        看著葉梓亮的背影,阿章失笑,她是她見過最拚命的醫生。

*             *             *

       「……是他們叫我割的,他們說如果我不聽話,就要讓我下十八層地獄……」中年婦人掩著臉,不斷啜泣。

        這是她這個月第二次割腕了,她是個很愛漂亮的女人,開眼頭、墊鼻梁、隆乳、打玻尿酸……三、四十歲的女人硬把自己弄成妙齡美少女。

        第一次她來看門診的時候,葉梓亮還以為病歷表填錯了,但三、四個月下來,生病讓她開始出現中年婦女的老態,並且至少胖了十公斤。

        她有嚴重的妄想症,幻聽、幻覺、經常對空氣說話,還有自殘行為,每次藥物治療過後狀況都有減輕,但隔不了多久又會出現自殘現象,有一次她居然用擀麵棍把自己打得鼻青臉腫。

        因為她的妄想症,丈夫必須經常請假在家,最近又請了人在家裡照顧她,沒想到還是發生兩次的割腕事件。

        這名婦人叫張幼琳,剛結婚半年,丈夫是小型企業的老闆,長相英俊,和過去的她看起來很登對。

       「妳說他們?是指妳先生的元配還有誰?」葉梓亮順著她的話問。

        張幼琳原本是丈夫公司裡的會計小姐,兩人發生婚外情生下兩個孩子,因為元配不願意離婚,兩個人的關係一直登不上檯面,直到去年元配因病過世,她才順利與丈夫結婚。

       「牛頭馬面,他們說我罪大惡極,要把我帶到地獄審理。」話說完,她突然一個九十度轉頭,整個人動作飛快地跳下床,跪在地上放聲大哭。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知道錯了,妳原諒我,下輩子我把欠妳的通通還清,現在我不要死,我不想死,求求……」
她不斷磕頭,兩、三下,額頭已經撞出一片紅腫,葉梓亮去拉她,可是她的力量竟大到無法阻止,下一刻,她整個人彈跳起來衝往病房門口。

        葉梓亮一驚,連忙去追她,幾個實習醫生也衝過來幫忙。

        一個瘦巴巴的婦人不曉得哪裡來的力氣,四、五個人竟然抓不住她,一陣疼痛,葉梓亮手臂被她抓出一道傷口。

        兩個男護理師也趕過來幫忙,好不容易才把人制服。

        葉梓亮安撫著張幼琳,護理師將一管鎮定劑扎進去,張幼琳掙扎的力道才越來越小,慢慢安靜下來,最終沉沉入睡,圍在病床邊的人全鬆一口氣。

       「Miss王,問問八樓有沒有病床?」八樓是精神重症病房,要進去必須先經過兩道安全門,每間病房都裝有監視器和鐵窗。

       「問過了,上面滿床,這才把她收在這裡,先用約束衣吧。」

       「好,我換個藥,如果狀況沒有好轉,再考慮電療。」

       「是。」Miss王離開病房,去準備約束衣。

         葉梓亮留兩個實習醫生在病房裡看著張幼琳,和張幼琳的丈夫走到外面,她低聲道:「我有沒有提醒過你,不能因為用藥後症狀減輕就放鬆下來,這時候往往因為家人的疏忽會導致自殘行為。」

        「我知道,實在是這陣子太累,看護的人也疏忽。」丈夫黯然回答。

        她的狀況很壞,看護常常做幾天就被她嚇得不敢來了,這讓他疲於奔命,兩個孩子又小,需要他照顧,而元配的孩子因為他再娶,跟自己關係鬧得很僵,根本不能指望他們能幫忙。

        「這種事有一就有二,王先生還是多加注意的好。」

        「她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王先生滿臉苦惱。

        葉梓亮不知道,張幼琳的話顛三倒四,除了牛頭馬面和大老婆索命之外,其他的部分經常更改,她只能猜測是長期的罪惡感累積。

        換了別的小三,我想要、就搶,反正在愛情的世界裡,不被愛的那個才是小三,更別說連孩子都生下來了,她還等七、八年,等到大老婆往生才正式結婚,她應該是有強烈道德感的女人吧。

        葉梓亮用專業口吻說道:「幻覺、妄想通常來自腦部神經傳導物質的失調。這些症狀常會讓病人做出自己並不想做的事情,所以出現幻覺、妄想的病人,需要長期服藥,避免出現意外。」

         「她還會好起來嗎?」

        「當然會,只不過身邊的人要鼓勵病人服藥,等症狀漸漸穩定後,才能討論是否需要改藥或停止用藥,但是我猜,她並沒有定時服藥。除用藥之外,她需要更多正面的力量,也許王先生可以請彼此的親人來開導她、陪伴她,或者帶她出去旅遊。」

       「知道了,我會盡量。」

       「我會安排心理師過來和張女士諮商,王先生也盡量抽時間陪伴她吧。」

       「好。」等護理師過來,葉梓亮幫忙把約束衣穿好,才領著實習醫生離開。

        他們一面走一面討論病情,實習醫生提出的問題,葉梓亮都耐心回答。

        電梯打開,最近紅透半邊天的蘇醫生領著一票實習醫生走出來,他多看了葉梓亮幾眼,但她低頭看著病歷,眉心微蹙,手指頭在病歷表上輕敲。

        蘇醫生微微一笑,在兩人錯身時忍住拍她的慾望,轉身往病房走去。

       「葉醫生,電梯到了。」實習醫生提醒,葉梓亮回神,快步走進電梯。

       「看見沒?蘇醫生耶,真的很帥。」實習醫生小薇忍不住激動得握緊拳頭。

       「蘇醫生?新來的那個哦?」葉梓亮問。

       「對啊,上個星期剛來的心臟外科醫生,現在整個醫院的未婚女性,荷爾蒙都大量噴發了,噗……」小薇在胸口處誇張地做了個噴發動作。

        是他啊,葉梓亮輕笑,這是今天第二次聽到他了,他果然很轟動。

       「只有未婚女性嗎?恐怕連未婚男性都蠢蠢欲動吧。」實習醫生阿緯說。

       「你不要胡說啦,蘇醫生才不是同性戀。」小薇用手肘撞阿緯一下。

       「妳又知道了?如果不是,為什麼條件那麼好還沒有被追走?」

       「那是因為他不喜歡肉食女,而草食女……」小薇笑著指指自己。「還關在傳統的柵欄裡。」

        這時候,電梯剛好打開了,葉梓亮笑著把她推出去,圈住嘴巴說:「草食女出柵欄了!」

        這舉動惹得眾人一通笑。

        小薇不介意,轉身壓住即將關上的電梯門問:「葉醫生,晚上阿緯慶功,要不要一起過來慶祝?」

       「慶祝他終於會插尿管了?」葉梓亮推開她的手,一群人陸續走出電梯。

       「呴,葉醫生!」阿緯在她面前站定,手指轉兩圈試圖催眠她。「妳是女的、妳是女的、妳是女的……」

        葉梓亮一把抓住他的手指,說:「這是我的專業,等你拿到專業執照再來玩這個。」她和這票實習醫生年紀相差不多,平時打打鬧鬧慣了,誰也沒拿她當師父看。

       「慶祝我要升住院醫生了啦,說!一句話,要不要來?」阿緯手肘掛上她的肩牓。

      「不行啦,我要去找房子,再找不到我就要去睡臺北車站了。」

        她揮揮手,把病歷交到阿緯手上,叮囑一聲,「記得,有空去看看張幼琳,一有床空出來,趕快把她送到八樓。」

      「Yes sir!」幾個實習醫生笑咪咪地回答了。

*             *             *

        送走實習醫生,葉梓亮終於要下班了,她往辦公室走去。

        在他們醫院裡,診間是共用的,而她這種年紀輕還沒有位階的小醫生,所謂的辦公室就是一個很多醫生的共用空間,很小的桌子只擺得下一部電腦,以及自己的私人物品。

        下午的麵包已經在她的胃袋裡失去蹤跡,嘆口氣,葉梓亮覺得自己累得像頭驢子。

        走進辦公室,發現有個男人坐在沙發上,正低頭看一本……女性雜誌?

        她是因為女性雜誌才會多看他兩眼的,他的上半身穿著半透明的洞洞裝,下面穿的是……外面人稱之為飛鼠褲,而她認為更像尿片褲的褲子。

        他的腿很長,沙發前面的空間容納不了,所以他側過兩條腿,腿就擋在走道上,這讓葉梓亮把他那雙金黃色的誇張鞋子看得一清二楚。

        順著鞋子,視線往上調,發現他胸前掛著一串項……不,是迴紋針?

        她忍不住咧開嘴巴做一個見鬼的表情,現在的年輕人腦袋不知道在想什麼。

        走過他身邊,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她收拾包包準備回家,她累慘也餓扁了,想到今天是最後期限,明天房東就要來收房子,啊、啊、啊……誰可以收留她,如果有善心人士,她願意用一夜情來交換。

        年輕男人放下女性雜誌走到葉梓亮面前上下打量她,葉梓亮這才發現,他化妝耶,眉毛、眼線、粉底、唇蜜……哇哩咧……這是人還是妖啊!漂亮是真的,可是這種漂亮在男人身上……葉梓亮消受不了,她也是被關在傳統柵欄的草食女。

       「妳是精神科醫生葉梓亮?」

        他彎著身子俯瞰她,目測身高一八五,他的肩膀很寬,肌肉……嗯嗯,很有料,肯定經常上健身房。

        葉梓亮把桌上的名牌轉過來看一眼,再把名牌推到他面前,堆起專業笑臉。「我確定自己沒坐錯位置,對,我是葉梓亮。」

        「妳比我想像的年輕,膚質也不錯。」對於剛熬過日夜顛倒、無數值班歲月的女醫生而言,她的狀況相當好。

        研究她的膚質?「你是整型科醫生?」葉梓亮反問。

        如果他回答Yes,她要用力給他拍拍手,終於有人穿得比李醫生更誇張,以後年終尾牙,整型科可以舉辦年度公主、王子選拔。

       「我不是,我叫做賀鈞棠,是侯一燦的朋友,他說雖然妳剛升上主治醫生,但妳是這方面的專家,他對妳諸多吹捧,認為妳可以幫助我。」

        嘿嘿,是阿燦哦,他敢不吹捧她?都快交往一輩子了,他們的交情不是幾句話可以解釋的。

        不過,他說需要她的幫助?

        既然需要她的專業幫助,為什麼不在門診時間過來?難道……她上上下下打量對方,難道他和阿亞一樣是個不能公開看診的患者,而且比阿亞更厲害、更有名?

        葉梓亮和他對視,他的眼睛清澈明亮,身上散發一種讓人感覺舒服的味道,雖然他把自己搞得很誇張,但他說話有邏輯,口齒清晰,氣質高雅,應該是個正常男人,她看不出他有什麼毛病,難道是……眉毛一挑,葉梓亮恍然大悟!

        是咩、是咩,怎麼會沒想到?她興致盎然地衝著他問:「你和阿燦是很好的朋友?」

        「對。」

        「你們每天相處時間超過八小時?」

        他不瞭解葉梓亮為什麼問這個,即使不解,他還是老實回答,「超過。」

       「超過很多,還是超過一點點?」她越問越興奮、越問越曖昧,她有強烈慾望揭開他的……神祕面紗。

        心頭謎團更大了,難道和阿燦的關係,是她決定能不能幫助自己的關鍵?

       「超過很多。」

        就說嘛,她家阿燦的眼光很不錯。微微一笑,她站起身輕拍他的肩膀,既然他是阿燦的朋友,自然是她的朋友。

        葉梓亮認真問:「你相信我的專業嗎?」

        「是。」賀鈞棠點頭,阿燦在他面前強調很多次,說這個小學同學有多專業多優秀,好像全天底下再沒有人比她更適合當精神科醫生,不過他挑上她的理由,並非她的優秀或專業,而是她的年紀和性別。

        這時,賀鈞棠眼睛一轉,視線落在窗邊的那個女孩,她長得很漂亮,只是眉間有股淡淡的憂鬱,像是心疼又像是不忍,她走到葉梓亮身後,靜靜看著她。

        他聳聳肩,把頭轉回來,視線重新與葉梓亮接上。

       「那好,我可以很篤定地告訴你,你並不需要精神科醫生,因為同性戀絕對不是一種精神疾病!」葉梓亮說得斬釘截鐵。

        她說他……

        微愕,瞬地,太陽穴突突跳起來,賀鈞棠臉頰浮上兩抹微緋,不是害羞、是氣的!

        他壓抑翻湧的怒濤,努力保持笑臉和風度,咬牙回答,「我不是要妳幫這個忙。」

        不是啊,那就沒意思了,如果是的話還可以多聊幾句,關心一下好友的感情生活。她聳聳肩,把包包勾到肩膀上,時間已經不早,今晚再不找到新住處,明天她即將成為遊民。

       「所以呢?」她問得敷衍。

       「是我的外甥,他今年五歲,自從母親過世之後一直不肯說話。」

        葉梓亮點點頭,那的確需要幫助,她抽出一張名片給他。「上面有我這個月的排班表,你可以帶他來掛號。」

       「他不肯上醫院。」

       「這點,你必須說服他。」她可不能對外接單。

       「如果妳幫我,我也會幫妳。」

       「幫我?」她有什麼事需要一個陌生男子協助?她攤攤手,回答得超隨便,「好吧,如果我有任何需要再找你。對不起,我還有事要忙。」

        話丟下,她快步往門口走去,但賀鈞棠卻拉住她,把她拉回身前。

        他的手掌心很大,一握就握住她半個臂膀,他的肌肉很有力,一抽就把她給抽進自己胸口前。

        葉梓亮正式更正,他的實際身高應該有一九○,因為對方屬長頸鹿,而她屬田鼠,所以要構成兩人對視,她的脖子必須往上抬一百二十度。

        賀鈞棠說:「有個女孩一直跟在妳身後,已經很多年了,她放心不下妳……」

        隨著他的話,葉梓亮下意識轉頭東看看西看看,一頭霧水地望上他的臉,他有幻聽幻覺嗎?也許該重新評估一下他的精神狀況。

        她微笑,耐心地抽回手再拍拍他的肩,呃……很高的肩膀,幸好阿燦夠高,否則他倆長期相處,肯定會產生肩頸問題。

        「收好我的排班表,有需要隨時歡迎你和貴外甥來找我。」

        葉梓亮沒正面回應他的話,賀鈞棠瞭解這個意思。「我沒有說謊,她不是人而是鬼,她長得很漂亮,眼睛大、鼻子高,嘴巴微翹,她的頭髮很長,綁著馬尾,她說她叫做明明……」

        像被踩到尾巴的貓,葉梓亮跳起來,弓起背!

        他踩到她的線了,葉梓亮瞥一眼放在桌面上的照片,那是她和姊姊的合照,照片上面有她們的簽名,明明、亮亮。

        姊說:等她變成名醫後,要把照片放大掛在診所牆面上。

        所以……他在阿燦那裡聽過些什麼嗎?

        她的脾氣一向溫和良善,從不與人爭執更不會說刻薄話,但賀鈞棠惹毛她了,她板起臉孔,似笑非笑,口氣充滿不友善。

        她抽出第二張排班表,啪地貼上他胸口。

        「你覺得我很像精神病患嗎?你弄錯了,我是精神科醫生,有執照的,而你,有嚴重的妄想症,確實需要我的協助幫忙。回去好好研究我的班表!」丟下話,她轉身就走,頭也不回。

        她是個很Nice的女生,她是好醫生、好搭檔,任何人可以跟她開任何玩笑,唯獨—— 不可以說她的姊姊。

        賀鈞棠錯愕地看著葉梓亮的背影,轉身重新望向女孩,年輕女孩的笑容裡有一抹苦澀,她微微地朝他點了點頭,下一瞬,在空氣中蒸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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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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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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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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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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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書完】


  *編註:欲知侯一燦穿越后找到真愛的愛情故事,請看《高門遺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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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放不下

  大家好,我是千尋。感謝在閱讀網閱讀我的作品。

  我相信世界上有鬼,有神,有一些我們看不見,卻能影響我們的……介質?靈力?或者……其他東西。

  但是我認為鬼是人變的,當我們出生後、成為人類,就不會去想念自己還在靈魂狀態時期的事情,會認認真真地在這個空間裡長大、學習,且享受生命。既然如此,那麼為什麼鬼會停留在我們的空間裡,徘徊不去。

  我想,那是因為它們保有人類時期記憶,因為記憶在、想望在、遺憾在、留戀在,所以徘徊不去,有一個說法是,陽間的人心裡想著念著,教已逝的人無法瀟灑轉身,我想也許是吧!

  在我想像中的「鬼」,和人差不多,有七情六慾,有善有惡,它們有它們的歸宿,卻不願意前往,理由是——放不下。

  我很難想像鬼只懂得暴力、破壞、蠻不講理地害人……雖然那樣的鬼比較刺激,會吸引更多的觀眾……我想,這就是我無法寫鬼故事的原因吧!

  「放不下」,成就了明明亮亮這個故事。

  想念姊姊、充滿罪惡的妹妹,加上放不下、心疼妹妹的姊姊。我不知道大家喜不喜歡這個故事,但、我喜歡這樣的說法。

  兒子小時候,我曾問過他「你相信世界上有鬼嗎?」

  他想了想,回答:「我沒看見過鬼,但我希望有鬼。」

  「為什麼?」

  「這樣人世間許多無法申張的正義,才能得到申張。」

  那時兒子還很小,應該沒有碰到太多不公義的事,為何他就會有這樣的想法?我突然覺得,遺傳大概是真的有幾分道理。

  在這本書裡,我特別喜歡因為少年暴力得到愛滋病的侯一燦,因此把這本書的尾聲給了他,並且為他寫下《高門遺珠》,在那本書裡,深愛亮亮的侯一燦穿越了,那一世裡,侯一燦到處尋找他的亮亮,卻看不見身邊的女子。

  我想,多教人都有這個毛病,對親人大呼小叫,卻對外人溫柔親切,對丈夫/妻子予取予求,卻對朋友竭盡地配合所求。

  寫成文字,看起來很不合邏輯,可是同樣的事,每天都在我們身上上演,人類真是奇怪的動物。

  侯一燦便是如此,傾盡全力追逐著天邊的月亮,無視身邊的燭光,可恰恰是這個燭光陪伴他度過每個漫漫長夜,許他一份溫曖光亮,直到他費盡千辛萬苦,終於走到月亮身邊,方才明白……和他想象的,不一樣。

  明明亮亮是現代故事,侯一燦是古代故事,我不知道你喜歡哪個故事,但我想告訴你,不管是葉梓亮還是侯一燦,我都很喜歡。

  奇怪,當初怎麼就沒把他們配成一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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