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心《呆夫認錯妻》[三試姻緣之一]


出版日期:2014-10-07

巨商羅桂杰名動一時,只手能遮天,來歷卻眾說紛紜,
有人說他殺人越貨出身;也有人說他靠盜斗發家,
可誰也不知,他曾是淪落街頭小乞兒,人人喊打,
唯有「韓家小姐」不顧雲泥之別,施以援手,暖他心扉,
所以他不惜于神前發毒誓,也要化蛹為蝶,求娶意中人!
如今衣錦榮歸,不求美妾無數,只為一份真心,
就盼「韓家小姐」能知他情意,與他共結連理……

即使與夫婿再親密無間,韓映竹仍深知,他心上有處到不了的地方,
那兒只為她姐姐保留,當初若非求娶姐姐未果,他不會與她成親……
豈料灰心之余,卻意外發現,多年前她曾救過夫婿,
奈何他錯認當時之人,甚至發下毒誓非姐姐莫娶,
她想坦白一切,毒誓卻開始應驗,災厄頻生!
蒼天啊,難道她只能選擇退讓,才能保他性命無虞?!


第一章

    「老板,給我顆包子。」一名衣衫襤褸、高高瘦瘦、年紀約十來歲的小伙子,向包子攤老板遞出兩文錢。

    他頭發以稻草稈扎起來,發紋一看就知是指頭梳起的,但也不凌亂,清瘦的臉蛋擦得干淨,還有粗布磨出來的紅痕,眼楮也像珠子般正直雪亮,只是他指頭髒兮兮的,指甲縫里全是污土,衣褲不僅破爛,還沾滿泥沙,連鞋頭都露趾了。

    包子攤老板嫌惡地看了他一眼,就算他把脖子以上整理得能見人,怎麼看還是個討嫌的乞丐。在這里立攤子二十幾年了,包子攤老板最煩的就是乞丐,時不時往他攤子旁一坐就是幾刻鐘,對著蒸籠咕嚕流口水的,嚇得客人全繞道走,久而久之,看見乞丐脾氣自然就沖上來。

    「包子五文錢一個。」老板沒好氣地說。

    小伙子收回手。「剛才不是兩文錢一個嗎?」

    「你身上的味道都燻著我的包子了,多收點錢難道還過分了?」老板像趕蒼蠅一樣,揮手要他走。「現在就五文錢一個,沒錢買就快走,別擋著我做生意。」

    「我是落魄了點,還不至于買包子不給錢,有你這般羞辱人嗎?看人好欺負就坐地起價,你賣什麼包子呀?你不如去搶!」小伙子臉都綠了,怒指老板,眼底全是憤色。

    「包子是我賣的,我不能訂價格嗎?說我搶劫?我才要懷疑你這兩文錢是不是偷來的!」老板突然拔尖嗓音高呼。「有沒有人掉錢袋的?快注意下,我這里有個賊呀!」

    「你欺人太甚!」小伙子一時急了,沖上前推了老板一把,也不曉得是餓太久手腳無力還是怎的,反被推倒在地。

    「敢動手?你當我老胡什麼人?!」老板抄起腳邊扁擔,向一旁攤販吆喝。「這小子沒錢買包子,還想用搶的,大伙兒過來幫把手!」

    「你怎麼能顛倒黑白?」小伙子嚇壞了,原本就沒什麼肉的臉此刻看來更寒磣。

    他看老板身邊陸續站了幾個人,最顯眼的莫過于兩攤外賣豬肉的販子,形勢比人低,小伙子除了跑以外,還有什麼選擇?

    不過氣在頭上的包子攤老板哪里饒得過他,直接一扁擔打在他背上。

    「干什麼?」一名圓臉女子攔到兩人中間,氣沖沖地指著老板痛斥。「官老爺行刑前還要先審案,你怎麼敢不分青紅皂白就在大庭廣眾之下打人呢?」

    「春、春曉姑娘……你怎麼來了?」老板摸著鼻子放下扁擔,像澆了水的火堆,滋的一聲,氣全熄了。「這小乞丐擋到我做生意,趕也趕不走,還動手推我呢,我這不是氣不過嗎?」

    春曉扶起小伙子,不嫌他身上髒,還替他拍了拍衣服。

    「這位姐姐,謝謝你的好意,還是別髒了你的手。」小伙子紅著臉退了一步。

    春曉也不惱,拾起掉在地上的兩文錢,遞回給他,便指著停在後方不遠處的轎子,回頭對老板笑了笑。「胡老板,胡大老板,嘴巴長在你臉上,你要怎麼顛倒黑白我們管不著,不過我家小姐和我的眼楮可沒瞎,還听你吼了這小兄弟好幾次呢。」

    「這……這……」老板像被捏住七寸的蛇,扭來扭去,就是扭不出生天。他壯著膽子問︰「這麼小的事情怎麼驚動了韓小姐呢?」

    「天意吧,剛好我家小姐嘴饞想吃包子,就往你包子攤來了。」春曉取出荷包,有些不滿地抱怨。「昨兒個才賣兩文錢一個,怎麼今天就漲成五文錢了?回頭不跟老爺說說,讓他替我們這些奴僕漲漲工錢,以後連包子都吃不起了,叫人怎麼活呢?」

    「春、春曉姑娘,沒漲,還是兩文錢一個。」老板弱弱地比出兩根指頭,把扁擔藏在身後。

    「兩文錢一個?」春曉故作驚訝。「小兄弟,老板賣你多少錢一個?」

    「五文錢。」老板無緣無故針對他,罵他乞丐,還誣陷他偷錢,小伙子回答完後,一股委屈上涌,握緊了掌心的銅板。「我身上錢不多,不過每文錢都是我攢下來的,我不偷不搶!」

    「欸?胡老板,你看人開價,那換我這奴籍的來買,不就五十文錢一個了?」春曉捂嘴,不敢置信地看著老板,眼神盡是指責。「什麼叫狗眼看人低,我春曉今兒個總算親眼見識了。」

    「哪敢、哪敢!春曉姑娘,你可別誤會,我跟這小兄弟開玩笑,怎麼可能見人開價呢?我老胡在這里擺了二十幾年,誰不知道我包子料多又便宜,童叟無欺。」老板額上冒出豆大的冷汗,連忙繞回攤子後方,各包了四顆包子,分別遞給春曉與小伙子。「都怪我玩笑開大了,讓你們兩位不開心,這包子算我的,我給兩位賠罪。」

    「胡老板客氣了,以後千萬別再開這種玩笑,挺嚇人的,我們擔不起。」春曉接過包子,見小伙子硬脾氣,死活不肯收下,就越俎代庖替他接了過來。「多謝胡老板,我們就不打擾你做生意,先走一步了。」

    「春曉姑娘,你忙、你忙。」老板鞠躬哈腰,心里正掬著一把熱淚。

    「小兄弟,你跟我過來一下。」春曉把小伙子招到巷子里,把一袋熱呼呼的包子直接往他懷里塞。

    「我不要!」小伙子退一步,想起老板的偏見,這包子怎麼聞就是惡心。

    「你使性子給誰看呢?胡老板腦子拎不清,你也跟他犯渾不成?」春曉笑著搖頭,又把包子往他懷里推。「年輕人有脾性是好事,但要懂得審時度勢,適時給別人台階下,明白什麼才是對自己最有利的狀況。你想想,你和胡老板杠上能得什麼好處?難道不收這包子,他就能高看你一眼了?這世上最不劃算的事情就是跟別人嘔氣,對方卻不當你是一回事,你何必呢?」

    小伙子抿唇不說話,眼神倒有幾分松動,春曉見他多少听進去了點,便繼續策動他。「收下吧,兵要吃飽才能打仗,有時情勢所逼,還得向敵軍盜糧呢,你說你堅持這些有意義嗎?人終歸是要往前走的。」

    小伙子啞然,張口數次還是說不出話來,卻沒再把包子往外推。

    「謝謝……春曉姐。」他偷覷了春曉的臉色,沒見她為他自來熟的稱謂生氣,才寬心許多,抱著這袋包子,紅臉低頭。「你的恩情我記下了。」

    「我不過幫我家小姐跑個腿,你要謝,就謝我家小姐吧。若不是她教我,以我的個性,肯定跟胡老板對罵起來,哪能全須全尾把你帶走,還捎了好幾個包子?」這事春曉可不敢居功。「對了,我瞧你臉生得很,不是本地人吧?」

    「我……上個月剛來此處謀生……」小伙子低下頭,對自個兒混成這樣,感到有些羞愧。

    「與家人?」

    小伙子搖搖頭。「就我一個人。」

    「初來乍到還在熟悉,會慢慢變好的,以後在這里落戶成家,也是一件美事。」春曉神色未變,繼續打听。「你叫什麼名字呀?」

    「我叫樹林。」他搔了搔頭,從沒像這時對自己的名字感到淺俗難開口。

    春曉點了點頭,安慰他幾句。「你也別灰心,這城里不是每個都像胡老板一樣蠻橫,還是有好人的,靜下心來仔細想想往後怎麼走,天無絕人之路。」

    「謝謝春曉姐開導。」樹林靦腆地笑了笑,心情撥雲見日不少。

    他遇到了狗眼看人低的胡老板,不也遇見了像春曉這麼好的人嗎?當然還有春曉口中的小姐,家底深厚,還願意低下頭看看,助貧扶弱。

    「你听得進去就好。小姐還在等我呢,先走一步了。」春曉指了轎子方向,便揮手離去。

    「春曉姐——」樹林追上兩步,急問︰「你還沒說是哪家小姐助我的?」

    「小事一件,別掛心了。」春曉回頭看了一眼,未作停留。

    樹林這回急了,難不成要回去問包子攤老板春曉是哪家丫鬟嗎?不被當成宵小,新仇加舊恨一塊兒追打才怪。

    對了,胡老板好像有說對方是韓小姐,也不知道城里姓韓的大戶人家多不多。

    他隨著春曉的腳步往轎子處走,偏偏有輛運著水果的板車緩過他面前,阻了他一小段時間,等他繞過板車,轎子已經起行到了下個路口,他只來得及瞧見轎身上一抹圓形的祥雲圖騰。

    春曉回頭望了一眼,對轎內的人說︰「小姐,他沒跟了。」

    「嗯。可問出些什麼?」韓映竹淡淡地應聲,冷泉般的清冷嗓音驅走了暑意。

    「他叫樹林,上個月剛進城,一個人來的,好像有意思在這里落腳,瞧他衣服破破爛爛,臉蛋和頭發倒是整理得挺干淨,五官俊秀,就是瘦了點,可以感覺得出來是個不服輸的人,但還听得進勸。」春曉把包子的事情說了一遍。

    韓映竹沉默了一陣子,才道︰「名字取得再通俗,總該有個姓,你說他一個人進城,會不會從小就是一個人?」

    「如果真是一個人,他沒長成偷搶拐騙的賊漢子,還真是老天開眼。」春曉像想到什麼似的,驚呼了一聲,對著轎子疾呼。「小姐,你說他會不會是個受人追殺的公子爺,是逃進我們城里來避難的?」

    「那他還把臉整理得干干淨淨,不是自尋死路嗎?」韓映竹直接否定了這點。「我听父親說南方發大水,淹了不少良田,這陣子城里多了好幾名外地人,我想他應該是跟著這波人潮來討生活的。」

    「難怪這陣子多了好多眼生的人,希望別出什麼亂子才好。」春曉緊張地說。

    人一旦肚子餓,很容易把禮義廉恥拋到腦後,萬一動了歪心思,韓家在城里開了不少鋪子,肯定首當其沖。

    「官府已經暗地派人注意了,畢竟不是一口氣涌進大批人潮,嚴陣以待,怕引起人心惶惶,你也別過于緊張,父親得知消息,自然有所部署,你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日子該怎麼過就怎麼過。」人家進城來也沒惹事,明著當賊防,沒有翻江的意思都勾起作浪的心了。韓映竹掂了掂,還是決定推這把手。「春曉,你回頭找人查查樹林在哪里落腳,送幾件舊衣服和錢給他,讓他把自己整理得體面些,好在城里找差事。」

    「這……」春曉有些遲疑。「讓老爺知道你私下探查男子的下落,好嗎?」

    「我又不是存著風花雪月的心思,有什麼可懼的?」韓映竹嗓音依舊清冷,卻多了幾絲磊落。「你盡管去辦便是。」

    「小姐,你心腸未免太軟了些,這世間這麼多不平事,你怎麼管得完呢?」春曉嘆了口氣。她們家小姐是坦蕩蕩,可世間不缺小人,就怕有人拿出來說事。

    「我沒那麼大的志向要幫盡全天下的人、管盡全天下的事,只是剛好瞧見了,就無法視而不見。」說句大不敬的話,皇帝都不見得辦得到呢!

    韓映竹眼眸微斂,盯著如筍尖的手指,幽幽地道︰「人性是最難測的東西,你不知道現在看似正直的人,日後會不會被逼上梁山,萬一存著報復之心就不妥了,適時釋出點善意,讓對方明白這世上不是件件事都糟糕透頂,雖然不見得起得了決定性的作用,至少當下你是起了作用的。」

    「小姐都這麼說了,春曉自然會替你辦到好。」既然交給她來辦,她就得想方設法把小姐從這件事里隱去,別留機會給別人說閑話。

    春曉默默地瞧了轎子一眼。

    轎子里的人是她從小照顧到大的,長什麼模樣,她了然于心,卻始終有股看不清楚的錯覺,就算啟蒙得早,老爺也不攬著兩名小姐博覽群書,可尋常不足十歲的孩子會有這麼深沉的心思嗎?大小姐不過長她一歲,連她一半的思慮都不及呢!

    還記得老爺在小姐五歲時點了一句慧極必傷,似乎也沒有為小姐的聰慧心思感到欣喜,但願小姐不要為此折了壽才好。

    「想什麼呢?這事有這麼難辦?」韓映竹掀起簾子,見春曉若有所思,走路都不注意前頭了,難道她這要求真的強人所難了些?

    「不難辦,春曉只是在想要往哪兒找人而已,小姐別放在心上。」她抬頭笑了笑,暗道自己大驚小怪,小姐是受神佛眷顧才開的智慧,就算有磨難,在韓家的庇護下,肯定小事化無。

    「這事不急,回去再琢磨吧,仔細看路。」她好歹也是個姑娘家,熙來攘往,磕踫著就糟了。韓映竹吩咐了句,再看了春曉一會兒,確定她把精神放到眼前,才放下簾子,閉目養神。

    樹林扛了兩簍紅磚來到工地,正午的太陽烤得他汗水淋灕,一甩頭就有雨。

    「小兄弟,過來休息一下吧,喝碗水。」跟他一道領這份粗工的中年漢子朝他招手,頂喜歡這話不多但勤勞實在的小兄弟。「瞧不出來你還挺有力的。」

    前天他來自薦工作,瘦弱不禁風的模樣實在入不了工頭的眼,說他連一車豆腐都推不動,誰知道他當場扛起兩簍磚塊,走路穩健,腳步生風,完全不輸壯漢,就把他留了下來。

    「多謝大哥。」樹林邊以粗布巾抹汗邊走了過來,接過中年漢子遞過來的茶碗,仰頭一口喝干,把碗還了回去。

    「小兄弟,你多大啦?娶妻了沒有?需不需要大哥替你謀動謀動?」

    「過年就滿十八了。」樹林低下頭,說到娶妻,他想到的居然是那位坐在轎中、素未謀面的好心姑娘,不由得苦笑。「我現在這樣子,溫飽都是問題,談什麼成家呢?」

    「你沒听過一句話?有錢沒錢,娶個老婆好過年。大哥我在你這年紀,我娘都不知道替我相看了多少家姑娘,準備托人上門說親了。」中年漢子以肘頂了他的手臂,苦口婆心。「你相貌不俗,瞧你搬磚頭有不少人回頭看你,還怕找不到人湊合過日子嗎?離鄉背井,身邊有個人陪難道不好?」

    樹林搖了搖頭。「什麼都能湊合,獨獨這件事不行。」

    「傻小子,你就別等逢年過節家家團圓,卻一個人孤苦伶仃,才後悔此刻沒听我的勸,找一個人湊合湊合。」跟誰不是過日子呢?兩人才成伴呀!

    丙然年輕,又沒有父母幫襯,講話還有幾分孩子氣。中年漢子不由低笑了聲。

    「真有這種感觸,再找也不遲。」樹林不咸不淡地回著。他孤身這麼多年,不乏感到寂寞的時候,當然會想身邊有個人陪他不知該有多好,可真從沒想過隨便找個人湊數,總覺得這樣反而更空洞。

    樹林抹了把汗。「你再坐會兒吧,我先去忙了。」

    「不急。」中年漢子一把拉住他,指著前方兩頂搖晃的轎子。「韓家有人回來了,小心挑磚擋到貴人的路。」

    「韓家?」樹林眯起眼,看到轎身上熟悉的祥雲圖騰,雙眼頓時瞪大。「這韓家是什麼來頭?」

    「你初來乍到不清楚,韓家在城里可是立業百年的老商戶,雖說商為末流,韓老爺卻是人人稱道的大善人,是積善之家。我還記得有一年作物欠收,韓老爺也不知道從哪買進了好幾車的白米和面粉分送給各戶,那年才不至于出現餓死尸。」

    「原來是積善之家……」難怪韓小姐會過問他一名草芥的閑事。

    樹林緊緊盯著前方的轎子,直到停在一處宏偉但樸實的宅邸前,原先讓轎子擋去身影的春曉走了出來,揭了第一頂轎子的布簾,迎出一名縴細柔弱的姑娘。

    他不自覺地上前一步,貪婪地擷取眼前的畫面。

    春曉扶著的那名姑娘嚴格說來還是個小娃娃,黛眉杏目,紅撲撲的雙頰有著小孩子才有的福態,微翹的小嘴勾勒出幸福的笑意,五官還沒張開,卻比他見過的異性都要美上三分。

    直到她進了大門,過了影壁,再也瞧不見為止,他才意猶未盡地斂下渴望的雙眸。

    渴望又有什麼用?一窮二白,暫居的地方也不像樣,農村姑娘都不見得想跟他吃苦了,更何況是只只棲梧桐的鳳凰?

    樹林低頭看著自個兒粗糙的掌心,上面沾了不少沙土,髒兮兮的,只怕輕輕一抹,都會劃紅韓家小姐那張精雕玉琢的臉蛋吧?這種雲與泥的差別,即便在生命中曾有所交集,眨眼過後,不過也是鏡中水月。

    他不甘心,他不安于現狀,可恨他沒有一步登天的本事!

    怎樣才能成功?如何才能爬到高處?

    他想讓韓家小姐注意到他,看見他,親自下轎來會會他。

    「小兄弟,你在想什麼?這麼入神?」中年漢子拍了他的背,將他的神智喚了回來。「該上工了,工頭正催著呢。」

    「好。」樹林神情淡然地跟著中年漢子的腳步,平靜的模樣任誰也猜不出他對韓家小姐有多大的渴望。

    這一走,正好錯過了又從大門步出的春曉。

    「小姐,下轎了。」春曉走向第二頂轎子,掀起布簾,彎腰迎出韓映竹。「也不曉得大小姐房里是出了什麼事,個個丫鬟都吃壞肚子,連個伺候的人都沒留下,我再厲害也沒辦法頂大小姐身邊的缺,總管怎麼不派個人來幫幫忙?」

    「又不是不能解決的事,跟總管說一聲就好,有什麼好氣的?」韓映竹輕輕拍了拍春曉扶著她的手背,倒是豁達得很。「我房里大多數的事都能自己做,如果總管調不出人手,你到姐姐那當幾天差也無妨,記得回來就是。」

    「小姐,話不能這麼說呀。」春曉埋怨地看了她一眼。「大小姐房里有四個丫鬟,你房里只有我一個,我到大小姐房里當差,誰幫你做盛水鋪床的粗活呀?府里又不是沒人了,大小姐分明是想搶你的——唔!」

    「都說出了房門別說這種話。」韓映竹抬手敲了她腦袋瓜。「家和萬事興,父親已經夠辛苦了,我不能再給他添亂,反正在小事上多讓姐姐一些,不是什麼難事,我若過分計較,豈不把家里搞得烏煙瘴氣不得安生?」

    「還讓,你都讓到沒脾氣了。」春曉咕噥了句,見韓映竹又抬起手來,連忙討饒。「別別別,我不說了,說別的吧。小姐,你還記得樹林嗎?」

    「嗯。」她正要問春曉這件事。「你查到他住的地方了?」

    「是呀。」春曉欲言又止,怯生生地看了韓映竹一眼。「他住在姻緣廟呢。」

    「姻緣廟?」韓映竹停下腳步,原先清冷的臉龐上露出些許吃驚。「沒人告訴他那里……不妥嗎?」

    姻緣廟是當地有名的陰廟,平時居民都不敢接近;不過百年之前,卻是個香火鼎盛、連外地人都慕名而來求姻緣的好地方。

    廟內供著一顆三生石,據說向石仙懇求姻緣者,不出兩個月就能找到一門好對象,求著能跟誰在一起,兜兜轉轉,也早晚能成雙,還願的木牌掛滿梁柱,直到在廟里求姻緣的人陸續慘死,才驚覺不對勁。

    後來深入探查,才明白婚後若有不忠,或是對旁人起了不該有的心意,都會慘遭橫禍,就連納妾都不允許,久而久之,這座廟就荒廢了,傳言也越來越可怕,嚇得大伙兒都不敢靠近,就怕沾了一身邪氣回家。

    不過還是有人會把到姻緣廟立誓當作考驗,如果默默地到廟里立誓,也只有當事人知道,通常都是出事了才會傳進眾人耳里。

    「小姐,你說該怎麼辦?我可不敢送東西到姻緣廟里給他呀。」光提起這地方她就發抖了,怎麼還敢靠近呢?

    「你趁他在城里的時候送東西給他,如果他不明白姻緣廟的事,你也跟他說清楚,免得他在城里找差事,對方知道他住在姻緣廟就不敢錄用他。」韓映竹拍了拍她的手背。「這不是你分內的事,當真辛苦你了。」

    「說什麼辛苦呢?小姐的事就是我的事。」春曉乘機坐地起價。「只要你別讓我到大小姐屋里當差就行。」

    「你就這點兒出息。」韓映竹橫了她一眼,眼中流轉絲絲笑意。「不如這樣吧,等你把事情辦好,我多替你添把嫁妝。」

    「小姐!」春曉不依地喚了聲。「我還想再伺候小姐幾年。」

    「又不是想永遠伺候我,當然要早點備嫁妝。」最晚再兩年就得放春曉出去嫁人了,想想還挺舍不得的。「你是我娘親留給我的人,不光是主僕之義,還有姐妹之情,就算你頂的不是韓家的姓,都是我韓家的人,說什麼都不能委屈你,絕對不能讓你未來的婆家瞧你不起。」

    「小姐……」春曉感動得眼眶都紅了,不過這話怎麼听怎麼奇怪。「小姐你才幾歲呀,跟我說這個……我還真不適應……」

    韓映竹停下腳步,轉頭看了她一眼。春曉一路都跟她說悄悄話,全程彎著腰,韓映竹一轉頭,兩人的視線就準準對上了。

    「我、我說錯什麼了嗎?」春曉縮了下脖子。

    韓映竹嘆了口氣。「沒有什麼難懂的,我母親走得早,家里沒了女主人,我要自個兒當家。」

    案親對母親情深意重,並沒有在發妻身亡之後為兩名幼女再添新婦,反而從小耳提面命要她們擔起一方責任,撇開習字、女紅這些基本功不說,父親還手把手教她們姐妹倆看帳、管鋪子、帶伙計的方法。

    只是在學習家業的時候,父親不許旁人在場,她們還小,怕有心人拐走她們倆套話,所以奴僕們都以為他們父女三人是關起門來懷念逝去的母親。

    韓家經手的行業五花八門,帳目多且雜,不是很好學,姐姐向來沒有耐性,看了不到兩頁就坐不住了,她還行,就撐了下來。

    或許姐姐不滿她表現好,時常獲得父親夸贊,愛挑她的刺,又愛搶她的東西,每每父親替她說兩句話,就讓姐姐鬧脾氣,直說父親偏心,一點都不寵她、愛她,跪到母親牌位前哭得像孟姜女一樣,好像家里牆中糊了親人骨似的。

    連她都听得腦門疼,更何況是日理萬機還要撥出時間教導她們的父親?她尚不能在家業上助父親一臂之力前,凡事只能避著姐姐以換取一方平靜,其實這種日子她也不是過得多開心,但人生就是如此,總有輕重緩急、犧牲退讓的地方。

    「小姐,你別這麼說,都怪我不好,沒事起什麼頭。」春曉作勢要打自己,讓韓映竹先一步攔下。

    「我房里就你一個,臉打腫了怎麼出去見人?芝麻大的事,還夠你把自己打成燒餅?」韓映竹不禁打趣她。「我能說得上話的人不多,更何況我是信任你的,才不想在你面前藏拙,你懂嗎?」

    「懂,春曉一直都懂,以後我不問了。樹林的事也會盡快幫小姐辦好。」她在旁看得明白,小姐在大小姐面前確實乖得跟十歲孩子沒兩樣。

    「你辦事我放心,需要多少錢到我私房取。」她現在又得多擔心一件事,春曉放出去嫁人,她手邊就沒有得用的丫鬟,要找個伶俐、嘴巴又緊的幫手不是件簡單的事。

    韓映竹揉了揉額角,如果可以,她也不想操勞至此呀,防這防那的,像她今天單純想幫一個人,還得偷偷摸摸地來,就是怕姐姐拿她的事到父親面前大吵大鬧,真搞不懂同胞姐妹之間是能有多大的仇?如此不待見她是為哪樁呀?

    樹林搬了幾天磚,因為他是散工,工錢是日結的,做滿三天就能領,從工頭手中接過串起的銅板,他是一則以喜,一則以憂。

    喜的是接下來幾天的開銷都不用愁了,憂的是以他掙錢的辦法,別說登上雲端,他想上樹都困難,如何能接近韓家一步?

    他一沒背景、二沒人脈、三沒錢,到底怎樣才能讓他突破這個繭,化蛹為蝶?

    樹林走在大街上,心事重重,步履緩慢,怕擋到別人的道,幾乎可以說貼著牆走。

    「樹林——」春曉站在某個小巷子的轉角,見他迎面走來,小聲朝他招手叫喚,誰知他像失了魂似的,理都沒理就從她面前晃過去。「樹林,這里!」

    她撿起一塊小石頭扔到他身上,才留住他的腳步。

    「春、春曉姐?」樹林像萬里雲霧終見光,一時間開心到不知所措地踅了回去,還沒來得及再開第二次口,就讓春曉拽進巷子里,懷里塞了個布包。「這是?」

    「我家小姐要我準備給你的東西。」春曉不等他問,就把布包里的東西招了。「小姐怕你初來乍到,急需用錢的地方多,城里又沒親戚幫襯,讓我送點碎銀子過來,還有幾件舊衣服,讓你把自己打點一下好找差事。」

    「你說韓小姐她——」

    「你別急著拒絕。」春曉直接打斷他的話。「我們沒有污辱你的意思,這世上本來就是魚幫水、水幫魚,難保我們沒有需要你援手的一天。小姐怕你多想,還吩咐我拿舊衣服過來,就是想讓你穿著人舒適,心也舒適,至于銀兩,日後你要還就還,不還就拿去幫助下一個人吧。」

    「我不是……」樹林低頭笑了聲,心里熨貼得很。「難為韓小姐還記得我這個小人物。春曉姐,再麻煩你謝謝她,我不會辜負她一番心意。」

    韓小姐如此為他設想,他感動都來不及了,豈會擺譜拿喬?更何況他現在確實需要一筆闖蕩的錢,面子根本抵不了多少子兒。

    他經歷的事情不少,踫過的人也多,憎惡他、可憐他的都有,卻沒有一個人像韓小姐一樣,把他記在心上,又回頭拉他一把。

    縱使善良的她對每個人都是一個樣,對他而言,她依舊是獨一無二,世上沒有比她更好的人了。因為她好,所以他貪心了,他要的不只如此,他要賭一把,而韓小姐又托人把賭資交到他手上,這場人生的及時雨,怎不教他欣喜若狂?

    「你想得開最好。」春曉松了口氣,這才笑了出來。還以為要大戰幾百回合呢!「對了,樹林,你……最近住哪呀?」

    「郊外十里的一處破廟。」他說完,自個兒也覺得不好意思。「哪里都講究地盤,我這外來者融不入,只好住到郊外去。我收拾得挺干淨的,平時也沒人來跟我搶,過得還算可以,至少自在。」

    「我勸你換個地方窩著吧。」她一個姑娘家不好出頭張羅住的地方,更別提讓小姐到老爺面前說了,非惹出麻煩不可,她只好把姻緣廟的傳言都說給樹林听。「你就算收拾得再干淨,那里都不是干淨的地方。听我的勸,快點換個地方窩吧,千萬別讓人知道你住在姻緣廟呀。」

    「春曉姐,你說姻緣廟真的能讓有情人終成眷屬,不管身分、地位、年齡?」樹林激動極了,卻不敢表露得太過分,免得春曉起疑心。

    「我的天呀,妖廟陰風大,你可別興起什麼鬼念頭,姻緣廟可是連納妾都不準的。」這孩子關注的點怎麼跟尋常人不同呀,瞧他興奮的,春曉簡直頭皮發麻。「現在你不著根,不代表以後你都不著根呀,萬一你日子好過了,多養兩、三個人不是問題,光是起了異心就會遭報應的,你可千萬別亂來呀。」

    「我就是問問,沒其他意思,我不朝姻緣廟許願,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嗎?再說我住在那好幾天了,也沒出什麼事,就算有什麼妖魔鬼怪,我們井水不犯河水,也算和平共處,春曉姐就別擔心了。」

    「你最好還是挪個地方吧,大伙兒對那忌憚得很,影響了你可就不好了。」春曉盯了他幾眼,真怕一轉頭他就犯傻。「我不能在外面待太久,還要趕回去伺候小姐呢。有機會再聊吧!」

    「好,春曉姐慢走。」樹林抱著布包向她行了個禮,靦腆地笑著。「謝謝春曉姐,也請你替我謝謝小姐。」

    「知道了。」春曉朝他揮了揮手便離開。

    樹林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抱著布包,腳步輕快地往郊外的姻緣廟走去。

    這間廟荒廢許久了,不過不難看出當年香火鼎盛的模樣,梁柱、牆壁全是讓線香燻黑的痕跡,可惜現在倒的倒、塌的塌,香爐都缺了一腳。

    他在廟里淋不到雨的角落,用干草和破布鋪了張簡陋的床,搭了個小灶,偶爾得空,就到林子里挖樹薯,埋進燒完但余熱還沒散盡的火堆里燜熟當早飯,加上粗工掙來的錢,他在這里過的生活還比以往穩定不少。

    可這怎麼夠呢?離他目標還遠著呢。

    他把破布抓起來抖了抖,重新鋪回干草上時,又仔細地撢了撢上頭的灰塵,擺弄干淨之後,才把春曉給他的布包放到上面,雙手微顫地解開上面的結。

    如同春曉所說,里面放著一袋碎銀,對他來說數目還不少。幾件舊衣服,看起來有點大,夏衣、冬衣皆備,但是洗得很干淨,湊在鼻間,還隱約聞得到果香。

    他真舍不得穿。

    將衣服一件一件取了出來,他才發現最後一件衣服上,擺了只信封,上面寫了三個字,最後一個字離得有點遠。

    他攤開信件,這是他見過最美的字,一時情不自禁撫了上去,指腹的髒污糊了字體,他挫敗地低吼一聲,不敢再輕舉妄動,望著那枚黑漬,真想賞自己一巴掌。

    這可是他要珍藏一輩子的寶貝呀!居然就這麼弄髒了。

    他很自責、很難過,盯著黑漬,灼灼的目光都快把紙張盯穿了,末了只能嘆氣,將信一字一字地如朝聖般看了下來,前後重看了足足三回才滿意。

    可惜他讀不懂其中的意思。

    目不識丁是他這輩子最大的遺憾,他從來都不敢想有人會專門寫封信給他,韓小姐有什麼話不方便托春曉姐交代的嗎?

    這信中到底寫了什麼?

    他抓心撓肺也沒有辦法,只好默默地把信紙折了回去,無奈地掀開破布,從干草中拿出一塊石頭。

    這是他在破舊的神龕上發現的,這塊石頭像繞了朵霞雲,上面還刻有六個字,他已經學會寫了,可惜不會念,他也不敢把這石頭拿出去問人。

    「不識字,就算我再努力,最終也配不上韓小姐吧?」他自嘲地笑了笑,想起在韓家大門外看見的身影,他的心是又甜又酸。

    他與韓小姐之間的差距如鴻溝,怎樣才能把這段距離補上?

    她是如此善良美好,不忌貧富,潔淨無瑕,就算把這世間最好的東西全呈到她面前都不為過,她如何看得上他這個窮小子?又如何能讓她看上他這個窮小子?

    樹林抬頭看了看這座破舊的廟宇,春曉囑咐的話立刻在腦中響起,一字不漏。

    假使這間廟真能讓兩個人忽略彼此之間橫隔的條件,他還有什麼好猶豫的?這世上只有一個韓家小姐,可路上隨便一抓,多的是比他條件好的人。

    對,他有什麼好猶豫的?這條命豁出去給她都值得,如果連起誓都不敢,他憑什麼把韓小姐收在心上?

    樹林猛然站起,跪到大殿上,狠狠地磕了三個響頭。

    「神明在上,我樹林在此起誓,此生非韓家小姐不娶!」

    他握著石頭的掌心有些發熱,像起了誓之後,信心便源源不絕地涌了上來。

    即便她是天上的雲,他都要上天梯把她握在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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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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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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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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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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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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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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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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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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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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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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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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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道歉啟事

    如果大家看了文案再來看這本書,一定有受騙的感覺,包裝說明書與內容物嚴重不符。

    請大家不要罵王爺呀,都是梁大心寫渣男太順手,第一版大綱交給王爺時,她說男主角太渣了,這樣不行,修修改改之後寫出第二版,王爺說好一點了。

    開始動手寫,一邊寫一邊對照大綱的發展,最後梁大心寫到火大掀桌,馬上即時通訊跟王爺抱怨。

    「整個不照大綱走了,我之前怎麼寫出這麼渣的男主角呀,完全寫不下去呀(摔)。」完全不連戲,完全不同畫風!

    王爺很淡定地回我。「那建議你去看最初的那個大綱。」

    「……不要,我玻璃心會受損。」

    從那天起大綱就走山了。大綱都山崩了,文案還會遠嗎?(落淚)

    天災人禍難以避免,大家鞭的時候請小力些,梁大心坡璃心呀~~

    也不知道我在寫大綱的時候遭遇了什麼非人道的事情,寫到尾巴三章,梁大心又爆發了一次!

    「我怎麼會寫出像韓映梅這麼神煩的角色呀!狗血一大盆!」每天血淋淋寫稿的人就是我。

    王爺立馬回︰「你當初的大綱,韓映梅更煩喔科科科科科。」

    我該拿什麼拯救你,我的大綱君~~~

    這次也寫出不少橋段是大綱里沒有或衍生出來的,例如捏面人、剝蝦和剔蟹肉。

    大約寫到第三章時,我跟王爺說︰「捏面人是情趣用品,如果結婚之後沒有用上請提醒我一下,最近記憶好差呀呀呀呀呀嗷~~」

    結果王爺秒回︰「驚人。」

    我看了下,發現用字怪怪的,立刻回信解釋。「我打太快了,是定情信物。」

    王爺︰「我不信。」

    從此情趣用品就一路跟隨我了。

    我該拿什麼拯救你,我的節操君~~~

    至于剝振、剔蟹肉,從我和大熊在一起後,出去吃飯就再也沒有剝過嘏子,後來我在網路上看到一則笑話,看完後大怒,問大熊說︰「你會一輩子幫我剝蝦嗎?」

    大熊很疑惑,還是回答我︰「會呀。怎麼突然問這個?」

    「因為我看到一則短篇,婚前男人都會為女人剝蝦,婚後男人的朋友問‘你還會幫老婆剝蝦嗎?’男人就回答‘現在連她的衣服我都懶得剝了,還幫她剝蝦咧’,真是氣死我了!」

    大熊一邊笑一邊安撫跳腳的我,也讓我想到喬巴跟我說︰「我女友的媽媽知道我後,就問‘小許會幫你剝蝦嗎?’從那天起,我開始剝蝦。」

    好男人就是要幫女人剝蝦。(誤)

    可惜大熊不愛吃蟹,也不會吃蟹,所以都是我剔肉時喂他一、兩口。

    有次參加同學的喜宴,我就咸慨(其實是懶癥發作)地說︰「熊熊你不吃螃蟹,都不能像小說的男主角一樣幫我剔蟹肉。」

    「但是我可以幫你剔牙!」大熊非常認真。

    所以我也讓羅桂杰幫韓映竹剔牙了!(喂)

    下一本是現代篇,希望大綱不再天崩,文案不再地裂。大家平安,下次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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