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紋《娶我吧王爺》[別得罪續弦妻之一]


出版日期:2015-05-13



  得了機會重生,她當然得好好彌補前世不懂珍惜他的錯誤,
  所以她不顧禮數和臉面公然在大街上「調戲」他,
  更不顧家人反對執意嫁給他當續弦,
  雖說新婚夜被他丟下獨守空閨,讓她有些錯愕難過,
  但隔日一早他便親自向她解釋原由並陪她用膳,
  他更從未嫌棄她跛了一條腿,還私下調查當年害她墜馬的真凶,
  照理說得到他的百般憐惜疼寵,她在府里應是過得順風順水,
  無奈人紅是非多,二房那兒老是想法子捉她的小 子,
  還抖出了他真正的身世,這下子被滿門抄斬都有可能……
  幸好,她知書達禮又有先見之明,
  當初出手相救又收為義弟的小乞兒成了一大家子的救命符,
  不但把他拱上王爺之位,生事之人也順道給處理干淨,
  然而在她展開王妃的舒心生活前,有筆舊帳得同他仔細算算……


隨筆 子紋

    就在交完《娶我吧王爺》,打算好好放幾天假的時候,靠著偉大的網絡,我聯絡到了一位二十多年沒見的國中同學。原本不確定對方是否還記得我,但她隨後跟我聯系,並把我加入了一個國中同學的群組。

    里頭有二十多個多年沒見的同學,看著同學們一張張的相片,感覺好奇妙。好像不過只是彈指之間,一晃眼卻已是二十多年。每個人各有各的人生,各擁有一片天,有緣再相遇這份美好的熟悉,真的是件幸福的事。

    其中有位同學在竹北開了間marspasta,我得知消息的隔天再跑去找她,好險她還認得我,她料理的意大利面正好適合我這個熱愛天然、健康的口味,去她的店里不單可以聊天,還可以吃到好吃的食物,整個人生就是大大的滿足。

    人生的際遇真的很奇妙,想當初我寫的第一本作品,那該是本不成熟的短篇小說,但因為一位國中同學看過之後,她給予我大大的贊美,讓我有了信心,相信自己能寫,最後不知不覺的走上寫作這條路。

    我曾在我出版第一本作品的時候去找過她,當面謝謝她並將第一本作品給她,只是之後就與她斷了聯系,很幸運在多年後的今天,我能再與她相遇,只是現在已經擁有兩個小孩的她,忙得沒時間與我踫面,但總會等到的。

    最近幾天,我得要著手準備香港書展的稿子了,我們下本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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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如果人生可以重來,她希望放下自以為是的執著,用心,而非用自尊過生活……

    想她短暫的一生,認定天下人負她,怨天怪地,然最終最對不起自己的不是別人,而是自己。

    靶覺到手心傳來一陣溫暖,她虛弱的抬起眼。

    「下雪了。」

    下雪了這該是今年的第一場雪,她露出淺笑,「我想看。」

    「天冷,等你身子好些。」

    想這世間實在沒有什麼道理可循,像她這種自私自利、刻薄尖銳,在王府里諸多計較的惡毒女人,他貴為寧王世子,可以要盡天下女人,對她卻從未言離棄。

    「不管。」她任性的說,反正她本是個不顧他人感受之人,就算到這一刻,她依然故我,「我要看雪。」

    她病得虛弱,母家兄長是宮里的太醫,來看過幾趟都不見好轉,看來她該是熬不過這季隆冬。

    寧王世子葉其思垂眸望著她一臉蒼白倔強,只好讓下人再多燒幾盆火,將屋里弄得再溫暖一些,才將窗子打開。

    一陣寒風從窗外吹來,她不自覺打了個寒顫,葉其思立刻替她將被子圍好。

    她淺淺一笑,握住他的手,他的動作一頓,下意識想要將手抽回,但她眼底閃爍的光芒令他心生不忍。

    窗外的梅花開了,嫁進寧王府,住在名為梅園的院落多年,夫君愛梅,但她卻從沒有興致賞梅,直至今日,落下初雪,她才發覺窗外這片美景。只是她沒發現的何止這一件,成親多年,她成天只想著令寧王府出丑,害夫君讓人笑話,卻從未有心思與夫君共賞一場雪、一枝梅。

    「好漂亮。」她喃喃自語。

    他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沉默不語。

    「老祖宗要你添兩房側室。」她覺得眼皮沉重,這幾日總是睡得久,或許今日一睡,就再也不醒了,但她還是掛心此事,于是強打起精神,幽幽開口,「世子爺何苦拒絕?」

    「成親當日便曾承諾。諾不輕信,故人不負我;諾不輕許,故我不負人。既已許諾,此生必不負你!」

    听著葉其思沒有太大起伏的語調,她想起成親那日,強逼著他出口承諾,現在想來就像場笑話。

    對他而言,她不過是責任,縱使相看無言,在她重病之時,他仍日日探望,對于一個不上心的女人,他都能守諾,若能得到他的心、他的情,該有多美好?

    「我錯得離譜。」她蒼白的唇輕揚,閉上了眼,這樣的男人值得一個美好的女人,「對不起寧王府,對不起老祖宗,更對不起你,我的腿殘了,困住了自己,更困住了你。」

    「你我夫妻,說此都是多余。」

    此生何其有幸嫁他為妻,又何其不幸到生命結束的今日才明白自己的心,他的聲音回蕩耳際,她卻懊悔為何要到生命的盡頭,才看到他的好,才覺察自己失去了多珍貴的感情。

    自卑愚昧毀了自己與他的一生,若真有來世,她一定要找到他,將此生欠他的一一償還。

    雪依然無聲無息的下著,她在他的懷中閉上了眼,若是能夠,她想好好陪他看遍湖光山色,良辰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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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口好干……她呻吟著想要發出聲音,卻只听到嘶啞難听的低喃。

    「醒了!小姐醒了!」

    她吃力的睜開雙眼,床上跳動的喜鵲熟悉又陌生,且這床柱真是像極了她未出嫁時閨房的模樣,周遭還飄散著伴著她從小到大的溫暖與味道,只可惜,一切都回不去了……想到這兒,她難過的閉上眼,感覺到淚珠滑落。

    「別哭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一雙手輕柔的撫著她的臉,這是她娘親的聲音,她幾乎都要忘了自己曾是被爹娘捧在手心的寶貝,但最後她的無理取鬧毀了一切,爹娘對她失望,與她斷了骨肉之情,她只是更放肆的把寧王府鬧得雞飛狗跳。

    她的淚落得更凶,簡良媛,你就是個愚婦。

    「這可怎麼是好?」張氏見女兒只是哭不說話,可著急了,連忙問著一旁的丫鬟,「少爺回府了嗎?」

    「少爺今日在宮里當差,只怕不會這麼早回府。」

    簡良媛越听越覺得不對勁,連忙睜開眼,含淚的眼眸望向四周,把母親的擔憂全看在眼里,她小心翼翼的喚了一聲,「娘。」

    「先別急著說話,你昏了好一陣子,現在肯定不舒服。」張氏忙著張羅著茶水,再將女兒扶坐起身,「先喝點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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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急、別急。」張氏見狀,心疼的紅了眼,接過空茶盞交給丫鬟後,不舍的輕撫著女兒的發絲。

    想她好好一個女兒,三年前在長公主府里摔下了馬,雖然得老天保佑撿回一條命,卻跌斷了腿,醫好也是跛足。

    這三年來,雖然她從沒放棄替女兒找大夫,但結果總是令人心傷,她寶貝閨女的腳,此生是別想再回復正常了。

    女兒受不了刺激,三天兩頭大吵大鬧,弄得侯府不得安寧,但畢竟是掌上明珠,她雖氣在心頭卻也只能百般忍耐,只盼女兒再過些時候會懂事些,誰知今早才跟她說要替她熱熱鬧鬧的慶祝十八歲生辰,又觸及了她敏感的思緒。

    一般尋常人家的姑娘,十八歲早就已經嫁人了,好命些的都有孩子了,但閨女卻仍小姑獨處,無人上門提親不說,外頭甚至傳言因為斷了條腿,所以瘋了,更沒有人家敢來說親了。

    包糟糕的是,今日女兒突然發了狂,趁著丫鬟不注意時投湖自盡,弄得侯府一團亂不說,若是此事被哪個多嘴的奴才說出去,只怕女兒此生真不用指望有哪個好人家會要她了。

    「娘,」簡良媛雙手交握,試圖讓手不再發顫,「我怎麼會在這里?」常理她應該在寧王府才對,怎麼回到母家了?

    張氏以為女兒是嚇壞了,嘆了口氣,拉著她的手,無奈的道︰「這不就在你自個兒的屋里嗎?你不想娘替你辦十八歲生辰,你明說便是,何苦做傻事?等你爹晚些時候回府,肯定又要責罵一頓。你惹的麻煩已經不少,娘求求你,就安分些過日子,好嗎?」

    聞言,簡良媛更是一臉狐疑。她早就過了十八歲生辰,而且她就是在十八歲那年嫁給葉其思,不到五年光景,她把寧王府弄得雞飛狗跳,受盡外人恥笑之後就病了……

    她低頭看著雙手,彷佛還能感受到葉其思身上傳來的熱氣,在他懷中死去,倒也令她少了些遺憾,只是現在到底是怎麼回事,她怎麼會還活著,而且尚未出嫁

    她咳嗽了聲,丫鬟立刻又送上一杯熱茶,這次她握在手中,只小小啜了一口,安了下心神。

    她是鎮遠侯的嫡女,雖樣貌僅稱清秀,但因父親有軍功正得聖寵,負責操練護衛京城安危的護林軍,王公貴族看中這點,自然爭相巴結。

    受寵的她也算是天之驕女,走到哪里都是他人的座上賓,與長公主的掌上明珠和禧郡主更是情同姊妹。

    郡主為人豪爽,不愛女紅卻擅騎射,長公主寵愛郡主,還特地在長公主府里造了個騎馬場,郡主更樂得時不時就請世家千金們到府里騎馬同樂,向來愛騎馬的簡良媛自然每每早早便至。

    只是最後她卻在長公主府里墜馬,她的腿殘了,那年她芳齡十五,正夢想著大好的年華,但一場意外,一夕之間毀了她所有的夢,她埋怨、憤恨,最終讓她抱憾一生。

    她下意識伸手想要摸摸自己的腿,未料指尖都還沒踫到,就被娘親一把抓住,她不解的轉頭望去,「娘?」

    張氏輕搖了下頭,忙不迭的安慰,「會好的!你哥哥派人在四處尋醫,一定治好你。」

    簡良媛眼神一黯,雖然還搞不清是怎麼一回事,卻也明白她的腿在摔馬之後就跛了,想要恢復,根本就是痴人說夢,也真苦了哥哥,自小跟在舅舅身邊習醫,如今好不容易在太醫院當差,開始受到重用,卻還要替她這個不懂事的妹妹忙碌。

    她的眼底閃過一絲光亮,嘴角因嘲弄自己上一輩子的愚蠢而微微上揚,她回握住母親的手,「娘,要哥哥別忙了,這腿,廢了就廢了吧。」

    張氏臉色微變,就怕女兒又要尋短,徒增風波,連忙勸道︰「別胡說!咱們請最好的大夫,給最好的藥。」

    「娘,女兒是真不在意了,女兒答應你,以後一定不做傻事,會做你的乖閨女。」

    張氏聞言,難掩驚訝。

    簡良媛一笑,「娘,現下是何年歲?」

    「初三了。」張氏說著,又忍不住心酸,「再過半個月就是你的生辰,原想幫你辦個熱鬧的……」她倏地一頓,就怕又惹惱女兒,隨即話鋒一轉,「算了,你若不願,不辦便是。」

    「不行,」簡良媛堆起燦爛的笑意,「娘可得好好的辦,興許今年我就出嫁了,將來輪不到娘來替我操心生辰的事,我要我的夫君替我慶賀便行。我餓了,要吃東西。」

    聞言,張氏不免呆愣住,懷疑是不是自己听錯了。

    簡良媛見母親遲遲沒有反應,催促道︰「娘,我要吃東西,有甜糕嗎?」

    張氏這才回過神,連忙吩咐丫鬟張羅吃食,卻不免心生狐疑,女兒是乖巧,但畢竟從小驕養著,脾氣難免大了些,且自從腿殘了之後,更是弄得整個府里烏煙瘴氣的,怎麼如今醒來卻像變了個人似的?不過她也沒有多說什麼,身為人母,求的不過是子女平安听話罷了。

    簡良媛看著窗外一片晴朗,雖然滿腦子困惑,但是她不想細究,因為她怕去找答案,眼前這一切就會消失,她才不在乎她是怎麼回到未出嫁之前,她只知道,她將會再嫁給葉其思,而這一次,她不只會真心相待,也要他為她著迷,以真心換真心。

    趴在窗台前,簡良媛微眯著眼,看來正悠閑又懶洋洋的曬著太陽,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思緒如何紛亂。

    從她墜馬至今已經整整三年,她終日自怨自艾,而葉其思也是在這段時間成了親,娶的是位家世不算顯赫但頗有文采的文官之女,他雖貴為寧王世子,卻甘于帶著妻子隨著護國大將軍離京駐守西南,只可惜美人福薄,妻子到了西南沒半年就病故。

    今年葉其思會回京,因為腿跛的她嫁不出去,寧王府上門提親,娶了她當續弦,她明明就是鎮遠侯的掌上明珠,竟嫁人當繼妻,是她委屈了,但偏偏京城上下都認為是葉其思可憐,貴為寧王世子卻娶了個跛子,就因為這個傳言,她滿心不願的上花轎。

    簡良媛坐直身子,想起那些莫名其妙的傳言,心中是百般厭惡,自己以前真是蠢,管那些流言做什麼,反正都是與她不相干的人,日子是她在過,她開心愉快就好,況且葉其思可是難得一見的好男人,現在就算是當小妾她都甘願黏著他不放,更何況是繼室,越想還真是越覺得便宜她了。

    想到他,她原本蹙緊的細眉松開了,不由得露出淺笑。

    「小姐?」小桃紅端著一盤杏花糕站在一旁,有些擔憂的看著小姐,自從投湖意外之後,小姐就像變了個人似的,常一個人傻笑。

    簡良媛懶懶的瞧了小桃紅一眼,以前她也不算是個苛刻的主子,只不過從小嬌生慣養,所以縱使是自己的貼身丫鬟,她再喜歡,也只當是個奴才,受傷之後,對周遭的奴才更是動輒打罵,所以很多奴才都對她心存畏懼,但不論她變成什麼模樣,這麼多年來,小桃紅始終一心向她,她的忠心耿耿她牢牢記在心里,早當她是親姊妹了。

    「這是我娘親手做的杏花糕吧,真香!過來跟我一起吃。」她記得小桃紅跟她一樣都愛吃甜食,只不過當奴才的總是吃她剩下的,但是從今爾後,她們倆是有福同享。

    小桃紅聞言,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小姐,奴婢怎麼可以……」

    「別再管那些規矩了,關起門來,咱們就是姊妹,要你吃就吃!」簡良媛用膝蓋想都知道小桃紅要說什麼話,索性打斷了她,「坐下。別廢話!」

    小桃紅帶著懼意的坐下來,心里忍不住想,小姐自從墜馬受傷之後,對下人總是不假辭色,稍有不快就打罵,像今天這般熱絡從未有過,接著小心翼翼的拈起一塊香甜的杏花糕,吃了一口,再怯生生的抬起頭,正好對上小姐嘴角那抹淺笑,她幾乎都忘了小姐也曾經是個好主子,要不是那場意外……想著,她忍不住紅了眼。

    「怎麼了?」簡良媛不解的看著她悲著一張臉,「杏花糕不好吃嗎?」她方才吃著倒是覺得挺好,忍不住又拿了一塊塞進嘴里。

    「杏花糕好吃極了,」小桃紅激動的點著頭道謝,「謝謝小姐。」

    簡良媛見狀,眼底一黯,以前待人的種種閃過腦海,她不免自嘲,走到最後落得一個神佛不救的情況,都是她自找的,不值得同情。

    「不許哭,咱們是好姊妹,將來有福同享,」簡良媛拉起小桃紅的手,輕輕拍了拍,「有難同當。」

    「奴婢打小就被賞給小姐,自然是小姐的人,」小桃紅連忙跪了下來,「不敢跟小姐有福同享,但小姐有難,小桃紅一定第一個出來替小姐擋著!」

    「這話可是你說的。」簡良媛看著她義氣相挺的模樣,忍不住笑了出來,「你看看我這腿都跛了,將來要是嫁不出去的話,你可得跟著我一輩子,只能做老姑婆。」

    小桃紅本就紅了眼眶,又再听到這番話,豆大的淚珠立刻掉了下來。

    簡良媛困惑的又問︰「好好的,怎麼又哭了?」

    「奴婢是替小姐心疼。」

    「都過去了。」行走不便本令簡良媛深惡痛絕,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人生不走到最後,還不知好壞將如何評斷,突地,她像是想到什麼,興奮的一擊掌,「今日初八,東大街有市集,對吧?」

    小桃紅悲傷的情緒來不及收拾,就被簡良媛一把拉了起來,慌亂之中,她只來得及胡亂的點了下頭。

    「咱們去溜溜!突然嘴饞,想吃糖葫蘆。」

    「可是小姐的腳……」小桃紅忙不迭的閉上嘴,害怕的低下頭。

    雖說小姐本就不像一般閨女能夠安安分分的待在府里,但至少受傷之後,整整三年來足不出戶,怎麼今日……

    「我的腳怎麼了?」簡良媛低頭看了一眼,嘲弄的一哼,「我看挺好的。快走吧!去遲了,可就什麼都沒了。」

    她自怨自艾的活過一次,如今好不容易有了重生的機會,縱使他人打量的目光沉重,她也要昂首向前。

    「不如……」小桃紅怎麼想都覺得不妥,面色為難,「奴婢先去知會夫人一聲。」

    「免了!」簡良媛一把拉住正要開溜的小桃紅,「我娘肯定擔心我,不願讓我出府。」

    「小姐既然知道,為何執意要出府?」

    「都說了要吃糖葫蘆。本想一個人去,但你肯定會去通風報信,所以你別想逃,你跟我—」簡良媛指了指她,再指了指自己,「一起去!」

    小桃紅想拒絕,但又怎麼能違抗主子,況且看著小姐燦爛的笑臉,她真的舍不得讓小姐失望,于是她用力點點頭,為了小姐的笑,若是稍晚回府被責罰,她也甘願。

    見她一答應,簡良媛二話不說,主僕倆興匆匆的偷溜出府。

    簡良媛自知容貌只稱得上清秀,絕非會令人回頭多看一眼的絕色女子,不過今日在熱鬧的東大街上,打量她的眼神倒是打出娘胎以來,數一數二的多,但如今的她已經不在意了,而是喜孜孜的吃著糖葫蘆。

    小桃紅鐵青著臉,她不是呆子,自然知道這些打量著她家小姐的目光里,有同情也有恥笑,越想越替小姐感到心疼。

    看著四周熱鬧的景象,品嘗著甜滋滋的糖葫蘆,簡良媛直覺得以前真是腦子糊涂了,怎麼會因為走路一跛一跛的就將自己困在府里,平白讓自己過得這樣淒淒慘慘。

    來到一個布攤前,簡良媛低頭想要挑些布料回去,打算做點繡包送給府里的下人,就當是這些年來對他們的歉意,在她挑選的時候,听到不遠處傳來吵雜聲,她下意識轉頭看過去,就見一群人聚在一起,不知在看些什麼,她實在忍不住好奇,讓小桃紅付了布料的錢,就要走過去瞧。

    小桃紅掏了銀子,抱著布料,一個轉頭看著小姐往人群聚集之處走去,連忙上前阻止,「小姐,別過去了,看來是有人打架。時候不早了,咱們快回府吧。」

    「時間還早呢!」簡良媛向來就不是大家閨秀,只過著兩耳不聞窗外事,只顧端著大小姐高雅模樣過日子的人,今天既然出府了,當然要去湊湊熱鬧才行,但因為她個子不高,索性硬擠進人群里。

    小桃紅百般無奈,卻也只能抱著布料跟著擠進去,還得小心護著小姐。

    簡良媛透過前方人群的胳臂縫,看到眾人圍著一個瘦小的小乞丐,不過六、七歲年紀,衣衫襤褸,抱著手臂,一臉痛苦,小胳膊似乎是受傷了,鮮血從髒兮兮的灰色袍子滲了出來,偏偏一個高頭大馬的壯漢,還氣勢凌人的站在他面前不停咒罵。

    「找死!竟然敢偷包子,你這不長眼的家伙,也不看看這是誰的地盤!」話音方落,壯漢的腳也舉了起來,眼看就要一腳踹向小乞丐。

    簡良媛見那孩子身子單薄,怕是一腳就魂歸西天了,連忙出聲喝斥,「住手!」

    壯漢一听,身子明顯愣了一下,緩緩放下了腳,轉頭瞪向圍觀的眾人,想找出是哪個不知死活的膽敢阻止他毛三爺教訓人。

    簡良媛顧不得小桃紅在一旁焦急的猛拉她衣袖,她往前走了兩步,怒斥道︰「天子腳下,你眼底還有沒有王法」

    「喲!這是哪來的小姑娘?」毛三定眼一瞧,諷刺一笑,「你知不知道大爺我是誰?」

    「本小姐管你是阿貓還阿狗!」簡良媛不屑的一撇嘴,拉開小桃紅緊揪著自己的手,走到可憐的小乞丐面前,想要扶他起來,但自從腳傷之後,即使只是一個簡單的蹲下動作對她來說都是受罪,她只好伸出手,「起來,姊姊派人給你找大夫。」

    小乞丐怯生生的搖著頭,整個人都縮成了一球。

    簡良媛看著他恐懼的模樣,心頭著實一緊,「孩子,姊姊不是壞人,不會傷害你,姊姊腳不方便,無法……」

    「瞧!這丫頭長得還行,卻是個跛子!」

    毛三不屑的口吻令簡良媛心中一刺,她不服氣的仰起下巴,雙手叉腰,理直氣壯的瞪著毛三反問︰「是跛子又如何?總比你好手好腳,卻只知道欺負弱小來得強!看你這德性,你最好管好你的嘴巴和行為,不然就是下雨天記得躲遠點,免得被雷打。」

    「這個死丫頭!」被個小丫頭教訓,毛三氣極了,舉高右手,就要朝她揮去。

    簡良媛倒也不怕,下巴仰得更高,雙眼冒火,「你敢踫我一根寒毛試試,本姑娘我一定報官把你抓起來!」

    「這是哪來的瘋婆子!」毛三的手硬生生的僵在半空中,打出娘胎也沒見過這麼潑辣的女人,但卻挺對他胃口的,他放下手,高傲的道︰「丫頭,你知不知大爺我叫毛三,人稱毛三爺,東大街和西大門全是我的地盤。」

    「什麼你的地盤,還有,你說你叫毛三?」她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一番,隨即翻了個大白眼,「我看改叫癟三還貼切點,什麼毛三爺,明說了,不就是個地痞流氓罷了。」

    毛三被她堵得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只能再次罵道︰「你、你這個死丫頭!」

    「我不是什麼死丫頭,」簡良媛揚高嗓音吼回去,「我叫簡良媛,是鎮遠侯府的大小姐。」

    毛三哼了一聲,挑釁的目光打量著她,「原來墜馬跛了腳、十八歲還嫁不出去的鎮遠侯府大小姐就是你傳言你是個瘋婆子,今天見了,倒還真是。」

    「你嘴巴給我放干淨一點!」小桃紅原本嚇得發抖,但一听到毛三的話,氣呼呼的嚷道︰「我家小姐是義薄雲天,路見不平。」

    「連你身邊的丫頭也一樣潑辣,」毛三口不擇言,「看來鎮遠侯府里都是瘋子。」

    「左一句瘋子,右一句瘋婆子……好,好極了!今日就當我真是瘋了,」簡良媛毫不客氣的對他伸出手,「你把小家伙給打傷了,給個百八十兩的給人家看大夫!」

    毛三難以置信的瞪大眼,「這小鬼偷東西,老子我還得給他錢看大夫,這是什麼道理」

    她猛地一愣,低頭看向在地上縮成一團的小乞丐,「小家伙,你偷東西?」

    小乞丐驚恐的搖頭。

    「小鬼偷拿了個包子還不承認,你真的……」毛三說著說著,拳頭又舉了起來。

    「住手。」簡良媛急忙制止,並吩咐小桃紅快點把人給扶起來,帶到她身旁,她低頭看著他髒兮兮的小臉,「你是不是偷拿包子?」

    小乞兒這次哭著點頭了。

    「你瞧,」毛三得意的揚起下巴,「我毛三從不說謊!」

    簡良媛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又把目光轉回小乞丐身上,柔聲問道︰「告訴姊姊,為什麼拿包子,是不是因為肚子餓了?」

    「是給娘的。」小乞丐囁嚅的說︰「娘病了……」

    聞言,她眼底瞬間閃過一絲心疼的光亮,她深吸了口氣,再看向毛三時,表情又恢復不悅,「你听到了,這孩子只是想讓生病的母親有東西可以吃,他小小年紀根本不懂什麼偷不偷。」

    「這種小鬼我見多了。」毛三一臉不屑,「十有八九都是騙人的。」

    小乞丐馬上辯解,「姊姊,我沒有。」

    「沖著你這一聲姊姊,我信你。」簡良媛拍了拍小乞兒的頭,抬頭面對毛三,直接下令,「你跟著他回去,看看他說的是真是假。」

    毛三瞪大了眼,「你這丫頭現在是在命令我?」

    「不是。」簡良媛的大眼骨碌碌一轉,人生絕對不是靠著爭論來贏天下,所以她以退為進的露出一抹淺笑,「是請求、是拜托,我看毛三哥也是個性情中人,講的是義氣,這孩子不告而取,拿了包子在前是真,但毛三哥大人有大量,念在他小小年紀就有一片難得的孝心,肯定不會與他計較,還願意幫他一把,對不?」

    毛三搔了搔頭,想他毛三沒讀過什麼書,那些文縐縐的話,他是十句有八句听不懂,只不過看簡良媛的樣子,應該是在夸贊他,所以他一時大樂,「好吧!看這小家伙沒幾兩肉,偷了包子也被我打了一頓,就當算了。你給我老老實實的帶路,若你說的是真的,我就找大夫替你娘治病,還給你娘吃好、睡好,但若是老子發現你是騙人的,我就宰了你!」

    簡良媛立刻向小桃紅使了個眼色,小桃紅硬著頭皮上前,站在毛三的面前,給了些銀子。

    毛三瞄了一眼,「這些小錢,爺還不看在眼里,今天我就當做件好事,丫頭,」他看著簡良媛,「雖然你是個跛子,還是個瘋婆子,但性子不壞,看來傳言言過其實了。」

    簡良媛一笑,沒有答腔,也不顧小乞兒一身髒,一把牽起他的手,塞了些碎銀子在他小小的掌心里,「你叫什麼名字?」

    小乞兒抬起頭,遲疑了一會兒,才怯生生的說︰「開心。」

    簡良媛忍不住笑了出來,「真是個好名字。」

    看她笑了,開心也笑了。

    簡良媛拿出手絹,替他擦了擦髒兮兮的臉頰,「乖!跟著毛三哥回去,別怕。以後若有事,就上鎮遠侯府,說要找大小姐。」

    開心接過手絹,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個頭。

    「別這樣,你身上還有傷呢!」簡良媛連忙彎腰將他給拉起來。

    毛三斜眼看著,在市集打混久了,還是認為這個乞兒是騙人的,就這世家小姐天真近乎愚蠢才會相信這種招搖撞騙的小稈戲,他不耐煩的一把抓住開心,拖著走。

    開心一路上仍眷戀不舍的看著簡良媛,他的眼神盤旋在簡良媛的思緒之中久久不去,天下可憐之人何其多,曾經她沉溺在殘缺的痛苦中,認為老天爺負了她,但比她更該怨天尤人的人比比皆是,她的苦痛跟開心一比,根本只是無病呻吟。

    直到看熱鬧的人群散去,小桃紅這才終于松了口氣,「小姐,你膽子還真大,差點沒被你給嚇死。」

    簡良媛臉上帶著淺笑,沒有回應,卻發現手中的糖葫蘆不見了,她低下頭急急找著。「哎呀!我的糖葫蘆……」她好不容易在地上發現,「都髒了!小桃紅,快幫我撿來。」

    小桃紅連忙撿起,都什麼時候了,小姐竟然只在乎糖葫蘆。

    簡良媛心急的接過,無奈灰塵泥土全緊緊沾在上頭,拍都拍不掉,她不滿的嘴一嘟,「不能吃了。」

    「不能吃就別吃了。」小桃紅無奈的說。

    她不懷好意的瞥向小桃紅,「你的還要吃嗎?」小桃紅還來不及反應,她就一把搶過小桃紅手上的糖葫蘆,「既然你不吃,就給我了。」

    小桃紅驚訝的微張著嘴,看著小姐大刺刺的吃著她吃過的糖葫蘆,還露出一臉陶醉的模樣,瞬間覺得額際隱隱作痛。

    「回府吧。」簡良媛心情大好的要往侯府的方向走去。

    「簡姊姊留步。」

    這熟悉又陌生的聲音令簡良媛的腳步不由得一頓,她抬起頭,目光四處梭巡,最後發現聲音是從停在路邊樹下的馬車上傳來的,看來停了些時候,應該是被方才毛三那群人圍住了路,所以待在一旁等著,但現在人都散了還不走,看來是刻意在等她。

    就在此時,馬車的紫布被掀起,一名青衣女婢下了車,有禮的一福,「簡小姐,我家二夫人請小姐上馬車一敘。」

    簡良媛認得這丫鬟叫小青,是寧王二公子之妻曹芝萍的貼身大丫鬟。

    想她入寧王府,跟曹芝萍成了妯娌,滿心以為寧王府上下只有這個柔弱的二夫人將她當成一家人,真心為她好,但一直走到生命盡頭,才知道原來最不見容她的正是她,很多流言根本就是她無中生有,讓她誤會了夫君,連向來疼她的王府老夫人都對她失望……

    看著馬車,簡良媛想著過去種種,再嫁進寧王府,就算她滿心不願,兩人依然有著扯不完的恩怨,既然逃不掉,也只能坦然面對,于是她朝小桃紅輕點了下頭,在她的攙扶下,緩緩登上馬車。

    看著坐在里頭淺笑的曹芝萍,簡良媛不得不承認,這丫頭長得真的挺漂亮的,反觀自己,除了有個受朝廷重用、有些戰功的父親勝過她之外,其它的,她還真比不上,這之中自然也包括心腸狠毒、矯揉造作。

    「還真是巧。」簡良媛低下頭,撫平裙擺,掩去紛亂的思緒。

    曹芝萍掩嘴一笑,「確實是巧。自從姊姊意外之後,妹妹一心掛著姊姊的安危,無奈出嫁後,寧王府畢竟不是尋常人家,家有長輩,就怕沾了穢氣,姊姊不會怪罪妹妹吧?」

    她想演一場一片祥和,簡良媛當然奉陪,她舔了口糖葫蘆,才甜甜回以一笑,「寧王府備受尊榮,可不是尋常人家,京城內外誰不知曉。也只有像妹妹這樣賢淑的美人兒才配得上,見妹妹風風光光嫁進去,姊姊滿心欣喜,替妹妹高興都來不及,又怎麼會計較那些芝麻小事。」

    看著簡良媛的模樣,曹芝萍心中有些狐疑,傳言明明說她三天兩頭尋短,哭天搶地,丟盡了世家小姐的臉面,剛才她還眼睜睜的看她不顧身分挺身為個小乞丐跟個地痞流氓理論,說她沒瘋也沒人會信,但現在她臉上那抹恬淡的笑……

    簡良媛舔著糖葫蘆,也不在意曹芝萍打量的目光。

    曹芝萍垂下眼,目光觸及簡良媛的腿,心中冷冷一哼,暗笑自己何須在意流言真假,說穿了,眼前的不過就是跛子一個,有何可懼?

    簡良媛注意到她的目光移到自己的腳上時,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揚,心中不免泛起一抹冷笑,「妹妹想些什麼好笑的事,能否說給姊姊听听?」

    「也沒什麼,」曹芝萍心一驚,連忙掩去臉上的笑意,柔聲回答,「笑是因為看姊姊的氣色極好,心里開心。看來姊姊是將過去的事全都置之腦後了吧?」

    簡良媛平穩的回視她,心里明白她指的是自己腿跛的事,想取笑她,既然如此,就讓她心里笑個過癮,得內傷最好!于是她故意動了動跛了的那只腳,「這腿不中用,雖然早好了,但天氣一變或是活動得太頻繁,老是發疼。縱使我哥哥在太醫院當差,找遍了世上珍貴藥材,卻仍束手無策,」她故意重重嘆了口氣,「可憐我這腿,看來是藥石罔效,瘸了。」

    曹芝萍心中暗笑,卻還是露出泫然欲泣的神情,「妹妹早有听聞此事,真替姊姊感到心疼。」

    見她梨花帶雨的模樣,簡良媛覺得都快吐了,她雖然在心里頭猛翻白眼,依然伸出手,親熱的拉著曹芝萍的手,「別提我這不爭氣的腿,說了心里就難過。想當年妹妹歡天喜地的嫁進寧王府,夫君還是寧王的二公子葉其雲,只可惜姊姊當年傷了腿,正在病榻上,沒來得及給你一句祝福,實在多虧老天爺仁慈,竟然讓你、我今日在這市集相遇,雖然遲了些時候,還是要跟妹妹說聲恭喜了。」

    「妹妹惶恐,」曹芝萍說著,眼淚也跟著掉了下來,「姊姊這番話豈不是讓妹妹心中難受?姊姊心中肯定惱我,畢竟妹妹還記得當年在長公主府時,姊姊提過寧王有意與鎮遠侯府攀親,要不是姊姊出了意外,被寧王府嫌棄,今日嫁進寧王府的應該是姊姊。」

    雖說是過去的事,簡良媛想要甩到腦後,但听到她這麼說,心里還是難受。三年前,她爹下朝回府時,確實提過寧王有意上侯府提親,她還開開心心的趁著去長公主府時跟和禧郡主提了一下,當時曹芝萍就在一旁,但最後她卻墜馬,斷了腿,與寧王府的婚事不了了之,沒想到嫁進寧王府的人竟然成了曹芝萍,縱使後來她仍嫁進了寧王府,但也因為對此事耿耿于懷,認定是寧王府毀約,對不起她在先。

    「姊姊真是對不起,婚姻大事,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妹妹不得不從,佔了姊姊的位置。」

    「沒有誰佔誰的位置,」簡良媛直勾勾的望著曹芝萍,當初她就是被她這副柔弱的模樣給騙得團團轉,「該說是緣分天注定,是妹妹有福氣。妹妹今日還願意邀我上馬車一聚,已經算是抬舉我了,不然以妹妹現在的身分,大可視我為陌路。」

    「姊姊快別這麼說,」曹芝萍的聲音隱約能听出一絲得意,她的夫君雖說現在只是小小的一個文官,但畢竟出身尊貴的寧王府,將來肯定能成大器,「咱們姊妹一場,我從沒把姊姊當成外人看待,看姊姊如此大度,妹妹雖然感激,卻又越覺委屈。」

    簡良媛表面假裝關切的問︰「妹妹有何委屈?」心里卻大大冷哼一聲,都佔盡了便宜,還說自己委屈,這女人也不怕天打雷劈。

    曹芝萍用手絹輕拭著淚濕的眼角,「不是我委屈,是替姊姊感到委屈。縱使過去多年,還是覺得和禧郡主的心狠,怎麼能因為姊姊比她優秀,就下此毒手。要不是因為她是長公主的掌上明珠,鎮遠侯也不可能就此放過她。」

    聞言,簡良媛的心中一刺,和禧郡主連如敏個性外放率真,她曾經真心與之相交,只是最後卻也因為她,她才會發生墜馬意外,跛了條腿,至此人生變色。

    她在心中嘆了口氣,若說不怨連如敏,實在說服不了自己,縱使再活一世,她還是無法輕言放下,但是卻也認清了,縱使連如敏有錯,但毀了自己一生的人不是她,是自己。

    「這幾日,郡主隨著郡馬自西南駐地回京,听說還有了身孕,日子過得幸福,但反觀姊姊,好好的一個姑娘,卻硬生生成了這副模樣,難道這世上真沒公理?」

    簡良媛心緒翻飛,曾經,她怨天怨地,咒罵老天爺,認為祂不公平,連如敏明明毀了她的人生,最終卻能覓得良人,嫁給護國將軍衛其懷,備受夫家寵愛不說,還榮華富貴一生,她卻只能嫁進寧王府當個繼室,葉其思放著好好的寧王世子不做,硬是要去當衛其懷的參謀副將,讓她的身分自始至終只能屈于連如敏之下。為了此事,她成親後與葉其思爭吵無數,最終他只好為了她而放棄了副將之職,留在京城,她一心只想著自己的勝利,卻從未思索過葉其思對自己的縱容關愛。

    但這世上該是有公理的,不然為什麼讓她重活一次,給她機會可以彌補被她傷害過的人。

    她微斂下眼,幾年沒見連如敏,竟然有點想她了,過了一會兒,她抬起頭,露出一抹諷刺的笑,順著曹芝萍的話,淡淡的說︰「虧我還將和禧郡主視若親姊妹,沒料到她竟然會害我墜馬。」

    曹芝萍以為刺到了她的痛處,沒來由的心情大好,但表面依然一臉哀戚,「當年要不是我爺爺查出主使者就是長公主府里的小廝,姊姊就含冤了。只是縱使抓到了人,長公主還不是一心維護著郡主,可憐了姊姊,明明受人陷害,卻得對外說是場意外。」

    「是啊,說到這個,」簡良媛勾起一抹甜笑,看著曹芝萍,「還得謝謝齊國公。」

    「姊姊何須言謝,齊國公府一門凋零,兩位伯父和父親都早逝,就剩爺爺一人,空有一個名號,手無實權,當年還能幫上點忙,感激都來不及。」

    「齊國公至少還有你這個善解人意的孫女,」簡良媛諷刺的說︰「該是作夢也會笑吧。」

    曹芝萍沒听出她話中的嘲諷之意,還以為她在夸贊自己,于是揚起了嘴角,「謝姊姊夸贊。」

    簡良媛忍不住輕笑,接著她移開目光,輕挑起紫布,夕陽西下,平日熱鬧的大街,人潮漸散,想起辛苦活著的小乞兒、雖然霸道但也不失草根義氣的毛三,還有坐在身邊、心懷算計的曹芝萍,每個人活在世上都不容易,再活一世,她似乎明白了些道理。無論過去有何怨恨,都不該再讓怨恨影響自己的一生。

    她放下自己拉著布幔的手,轉頭直視著曹芝萍,「事情已過三年,我一個小小的侯爺千金,當年既無法向郡主討公道,更何況現在郡主已貴為將軍夫人,我又能如何呢?不如就別再提了。」

    曹芝萍微低下頭,喃喃說道︰「姊姊不提,妹妹不說便是。只是想想這日子過得真快,轉眼已過了三年,姊姊今年……十八了吧?」

    還真是知道她哪里痛刺哪里!簡良媛甜笑的看著曹芝萍,「是啊,與妹妹同年紀,不過虛長幾日。」

    「已經十八了,不知婚配哪家公子?」曹芝萍狀似關心的問。

    「無人上門提親。」這件事全京城應該都知道的,還裝模作樣的問。

    「都已芳華十八,還沒人提親,這可怎麼是好?」曹芝萍苦惱的輕咬著下唇,「妹妹可是真心憂煩姊姊的親事,只怕姊姊年紀大了,再也尋不到好人家了。」

    「妹妹心好,但與其煩惱我的事,你還不如擔憂自己的事吧。」

    曹芝萍表情微變,「姊姊是何意思?」

    「你嫁進寧王府算算也有三年,但至今仍未有一兒半女,想和禧郡主比你晚成親,都懷有身孕了,你可得加把勁才行。」

    聞言,曹芝萍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原本她是想要嘲笑簡良媛至今還嫁不出去,沒料到卻被倒打一巴掌,她確實因為無所出而倍感壓力,今日就是去廟里祈求送子觀音,希望早點有消息。

    「我看你的大丫鬟……她叫小青吧,她頂漂亮的,又是從小跟在你身旁,跟你也算同心,不如就先給二公子當偏房,以免二公子找個不三不四的女人進門,到時妹妹才是委屈了。」

    曹芝萍善妒,這點簡良媛清楚得很,既然她踩她的痛腳,她就點她的死穴。

    曹芝萍悄悄握緊拳頭,「這事就不勞姊姊費心,妹妹自有盤算。」

    簡良媛皮笑肉不笑的看著她,「妹妹可別生氣,只是妹妹口口聲聲說我們姊妹一場,我當然要先替你盤算,早些幫二公子尋側室,也是舍不得看妹妹受累。」

    曹芝萍硬擠出一抹笑,「謝過姊姊關心。」

    「姊妹一場,別謝了。」她拍了拍她的手,「時候不早,我得趕著回府去了。」

    曹芝萍笑容有些僵,「那就不留姊姊,姊姊慢走。」

    真是小氣鬼!明知她腿不方便,也不順路送她一程,一個轉身,簡良媛忍不住翻白眼,她一把掀開了布幔,就見等在外頭的小桃紅神色有異,她不由輕挑了下眉,「有事?」

    小桃紅的眼神怯生生的飄到了一旁。

    簡良媛正要下馬車,順著小桃紅的眼神看過去,心一驚,腳踩了個空,她驚呼了一聲,原以為這一摔,免不了一頓皮肉痛,卻沒料到被一把給抱個滿懷,她猛一抬頭,就望進一對烏黑的黑眸里。

    葉其思在她跌落前,牢牢的抱住了她。

    「沒事吧?」葉其思扶著她,直到她雙腳安全落地後才松開手。

    簡良媛近乎著迷的直盯著他,原以為他們要隔好一陣子才有機會再見,卻沒料到他現在就活生生的出現在她眼前,光是看著他,就足以使她臉紅心跳。

    他看到她眼中露出激動的光采,不解的問︰「我們認識?」

    她猛地一愣,先是點頭,又是搖頭。

    「這是認識,還是不認識?」

    簡良媛赧顏一笑,雖然想抬頭仔仔細細的看看他,但是這個時候,她得要當個大家閨秀,留個好印象才行,「這京城內外誰不識寧王世子。」

    這個回答並沒有蒙過葉其思,畢竟他離開京城三年,隨護國將軍駐守西南,印象中,他沒見過這位姑娘,不然他肯定不會忘記她。

    「大哥,」葉其雲在一旁出聲,一臉和善的笑容,給人寬容的印象,「這位是鎮遠侯嫡女簡良媛。」

    曹芝萍有些意外會在這里遇上葉家兩兄弟,連忙下了馬車,有禮的一福,「世子爺,夫君。」

    葉其思面無表情的對弟媳婦點了下頭,目光馬上又轉回簡良媛身上,「簡姑娘。」

    「世子爺。」簡良媛嬌聲道︰「這腿不方便,無法行大禮,請世子爺見諒。」

    看她低垂螓首,一副柔弱的樣子,葉其思的眼底閃過一絲光亮,與她方才怒斥地痞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簡姑娘,」葉其雲跟簡良媛雖然好些時候未見,但之前也有些交情,看她嬌羞的模樣,不由一臉趣味,講話倒比較直接,「方才見你路見不平,豪氣干雲,氣度絲毫不輸男兒的模樣令人心生佩服,怎麼現在竟是這般弱不禁風?」

    簡良媛聞言,心一突,眼楮骨碌碌的轉。方才的事葉其雲看到了?!這豈不代表……她僵硬的緩緩抬頭看向葉其思,見他神色復雜,她忍不住在心中哀號,原本想著和他之間能有個好的開始,在初識之際,自己不要再是以前那個愛吵愛鬧、哭天搶地的簡良媛,但老天爺讓她再活一次,在他的面前,她怎麼還是這副德性!

    不過看都看到了,她也無法再讓時光倒回,那她也不必再裝了,于是她定楮直視著葉其思,「世子爺既然見著了,怎麼沒有英雄救美,出聲相助小女子?」

    小女子?!葉其思表情嚴肅,但心里卻感到好笑,「我看小姐自得其樂,似乎不需他人相救。」

    「這麼說就不對了,」她注意到了他眼神奇異的閃動,心不由一振,興匆匆的說道︰「世間女子,哪個不希望在危難之際有人挺身而出,出手相救,真是可惜了。」

    葉其雲一听,不禁來了興趣,好奇的問︰「可惜什麼,你倒是說說。」

    「可惜世子爺未出手,」她俏皮的對葉其思一笑,「不然小女子還能順勢以身相許,成就美事。」

    葉其思就算見過大風大浪,但簡良媛的話,還是著實令他心頭一震。想他不過才離開京城三年,怎麼姑娘的性子都變得如此開放嗎?

    小桃紅在一旁急得漲紅了臉,不敢置信的瞪大眼望著自家小姐,小姐這番話,旁人听了都會以為她在跟世子爺調情,要是傳出去,小姐以後還要不要做人啊!

    簡良媛對葉其思嫣然一笑,「怎麼,嚇著世子爺了嗎?真是對不住。只是全京城都知道我到了十八歲還嫁不出去,難得見到如世子爺一般玉樹臨風的公子兒,自然免不了替自己美言幾句。」

    「簡家小姐果然如傳言中的奇特。」葉其思忍著心頭的笑意,口氣依然一派冷靜。

    「說是奇特,倒不如說是瘋癲,」簡良媛的手輕搭在葉其思的胸前,那溫熱又結實的感受,令她幾乎要紅了眼眶,她低聲說道︰「只是你是寧王最引以為傲的世子,護國將軍最看重的參謀,更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是否真會看上像我這般殘缺的女子?」

    她的話令他的心沒來由的一緊,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姑娘,請自重。」

    她眨去眼底的水霧,掛上笑容才抬頭看向他,「看來是惹惱了世子爺,失禮了。」她抽回手,退開一步,「如世子爺所見,良媛的腳不方便,未能行大禮,若說話多有得罪,還盼世子見諒,時候已經不早,不打擾諸位。」話落,她不顧所有人的目光都專注在她身上,徑自帶著小桃紅轉身離去。

    葉其思若有所思的目光看著走遠的背影,縱使行走有異,但依然抬頭挺胸,這個簡家小姐不單奇特,還令人心疼。

    「她倒與听到的傳聞不盡相同。」葉其思淡淡的開了口。

    葉其雲听到兄長的話,這才收回看著簡良媛的視線,「簡姑娘受傷之後,我也沒機會再見她,看來被養在深閨這幾年,性子有了不小的轉變,但在我看來,這樣的改變並非不好。」

    葉其思冷冷的瞥了弟弟一眼,「是好、是壞,你不該且更沒資格評斷。」

    葉其雲有些不自在,知道兄長言下之意是在說他的娘親當年原本屬意簡家小姐嫁他為妻,但因為她意外腿殘,所以娘親硬是退了這門親事,重新議親曹芝萍,說到底,對簡良媛,他確實心懷有愧。

    他拉長脖子看著簡良媛離去的方向,幽幽的道︰「當年是我錯了,說到底,她是個好姑娘。」

    葉其思看著略微失神的弟弟,眼底閃過一絲光亮。

    曹芝萍對于夫君的這番話感到不舒服,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她現在的幸福是從簡良媛的手中搶來的,再加上她至今無所出,她可不打算讓簡良媛回到寧王府跟她爭夫君的心。

    她刻意擠出一抹笑,「時候不早了,不如早些回府歇著吧,老祖宗正等著呢。」

    葉其思不發一語,上馬離開。

    他高傲的態度令曹芝萍不悅,正要向夫君抱怨個幾句,葉其雲卻連招呼都不打,也跟著上馬走了。

    見狀,她暗暗一跺腳,卻只能沒好氣的上了馬車,往寧王府的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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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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