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尋《掌家有芳》


出版日期:2017-07-19

紀芳從來就很務實,在現代顏值不高的她只敢暗戀男神大老板,
做刈包、做芋圓默默獻上表真心,告白什麼的就跳過,
莫名穿越到古代,雖說補償她這身體是個大正妹,但一醒來就在棺材里,
還得面對那未曾謀面的渣夫,把原主吃干抹淨後又派人追殺她的悲劇,
更慘的是她身子不舒服去看大夫,大夫竟恭喜道︰「小娘子,這是喜脈啊。」
她不知喜從何來,只覺得雷從天降,恭喜?是貢死吧!
唉,既來之則安之,能回去則爽之,不能回則活之,
她輾轉來到京城,好不容易在一些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姊妹幫助下安身立命,
卻巧遇那渣夫熱熱鬧鬧的迎娶新老婆,不過他為什麼長得那麼像大老板?
兩人間真有斬不斷的孽緣,她坐完月子後去談生意的布莊居然是他開的,
原來追殺算是誤會,大家握握手大錢一起賺,兒子一起養,
沒想到古人很愛她這一款訓起人來一套一套的、講話很大女人型的,
從此他把她家當廚房跑,她把他當做大老板的復刻版,二度偷偷暗戀,
可她不想當小三,求解?他說沒問題,他的那樁婚姻只是為報母仇的棋子……


  楔子 悲摧的遺孤小姐

        頭痛欲裂,這是老毛病了,自從進到廣告公司工作之後,紀芳頭痛的毛病越來越嚴重。

        公司裡有四個重要部門—— 人事、策略、企劃、創意,她是創意部的成員。

        她有兩位「關係深厚」的老闆,小老闆是創意總監,大老闆是董事長。

        大老闆除負責公司營運外,也非常關心創意部的成員,偶爾會過來晃晃。他一來,紀芳心裡便春光明媚、春花朵朵開,光是看著大老闆的臉,唾液腺就會大量分泌,看見他比看見頂級牛排更令人興奮,可惜他統領四部,能分給創意部的時間不多。

        至於小老闆……在他的認知中,創意這種東西和雞蛋一樣,只要拿鞭子朝她腦袋揮幾下,她就像母雞般咕嘟咕嘟地一顆、兩顆下不停。

        頂著創意總監身分的小老闆,在部門裡晃是理所當然的事,只不過他一晃,立刻像寒冬降臨、百畜不興。他天天逼著拿一分錢的他們做三分事,因此在血汗公司待很久的人都會染上頭痛的毛病。

        揉揉太陽穴,紀芳提醒自己,要去屈臣氏買幾盒普拿疼回來備貨。

        搖搖頭,再揉揉發痠的肩膀,她一面想著客戶的要求,一面想著小老闆很剜人的丹鳳眼,眼睛慢慢張開,這裡是?

        比單人床更狹窄的空間,長方形木箱,堆在兩旁的紙錢,白衣白裙還有雙手白得接近透明的肌膚,她狠狠倒抽氣,哇……哩……咧……她變成女鬼了?

       怎麼會這樣?全聯七月半的普渡廣告又不是他們家做的,就算是,她是創意部人員又不是臨演,怎麼會……

       猛地坐起身,她確定長方形木箱是一副輕薄短小的棺材……呃,形容得不好,又不是賣衛生棉,就算賣衛生棉,輕薄短小也太Low……用力巴一下頭,現在不是工作的時候,想那個做什麼,她需要想的是,為什麼她好好的一個腐女,會化身「孽」小倩?

        閉上眼,她對自己說:別急,每件事的發生都有其原因,只要找出理由就能解除狀況。

        吞下虛擬的天王補心丹,壓制狂跳不停的心臟,用拉梅茲呼吸法,解決急喘的呼吸頻率,把加速的生理機能慢慢平抑下來的同時,腦袋正式開機。

        為什麼她會「死掉」?因為她被小老闆操到猝死?可能機率90%!

        為什麼她會「復活」?因為她心生不平,到陰間告狀,陽壽未盡,閻王判她死而復活?可能機率30%!

        那也不對,如果是這樣,她應該醒在冷凍櫃,而不是棺材裡,而且她待的是美商欸,薪水不高但福利好,因公殉職的她,公司不會給這麼粗糙廉價的棺木。

        難道是……紀芳倒抽氣,小老闆知道她暗戀大老闆,故意惡整她,連死都捨不得讓她死得舒服一點?可能機率100%!

        他們家的大老闆,本來是集團中的亞洲區副理,去年調過來當董事長,估計洗個兩、三年履歷,就會榮升亞洲區總經理或副董。

        他年輕有為,英俊瀟灑,是在美國長大的「歪果仁」,從小受西方教育洗禮,超級尊重員工,對誰都溫柔和氣,一來就虜獲全公司的民心。

        他那雙黑黝黝的眼睛好像能穿透人類靈魂似的,於是紀芳脆弱的靈魂被他穿透了,她不相信一見鍾情,可是她對他一見鍾情,她不相信愛到卡慘死,可是她對他真的愛到卡慘死。

        她迷戀他,暗戀他,她在他身上幻想的時間比逛FB還要多。

        至於小老闆,唉……他絕對是個Gay—— 此言屬於尚未證實的八卦傳言,但紀芳深信,要不他幹麼和大老闆那麼麻吉,幹麼她和大老闆親近一點點,他就對她擺出死魚眼?他肯定拿她當情敵!

        小老闆有雙很特別的單鳳眼,發怒瞪人時很可怕,他長得比女人還要美,在他眼裡全世界有九成的人都是笨蛋,因此帶領他們這群「腦殘分子」,讓他覺得很吐血。

        他常覺得自己很孤單,世界上幾十億人口,竟找不到能與自己比肩的。

        因此大老闆調來,尋找精英的雷達瞬間啟動,他相準大老闆!

        等等,這是重點嗎?她是荷爾蒙太多還是腦袋長蟲,都什麼時候了還在想男人。

        她現在應該想的是—— 如何不把別人嚇死,用最平穩的方式「復活」。

        是滴,男人擺兩旁,未來擺中間,生死一線間,她要重返陽間!

        再深吸幾口氣,紀芳看向周遭,然後……夭壽骨,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樣啦!

        午後,陽光射進屋內,無數的灰塵在光束中翻飛,但這不是讓她崩潰的理由,促使她想要重新躺回棺材的衝動是因為—— 桌椅是古人用的,有雕花的那一種,窗戶還貼著青綠色窗紗,哇哩咧,這種東西早在文明的洪流中被淘汰,再看看那個梳妝檯,上面的鏡子……不,她拒絕承認它是鏡子,因為它和銅鑼才是親兄弟,跟鏡子沒有半點血緣關係。

        再說說那根橫在半空中,專門提供古人上吊的木梁,梁下那張古色古香的床,以及古色古香到很俗氣的鴛鴦枕、大紅喜被……

        兩秒鐘後,她傻傻地對自己說:「恭喜,妳抽中價值三萬五千塊的穿越套組。」

        依照她的性格,她自然而然地躺回棺材中繼續睡,閉上眼睛,把下半段的穿越套組夢一口氣作完,天亮後,她將發現一切如常,大老闆的溫煦笑靨還是照亮她的心臟,小老闆的單鳳眼還是朝她身上剜。

        對了,他還會冷笑,「可以向我解釋,智障和白癡的差別在哪裡嗎?」然後把她提出的創意方案扭成麻花,往地上一丟,大聲對整個部門的同仁說:「請牢牢記住,你們是創意部,不是抄襲部。」

        再然後大老闆會像天神般的出現,站在正彎腰撿企劃案的她面前,溫暖地向她伸出手,接過企劃案,飛快看完,告訴她哪裡可以補強。

        再再然後企劃案過了,為了感謝大老闆,她會買他最喜歡的臺式點心—— 目前她確定的是,大老闆不喜歡豬血糕和肉圓,他喜歡大腸麵線,更喜歡刈包,當然

        第一名的是芋圓。

        芋圓……哦,傘下的春天,愛情滋潤……

        穿越套組夢沒作成,她滿腦子想的全是大老闆,只是她從正睡到右側睡、左側睡再到趴睡,結論是……睡不著。

        空間很小,棺材不是個良好的睡眠場所,也許躺在冷凍櫃裡,會比較容易睡著,因為低溫會降低人腦的活動力。

        於是在下一個翻身後,她從棺材裡站起來,慢慢從裡面爬出來。

        站定後,紀芳再度環視周遭,這才發現有些不合邏輯。

        這裡是個坪數約七、八坪的房間,不是靈堂,沒有設置白蠟燭、白幡,更沒有金童玉女。借用一下小老闆的口吻—— 哪個白癡會把棺材放在房裡?妳是智缺還是腦殘!

        她很想回答小老闆:我不是腦殘,是心靈受到巨大創傷。

        緩步走到梳妝檯前面,「銅鑼的兄弟」磨得很亮,雖然它和水銀鏡沒有血緣關係,但是眼睛睜大一點、用力一點,也能看清鏡中女子的長相。

        眼睛大、鼻子高、嘴巴小巧,分辨不出顏色有沒有像紅櫻桃,但是,夠了,光是這張小得讓整型醫生動容的臉龐,就值得她傾家蕩產去交換。

        纖細的腰身,模特兒的長腿,無瑕的肌膚,這個身體讓穿越套組值回票價,是個小美女啊!

        紀芳打開梳妝檯上的木盒子,驚嘆三聲,裡面的金玉加珍珠很耀眼,手工藝不錯,但款式有點老,如果這些金玉珠寶是真的,她大發了!

        忍不住地,眼角眉梢往上揚,她是窮得連一條潘朵拉手鍊都捨不得買的窮光蛋,現在竟搖身一變成為有錢人,感覺、真是、爽爆了!

        人家說,夢境是反應人類的潛意識。

        她明白了,原來自己不跟老闆抱怨薪水太低,只是沒膽量反應,不是天生安分認命。

        手掌輕貼在珠寶盒上頭,她試著感應財富的能量,希望有充足的能量後,明天上班,大老闆會溫柔地對她微笑,說:「妳的能力我都看在眼裡,放心,公司不會虧待妳。」然後,她的薪資單後面多添一個零。

        唉,幻想是美妙的,現實是殘酷的,這道理她懂。放棄感應財富,在粗略觀看過後,她決定進行「深度觀光」。

        觀光首站是衣櫃,打開衣櫃,裡面有男人也有女人的衣服。

        再來參觀床,床是雙人床,上面有兩個枕頭、兩條棉被,都是鮮豔的大紅色,窗戶上頭的雙囍字還很新,應該剛貼不久。

        合理推論,這是一間新房。

        若作夢真的與潛意識有關,那麼這樣的房間,是不是代表她其實很想談一場戀愛,嫁一個好男人?

        房間看完,這時候外頭的天色暗下來了,忽然有男女交談的聲音傳進耳朵,還有兩個人的腳步聲。

        紀芳側耳傾聽,男人在說話,但聲音壓得很低,她聽不清楚,慢慢走到窗邊,在聲音靠近時她下意識蹲下身,直到腳步往右邊屋子走去,她才慢慢站起來。

        開門聲,關門聲,她聽到清晰的上門閂聲音。

        猶豫三秒,她用最輕柔的動作打開門,用最輕柔的腳步朝著聲音來源處走去。

        她人來到屋子外頭,已經入夜,皎月已出來掛在天際,她四下打量,以她租的公寓為標準,這是簡直是上億豪宅,獨戶獨棟院子還大到很奢華,花花草草樹樹種類很多,蟲聲唧唧,偶聞蛙鳴,樹上傳來兩聲夜梟低語,很不錯,生態保育做得相當好,她猜測這間屋子外頭肯定有大片大片的有機農地。

        燭光點燃,光線從一間屋裡透出來,一男一女的身影投射在窗臺上,男的很高,女的嬌小,男人身材中等,女人略略發胖,有幾分歐巴桑的味道。

        「明天,就把琇兒埋了吧。」男人低沉道。

        女人的聲音裡帶著哽咽,「你這個沒心肝的,琇兒是大哥的女兒、咱們的媳婦,你這樣眼睛眨也不眨的就把她給殺了?難道不怕大哥從墳裡跳出來和咱們拚命,她是大哥唯一的血脈啊。」

       「不然怎麼辦,真讓她上京去找慕兒?」男人無奈。

       「她從小就喜歡慕兒,知道他在靖王府,當然會想找他,更別說他們才剛剛成親,飛哥,琇兒委屈啊。」

       「我何嘗不知道她委屈?這門婚事是咱們促成的,我只有希望他們白首到老的分兒,怎會拆散他們,只是妳真敢讓她去找慕兒?」

        男人問完,屋裡頓時一片安靜。

       「辰娘,妳真的相信慕兒失憶嗎?」男人再問。

       「當然!大哥綁走他交給我們的時候,慕兒才六歲,六歲的孩子碰到那種事,怎會不哭不鬧,若不是撞傷腦袋,忘記自己是誰,絕不可能那麼鎮定。」

       「我們養了慕兒十四年,妳難道不覺得他太聰明,和一般的孩子不同?」

      「飛哥覺得慕兒在騙我們?可他又乖又聽話,他對我們很孝順……」

      「若他不是那麼聽話孝順,我們會相信他失憶?會對他放下戒心?早在大哥幫我們斷後,卻死在靖王府的侍衛手中時,我們一怒之下就會把他給殺了,哪裡還會把他當成親生兒子教養長大?」

        男人的話讓女人難以接受,啞聲道:「不會的,我的慕兒再孝順不過,他不會這樣對我……」

      「辰娘,妳別傻了,仔細想想,慕兒那麼有主意的孩子為什麼不喜歡琇兒還願意成親?無非是想安撫咱們,趁著辦喜事忙進忙出、客人來往之際,咱們撤了迷魂陣,他才能趁機逃離。」

      「我以為他被琇兒感動……不對,洞房花燭夜,他們已經完事兒……」

      「依慕兒的內功修為,他會不曉得我們在牆角偷聽?」

      「我可憐的琇兒,成親隔天丈夫就跑掉,現在又……黃泉之下,我們要怎麼跟大哥交代?」

        莫飛嘆道:「我們現在更需要擔心的是,接下來慕兒會怎麼做?」

       「什麼意思?」

       「記不記得那天,我們發現情況不對追出家門,發現村子口竟有人接應慕兒?」若非對方人馬眾多,他們無半分取勝的把握,他打死都不會放慕兒離開,因為東窗事發,他們無法承擔後果。

       「記得。」

      「那些人是誰?為什麼會等在村子口?這些年慕兒天天待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不曾單獨行動過,他什麼時候和外面的人打過交道?」

      「是靖王府的人找來了?」

      「也只能這麼猜測,至於慕兒會在那時遇見他們……是湊巧?還是天意?」莫飛苦笑不已,他萬萬沒想到多年過去,塵埃尚未落定。

      「要是靖王府的人,為什麼不直接上門?」莫辰問。

      「許是咱們佈的迷魂陣發揮效用。」

      「慕兒與他們碰面後也能領人上門,莫非……慕兒感念我們真心待他,不想追究綁票之事?」

        莫飛點頭,同意妻子的話。「只是慕兒願意放我們一馬,不代表靖王府也願意。慕兒不聲不響的離開,定是想把過去這段抹掉,若是如此,他怎會願意琇兒在京城現身?這門親事本就是我們逼迫他的,他不追究已是萬幸,還能要求更多?

       「琇兒腦筋不清楚,性情又執拗固執,若真的堅持進京……萬一慕兒真心存善念,沒把我們供出去,她卻把人引來怎麼辦?

       「靖王爺是何等人物?這麼多年都過去了,還能追到村子附近,有琇兒帶路,他大可登堂入室,到時抓住咱們,隨手一查,定能查出咱們是當年響噹噹的風塵三俠,身上背負多條人命,每個案子都可以讓我們人頭落地!」

        他後悔,不該讓妻子教琇兒佈陣,本想幫她把慕兒圈在身邊,沒料想卻成為威脅他們的弱點。

        莫飛的話讓莫辰沉默,不久,低低的啜泣聲響起。

       「當年一開始就錯了,大哥不該貪圖那萬兩銀子,應下這筆生意,大哥死了,大嫂也傷心過度跟著去了,留下琇兒,現在又……」

       「大哥本想做完這一筆就收山,帶著嫂子、琇兒和咱們遠離江湖。」

       「是我不對,慕兒撞到頭失去記憶,我看他一個粉妝玉琢的小娃兒,狠不下心殺他,才會招致今日大患,也害得琇兒……我愧對大哥、大嫂!」

       「誰想得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本想著辛辛苦苦把兩個孩子拉拔大,可以好好享清福,沒想到……算了,不提,明天把琇兒埋了就離開這裡吧。」

        住了十幾年的地方,原以為可以在這裡扎根,誰知……莫辰長吁短嘆,啜泣不已。

        等過好一會兒,確定沒有壁腳可聽了,紀芳貓著身,悄悄回到原來的屋裡。

        坐到床沿,她試著整理資訊。

        飛哥、辰妹是風塵三俠中的老二、老三,在若干年前受雇綁票靖王的兒子,綁票失敗,三俠缺一俠,小少爺失憶,兩人把小少爺和大哥遺孤一起養大,最近強送作堆,誰知小少爺突然恢復記憶,當然小少爺演出十幾年的失憶戲碼也是有可能的。

        在洞房花燭夜隔天,趁迷魂陣尚未重新佈置,小少爺跑回京城去認爹娘,遺孤小姐知道此事,鬧著千里尋夫。

        為防止遺孤小姐引敵入穴,二俠殺了遺孤小姐……哇咧,什麼風塵三俠,是風塵三匪好唄。

        風塵大哥衰爆了,為銀子丟命、丟老婆,現在連女兒都跑到陰間去報到,一家三口用這種方式團圓,還真是悲摧。

       不想了,沒她的事,躺回去睡個飽覺,明天醒來,發現一切都是夢,事情結束。

       紀芳躺上床,兩隻手擱在後腦勺下,屋外的月光照進窗戶,留下一地銀白,紛亂的訊息讓她輾轉難眠,想嘆息,又怕驚到隔壁的雙匪,憋著氣,又覺得喘不過氣來。

        正覺得煩悶,這時候……鏘!一聲刀刃相接聲響,她嚇得彈身坐起。

        不會吧!靖王府真的派人來肅清匪徒?那、那、那……匪徒的遺孤會不會很危險?會不會死一次不夠,得連續死上兩、三回?

        肯定會,古代沒有法院,司法很黑暗,上級人士砍人不需要擔心被關,包青天只是傳說人物,不能當真,重點是,殺兩個和殺三個差別在哪裡?

        所以她要被砍了?要被切三段了?要死完一次再一次?

        如果她死於「他殺」而非死於「作夢」,會不會回不去紀芳的時代?會不會小老闆打電話來,才發現她心肌梗塞,身體開始出現屍斑?會不會前來弔唁的大老闆,看著她的遺照,輕嘆說:「我以為我們有機會,沒想到終究無緣。」

        啊!不行啦,她不要死啦,她要回現代去和大老闆再續前緣啦!

        她的手在發抖,牙齒也抖得很厲害,她轉動腦袋,試著找出最溫和的方式「死」回二十一世紀。

        所以……打開門,輕移蓮步,出去跟他們講道理?

        啊如果他們說:「道理?跟我的刀子講吧!」怎麼辦?

        啊如果他們說:「美麗的小姑娘,陪爺樂一樂,爺就放過妳。」怎麼辦?

        腦袋胡思亂想,恐慌的感覺步步攀升,突然間,她看見一個「好東西」—— 棺材。

        深吸氣,把放在旁邊的棺材蓋放到棺木上方,這時候她萬分感激棺材的輕薄,重量輕到讓人幾乎忘記它的存在,再爬進去,把棺蓋移好,細心地留下足以提供空氣流通的小洞後,這才平躺下來,調整睡姿。

        兩腿伸平,兩手在胸口交疊,紀芳在心裡默唸阿彌陀佛,但願剿匪大爺不會吃飽閒閒沒事做,往死人身上補幾刀。

        閉上眼睛,緩緩吐氣,她認真思考,演死人需要什麼演技?

        第一:呼吸放緩,能夠不吸氣當然最好,但這是不可能的。

        第二:臉皮放鬆,但她都快緊張死了,臉皮怎麼放鬆?那就……睡吧!

        渭城朝雨浥清塵,客舍青青柳色新,勸君更進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她把所有背得出來的唐詩一首首在腦袋裡Run過,然後非常有效的,刀劍對砍聲在她耳邊沉了,她呼吸放緩了,意識慢慢變得模糊。

        在入睡前的最後一秒鐘,她帶著幾分興奮,心想:明天就能回去看小老闆的臭臉,聽他大罵自己白癡,明天就可以回去繼續暗戀大老闆,繼續發花癡。

        她還要數著大老闆從辦公室到她桌邊的腳步,還要看著他親切的笑容,幻想無限的未來美好,還要爭取機會和他共用一把傘,還要為他洗手做羹湯……

        對了,回去之後,她一定要告訴陪自己一起過勞的同事們,她愛他們!世界因為有他們的存在而美好……

TOP


第一章 何以安身立命

        太陽曬得她皮痛肉痛頭痛肚子痛……全身每個細胞都在喊痛。

        對不起,疼痛跟太陽沒關係,跟運動過度才有比較密切的關係。

        天地不仁,萬物皆芻狗啊!

        紀芳不曉得自己的運氣這麼爛,爛到讓她想、想……想跳太平洋當美人魚。

        啥?這個形容不夠可怕?如果知道她有多恐水,知道她連泡浴缸都不敢,就會曉得當美人魚對於她是多麼恐怖的懲罰。

        那天早上醒來,紀芳發現兩件事,其一,棺材板被掀開一大半。其二,她沒有穿越回去!

        她用力掐自己的肉,她用牆去撞自己的頭,她用牙齒去咬下嘴唇,咬到滲出血腥味兒……鮮明的疼痛,讓她確定她不是愛麗絲,而穿越這回事兒,並不僅僅是一場夢境。

        她很痛苦,大約痛苦了……十到十五分鐘之後,開始振作!

        她是個務實的女人。

        就像當年,老媽說:「妳真的要嫁給阿凱?他的泡沫紅茶店一天只能賣出二十杯。」

        當時她的反應不是大吼大叫,痛罵老媽不懂愛情,而是拿出計算機,二十杯乘以三十元再乘以三十天等於一萬八千塊錢,扣掉成本、房租,他賺的錢連請她看一場電影都有困難,更別說和她一起養小孩。

        務實的她,在務實的十八歲,務實地對阿凱說:「我們分手吧。」

        務實是種良好的生活態度,務實告訴她,既來之,則安之,能回去,則爽之,不能回,則活之。

        在務實的態度下,她嗚嗚哭完兩聲之後,決定尋找生存途徑。

        她爬出棺材,走到院子,她試著用正向思考來提高自己的生命力。

        好事一,天氣很好,太陽很大,把身上的棺材味蒸發掉了。

        好事二,逛過每間屋子,院子前後左右轉過一圈,有血跡,但沒有找到屍體,換言之,風塵二匪若不是被殺了埋屍,就是躲過一劫,不知逃往何處去,這是絕絕對對的好事,她怕死人,更怕鬼屋。

        好事三,她在二匪的屋子裡找到三十兩銀票以及一小堆銀子。

        好事四,廚房裡有饅頭,她餓慘了,饅頭剛好解決她過低的血糖問題。

        吃飽喝足後,她的腦子重新開機,浮上大腦的第一件事是—— 接下來去哪裡?

        留下是最不智的打算,不管是風塵二匪回籠,或是王府殺手重返,她都不可能二度僥倖的逃過,到時屋裡那副棺材就不會白白浪費。

        昨晚的選擇是逼不得已,她並沒有躺棺材的嗜好,因此務實的她快手快腳換掉這身女鬼裝,把銀票銀子金銀珠寶通通收好,趁著天剛亮屋外沒有太多人走動,悄悄離開。

        她不知道東南西北,不曉得這個時代有哪些地名,離開村子之後,她最頻繁做的事叫做點點豆豆點點豆,點到哪個方向,她就往哪個方向走。

        這是不是個好方法?紀芳不確定,她只是單純地認為,既然命運把她帶到這裡,就有責任把她的未來安排妥當。

        於是她不斷走,不停點豆,即使自己的兩條腿已經漸漸失去知覺,即使它們已經在向她嚴重抗議,她依舊對自己心臟喊話—— 一天一萬步,延年益壽,身體強健。

        終於,在第一千次嘆氣之後,她看見前方三百公尺處有城鎮。

        哦耶!城鎮代表有食、有住、有行,她再也不必讓自己委屈得像賣火柴的小女孩。

        加快腳步跑進這叫「越縣」的縣城裡,她東瞄西看,東張西望,一雙眼睛都快不夠用了。

        她不曉得看見人類,自己會如此深受感動,大人、小孩、男的、女的……他們從自己身邊走過,陽氣跟著飄過,感覺無比美妙。

        百姓的衣著多數是整齊乾淨的,大部人臉上洋溢著笑容,街道兩旁擺滿攤子,一副民生樂利,世道繁華景象。

        她當然明白,做人不能主觀,更不能輕易下評斷,但從百姓身上得到的幸福感,她就是直覺認定這是個太平盛世。

        不幸中的大幸,她沒穿越到動盪不安的世界,要是這是個烽火連天的時代,路有凍死屍,連古代人都不容易生存,她這個外來移民豈不是活得更艱難?

        突地,她站定,滿足地吸一口大氣。

        後面一名婦人撞上她的後背,還沒看清楚紀芳張口就罵罵咧咧的,問她是不是沒長眼。

        紀芳心情好到不行,她這人往好聽裡講,是個樂天派,說穿了就是個二貨,缺心少肺的,否則怎能在小老闆手下存活那麼久,她最擅長的是人前拍馬,人後造反,連諷刺人都笑眼瞇瞇地滿臉善意。

        於是她笑得很「天晴」,回對方一句,「大姊,我背後要是長眼睛,您能不到廟裡收驚?不長眼這可是為您好啊!」

        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都五十歲的人啦,還被一個俏生生的小丫頭喊大姊,肚子裡有再大的火氣也熄得一乾二淨。

        大嬸離開,紀芳下意識摸摸包袱,決定找間客棧,把兩條腿抬高高,免得年紀輕輕就深受靜脈曲張之苦,左瞧右看,猶豫片刻,她走到一個攤子前面。

        攤子後面坐著一個大叔,身著道士服,梳著道士頭,兩鬢微霜,有幾分仙氣兒,一柄拂塵擺在桌面上,時不時拿起拂塵揮兩下,趕趕蒼蠅。

        大叔偏瘦,但臉色泛著紅光,五官不顯眼,就是那種……犯了罪,警察要找人畫畫相,也找不到特徵可以畫的那種人。桌上除了那柄權充牛尾巴的拂塵之外,只有筆硯紙墨,紀芳合理推論,應該是個算命攤。

        走上前,道士看她一眼,微愣了愣,低下頭,再不理她。

        只是對視的那瞬間,紀芳胸口像被什麼椎到似的,猛地一抽,那雙眼睛……太犀利,讓她覺得自己被看透了,無所遁形。

        直覺地,她認為自己應該離開,可是好奇心驅使她向對方靠近。

        紀芳問:「這位先生,可不可以請教這附近有客棧嗎?」

        對方皺眉,手指在書冊上敲三下,微微地遲疑後抬頭斂去眼底精光,語調平淡地回答,「測字。」

        嗄?他們的對談有交集嗎?

        紀芳生怕對方沒聽清楚,再問一次,「請問這附近有沒有客棧?」

       「測字。」他指指豎在身後的旗子。

        紀芳目光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上面寫著「神算子晁準」。晁準?超準?真的假的,有沒有過度宣傳的嫌疑?眼珠子繞兩圈,她試著理解他的意思,他的意思是要花錢測字,才肯告訴她客棧在哪裡?欺負外出人吶。

        「請問測一個字要多少錢?」

        「十文。」他慢吞吞地提起毛筆,遞到她面前。

        紀芳不確定這時代物價如何,但想起那幾張銀票,膽子肥了點,寫下自己的姓—— 紀。

        晁準慢悠悠地抬起三根手指頭,「三個。」

        啥?三個字才能測得出?那不是一口氣要汙她三十文?她頓時覺得有誤上賊船之感。

        照理說,這時候她就該轉身走掉,只是兩人對視間彷彿有股力量拉住她,不讓她走似的,是好奇心嗎?不像,總之感覺有些詭異,不過她還是提筆再寫下兩個字。

        紀芳穿—— 二十一世紀的紀芳穿越的簡寫,很敷衍,很隨便,很有鄙視人的意味,但晁準不在乎,只是看見她的字同時眉頭皺成癩皮狗,滿臉的嫌棄。

        紀芳看出他的鄙夷,臉上笑著,心底卻OS個不停,別嫌了啦,現代人用電腦的機率比用筆高,要不是學過水墨畫,她連毛筆都拿不好,這已經是超水準演出了好嗎?!

        晁準左手抓著紙,右手肘靠在桌面上,大拇指一根根點著其他手指,片刻後翻開他那本舊得連二手書攤都不收的藍色書皮冊子,緩慢地翻過數頁。他每次的翻動,紀芳都擔心那本冊子下一秒就會散開了。

        半晌後他拿起筆,寫下一行字——

        樹有寄生,蟲有螟蛉,算歸己脈,衍族承傳。

        見對方無意解釋清楚,紀芳試著理解這十六個字的意思。

        寄生?是指她寄生在劉琇兒身上?那算歸己脈呢?指她和劉琇兒血脈二歸一?衍族承傳又是啥意?她要幫劉琇兒繁衍後代?

        呵呵……什麼鬼話,古代算命的還真好混,丟出幾句亂七八糟的句子就可以賺銀子了。

        憋氣,她滿臉忍耐地說:「現在可以告訴我,客棧在什麼地方了嗎?」

        晁準攤開掌心要錢,紀芳從腰間荷包倒出一堆碎銀子和銅板。

        他挑挑揀揀,數齊三十文之後才指向正前方,說:「三十步內,心想事成。」

        心想事成?果然是裝神弄鬼的神棍,直接說前方三十步距離有間客棧得了。

        紀芳背過身,大翻白眼,提腳準備離開。

        晁準望著她的背影,皺起眉心,喃喃自語,「孤魂一縷,何以安身立命?該幫?不該幫?」

        紀芳沒聽到他的話,只覺有一隻小手怯怯地拉住她的衣袖,說:「姊姊,妳要不要買饅頭?我們家奶奶做的饅頭又大又好吃。」

        她本想回答「謝啦,我包袱裡頭還好幾個」,可小女娃緊張的神情讓她無法拒絕,回頭看一眼晁準,三個字換幾句屁話這種傻錢都花了,買幾顆饅頭算什麼?

        「好啊!」她牽起小女娃的手朝木板車走去。

        一位態度安詳、目露慈光的老太太站在車前,車上擺著兩屜饅頭,蓋在饅頭上的白色棉布漿洗得很乾淨,只是都快中午了,饅頭還沒賣出去幾個。

        老太太和女娃兒的衣服雖然打著補丁,但拾掇得很整齊,頭髮梳得一絲不苟,連腳上的鞋子也沒沾多少灰,看見紀芳,老太太對著她微笑,讓人倍感親切。

       「婆婆,您的饅頭怎麼賣?」

       「一個兩文錢。」

        紀芳要了個饅頭,當場咬一口,麵質Q彈,滿口生香,足見耗了不少功夫揉麵糰,她有心幫一把,笑問道:「老太太,若買五個,能不能便宜些?」

        老太太彎彎眉毛,俐落道:「小本生意,賺的不多,五個便算姑娘九文錢。」

       「不知婆婆姓什麼?」

        老太太回答,「夫家姓薛。」

        紀芳點點頭,走回算命攤子上,借來紙筆,揮筆,畫了一個可愛的卡通人物,圓圓的大頭抱著肚子、口水直流,誇張的表情把飢餓感表現得十足。

        她在空白處寫下—— 你餓了嗎?薛家老麵,傳承三代,一個三文,三個六文,五個九文。

        晁準不屑地撇了撇嘴,這丫頭真詐,居然這樣哄人。

        不過她畫的圖鮮活有趣,令人會心一笑,突然間他還真覺得餓起來。數足九枚銅錢,他向薛家老婦要了五顆大饅頭。

        見他大方,紀芳不計較被誆的三十文錢,向晁準道過謝後將畫紙夾在饅頭的屜籠前。

        圖案很吸睛,站在老太太身邊的紀芳長得也很吸睛,不久便吸引來第一撥客人,他們對著圖指指點點,笑著說這畫兒真稀奇。

       「姑娘,上頭寫什麼?俺不識字。」

        紀芳照著唸過一遍後,說:「大哥,您嚐嚐我們薛家老麵,手工現做,不同凡響呢。」

        被一個嬌滴滴的漂亮姑娘喊大哥,男子心軟了,附和道:「傳承三代,肯定是不同凡響,給我兩個。」

       「大哥,三個饅頭賣六文錢,兩個還是六文,給您拿三個好不?」紀芳巧笑倩兮,可愛的模樣讓人心暖。

      「姑娘做生意實誠,給我拿五個吧!」

      「多謝大哥,若是吃著覺得好,明兒個別忘記來捧場哦。」

        薛婆婆包好饅頭,紀芳把銅錢交給小女孩,說:「把錢收好。」

        小女孩笑彎稀疏的眉毛,露出缺了兩顆門牙的牙齒。

        一張吸睛畫紙再加上一臉吸睛笑臉,客人們五個、五個饅頭的拿,轉眼間兩屜饅頭全賣光了。

        紀芳對大家一再鞠躬,說:「謝謝大哥、謝謝大叔、謝謝嫂子……」嘴巴甜得像塗了蜜似的。

        晁準一面啃著饅頭,一面看看紀芳,再看看站在街角的妖嬈男子,眉心微挑,又自言自語起來,「是個有本事又心善的,要不……幫一把?」

        搖頭晃腦後,他又翻起那本舊得快散頁的書冊,在上頭點了幾下,吹口氣,沒有人注意到他,否則會發現金粉似的東西在書頁上揚起,重新排列,落下……

        幫著收拾好攤子,紀芳向薛婆婆告辭。

        薛婆婆見到她身上的包袱,問:「姑娘是外地人?」

       「是啊。」

       「有沒有打算在哪裡落腳?」

       「聽說前面不遠處有客棧。」

       「姑娘隻身住在客棧中,多少不便,老身家裡還有空房,要不到我家委屈一宿?」

        薛婆婆嘴上說得客氣,但態度十足誠意,暖暖的人情味,教人動心,紀芳並沒有考慮太久便點頭應下。「那我就謝謝薛婆婆了。」

        「是我該謝妳,若不是姑娘幫忙,今兒個的饅頭肯定又要浪費。」

        又要浪費?意思是之前的生意一直不好?饅頭的口感相當不錯,沒道理賣不出去,莫非是輸在行銷上頭?「婆婆的生意不好嗎?」

        薛婆婆無奈道:「沒做過生意,自然比不上那些經年累月擺攤的。」隔行如隔山,早知道不容易的,卻沒想過會這麼糟糕,要是再不行,也只能歇下這份心思,再找其他門路。

        「除經驗之外,薛婆婆覺得生意不好,有沒有其他原因?」

        「光是這條街上,就有三、四個人在賣饅頭,生意自然就差了。」

        紀芳聽明白了,是供過於求的問題。

        她忖度著,薛婆婆這手揉麵技術,對比機器做出來的饅頭口感好了不只三、四個層次,若放在二十一世紀賣,肯定會是排隊商品,只是在這裡每個人推出來賣的都是手工饅頭,產品識別度度上確實不足。

        若在產品上頭做些變化,應該可以改善吧?

        要做什麼變化呢?無預警地,一個很高很帥、很溫和的男人跳入腦海,他修長優雅的手指拿著刈包,對她說:「Very tasty。」

        為了這句話,她參考不少料理網站,嘗試做出最美味的刈包,送給他吃,只想得到他一句「Very tasty」,而她的努力,遠遠得到比「Very tasty」更多的評語,他迷上刈包,迷上芋圓,迷上她的手藝,她想啊,如果不要穿越,他會不會迷著迷著迷上不夠漂亮的自己?

       「紀姑娘?」薛婆婆的聲音把她的注意力拉回來。

       她微笑道:「薛婆婆,我們去一趟市場可好?」

*             *             *

        李強買回五個「薛家傳承三代的饅頭」。

        他快步朝爺身邊走去,一路走一路傻笑,心裡頭想不明白啊,天底下怎麼有姑娘可以笑得這麼甜、這麼美?那雙眼睛亮燦燦的,讓人轉都轉不開視線,爺只讓他買一顆,可是她幾句話,甜甜笑兩下,他便胡裡胡塗地買下五顆。

        鳳天燐等得不耐煩了,發現李強手上抱著一大包饅頭,哼一聲,用力甩袖,背過身走開。

        一旁的李新見狀,瞪李強一眼,連忙快步跟上。

        三人走到測字先生說的「三十步內,心想事成」那間客棧裡。

        鳳天燐嫌棄地看一眼小客棧,李新不敢讓爺開口,連忙要一間上房,再讓小二送上一壺茶、幾道菜。

        小二瞧著塊頭粗壯的李新,他那隻手臂粗得可以……舉起一頭牛了吧?要是被他一巴掌搧到,還能活?縮縮脖子,小二啥話不敢多說,連忙轉身準備去。

        李強把饅頭輕輕巧巧地擺在主子面前,鳳天燐橫起他的丹鳳眼,刨刀似的刨掉李強一層皮,寒聲問:「怎麼,看到姑娘就直眼?是不是該給你找個媳婦兒?鵑兒、鵲兒挑一個,回頭爺給你辦喜事。」

        絹兒、鵲兒?不要啊!李強苦著臉,要是娶那兩個孔武有力、性格粗暴的娘兒們,他連睡覺都不安穩,就怕枕邊人半夜磨刀子,拿他的頭當西瓜切。「爺,奴才錯了,奴才再也不敢。」他粗壯的兩條腿突然發軟,一鬆了力氣,當場跪下。

        李新斂起眉,眼觀鼻、鼻觀心,卻是憋住一肚子笑意,心頭暗道:誰讓你被美色迷惑,違了爺的意,爺可是明明白白交代,只買一顆饅頭的。

        鳳天燐揮揮手,寬容道:「行了、行了,起來吧!」

        李強聞言鬆口大氣,深懂主子的李新偷瞄鳳天燐一眼,暗道:鬆啥氣啊,更猛的在後頭呢。果然,李強才剛站直身子,就聽見爺說——

       「多餘的四顆,你拿回去退吧。」

        到哪裡退?人都走遠了,為了幾文錢,這不是折騰人嗎?李強低聲求饒,「爺,要不……剩下四顆,奴才買下來,行不?」

        討價還價?他瞇起丹鳳眼,回答,「可以啊,一顆饅頭一兩金子。」說著,他敲敲桌面,示意李強把錢放上。

        有那麼多金子,誰沒事會跑來當奴才?李強一張臉快繃成苦瓜了,他不敢跳腳,可兩手兩腿絞成麻花,看起來很尿急。

        李新再也無忍受他的蠢笨,低低地在他耳邊提點,「爺的意思是,讓你去查查賣饅頭的姑娘在哪裡落腳。」

        原來如此,李強鬆口氣,回道:「奴才馬上去。」

        人走了,鳳天燐翻兩翻白眼問:「李新,你說爺是不是流年不利,怎麼就攤上這麼個蠢貨?」

        李新抿唇,不敢表現出半點幸災樂禍。「李強厚道。」

        「爺要的是機靈。」

        李新苦笑,爺的心思多變,有幾個人能揣測得到,就是自己跟在爺身邊十幾年,也不過能猜得五成。

        見他不語,鳳天燐問:「昨兒個回報的人不是說莫琇兒死了嗎?」

        昨天李新和弟兄們去抓莫飛、莫辰,沒想到莫飛武功出乎意料的高,而莫辰佈下的陣法更是一絕,若不是主子花大錢,聘了位會佈陣的師父,甭說追人,他們連莫宅都進不去。

        儘管如此,一出勍州,他們還是把人給追丟了。

        「昨晚我們到的時候,發現房中有一副棺材,棺材裡躺著一名年輕女子,並未細瞧。」李新沮喪答話。

        主子爺說過,莫宅裡除了莫飛、莫辰之外就剩一個莫琇兒,大夥兒想也不多想便認定那名女子是莫琇兒,因此也沒細瞧多看,把所有的注意力全放在莫飛、莫辰身上。

       「你回一趟桃花村,看看棺材裡還有沒有人?」

       「是。」李新領命,離開。

        鳳天燐拿起被莫琇兒誇得天花亂墜的饅頭,輕咬一口,嚼兩下就嫌棄地把饅頭丟回桌上。「什麼傳承三代?鬼話連篇!」

        他瞇起眼睛,極度不悅,莫飛、莫辰沒抓到,找不到答案,而莫琇兒那個蠢女人連阿檠的身世都不曉得,怎會知道什麼,只是……莫琇兒畫的圖,阿檠可沒說過她有這等能耐啊!

        一個饅頭明明只有兩文錢,三顆本來就是六文,就算買五顆也不過少了一文錢,可經她這一喊,人人都以為自己賺足六文。

        奸詐!難怪阿檠看不上她!

*             *             *

        薛婆婆家裡還有個媳婦,張氏,那是個溫柔巧慧的女子。

       兒子在五年前病了,剛去世的時候,薛婆婆不願意耽誤媳婦,讓她早點改嫁,但張氏不樂意,她說:「我想看小喜長大,親自給她繡嫁衣。」

        張氏有一手好女紅,平日從繡莊接活兒回來做,婆媳孫三人倒也不至於餓肚子,但存錢就困難了些,若是遇到災荒,怕是無法應付。

        去年小喜病了一場,向鄰居借了五兩銀子,若不是為著還銀子,薛婆婆怎會想到上街賣饅頭?

        紀芳在廣告公司上班,最講究的是效率,如何在最短的時間內做出最正確的決定、把事情做到最好,這是所有員工都必須具備的基本條件。

        因此當天,紀芳就和薛婆婆割了幾斤五花肉回來。

        薛婆婆在一旁揉麵,做刈包皮,紀芳帶著張氏做內餡。

        先把五花肉蒸熟,切小塊,薑、桂皮、八角、甘草炒香,再加入糖炒開,糖是為著上色用的,再加入香料、米酒、醬油炒好,之後把蒸過的五花肉塊放進去一起炒,一面上色、一面收汁,最後再放入水滷透。

        其他的備料方面,她先把鹹菜洗淨切碎,連同薑末、豬油酥、糖、米酒炒過,再放入高湯慢慢煨,而花生粉、糖和芝麻放進研缽裡面,研成粉末。

        材料備好後,紀芳包上幾份,讓大家試試味道。

TOP


第二章 客官你有病!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第三章 搭伙過日子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第四章 JOVI我好愛你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第五章 生命中的真桃花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第六章 讓他沒辦法的女人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第七章 這女人罵不贏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第八章 復仇的手段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第九章 沒出息的丈夫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第十章 他要搞破壞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第十一章 她被告白了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第十二章 以命換命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第十三章 生死不明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第十四章 天道循環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第十五章 姻緣天注定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全書完】



★╮好睇╭☆ www.happyfunnyland.com ☆╮好睇╭★

TOP


後記︰投資未來的幸福

  大家好,我是千尋。感謝在閱讀網閱讀我的作品。

  這本書的女主角紀芳是個二貨,卻是直覺超靈敏的二貨,她有才華但不夠努力,許是在二十一世紀時拚命過頭,死於過勞,因此穿越一遭,非得吃飽睡好,讓自己當上幾天公主,偏偏她身邊的人一個個都是勤奮青年,只差沒拿著鞭子逼她努力耕田。

  這便是我想講的,不是每個人都能夠做自己想做的事、過自己想過的生活,想像很美好,現實卻無比殘忍。

  但,如果「逼迫」自己的是喜歡的那個人、是會不自覺地想為他心甘情願的那個人,人就會無限制妥協。

  所以每個爹媽都希望能夠睡到自然醒,卻每天都被鬧鐘摧殘,做早餐、送上學、趕上班;所以每個人都想打扮得美美的在高檔餐廳喝下午茶,但想到學費,保險費、補習費、房貸、車貸……都還在老闆家,只能捨棄下午茶,乖乖加班加到老闆爽。

  這樣辛苦著、忙碌著,然而只要想到喜歡的那個人,便覺得心甘情願,因為每份辛苦,都是為著投資未來的幸福。

  紀芳就是這樣,她想自己養小孩,小孩的爹插一腳進來,蠶食鯨吞掉她獨立自主的生活,她不樂意,卻忍了,因為他是她……喜歡的那個人。

  她想當二貨,反正身邊有錢,可以幸幸福福的當米蟲,何樂不為?但喜歡的他失蹤了、被害了,她不得不跳出來當諸葛亮,把害他的人害得更慘更慘。

  諸葛亮還有劉備三顧茅廬呢,她有什麼呀?她有的不過是一份純粹的喜歡。

  我已經很少寫系列書了,但我還是忍不住把這本書裡的三皇子鳳天燐給拉出來,打算寫成另一個故事。

  理由很簡單——他嘴硬,心卻軟。

  這個男主角的雛形故事來自我一個朋友,他很可愛、很聰明,對人很好,可是啊,嘴巴不鬆綁,明明就心軟,卻還要說出硬邦邦的話,讓人覺得他任性。

  剛認識的時侯,我跟紀芳一樣,帶著敬鬼神而遠之的態度看著他,在一場風波中,我甚至想著,他呀,這麼不懂事,都是成年人了,為什麼學不會多替別人著想?

  可慢慢地一天天相處下來,才曉得他不是我想像的那樣。

  鳳三就是這樣的男子,說著反話,表現出無比霸道,這讓他的女主角不曉得怎麼同他相處,只是慢慢地時日過去,她看見他的善良,看見他硬硬的外殼下包覆著柔軟的心。

  這樣的人好吃虧哦,不過,跟這樣的人當朋友,不吃虧。

  因此她愛上他,愛得無法自拔。

  你身邊也有這樣的人嗎?請你多觀察觀察他,也許會有意外收穫。
   

★╮好睇╭☆ www.happyfunnyland.com ☆╮好睇╭★

TOP

thx

TOP

謝謝分享

TOP

JinTech Semiconductor Co., Ltd JinTech Semiconductor Co., Ltd - About Us JinTech Semiconductor Co., Ltd - Our Service JinTech Semiconductor Co., Ltd - Expected Quality System Certification JinTech Semiconductor Co., Ltd - Contact Us Our Partners – Sai Fung Electronics Lt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