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絮飛《就看你對味》

唐絮飛 - 就看你對味

安定?他身上絕不可能有這樣的因子存活著,
否則他幹什麼要放掉闊闊的經濟版圖
而去當替人狙殺獵物的殺手?
但——世事真真真難料?
現在,此刻,他正做著超乎自己「本性」的事——
對她,舒純柔,一個自殺未果而致害自雙眼失明的女孩——
溫柔!?女人向來只是他生活裡的點綴,
性愛交媾純粹為發洩,但他對她卻「發乎情,止乎禮」,
還不時打翻醋罐……噢!一定是上帝嫉妒他
左擁右抱、艷福不斷,特地派了她來……


【出版日期】 2000年3月
許卿長安

楔子

  「他是誰?」

  乍見秦沐陽出現在父親的書房中時,純柔就對他產生一股說不出的敵意。

  一個為邪惡所纏身的男子,是挺符合時下女子看一眼便為之失魂落魄的酷相。但是,對於單純得無以復加的純柔而言,她的未婚夫才是她的世界,任何人都休想佔據她的視線,更遑論侵入她的世界。

  秦沐陽的眼神卻不是這樣告訴她,彷彿是要將她生吞活剝。

  他要她,她就絕逃脫不掉。他所帶給人的,是恐懼與無力的侵蝕。

  這一場火,他實在不該阻止,畢竟,她是始作俑者,偏偏,他已介入了。

  肉體的火紋痛楚,她不敢喊疼,但感情的傷痛,卻深深烙進她的心坎,無法抹滅。

  她無法置信真相後的世界竟是如此的殘酷。
許卿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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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到了。」秦沐陽輕聲提醒一路為昏沉睡意所籠罩的她。他們終於到達了目的地?長途飛行所帶來無以言喻的疲憊感侵襲純柔的知覺神經系統。

  沐陽輕而易舉地抱起安坐車內的她,在她耳畔吹氣。「到家了。」

  家?對純柔來說,哪裡又是她的家?失去視覺的她,除了任人擺佈,還能說些什麼?倦了,在她想要叛逃之際,他卻告訴她「到家了!」這,又是什麼地方?

  「我在哪?」

  沐陽倏然大笑。

  「我還以為,你不只眼盲,連腦袋也不靈光。」

  一路走來,她除了強烈表達尋找父親的念頭外,似乎不曾向他要求過其他,或問起任何的問題,包括她人在哪,他們又要做什麼。

  在獲知瀚洋與塗媚結婚的消息後,對於「回家」,她已心死,面對未來,她只能選擇沉默以對。

  歷經十六個月的折騰,她已漸漸習慣利用摸索來替代眼盲的缺陷,她也能從他散發的氣息,分辨他所在的方向。自尊心迫使她盡可能的不去依賴他,但潛意識又矛盾的存有失去他的恐懼。

  她聞到花香的味道及綠草的氣息,忍不住問他:「這是哪裡?我們在郊外嗎?或是……」

  「社長——」

  在她問話的同時,她聽見至少十個以上的男女聲以日文恭敬的尊稱他。

  沐陽點頭示意,抱著她走過排成兩列夾道歡迎的行列中。

  「他們是?」純柔疑惑地問道。

  「我的手下。」沐陽輕描淡寫的解答她的疑惑。

  「你的手下?啊!那你還不快點放我下來。」掙扎著想脫離他的懷抱。

  他哪容她維持不必要的矜持。「別亂動,萬一我一個不小心鬆了手,不摔疼你才怪。」

  他的恫嚇有效地制止她的扭動。純柔雖然看不見他人的表情,但仍羞答答地埋首他的胸懷,不敢見人。

  事實上,誰敢干涉社長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不管社長與他懷中的女人姿態有多曖昧,他們可沒膽將心中的詫異形之於色。

  走在日式原木建築的走廊上,她只感覺出空氣的清新,其他的,她意會不到。

  最後,她被安置在一張大床上。

  「這,便是你最後的去處。」沐陽在放下她後,輕聲的宣佈。

  純柔心中暗喃:「這真是最後的去處,會嗎?」

  「他回來了?人在哪?」

  對貴子來說,羽是團冰,隨時隨地會融化並且消失。

  「我要去找他。」

  貴子興匆匆地站了起來,全然不理會現在可是工作中。

  來人也不忘提醒她一句:「貴子,籐森導演仍在等著你呢!」

  噢,這可糟糕,再辭這個場,她恐怕已將全日本的大導演們全得罪光啦!不過話又說回來,只要當上了島悟夫人,就算她沒戲拍也無所謂,羽養得起她的。

  「你去告訴籐森導演,我不演啦!」

  驕縱是她性格中最大的敗筆,偏偏也是她最強的武器,行遍天下無敵手,也怪不得她自負凌人。

  「貴子,你別開玩笑了……」

  「誰跟你開玩笑?本小姐還沒那興致。」推開化妝師的手,倏然起身,拎著皮包,足蹬六寸高跟鞋,蹬出了片廠。

  當籐森被告知此事時,登時氣得刷白了臉。「渾蛋,她竟耍我。哼!我不教她在演藝界混不了飯吃,我就不姓籐森。」

  至此,她的惡行中又添一筆新紀錄,看來,她是甭想在演藝界混口飯吃了,連籐森這個在她名譽已破壞殆盡時,還肯拉她一把的男人,她都敢得罪,這就注定她該自此銷聲匿跡。

  川真貴子超強旋風似的來到島悟宅。

  「月子,羽呢?」

  瘟神又來了。縱使月子對貴子百般的不滿意,但畢竟她也曾是社長的入幕之賓。

  掩去不耐煩,月子恭敬回道:「社長在公司,不在家。」

  「噢,那最好,我在他的房內等他。」說完便轉身想闖入主屋。

  啊?這女人未免太不知恥了,放肆又大膽,才進門便想直闖社長的房內!

  月子連忙開口制止:「川真小姐,社長言明,他的房間未經他的允許,是不可進去的。」

  「言明?他什麼時候說過了?怎麼沒人告訴我呢?月子,這會不會是你個人的加油添醋呀?」

  她的無禮早引起眾人之怨了,這會兒,她又單挑上她——島悟奼女總管,她在島悟宅的未來,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你不信?」

  月子眉心一沉,眼色一暗,貴子便嚇得打哆嗦。

  「我有說不信嗎?」見風大轉舵,以不惹月子發毛為上策。她鞍田月子可是島悟宅資格最老的管家,就連羽少爺還尊她三分,眼前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竟敢如此藐視她。

  「沒有最好,那你請回吧!」

  「可是——」她還沒給羽一個Surprise,怎麼可以無功告返呢?這不是有違她做人的原則嗎?

  「可是什麼?」

  她的猶豫不去,引來月子的不悅。

  月子的壞臉色,並未帶給她太大的退怯,反倒更激發她的主動。

  「可是,羽一向習慣我為他暖床的。」言下之意,是表示她的身份已可等同「社長夫人」之職。

  暖床?月子打量擁有天使面孔、魔鬼般傲人身材的川真貴子,懷疑她銅牆鐵壁的厚顏,恐怕連子彈也打不穿。只要是個淑女,便說不出這樣的淫言蕩語。

  「貴子小姐,你是第幾號的暖床人選,我是不清楚,不過現在我們社長的床上,早有個現成的人選,你還去湊什麼熱鬧?」

  什麼?!他的床上已經有人!

  貴子瞪大雙眼,活似要將人生吞活剝似的猙獰,瞬間推開月子這個阻礙,快步衝向前去,打算一探究竟。到底是什麼人這麼大膽、連她川真貴子的男人也敢搶,這分明是母老虎身前拔須——找死嘛!

  眼看攔不住她這個蠻女,月子隨即呼來保鏢,沒兩、三下便圍住衝動的她,而她也在保鏢身後匆匆的追了上來。

  「貴子小姐,你太衝動了吧!這裡是島悟社長的府邸,可不是你的拍片片場,請你好自為之。山口,送貴子小姐出去。」

  喚做山口的彪形大漢,哪用得著月子「請」這麼個溫柔字眼吩咐,一手一邊,便架著她出府邸。

  貴子一出島悟宅,怒氣沖沖地直跺腳。

  「鞍田月子,你未免欺人太甚,竟敢這樣對我,如果不整垮你,我就不姓川真。」

  氣焰怒張,不過聰明的腦袋可一刻也不停地轉動著。心忖道:羽既然回日本,人不在島悟宅,便是在會社,京都又不大,而他在京都也不過兩個會社,不難找。

  坐上她的愛車,呼一聲便狂嘯離開島悟宅。

  三排氣管踩底油門的聲勢可不是普通的擾人清靜。

  俟瘟神離去,月子才放下心來,合上大門,安心地做起份內事。

  島悟會社京都第二分社。

  「島悟社長,您不在的這段期間,公司的營運狀況全在這了,請您過目。」

  別說是外人,連他自己也搞不清楚,擁有雄厚的經濟基礎與獲利不菲的事業,他島悟羽幹麼這麼不要命的涉足黑暗世界,當起殺手,拿錢殂殺獵物?

  或許是因血液中不安現狀的冒險因子作祟,所以才無法安定下來吧!

  「先放著,你可以出去了。」

  等代理社長,也是他的堂弟島悟原出去,低著頭看著文件的他,仍舊半點沒有閱讀的心思。

  「啪啦!」拍開的門聲與電話聲齊響,他看著來人的同時,也拿起了電話。

  「喂!」

  「社長,貴子小姐她……」

  瞧這貴子的動作也未免太快了,他的秘書連打個電話通報也不及她衝上門來的速度。

  「理花,我知道了。」

  掛上電話,他倚坐在軟羌皮製的辦公椅內,饒趣的看著她的下一步。

  在他的記憶中,貴子總有辦法給他任何尺度的Surprise,這一回就不知道這小妮子要給他什麼特別的驚喜。

  貴子乍見他,還真有那麼點久旱逢甘霖般的飢渴,門一關上,外衣已一件件褪去,當她走到他的面前時,僅剩一件底褲及蕾絲吊帶褲襪。

  是很性感誘惑。

  二話不說,貴子便跨騎坐在他的腰間,一雙手還不忘挑逗的替他寬衣解帶。熟練的解衣術,不消三十秒,他的胸前已是敞開一片,連褲鏈也不知在何時降至最低——

  自始至終,他的臉上不帶半點性欲賁張,只是任由她使出渾身解數的伺候。

  也不知過了多久,終於挑起了他的「性」趣,兩人便以辦公桌為床,覆雨翻雲了起來。

  昏天暗地之際,羽始終未脫下任何一件衣裳或褻褲,在他心底,不是和心愛的女人做此事,只是單純的洩慾,那些與他上床的女人,不過是比妓女更高級一點罷了!

  推開依然戀在他身上的貴子,打算穿齊衣褲。

  而貴子似乎也早習慣這樣的他,絲毫不以為忤。

  著衣的同時,她嬌媚的撒嬌著:「回來了,也不通知人家一聲,教人想著你苦。」

  她會想他?哼!他搖頭笑道:「你這個騷女,沒男人的日子,你過得下去?」

  話雖刻薄了些,但畢竟是事實。貴子不自然的解釋:「羽,別這樣嘛,我和彥……及崇志他們不過是玩票性質的,我只有對你才是真心的,你看——」

  倏然低下身去,又吮又吸的逗弄他的男性象徵。

  羽一腳踢開她,心裡咒罵著:自己不過是慢了點,竟教她逮著了機會,做出這動作來。不悅的放話:「你那張嘴伺候過多少男人?」

  跌坐在地的貴子大氣也不敢吭的瞪著他,不過短短的半秒,隨即換上恭敬柔順的嘴臉回應他的問話。

  「羽,我對你的精神絕對是忠貞的,他們拿什麼來和你比?」

  精神忠貞,行為淫亂?虧她還好意思說出口!

  「回去吧!」

  和她惡搞,他還得擔心會不會得病!

  他的冷淡,並未澆熄她火熱的佔有慾。「我去過你家。」

  「做啥?」

  「等你呀!」一雙媚眼不時獻波,企圖以慣用招誘引他。

  可惜她忘了,在羽的眼中,她不過是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女人,和她做那事,他還挺委屈,哪會珍惜她?

  「那大可不必,莉莉、荻子她們會過來陪我的。」

  「莉……」貴子臉色頓時發青,咬牙切齒,語氣顫抖著:「她們……她們很髒,荻子和××會社少東才鬧完緋聞,這麼快便勾搭你了?她根本是個不折不扣的賤貨;還有,還有莉莉,她還上榜玩物雜誌的十大商業妓女,你如果不知道,我還留有證據,我馬上拿來給你。」

  她才不信,看過那份雜誌後,他還敢和那種騷貨上床。雖說她川真貴子高尚不到哪去,至少她還不至於和名人亂搞性愛,因為這麼做,只會添加自己的「賤」聞。和一些不入流的小牌導演偶爾來上一腿,他解性,她解欲,互取所需,檯面上撈個機會上螢幕,演演戲,打打知名度。

  還有一點是她最為自傲的,那便是,只要是和羽以外的男人上床,辦完事後,她一定會由頭到腳、從「裡」至外,沖洗個乾淨,她自認是挺「潔」身自愛的,羽甭擔心他會染上什麼有的沒有的髒病。

  沒想到他不過是隨便舉例,便這麼巧的盡挑有瑕疵的女人。不耐煩的揮手。

  「不用了,我聽清楚了,你回去吧!」

  聽清楚了,那是不是意謂,他決定不邀她們上他的公館?這麼說來,她不就有機會再上他的床?

  「羽,你一個人睡,床會很冷的,我們何不……」

  床冷才好,反正他怕熱。

  「廢話少說,你也該走了吧!」

  他拒意甚堅,但她絲毫不擔心。反正這回既能突襲成功,還怕有什麼是她做不成的事?今天他不要,改天他還是會需要她的。她只要選在他需要的時候再過來不就得了。不急嘛,只要男未婚,噢!不,即使他已婚,她也不愁沒機會。

  扭出最妖媚的步伐,貴子搖曳生姿的走出他的辦公室。

  待她一走,他便專心工作。這類的小插曲,是影響不到他的。

  在這裡,她聽見了淙淙的水流聲。

  好安靜的環境,就算在台北的郊區別墅,也不見得可享受到這般的靜寧。

  台北……好遙遠的印象。

  現在,她瞎了,再也看不到美麗的別墅,再也見不著爸爸和——瀚洋,她好想回家。

  安靜的坐在床上,仔細的聆聽窗外另一種她看不到卻可以想像的景色。

  一陣腳步聲擾亂了她的思緒。

  早習慣了黑暗的世界,她能利用聽覺及嗅覺去分辨來人的身份。

  很輕捷的腳步聲,即使來人刻意的降低聲響,但踩在木質地板上的音效,卻非來人所能控制。

  是他。

  羽走到門口處,便止住腳步,叩了一聲門柱,示意她,有人來了。

  純柔為他的紳士風度竊喜著,但形之於外的神情卻是有限的。

  「誰?」

  這是多此一問,他身上的氣息早已告知他的身份,但她還是問了。

  羽走了進來,開口問的全是關心的話。

  「你今天吃飽、睡暖嗎?」

  純柔明白他的關懷之意。

  「你是問我早餐和晚餐嗎?」

  「不,是問你晚餐。」

  方纔回來,他問過月子,據她的說法,她的食量,比隻貓還少。

  「喔,你是說晚餐。」

  她也心虛自己的食量小,害得那些傭人一次一次的端來,又一次一次的端回去。不過前提是,她真的不餓,而她和她們語言又不通,實在無法明確的將自己的想法告知她們。

  「我很抱歉,教她們白忙。只是,我實在不知該怎麼告訴她們,我根本不餓。」

  羽倏然抱起床上的她,眉頭隨著手中的「秤量」打結愈深。

  「你實在該多吃一點,沒有男人會喜歡全身儘是骨頭的女人,就連當床墊都嫌刺骨。」

  床墊?他在說什麼呀!怎麼她愈想愈覺得「色情」?她搖頭揮去這種荒誕的聯想。

  看她一下神情凝重,一下紅暈染腮,一下拚命搖頭,純真的表情盡收他的眼底。好幾度伸出手來想觸摸她的面龐,但每每在半途便打了退堂鼓,終究是無聲無息的縮回原處。

  「等會兒我們一塊用餐。」

  純柔搖搖頭。「我不餓。」

  「不,你得多吃一些,我可不想落人口實,說我虐待你。」

  虐待?他怎會虐待她呢?供她吃、住,給她優渥的物質享受,對於他,她只能心存感激,不是嗎?就衝著他這一句話,純柔決定給他面子。

  「好吧!我陪你一塊去。」

  輕輕將她移放在一張絲絨沙發座椅上,口中不忘讚她一句:「這樣才是好女孩。」

  接下來,便聽著他說了一串她聽不懂的日文,她知道,他正忙著張羅他們的晚餐。

  夜裡下了點雨,滌去沾染在花瓣上的塵土,水滴打在石板上,辟辟啪啪的聲響打破往常的寂靜。屋內的每盞燈都點燃,照亮了滿室的溫馨。

  今天的晚餐對她而言,似乎多了點特別。

  「這是海老,遠從××魚市採購回來的鮮味,你嘗嘗看。」沒有親眼看到,絕對沒人敢相信,一向讓別人伺候慣了的島悟羽,竟有親手剝殼服侍人的時候,而那個女人還不是他的母親。

  純柔哪懂他的貼心,眼盲的她,根本不懂他的親暱,她在乎的只有何時才能重見天日,不用再這樣摸索度日。

  嘗過了海老,那味道果真鮮美,細嚼慢嚥了一番,終教她吐出一句感言:「真鮮美,廚娘沒說謊,這確實是鮮貨。」

  羽的嘴挑,鮮味若不是全程活跳回宅邸的正宗海釣,他是絕不肯食用的,畢竟他出身自美食家族。

  依稀記得母親的料理,濃濃的味噌伴著鮭魚塊熬成的原味湯頭,那鮮美的口感仍教他口齒留香,久久不去。只可惜,記憶裡早想不起母親的模樣。喪父那一年,年幼的他跟著母親來到大阪古都,也許是人潮多得擠散他們母子,他在原地等不到母親,卻等著了改變他一生的人——島悟先生。

  島悟先生也是美食專家,為嘗人間美食,他行遍天下。年幼且走失親人的他,也自此走入島悟先生的生命。

  「好孩子,跟著我,你什麼都不用愁。」

  一句讓當時的他似懂非懂的不用愁,教他放開胸懷隨他走。羽這個名字,也是島悟先生賜予的。他的供給、栽培,讓羽成了他的接班人,母親的身影也已愈來愈淡去了。

  他突如其來的緘默,終引起她的注意。

  「你怎麼啦?怎麼突然沒話啦?」

  羽以一抹古怪的神情來掩飾自己的失神。

  「沒事,雨停了,待會陪我去走走。」

  她也很想出去走走,只是現在的她,哪裡方便呢?這會換她沉默下來了。

  心細眼尖的他馬上換副口氣。「你只需陪我,又不用走路,怕啥?」

  陪他?既要她陪,總得一塊走,難不成他想……

  「你什麼意思?」

  一陣低笑,他擲出一枚煙霧彈回敬。「你知道的。」

  一連串撤去餐具與打掃的命令後,她已被請出餐廳。不出所料的,他再次展現他的臂力,將她抱在懷中。

  她先是掙扎,在拗不過他的堅持下,索性安靜的順從。

  好想好想再看看這個世界,原以為這只是她內心的渴望,殊不知這樣的暗喃不吝惜的化成脫口的語句,與他分享。

  在一陣靜謐之後,他突然開口——

  「京都的夜空是月淡星稀的,但東京的夜空卻是霓虹璀璨的,它們爭相放艷,爭它們的日本第一。」

  「霓虹爭什麼第一?」純柔不解的問道。

  他不知這個第一,是否值得自傲。「日本的經濟,就建築在工業與——色情之上。夜裡仍然閃爍著的霓虹,除了會社外,銀座、Pub、俱樂部,都是屬於夜世界的另類經濟來源。近年來雖然受到泡沫經濟的影響,普遍籠罩在低迷的氣氛中,但sex仍是不減其誘人魅力。」

  色情在日本是氾濫的,女高校生為了金錢與快樂,不惜出賣自己的青春與貞操,來滿足自己奢華的心態。可悲的民族,但這裡畢竟是他的祖國,她也不好做批評。

  岔開話題。「除了夜空絢爛外,還有什麼?」

  「還有……」

  他倏然止住話題,以不悅的口吻說出一串日文——

  「你怎會在這?誰准她進來的,山口,你這個保全怎麼看門的?」

  他一發飆,保全一個個低下頭不敢回嘴。

  鞍田月子畢竟是老薑,什麼大風大浪不曾見,聞風而來,一見又是貴子惹事,立即上前為山口解圍。

  「社長,川真小姐稍早已來過一次,我告訴她您不在,殊不知她又擅闖了。」

  言語間是暗示她先前的闖入,他們已寬容處置,這回她又不識相的擅闖,理應報警處理才是。

  貴子才不擔心他們會如何對她,她早想把事情鬧大,如果能將她與島悟羽之間的私情鬧到刑事局,那才如她的願哩!

  雙手交叉胸前,一副「大可送警,我才不怕,還樂意之至呢!」的挑釁貌。

  羽哪會不知她的如意算盤是打哪一計,只不過……

  他低下頭對純柔說:「我先送你回房休息。」

  她雖不懂得他們那一票日本人的對話內容,但她知道,陌生女子的來意為何。

  「她是誰?」

  羽平淡的回應她的問題:「一個女人。」

  廢話,她當然知道她是個女人,只是,她的定位呢?

  「你的妻子?」

  「她配嗎?」語氣中的不屑多過其他。

  「要不,是你的情婦嘍?」

  好奇可以殺死一隻貓,而她的好奇可以殺掉他足足一百萬個細胞。他並不希望純柔過於瞭解他的私生活。

  「你問得夠多了,省省你的口水吧!我不會告訴你的。」

  她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信心,因他的一句話而潰散。她以為,她可以試著多瞭解他,至少他們用不著宛若對立般的敵視著對方。

  微妙的對話,讓氣氛整個僵了下來,他敢保證,這樣的氣氛絕對不是他所想要的。他實在氣惱自己總可以將一句無心之語,化成十磅炸藥般的殺傷力來傷害她。

  「貴子,你已騷擾我的生活了。」

  貴子哪管得了自己的行為是否騷擾了某人,她只煩惱自己入主島悟家的可能性有多少。

  「羽,她是誰?」

  「哪個她?」

  燃上一根煙,徐徐的夜風,支配著飄忽的輕煙忽東忽西的大玩捉迷藏。

  她強摘下甫點燃的煙,接手便往紅唇奉送,並深深的吸了一口。

  羽氣憤她的無禮,但也為她的性感而蠢動。

  貴子是個不折不扣的尤物,只可惜她缺少了他要的女人香。

  「羽,我可不希望將到嘴的肉白白的奉送給別的女人。」

  大膽是她的作風,她要的東西,就算是不擇手段她也會去爭取。那個黃毛丫頭想和她爭,下輩子吧!

  她的刁鑽蠻橫、霸道無理,可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擬的;佔有慾之強烈,是打翻十桶醋也難以形容的濃烈。

  為了他,再帥、再多金的男人邀她上床做愛,她都依依不捨的推拒了,不過偶爾小戲一場,只要不在床上,符合她不上床的原則便可。

  她這麼尊重他,他非但不感謝她的用心良苦,還一而再、再而三的推拒她,這怎能不叫她感歎萬分呢?

  「我可不是你到嘴的肥肉。」

  對於她的說法,他早習以為常。分不清身份的口無遮攔,也只有她貴子大小姐做得出來。「貴子,純柔和你是不同世界的人。我留她在身邊,是因為我對她有一份責任在。你回去吧!」

  簡簡單單的兩、三句便想打發她呀!她可不是省油的燈。「要我回去可以,只不過……」

  「想和我談條件?」

  光看他那陰沉的嘴臉,她哪敢跟他亂開口?

  「我有說過要談條件嗎?」這會兒換她耍嘴皮子了。

  不管有或沒有,他都不允許她再撒潑。「貴子,我最討厭女人死纏爛打、不識時務,你瞭解嗎?」

  他只眉頭一皺,冷冽的寒霜橫掃而來,不禁教貴子一陣哆嗦。

  畏懼於他無言的威脅。「羽,我對你是真心的。」

  對她的說法,他可一點也不領情,只因——

  「你對每個人都不曾真心過,對我也絕不會例外的。收起你那一句多餘的真心剖白吧?」

  好殘忍的一句真話。

  「羽,我不會死心的。」

  貴子高跟鞋噠噠的離去聲,並未在他心中造成任何的波痕,貴子在他眼裡,甚至比不上一粒粟米。

  如果他必須對所有有過一夜情的女人負責的話,那他豈不要被瓜分成數十塊?女人貪他什麼,他豈有不知的道理?

  想想自己,虛長了三十好幾,仍會分不清感情的真假嗎?第一次付出感情,在島悟先生眼中是逆倫。宇花寺尊子是島悟先生的秘書,當年只有十七歲的他,戀上二十九歲的尊子,外表沉寡的他,一向是中規中矩的好男兒,而尊子是他的代家庭教師。

  那段不倫之戀,發生在羽十七歲的秋天。

  羽的家庭教師是一名在職教師,受聘入島悟家為羽溫習課業,後來常井老師請了三個月的婚假,島悟先生因一時找不著優秀的老師遞補,是以派他會社內一名優秀的部屬暫代三個月。誰知溫文優雅的尊子自此成了他思念母親的背影。

  年方十七的他,已有一七九公分的壯碩體魄。乍見美麗的她,便已情竇初開,對尊子的孺慕轉而生成愛戀。

  在尊子來了之後,每天只要捱到放學的那一刻,他便積極且迫不及待的準時回家,賴著她團團轉。

  尊子也發現羽的手,已是一雙強健有力的男人的手,他的愛慕之意是不容忽視的。明知不可,然而感情的事豈是自己說控制便能控制的?婚約在身的尊子,在半推半就的情況下同意了他的要求。

  他強烈的需索,造就了一段不被現實所允許的感情。暗渡陳倉了大半月,羽迷戀她,尊子也不厭惡他。

  她本以為,只要替代任期一滿,她便可以悄然的離開他的生活。只要這段不倫之戀不要現形,她依舊可以當她的小田夫人。

  可事實不然,這事竟教管家月子給撞個正著。

  那一日,天空飄著濛濛細雨,她剛自酣睡的羽手臂中脫身,就在更衣之際,月子推門而入——

  「尊子小姐,你……你們……」

  她啞然以對。這事非同小可,要是讓島悟先生知道,別說工作丟了,就連小田夫人的位置也坐不成了。

  「噓,我們出去再說,免得吵著了羽少爺。」

  月子經驗老,什麼事也逃不過她的銳眼。應諾同尊子出了那罪惡之房。

  一路走出,尊子半句也不搭地沉默著,似在懺悔,也像是羞愧。

  「宇花寺小姐——」即連稱謂也顯得生疏了,月子知道這樣的改變太大,但她也無可奈何,畢竟自己是島悟家總管。「這事若教島悟先生知道,後果可不是你我可以擔待的。」

  「月子,我非常明白。」

  「既然知道,又為什麼這麼做?」審判的眼神大過於諒解。「回去吧!你也別再來了。要是這事曝光,可別怪我事先沒警告過你。」

  狼狽不堪的離去,尊子為自己今天的這一幕感到羞恥不已。她發誓,她絕不是故意和羽少爺發生親密關係的。只是,他是個那麼有吸引力的男孩子,讓她不由自主的去接納他、喜歡他,但又做不到不顧一切。

  與小田的婚事已談了很久,她無法斷然舍下,但卻又依戀羽強壯的臂膀。他帶給她性愛的歡娛,而她也愛上了他的味道,即便如此,她仍舊不敢掙脫婚事的約束,她實在沒有那個膽。

  「父親,尊子為什麼不來了?」

  島悟社長也納悶。尊子早上向他請辭了這份工作,他當然問了她理由,但她給的答案閃爍不定,一會說太累,一會又說想利用下班時間充電進修,後來又說她要準備結婚……

  反反覆覆的沒一個道理,他都聽糊塗了。不過結婚這個理由他倒信了,她年紀不小,早該收心嫁為人婦。再說她和小田婚約也訂了一年了,完成終身這也沒什麼不對。

  「她要結婚了。」

  不以為意的總結出一個理由來,沒想到他的說法卻引來羽的不滿。

  「她怎麼可以結婚?」

  奇怪了,當他的家教,便不可以結婚嗎?誰規定的。

  「羽,你在胡說什麼?」

  他的怒氣猶如在腦子通了一百萬伏特的電壓般四處竄流。「父親,我要去找她。」

  前腳一動,島悟先生便攔下他來。「站住,你要去哪?」

  氣炸了的羽,哪懂得掩飾自己的失態。「我要去找尊子。」「找尊子?為什麼,你找她做什麼?」

  他不懂,尊子要結婚,羽動什麼怒、發什麼火?他又憑什麼要去找人家,難不成他還想去阻止人家的婚事?

  「還有,你和她發生了什麼事,不然她結婚關你什麼事?」島悟先生也瞧出端倪來。這孩子有些不對勁。

  要他怎麼說呢?說他們發生關係不止一次?還是說他要娶尊子?

  「父親,等我找到尊子後,再向您解釋這一切。」

  「不,你不把事情說個明白,哪裡也別想去。」他的口氣篤定堅決。沒把事情的來龍去脈搞清楚,他是不會放人的。

  「父親!」

  「過來,坐下。」

  羽依言緩緩坐了下來,但他的心早飄出了島悟宅。

  見他心不在焉,島悟先生也察覺出事情的嚴重性。「羽,告訴父親,你和尊子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羽頹喪的表示:「你不會樂意知道的。」

  「你不說我當然不會知道。好孩子,告訴父親,你和尊子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不愉快。」

  保持沉默是無法解決事情的。

  「父親,我愛尊子……」

  語未畢,島悟的面容已變——

  「羽,你不要開玩笑,你怎麼可以……喜歡尊子呢?」這會兒可換他氣炸。

  島悟可是財勢顯赫的世家,想要成為島悟家的媳婦,沒有經過嚴格的挑選,豈可輕易入主?宇花寺尊子不過出身中等家庭,她有什麼資格進入島悟家?

  羽哪顧慮得到門風問題,他在意的只是愛情的感覺。

  「父親,我一定要找尊子問個明白,我要問她,這段時間她對我的感情是真或是假,否則我絕不會放手的。」

  一向照著他所安排的軌道行走的羽,竟為了一個女人反抗他,這實在叫他難以置信,彷彿讓人給摑了一巴掌似的難堪。不行,這事他得從中做個手腳才行。

  「好,我讓你去。不過,無論結果如何,你都得收心,因為尊子即將成為小田夫人,你不可因你一己的私心就去干擾她的生活。這個,你能答應嗎?」

  即使心有不甘,但見父親已讓步,他也只能提出理智。「好,我答應你。」

  「很好。」隨即喚來司機:「昌弘,送少爺去宇花寺小姐家。」

  如他所願,他來到宇花寺位於千葉的住家。那是一處二樓的寓所,司機站在車邊開門恭候,他隨即下車。

  掀了門鈴,應門的是尊子本人。

  這樣的見面方式確實尷尬,但尊子已答應了島悟先生的要求,所以——

  「進來坐吧!」

  羽的怒氣在見到尊子的剎那已殲滅大半,心中冀望著尊子能對他說上一句:「我是愛你的。」

  甫坐定,她已端上一杯茶水,並在他的對面坐了下來。

  羽倏然伸出手來攫住她。「尊子,這一切全是假的,對不對?你跟我父親說的話,也是謊言,對不對?」

  他是如此的情真,只可惜她無福消受。

  「羽,一切全是真的,但並不包括——我愛你。」

  一陣霹靂打亂了他的喜悅。「不,不可能,你在騙我。」

  他不信,這幾十日來的恩愛全是做戲;他不相信,她臉上的歡娛全是假裝的。

  尊子也不想說違心之論,但她實在莫可奈何呀!

  「羽,你還小,尊子姐即將三十歲了,怎麼可能對還是小男孩的你動了真感情呢?再說,你也知道,我早有婚約在身。男歡女愛對我來說,是再平常不過的了,你大可不必將責任全往自個身上攬,不需要,真的!」

  羽發覺自己全身顫抖著。他恨,他好恨尊子的玩弄心理,他可是全心在經營這段感情,如果不是愛她的婉約,他才不會這麼輕易和她上床。

  過分的女人、自私的女人。怒紅著眼,淚水在眼眶處打轉。不,偏不,他偏不教她看出他的軟弱。

  「這是你的選擇?」

  她有膽說不嗎?島悟先生的話語仍在耳邊徘徊不去。尊子咬咬下唇,堅決的對他表示:「對,我寧可當小田太太。」

  好一個小田,他恨不得揍得他滿地找牙,偏偏小田不在場,無法配合他宣洩心裡的憤恨。緊握的雙拳、泛白的骨節,在在顯示著他的憤恨不平。

  臨去之際,他咒罵她的水性楊花,氣憤她的輕賤骨頭。即便回到車內,他還是不肯相信,他會輸給一個平凡的小田。

  司機昌弘看著少爺的頹喪、憤慨,他也愛莫能助。感情這種事,難搞。

  日落的餘暉,宛若他的心情,他告訴自己,絕不再相信女人。

  也因此遭遇,讓他在純真的女子身上貼上罪惡標籤。然而乍見純真的純柔,他卻淪陷於自己編結的矛盾中。

  純真與邪惡、寡情,真是劃上等號的嗎?他茫然了。

  打開他的秘密通關,羽進入了他另一個世界。

  ——你在做什麼?

  ——出任務中,你呢?

  ——閉關。

  ——哈……你的心定得下來?

  ——蠢動中。

  ——那就出來戰吧!有好差事呢!

  羽頓了三秒,又鍵入幾個字。

  ——不了,休息一陣子吧!

  ——那,祝你好運。

  他的人生有兩個世界,一個是穩定的生活,另一個是刺激的戰役。他把現實生活中不可能的事變事實,他既渴望安定,又熱愛武士式的神話,所以他選擇當個雙面人來滿足內心的渴望。就像他痛恨婉約柔順的女人,卻又抗拒不了她們所帶給他的致命吸引力……

  「羽少爺。」

  一陣叫喚聲,拉回他的思緒,是月子。

  「進來。」

  拉開了門,月子恭恭敬敬端來了溫熱的咖啡。靜謐的環境除了微小的瓷杯碰觸聲外,就是寧靜。

  「羽少爺,請慢用。」

  「嗯!」

  目視月子的背影,他突然想到——

  「純柔睡了嗎?」

  月子轉頭表示:「不知道,我沒去她那。」

  「喔!那沒事了。」

  遣走了月子,不假思索的離開書房,往純柔的房間行去。走過藍緞夜空披照的小徑,遐想著她的睡容。

  來到房門前,他放輕腳步,悄悄的推門入房。

  長久處於黑暗中的純柔,對外界的動靜分外的敏感,稍有個風吹草動,都瞞不過她的耳。她屏息靜待來人的下一個動作。

  他不是一個呼吸沉濁的男子,只有一陣清新的古龍水味,順著微敞的窗子撲入鼻來。她早知道是誰了,只不過她不希望此刻他們還有任何接觸,原因無他,只是時候太晚了。

  她的長髮如開了傘似的披在雪白枕巾上,她恬靜的睡容,宛若沉睡中的一朵百合,安詳無爭。

  待了約莫十分鐘久,他才肯離去,害她緊張得細胞不知死了幾萬個。待他離去,才一骨碌爬起身來,茫然的望向前方,又回到過去的忐忑心境,她擔心她的未來該如何走下去。

  其實羽沉著假裝的耐力可一點也不輸她,在走出她的房間後,他並沒有離去,而是站在窗外目視她的舉動。

  他早想打破兩人間的僵局,只是她給的空間實在大小,方踏出半尺,她便圍上路障,禁止他跨入,教他收也不是,不收又難堪的陷於兩難的境地。

  為了討好純柔,羽特別僱用精通中、日兩種語言的女性員工陪她打發在異國的寂寥,他總不能讓她眼盲,又跟著耳聾吧!

  當純柔在此異地聽見自己的母語,開心得簡直快忘了形。

  「謝謝你,謝謝你。」

  她喜形於色的開心,他看了都要受感動,不過也只是擱在心裡存放。

  「織香,純柔拜託你了。」

  「是的,社長。」織香是他會社中的公關人員,舉凡公司內對外的溝通,幾乎都由她包辦。這一次社長交給她的重責大任是純柔小姐,她豈敢馬虎。「交給我,沒問題。」

  「那就好,你們聊吧!」

  故意留點時間讓她們先熟悉對方,臨走之際,又交給她一包禮物。

  織香徵求她的意思。「純柔小姐——」

  「叫我純柔就可以了,我們不需講身份。」對她來說,織香宛若她異鄉的知己般。

  言談中,她知道織香已二十七歲,白天上班,晚上還在進修。她待在他的公司已有一段時日,至於她的模樣,就只能憑她的聲音來描繪。

  「織香,你可以告訴我,你所看見的秦家是什麼模樣嗎?」「秦家?哪裡,這哪裡有秦家?」

  奇怪了,織香怎會不知道?這可是她們社長的家呢!

  進一步解釋道:「秦沐陽呀,這不是他的家嗎?你怎會不知道。」

  「秦沐陽?誰是秦沐陽?」對織香來說,秦沐陽是個陌生的名字,而她的週遭更不存在這一號人物。

  這怎麼可能?織香和她開玩笑嗎?她明明一直和秦沐陽在一塊,從台灣到日本,她不曾離開秦沐陽一步。怎麼在織香來了之後,她的記憶就全改變了?

  「他大概有這麼高,瘦瘦的……」大致形容了她記憶中的秦沐陽,好求證她的記憶是否出了毛病。

  她所形容的人不正是島悟社長?社長什麼時候又取了個秦沐陽的名?喔,她明白了,社長一定是在認識純柔小姐時,另取了一個中文名,懂了,懂了!

  「那是我們社長沒錯,他的日文全名就叫島悟羽。」

  「島悟——羽?」

  「嗯,他是島悟會社的繼承人,島悟會社在京都便有兩支分社,其他的子資產更是不計其數。」

  這一小段形容,不難猜出他的來頭不小,只是,她納悶的是,他既有好好的事業,為什麼去幹殺手這一行?殺手不是一些跑路的人才會幹的事?以他的財力,哪需要將自己逼得狼狽以過?他的心裡到底想些什麼呢?

  「織香,你們會社可有財務危機?」

  「這怎麼可能?島悟會社的營運一直很好,才不會發生那種事。關於這一點,我可以拍胸脯保證,絕無此事。」

  事業的經營最怕空穴來風的流言,身為島悟的一分子,她有義務為公司的信譽做出最激烈的反駁。

  純柔聽她振振有詞的口吻,也知道自己說錯話了,立刻顧左右而言他的不在此話題上打轉。

  織香也看出她有意迴避這個話題,只是她希望她們不要因這個話題而中斷先前建立起來的友情。

  純柔問她:「你還沒跟我談談這裡的環境呢!」

  「喔,差點忘了。島悟家是一棟半現代的改良式日式建築,園內種有櫻花、楓樹,所以想要賞春櫻、狩紅葉,不用大老遠跑到北海道走訪層雲峽的巖錦紅,也不用上十和田湖、奧入瀨溪,更不需去金澤或立山黑部……反正,在社長家,賞櫻、狩紅都很方便。

  「每到紅葉時期,那更是熱鬧,月子會打開浸泡足年的紅葉酒,大宴貴賓及會社的職員、親友,那時的島悟家便不再是幽靜的深院。你想想,孩童的嬉鬧與大人彼此的交談聲,那情景有多麼的熱鬧。」

  純柔實在難以想像,這平日只聞鳥鳴聲的寧靜宅第,竟也有熱鬧沸騰的一天。

  之前,她便細心的聆聽週遭的各種聲音,但除了靜謐,還是只有靜謐,似乎在島悟宅內,除了鳥聲蟲鳴,其他的聲音便都屬噪音了。

  原來,平心靜氣的享受這一份安靜,也是一件奢侈的事。純柔帶點疑惑的問她:「真的嗎?他這也有客人來,很多客人嗎?」

  「是呀,大概有五十個人左右的盛況。」

  太不可思議了!湧進了五十人,那這裡不就成了污染區,而非保護區了?

  「那一天,月子姐不就忙得暈頭轉向?」

  「一點也不會,那一天,都是由外廚進駐,月子姐只需發號司令便可。」

  哇,那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場面?她好想親眼看看那景象,只可惜,她瞎了。嚮往的表情霎時為愁容所取代。

  她的轉變,織香也察覺了。

  「純柔,你怎麼啦?是我說錯了話,還是……」

  「沒有,你沒有。」她擔心織香多心亂想,趕緊澄清:「沒有啦,只是突然想到,我是個盲人,根本不可能看見那麼熱鬧的一面,所以有點傷感,不關你的事,真的!」

  「你的心並不盲,你可以依著感覺看呀!走,我們到外頭去。」

  「到外頭?做什麼?」她不明白織香為什麼想帶她出去。織香一再催促著她:「去了就知道了。」

  任由織香帶領,她們來到綻新芽的櫻樹下。

  「來,你摸摸。」織香引導著她。

  「摸什麼?」

  「試著去摸它,你便會看見它的存在。」
許卿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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